“你……” 那人只著一件紫色单衣,长及腰背的黑发略微凌乱地披在背上,眉间几丝虚弱,却硬生生的,被那人按压下来。 宁紫玉冷道:“你来干什麽!?” 叶邵夕脚步虚浮,闻言,挑挑眉,也是冷笑一声道:“属下为您效力,当然是来帮您留下王爷。” 君赢冽看著他,稍微惊了一下,不过片刻,也立马淡下表情,悠悠然地坐在一旁,并不说话。 一样倨傲冷漠,一样冰冷无情,就连那眉梢眼角的不可一世,也出奇地惊人相像。 白予灏持剑指著他:“你是谁?” “叶邵夕。”叶邵夕淡淡地报上姓名,哼笑一声,立即低下头去:“我随母姓,所以姓叶。” 君赢冽震了一下,看著叶邵夕的眼神,不禁暗下几分。 叶邵夕单衣而立,冷眼看著白予灏指过来的剑尖,侧了侧头,一指推开:“我来放你走, 你倒要杀起我来了。” “不用!”白予灏捂著右肩,汩汩不断的鲜血渗出指缝,染红衣襟。 “不用什麽?”叶邵夕笑了一声:“就算你说不要也来不及了,煜羡军队被我引了过来,凭你一人之力,你和你的王爷,岂不是要丧生此地?”他说的不紧不慢,语气淡淡的冷漠,一缕黑发掉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之内,胸前隐隐的红痕,狰狞刺目。 白予灏警惕地看著他:“你为什麽要帮我们?……” 叶邵夕轻笑一声,未待说话,一旁的宁紫玉忽然跨上一步,眯著眼睛看他半响,忽然甩起衣袖,狠狠就是一掌。 叶邵夕被打的偏过脸庞,一瞬间僵在那里,过了好一阵,他都没有说话。 宁紫玉狠道:“叶邵夕,你好大的胆子,勾结外军,我倒是给了你几个胆子!?” 叶邵夕不怒不笑,反而出奇地平静,就好像受惯了这种对待般,静静地呆在那里,丝毫不去反抗。 半响,叶邵夕冷冷一笑,回过头来:“宁紫玉,我就是这样做了,你要怎样!?” 宁紫玉怒极,反手又给了他一掌,狠狠地瞪著他,咬牙道:“叶邵夕,你居然敢!?” “不敢?我有什麽不敢?”叶邵夕自嘲一笑,轻描淡写道:“我做什麽不做什麽,受过的对待还不是一样?既然如此,我又有什麽不敢?当年仗剑江湖,血雨腥风,我又有什麽不敢?”顿了顿,他转过头来,对著白予灏,淡淡道:“我帮你们挡住宁紫玉,你身负剑伤,煜羡军队马上就来,还不带著王爷快走……” 说著看了君赢冽一眼,叶邵夕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覆下眼帘。 君赢冽勾勾唇角,站了起来,没有说话。 叶邵夕回过神来,剑峰一转,架在宁紫玉的脖子上:“太子殿下,属下得罪了。” “叶邵夕!你敢!” 叶邵夕淡笑一下,忽然收紧剑柄,锋利的剑刃几乎嵌进宁紫玉的细嫩的脖颈,剑身锋芒毕露,闪著寒光,似乎再动一下,便要断颈而亡。 白予灏怔愣一下,一时没有搞清楚状况。 “……这是……” 君赢冽走了过去,站定在叶邵夕面前,两双惊人相似的眸子瞬间相遇在一起,却都极尽冷漠的,静静凝视对方。 “你走吧……”叶邵夕转过头来,淡淡的,没有一丝情感。 君赢冽哼了一声:“我一向不受他人恩惠。” “你没有受我恩惠。”叶邵夕不想再辩,收紧剑柄,开门见山道:“我只是再赌,赌给自己一条生路。” 君赢冽愣了一愣,突然冷笑一声,道:“叶邵夕,我提醒你,你为他赌命,不过是在玩火,玩火……终会焚身。”君赢冽抬著眼睛看他,嘴角噙著冷笑,眼神冷漠,却分外真挚。 叶邵夕轻轻一震,随即闭上眼睛:“四王爷,你我身份不同,天上地下,我能赌的……也只有这条命……” 宁紫玉被人持剑相胁,早就听不下去,闻言,更是怒极攻心,眼看著好不容易劝来的君赢冽要走,而帮他人又是与自己关系微妙的叶邵夕,这样想著,更是忍不下这口怒气。 他微微动了动,找准机会,想要脱身出去。 叶邵夕原本就是江湖中人,杀人如麻,身手更是利落狠辣,宁紫玉的这小小动作,在他眼里,不过雕虫小技。 叶邵夕眼睛一眯,巧妙地一个旋身,单手一抓,从背後制住了宁紫玉,而亮晃晃的剑身,依然架在他的脖子上。 宁紫玉挣了挣,声音冷得吓人:“放走他们,你知道你该有什麽後果。” 叶邵夕默默不言,收紧剑刃,冲著身後二人,道:“跟我走。” 白予灏看了看君赢冽,怔了一会儿,才随他走出帐外。 帐外黑压压的一片,军中所有的将士,好似都被宁紫玉唤了过来,他们笔直笔直地站在那里,用著警惕的眼神,盯著面前三人,虎视眈眈。 白予灏右肩剧痛,刚刚那一剑穿透的劲力,好似还激荡在胸内,久久不散。 “……呃……”他脚下一个踉跄。 身後一人扶了上来,宽大的手掌骨节分明,一根一根,完美地收拢在自己的手臂上,白予灏愣了一愣,忽然一阵感动。 “……你没事吧……”极低的声音,淡淡的响在耳边,白予灏竖起耳朵,那一瞬间的关心,宛如做梦。 “……赢冽……”白予灏忽然不知该说什麽好。 君赢冽皱眉,脱口而出:“你那是什麽表情……” “我什麽表情……” “算了”君赢冽摇摇头,猛然松开扶著他的手,径直走向前去。 白予灏踉跄几步,终於站好,看著赢冽迅速离开的背影,他微微一笑,突然之间,感觉那麽高大英伟的身影竟是那麽可爱,可爱得想让自己花费一辈子的时间去疼去宠。 白予灏失笑,心下暗道,若是赢冽知道自己的想法,岂不是要将自己揍飞到天上去?这样一个男人,倨傲冷漠,锋芒毕露,是万万不屑接受别人的疼宠的。 白予灏笑了一下,笑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君赢冽的耳里,君赢冽震了一震,忽然回头,冷道:“有人在前面开路?你在那里傻笑什麽?还不快点!?” 白予灏笑嘻嘻地追上去,与他齐平:“赢冽……我的右肩好痛……”这一声嗲声嗲气,白予灏微拧眉宇,泪眼轻垂,攀著他的手臂,有些撒娇的味道。 君赢冽恍惚一下,心里跳漏一拍,怔了一下,慌忙拍开他:“你干什麽!?” 白予灏晃著被拍红的玉手,眼泪汪汪:“好疼好疼,哪里都好疼,打了半天,身体还好累……” 君赢冽好似於心不忍,冷眼看了半天,终於缓缓靠近,扶住他。 白予灏心里偷笑,脸上却做出痛苦状,忍得好不辛苦。 那厢,叶邵夕劫持宁紫玉,刀芒锋利,亮晃晃地出现在众人之中,一步一步,警惕地开出一条道路。 “叶校尉,你在做什麽!?你可知道?”军队前方,一人身著紫袍,眉目清雅,冲著叶邵夕,大声咆哮。 叶邵夕轻轻一震:“郁丞相……” 郁紫冲上前来,却不敢靠近:“放下剑来,太子会怎样对你,你应该知道……” 宁紫玉此时却早已恢复镇定,虽然被人架著脖子,却不慌不忙,暗下神色,咬咬牙道:“叶邵夕,事已至此……今天的一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叶邵夕紧了紧手中利剑,沈声威胁:“谁都不许动!否则我砍了你们映碧皇子!” 众人仓皇,颤颤抖抖地让开道路,容他三人通过。 风声冷冽,叶邵夕站在风中,衣摆猎猎,黑发凌乱,曾经那麽寂寞孤独的神色,出现在他的脸上。就好像抛弃了一切,只有自己,那麽孤零零地站在风中。 君赢冽离开的时候,站在他的面前,看了许久,似乎是看到了什麽熟悉的东西。 “烈火焚身,你帮了本王,将来走投无路,就来找我。” 叶邵夕淡淡地笑著,黑发在风中张牙舞爪,自始至终,没有点头。 君赢冽抿了抿唇,跨上马背。 叶邵夕注视著他,久久的,依然冷冽的脸上,却没什麽表情。 黎明将至,拂晓初升,天快亮了。 君赢冽覆下眼帘,没有说话。他和叶邵夕之间,如此相像,一样寂寞,一样倨傲,淡淡的,像有种说不出的东西,缓缓流动。 君赢冽拧眉,他与叶邵夕的关系,越来越奇怪…… 马鞭挥下,猎猎风声之中,红蹄烈马嘶鸣一声,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急速飞奔出去。 醉莲 第五十章 天蒙蒙亮,清新的空气中带著些南方特有是湿气,起伏的山线隐隐约约地映在天边,虽然不甚清晰,却朦朦胧胧的有些空山新雨的清新味道。腊月寒冬,枯败的草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忽然一阵马蹄踏过,踩碎了几层冰渣,渐在一旁。 深冬的季节,连呼出来的热气,好似都要凝结成冰。 马蹄渐渐慢了下来,改成缓速而行,空旷的山脉间,只有一前一後,两匹骏马,状似悠闲地低头迈步。 “……呃……”白予灏捂著右肩,微微拧眉。 君赢冽驱马上前,看了他一阵,问道:“很疼?” 白予灏摇了摇头,冲他笑了一下:“没事,就是跑得太快,颠得疼了些。” 君赢冽愣了一下,忽然嗤笑一声,缓鬃而骑:“你这麽大的的神医,原来还会怕疼……” 白予灏笑著追上去,与他齐平,回嘴道:“神医也是人啊,当然也会怕疼,小时候师傅还教育我说,越是行医者就越应该神经敏感,这样才能很好的掌握疼痛程度。” “是吗?”君赢冽淡淡的搭话,慢慢地骑回营去,欣赏著难得一见的青山开阔,心里也不禁舒爽起来。 “对了!”白予灏一拍脑袋,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一样,有些担忧地看著他:“身子怎麽样?肚子疼了没有?怪我莽撞了,还让你骑马。” 君赢冽回过头来看他,眼神冽冽的,不知在想些什麽。半响,才开口答道:“……没什麽,我又没骑快,注意著呢。” 闻言,白予灏心底微微的喜悦,就连肩头隐隐的疼痛也让他彻底地丢在了脑後:“真没什麽不舒服?真的不疼?有没有像上次一样……?” 君赢冽震动一下,没有说话。 白予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後悔得简直就想抽自己两个嘴巴。赢冽倨傲冷漠,上次的那般弱态,无论如何,都是不想被人再次提起的吧。 那麽脆弱可怜的赢冽,也是自己第一次看见。 白予灏抿了抿唇,颤颤开口:“赢冽……我……” “干什麽?”君赢冽硬著声音。 气氛顿时有些僵硬,白予灏舔了舔舌头,觉得自己该说些什麽。 “呃……赢冽这回怎麽痛痛快快就答应跟我回来了?不是不想见我麽……” 君赢冽愣了愣,皱眉:“你这脑袋里成日想著什麽?本王去是为了打探军情,顺便窥视一下他映碧军队的实力,哪知道你会不知死活地跑过来,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白予灏怔愣一下,顿时有些委屈:“赢冽你要是刺探军情就叫我跟你去啊……你自己多危险,而且我也没想坏你的大事……” 君赢冽愣了一下,低下头想了许久,突然喂了一声,犹豫道:“你……” “什麽?”白予灏探过头来,亮晶晶地瞅著他。 君赢冽看了他一眼,逃避似的躲开。 “呃……怎麽了?赢冽……?” 君赢冽寻思了一番,好像觉得还是问不出口,咬了咬牙,道:“没什麽,你别问了。” 白予灏被勾著心痒痒:“你要问什麽啊?赢冽,你说啊,我想知道。” 君赢冽有些不耐烦,声音充满冷意。“问这麽多做什麽!?不是告诉你别问了麽?”说罢,冷冷地睇了他一眼,夹紧马肚,急匆匆地去了。 有句话叫什麽来著?人的好奇心,是种最可怕的武器。 白予灏被掉著心痒痒,一直到两人缓骑回了军营,还有些不善罢甘休的势头。 “赢冽,赢冽,你刚才是想问什麽来著……” 不知为什麽,白予灏就是有种预感,他隐隐觉得赢冽刚才要问的事,十分重要,非常重要,极度重要,甚至关系到了他一辈子的幸福,可是究竟是要问什麽,他却打破脑子也想不出来。 骑回军营,君赢冽潇洒跳下马背,白予灏担惊受怕地接著,嘴里碎碎念:“赢冽……你小心点啊,不要做这麽危险的动作,小心伤到了孩子……” 君赢冽的性格,最受不了有人在他身边磨磨叽叽,闻言,不禁有些烦了:“行了,你烦不烦?你这麽能说,本王以前怎麽就没发现。” 白予灏笑笑贴近他:“现在和以前怎麽能比,以前我张狂不懂事,现在自然该多多照顾你。” 君赢冽愣了一下,脸色微微变红,迟疑了一下,想了一番,犹豫道:“你……?” 白予灏竖起耳朵。 君赢冽欲言又止,迟疑了好大一会儿,低头不语。 “赢冽……”白予灏痴痴望著他,扑通扑通的心脏险些要跳出胸口,经过昨晚那一夜,不知为什麽,他和赢冽的关系,奇异的和谐。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白予灏紧张地看著君赢冽,竟有些微微期待什麽。 君赢冽迟疑一番,终於狠下心来,咬咬牙,几乎就要脱口问道── “咦!?白大人?回来了!?”突然有人拍他。 气氛突然尴尬下来。 白予灏惊了一跳,敏感地察觉到君赢冽的脸色一变,然後迅速冷冽下来。 李忆好似现在才看见君赢冽,也是惊了一下,连忙跪下:“属下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赢冽冷哼一声,没有应他,径直走开了。 白予灏气得牙痒痒,又不好说什麽,瞪了李忆一眼,连忙追了过去。 “哎……白大人……你肩头的伤……”李忆瑟缩一下,一时间被瞪了两眼,不知道得罪了谁。 “哎……赢冽你走慢点……”白予灏跌跌撞撞地追他,肩上的伤口一颠一颠的疼痛,灌著冷风,疼得他龇牙咧嘴。 君赢冽闷头向前冲,也不知是生了什麽气,理都不理擦身而过的一干将士,径直冲进了寝帐。 白予灏硬著头皮跟著进去,别人不了解赢冽的脾气,他还能不了解麽?赢冽虽然看起来倨傲冷冽,事实上却十分敏感,即便是一点小事,若要在他心里结下了疙瘩,那便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白予灏撩开帐帘,见他一个人侧躺在床上,背著身子,不再说话。 “赢冽……”白予灏叹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 君赢冽好像睡著了,捂著被子一言不发。 可是他哪里会睡著?前後不过一会儿,白予灏知道,他定是心里又不舒坦,别扭上了。 “赢冽……你怎麽了?刚才想说什麽?” “没什麽。” “怎麽会没有!你看你刚刚那表情……” “够了!”君赢冽恼羞成怒,一下子做起来,愤愤然地盯著白予灏:“够了够了!我不问你了!你也别再追问我了!烦!” 白予灏愣了一下,去拉他的衣袖:“赢冽……” “滚!”君赢冽使力挥开他,不想却碰到了他的伤处。 “呃……”白予灏下意识地闷哼一声。 君赢冽皱眉:“你没上药?” “没有。”白予灏勉力笑了一下:“刚刚才回来,不要紧的,再说也不怎麽疼。” 君赢冽瞪了他一眼,起身拿过一旁的白色包裹,一边打开一边不满道:“被捅了一剑还说不疼,你这做大夫的,竟如此迟钝麽?” 纱布,剪子,药粉。白予灏瞠目结舌。 “怎麽?”君赢冽挑挑眉:“以为本王和宫里那些王公贵族是一样的麽?我若真像他们那般无用,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君赢冽将他按倒在床上,拿著瓷瓶倒出些许药粉,一边熟练地这著纱布,一边道。 白予灏看著他,忽然心里一动,有些说不出的酸涩:“赢冽……你经常一个人处理伤口的?” 君赢冽瞪了他一眼,为他包上绷带:“不自己处理难道要等死麽?” 白予灏忽然一阵沈默,静静地看著他为自己包扎的动作,心里一阵心疼,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君赢冽包扎完毕,走到一旁洗了洗手,淡淡道:“你自己就是大夫,当然不用我好好提醒你该做什麽不该做什麽,当然,你若是想死,我也管不了。” 君赢冽说完,刚要回头,忽然一人莽莽撞撞地扑上来,低头埋在他的脖间,从身後紧紧地抱住他。 君赢冽挣了挣:“白予灏,你搞什麽鬼……” “赢冽……”许久,白予灏颤颤地出声,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你怎麽为自己疗伤的……疼麽?” 君赢冽皱眉:“白予灏,你这是怎麽了?沙场征战,受伤自然在所难免,何况我现在又好好站在这里,还不是你哭丧的时候。” 白予灏一愣,抽抽鼻子,委屈道:“赢冽……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君赢冽挣开他,转身去收拾铺在床上的东西。 白予灏却不依,拉著他道:“你信我,我真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君赢冽淡淡的。 白予灏一愣,意外他的回答竟然这麽简单,不由有些反不过味来。 “赢冽……”白予灏拽拽他的衣袖。 “怎麽?”君赢冽头也不回,自顾自地放好了东西,走到书案前坐下,拿起桌上的地图,仔细研究。 “赢冽……你刚刚是要和我说什麽?” 君赢冽愣了一下。“忘了。” “怎麽可能!?”白予灏绕到他的身前,笃定道:“你刚刚明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真忘了。” “赢冽!赢冽!”白予灏一把夺过他的地图,扔向一边 君赢冽生气,脸色一下子冷淡下来。 “你这是要干什麽!?找死麽!?” 白予灏愣了一下,贴近他,摸上他刀削般的侧脸,微微叹息:“别跟我生气,我们难得的气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麽珍惜,我昨晚说的话,你都好好的记在心里了麽?……” 君赢冽神色一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昨晚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真的,我说我爱你,就真的会去拿行动来证明,以前你对我那麽好,我都没有珍惜。现在换我来对你好,只求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君赢冽轻轻一震,看向白予灏,却不说话。 白予灏凄惨地笑了一下:“……你还是不信是不是……?” 军帐出奇地安静,两人都颇有默契地静默不语。白予灏呆呆地立在一旁,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此时真的狠心揭开,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一阵难过,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你搞错了……”忽然有人淡淡开口。 白予灏心下一震,连忙抬起头来。 君赢冽不可一世地看著他:“……本王可以信你一回。” 醉莲 第五十一章 几天下来,总是一成不变的军营竟然有些微微的变化。 尹大人不知怎麽忽然变成了白王妃,整日整夜的跟著将军寸步不离。众将士虽然惊讶,却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映碧大军不知道突然出了什麽乱子,居然一连退後数百里地,安营扎寨,多日未曾侵扰。 这样一来,煜羡军营,也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宁静。 虽然每日照旧训练军队,却不再有那种生死关头的紧迫气氛,映碧军队自乱阵脚,大家看得乐呵,闲谈之余,也不免嘲笑一番。军队来了新王妃,虽然将军依旧是冷面对人,却不再锋芒毕露得不可一世,隐隐有了几分平易近人的味道,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麽好事。 大家猜测纷纷,天天见著王妃追著王爷满军营的跑,心里又不由羡慕得厉害。 这日,白予灏不知哪里来的兴致,突然大早晨便抓著君赢冽不放,央求著非要一起去闹市逛逛,说要买些材料为他补补。其实白予灏这麽想也不奇怪,君赢冽已经身怀四个月的胎儿,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却天天行军打仗,饭菜也时常简单凑合,与一般军人无异。因此,虽然胎儿已经四个月大,却比一般人小了许多,白予灏看在眼里,又怎能不忧心著急? “赢冽!赢冽!怎麽样!?一起去吧!?”白予灏揪著君赢冽的袖子,兴致勃勃地道。 君赢冽皱皱眉,挣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还有事,你找其他人一起去吧。” “怎麽这样……”白予灏小声抱怨了一句,想了一想,又追上去道:“赢冽,你还没有和我一起去逛过闹市,一起去一次怎麽样?想必你一定没有去过吧。现在映碧突然撤军,大家都轻松的很,你又何必自己搞得紧张兮兮的?” 君赢冽看了他一眼,冷道:“你懂什麽?映碧大军或许就是装装样子,待我军松懈,只要一举进攻,便能大获全胜,现在如若掉以轻心,进而阳城陷落,那我立的军令状,不是就要赔上一颗脑袋。” 白予灏一惊,忙制止他:“赢冽瞎说什麽!这仗一定能打赢的,你要真是担心,那我们便不去了,我留下来陪你,让别人去吧。” 君赢冽愣了一下,看著白予灏,眼神突然柔软起来:“你若想去,就去吧,现在难得的安宁,阳城又热闹了起来,在过些时日,就算你想要去,怕是也没有了。” 白予灏笑了笑搂住他:“看什麽闹市,看你就够了,本来想和你一起逛逛,买些东西给你补补,既然你都不去了,我还去有什麽用。” 这时君赢冽已走进军帐,拿著手里的地图略略翻了两翻,漫不经心道:“给我补什麽?我好好的又没什麽大事,又没受伤,倒是你,肩上的伤好些了麽?可有按时换药?” 白予灏听在耳里,不知是怎样一番感动。 他与君赢冽成婚以来,一直矛盾颇深,不是针锋相对便是横眉冷目,即便躺在一张床上,却各怀心事,真正像夫妻那般心意相投,却是从未有过。 这是第一次,他二人放开心结,那淡淡的温柔,让白予灏无与伦比的感动,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怎麽了?”君赢冽微微拧眉。 “没什麽没什麽。”白予灏笑了笑,偎在他的身旁,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轻道:“赢冽……真是谢谢你……” 君赢冽怔愣一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你呆在这里干什麽?还不快去买东西!?” 白予灏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扶他坐下,问道:“你想吃什麽?我下去吩咐一下。” 君赢冽坐下,手里又摆弄了两下地图,不紧不慢道:“随便吧。没什麽想吃的。” 白予灏笑了笑,清丽的眉角处带著些微微的宠溺,俯下身子,一手摸上他的手背,柔声道:“别忘了你的身子,你说什麽也不想吃,那小东西呢?他想吃什麽?” 君赢冽怔愣一下,多日以来,他确实忘了这麽个……呃……孩子的存在,现在再被提起来,尤其是被这个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再次提起,不知为什麽,总是有些微微的抗拒,心里总是难以释怀。 君赢冽沈默一下,覆下眼帘:“你说什麽呢……没什麽想吃的。”顿了顿,好似不知要说些什麽,突然出声赶人:“好了好了!我要忙了,你要干什麽赶快去干!” 白予灏愣了一下,见他低头忙忙呼呼地把地图翻来翻去,就知道他不愿再提此事,心中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顺便给他倒了杯热茶,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营帐。 天气分外的好,有冬日不常见的太阳,暖暖的阳光斜斜地铺射下来,竟有几分初春的味道,今年冬天的雪不多,只有一场,白予灏正奇怪这难得的好天气,只见一个牵马的小童从远处走来,嘴厥得高高的,显然是生了闷气。 这个少年白予灏记得。那天的马厩下,这个孩子,始终揽著自己,不让自己通过。 他凭著记忆唤出声来:“小景?” 小景惊了一下,眼里还闪著泪花,眼眶红红的,险些要掉下泪来。 “……做什麽……” 白予灏打量了他一番,笑道:“谁惹你生气了?还哭得这麽伤心?你的马呢?怎麽不好好的看管?” 小景瞅了他一眼,连忙憋回眼泪:“……王妃……” “怎麽了?”白予灏弹了他脑袋一下:“李忆怎麽你了?竟哭得这麽伤心?” 小景厥了撅嘴,显然是不想再谈。 白予灏哈哈大笑了几声,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与赢冽十分融洽,心情也就不由出奇的好:“别哭别闹!想哄你李忆哥哥,就跟我转塔几圈去,带些东西回来,保证他不再生气。” 小景擦擦眼泪问他:“真的?” 白予灏点点头。正好他缺一匹马缺一个手下,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既然小景乖乖地送上门来,他也就心安理得的使了。 阳城的集市很是热闹,也许是打了数月仗的原因,又迎来难得的消火期,大家便争先恐後地出来摆了地摊,东西琳琅满目,不论贵贱,应有尽有。 白予灏牵著马匹走在其中,小景大包小包的跟在身後。手里尽是他精心挑选地大补食材,蔬菜,禽蛋,药材,瓜果,虽然不若宫里精致,形状也都奇形怪异,但毕竟营养丰富,白予灏想也不想,又扔进几个来。 “我说……王妃你好了没……”小景气喘吁吁地跟著他,手里拎著一大堆东西,有些力不从心。 白予灏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他,忍不住笑了两声,连忙伸手接过:“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选的多了,你别介意。” “王妃,你买的这都是什麽啊……军队里明明有的……” 白予灏一边挑选一边道:“这是买给赢冽的,他说军队的东西要留给士兵,所以我煮的东西,他从来不吃,倔强著非要吃跟你们一样的东西,所以啊,凡是我做什麽,他就扔什麽。” 白予灏柔柔地笑了两声,清隽的脸孔上溢著满满的温柔,即便寒风拂面,他如花般的笑颜,也似春风如画,一颦一笑,皆能醉人。 将军与王妃的甜蜜,大家都能明显地看出来。 回了营地,白予灏率先就跑进了厨房,忙活了半天,终於在众人瞠目豔羡的目光中,端出一碗鸡汤来。 香味浓郁,飘香四溢,白予灏十分得意地端著鸡汤进去,过了没有多久,只听一阵激励!当,连碗带盆带人,尽数都被扔了出来。 众人皆叹,可惜了那一锅好好的鸡汤…… 白予灏从未上过战场,当然不知道铺张浪费乃军营大忌,君赢冽身为众将之首,必将以身作则,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白予灏了解之後,仍然偷偷摸摸地为他的饭中填补材料,数日过去,君赢冽也不再抗拒,由著他吃了些营养丰富之物,而这微微凸起的肚子,也就再也难以掩盖。 这日,白予灏酒足饭饱,烧了一大盆水准备为君赢冽沐浴更衣,正要色迷迷地眼瞅著他脱衣如盆,谁知君赢冽却冷冷地挑挑眉毛,一把就将他扫了出去。 凸显的肚子难以遮掩,虽然不是太大,但已经破坏了他原有的身形,他二人虽然同为男人,君赢冽却倨傲冷冽,这微微变形的身体,他打死都不愿意让白予灏看见。 水很温热,并不十分烫手,正好是沐浴该有的温度,君赢冽沈默了一阵,这才缓缓脱了外衣,迈入盆中。 水花一下子溢出盆中,几许流到地上,淡淡的清香传入鼻间,一股莫名安定的情绪,瞬间就笼罩了君赢冽的神志。 君赢冽知道他肯定加了特殊材料,便神情一暖,闭上眼,微微享受起来。 他这几日一直很忙,虽然映碧突然退兵,但他总觉得微微不对,至於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派去暗探,也只道是映碧出了乱子,这场硬仗,再也无心应付。 这一阵子确实精神紧绷,如今的身子,不免有些疲累。 君赢冽睁开眼睛,微凸的肚子一下子映入眼帘,他怔了一下,还来不及细想,忽听一阵讨好的笑声传入耳畔。 “我来帮帮赢冽吧!一个人擦不到背!我来帮帮你!”白予灏手里拿著布巾,笑嘻嘻地撩帐而入。 醉莲 第五十二章 满帐的热气,氤氲住二人的眼睛,热气腾腾,打湿胸前的几缕长发,君赢冽趴在桶边,漆黑的长发铺开在宽阔结实的背部,白予灏一手撩著热水,一手拿著布巾,轻轻揉擦。 君赢冽微微羞赧,尽量压低身子趴在桶边,遮挡住微微变形的腹部,几缕黑发湿嗒嗒的粘在上面,更加勾勒出微微耸起的腹部,幸好雾气氤氲,凸起的线条若隐若现,才不至於让他羞愤难当。 “赢冽……舒不舒服?”白予灏掬起热水撩在他的背上,极尽轻柔地擦拭。 君赢冽趴著微微背酸,却又不好意思正面以对,便略略地点了点头,已算应付。 白予灏自然知道他不好意思,却也不去说破,只是径自帮他按摩背部,放松神经。 君赢冽闭著眼睛趴在桶边,感觉著白予灏灵巧的手指一点一点地舒缓自己僵硬的背部,全身的肌肉好想都随著他的手指放松下来,从未有过的轻松,瞬间爬满自己的身心。 白予灏微微笑著,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瓷瓶,摊开手掌,微微倒出些许,均匀地涂抹在君赢冽的背上。 君赢冽轻轻一震,忽然一股异常清凉舒爽的味道传来,刺醒了他的睡意。 “这是什麽?……” 白予灏轻轻笑道:“从宫里带来的,舒缓肌肉用的,你就好好享受享受,别整个都紧张起来,这样就没效果了。” 君赢冽微微僵硬一阵,有些不太舒服:“你从宫里拿来的?怎麽我就从没见过?这到底是干什麽用的?不管用吧?你别涂了?怪难受。” 白予灏放下瓷瓶,两手放在一起轻擦了一阵,感觉慢慢温热之後,才贴上君赢冽的肌肤,轻轻按摩起来。 清凉的感觉渐渐散去,随著白予灏灵巧地按摩,微微发热的感觉一下子涌动在君赢冽的全身,僵硬在一起的肌肉竟也微微放松起来,君赢冽闭目享受,却还是不忘费力隐藏自己 的腹部,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言喻的尴尬。 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的下滑,有意无意地摸索著君赢冽笔挺好看的脊椎,白予灏清丽的眸子渐渐不再清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沈难明的欲望,幽深漆黑,沈甸甸的,迫人心弦。 这厢,君赢冽却浑然不知,依然俯低身子尽量隐藏自己已经变形的身躯,漆黑的长发已经尽数披散下来,却全叫白予灏撩到前胸,一丝一缕的,在水中荡漾。 灵巧的手指忽然不知道按到哪处,君赢冽闷哼一声,紧紧皱起双眉,似乎含著些疼意。 “怎麽了!?”白予灏忙松下力度,关切地询问他。 君赢冽皱了皱眉,挤出声音:“……没什麽。” “你骗人!”白予灏趁其不备,忽然一下子将他翻转过来,小心地查看:“到底是哪里疼了?还是哪里伤到了?怎麽不早说!” 君赢冽愣了一愣,还未回过神来,整个身体已经毫无防备的展现在他的眼前,不由面色一红,有些恼羞成怒:“行了!放开!” 白予灏捏紧他的胳膊,紧张地上下乱瞟一通,急道:“怎麽能放开?你到底是伤到哪了?疼吗?怎麽不告诉我?快快!让我帮你看看!” 君赢冽见他目光触上自己的腹部,不由身下一抖,使劲挥开他:“行了!没什麽!你刚才捏得我背有点疼,那里是打仗留下的毛病,很多年了,早已不碍事了。” 白予灏愣了一下,被他挥开,但已经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里虽然免不了小小的惊讶一番,却微微高兴。 “赢冽……” “看什麽看什麽!”君赢冽冷下脸孔,猛然转过身子,硬声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受不了!” 白予灏笑了一笑,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却不说什麽,撩起他鬓边的长发轻吻。 君赢冽微拧眉宇,神情带著些微微的羞赧,却更加护住了腹部,不让任何人看见。 白予灏轻笑著抚上他的背部,有意无意地轻轻撩拨,一边吻著他的发鬓一边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还没有想开,毕竟……这个孩子……让你受了不少的辛苦……”白予灏一边说著一边回忆从前的种种,赢冽自从怀上孩子就从未安心养过,不是孕吐就是险些流产,从始到终,莫不是痛苦辛酸,莫不是辛苦忍受,而这一切,他却从来置身事外,没有真正替他想过。 白予灏忍不住叹息一声,轻抚上他的长发,满满的疼惜。 他知道赢冽倨傲冷冽,高高在上,又怎麽能忍受自己男人之身为他孕子,虽然他从不明说,但自己却一直知道,他对这个孩子,一直以来,都不愿承认。 “赢冽……”白予灏亲吻著他的脸颊,一手已滑过他的胸背,摸上微微隆起的腹部。 君赢冽轻轻一震,想要躲开,却被他强制按住。 “赢冽……没关系的,你看……他都长得这麽大了……”白予灏打著圈的抚摸他的腹部,刚刚手上沾著的药油尽数涂抹到了上面,君赢冽坐在水里,忽觉一阵凉意袭来,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白……予灏……”君赢冽闭上眼睛,睫羽轻颤了一下。 白予灏轻笑了一下,埋在他的脖颈间继续轻吻,轻轻地咬出些紫色痕迹。 君赢冽趴伏在边缘,漆黑柔亮的长发已全被打湿,贴在身上。白予灏不轻不重地在他身上点火,一手抚著他的腹部,一手沿著他的脊背缓缓向下,没进水里,几乎要伸进他的股间。 君赢冽轻轻喘息,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平日锋利倨傲的眼角也渐渐晕湿,染上些不常见的魅惑之态。 白予灏心下一动,手下越发卖力起来。红唇一点一点地沿著他的宽阔的肩膀越来越下,难耐地撩拨著他的情欲。 浴桶中的水也渐渐不再温热,有些冷却的迹象,空气中的热雾渐渐散去,周围一切都清晰起来。白予灏看著慢慢沈沦在情欲中的君赢冽,漆黑柔亮的长发尽数披散在水中,一缕一缕地,随波淡荡。黑发轻柔,贴在他本是凌厉冷冽的侧脸上,加上他小腹凸起,凭添了几分温柔和缓的味道。 白予灏看在眼里,微微心动。 “赢冽……”心中的激动无处发泄,白予灏极尽轻柔地吻著他,感叹著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捧在手里,即便轻轻碰触,竟也让自己微微心疼。 君赢冽俯在桶边,胳膊露在外面,尽量支撑自己的身子,微微粗声喘气。 白予灏两手探上他的前胸,嘴唇吻著他的背脊,轻逸出声:“赢冽……舒服麽……身子受不受得了……?” 白予灏是个大夫,性情自然十分理智,比起情欲,他更清楚地明白究竟什麽最为重要。赢冽的胎儿受过重创,上次策马奔驰就险些落掉,更何况他行军作战,从未安心养过,四五个月的大小,正是极为危险的时候,一个不小心,那便无法挽回。 白予灏爱抚著他的肚腹,感觉著肌肤间微微的温热,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虽然情欲躁动,现在爆发,却显然不是时候。 白予灏又亲了他两下脸颊,双手又恋恋不舍地摸索一阵,这才极不情愿地放开。 水已凉透,君赢冽倔强地坐在水里,紧闭著眼睛,微微颤抖,却不说话。 白予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伸手要将他横抱起来,免得他受凉挨冻。 谁知手刚碰到他的身体,就冷不防地被君赢冽一掌拍开。 “我又不是残疾!自己能走!”说罢一下子从水中站立起来,溅出水花。 白予灏捂著发疼的手背,连忙从旁边取过被子,披在他的身上。 “天气好冷,别受凉了。” 君赢冽神色一动,刚要说话,忽然下腹处微微一动,虽然不痛,却隐隐的,让他精神一震。 白予灏见他不再动作,忍不住有些担心:“怎麽了?” 那动作过去很长时间没再发作,君赢冽呆立当场,等了许久,想是自己出现幻觉,便摆了摆手,告诉他自己无碍。 白予灏还是忍不住心下担心:“小心一点,地上滑,我抱你过去好了。”说著就要伸手抱他,君赢冽侧身躲开,冷眼他一扫,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女人,用不著你这样。”说罢就要迈步跨出,谁知脚腕刚动,忽然肚腹处又是一下,十分清晰的,踢在他的肚皮上。 君赢冽轻轻一震,伸手抚上小腹,微微拧眉。 说不上是一股什麽感觉,却在一瞬间,仿若电击,传遍全身。 “赢冽,怎麽了?”白予灏扶上他。 君赢冽刚要开口,忽然又是一下,停了一阵,又是一下,紧密地踢上自己的肚皮。 “赢冽……到底怎麽了?”白予灏关心则乱,根本用不上脑子,自己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又不知如何下手。 “白予灏……”许久过去,君赢冽终於淡淡的开口。 “呃!?” 君赢冽看上他的眼睛,伸手将他的手掌拉向自己的小腹,轻轻贴上:“你这儿子……不是出了什麽问题了吧……” 白予灏微微奇怪,正要发问,忽然手下一动,一个弱小的力量,踢向他的手心,宣誓著自己的存在。 白予灏轻轻一震,一瞬间僵住全身,动弹不了。 “喂……”君赢冽推了他一下。 “动了动了动了!”白予灏忽然抱上他转起圈来,高兴得手舞足蹈:“赢冽赢冽!我早就想著他早该动了!你看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健康,正兴致勃勃地踢你呢!” 君赢冽看他开心的样子也不由跟著高兴起来,却并不表现:“好了!你先把我放下!头晕!” 白予灏连忙受惊般的将他放下,小心地问著他身子情况,强制地将他按在床上:“好了!今晚不要研究什麽兵法了,好好休息,我看著你。” 君赢冽拧眉不语,不赞成地瞅著他,好似不太高兴。 白予灏吹灭烛火,钻进被窝,眉开眼笑地搂著他躺下。 “好了好了!我陪著你,你好好休息,孩子也好好休息。”说罢,吻了吻他的额角,欢天喜地地道:“赢冽赢冽!孩子健健康康的!真好!你也感觉到了吧!他活生生的!踢著你呢!” “住嘴!”谁知君赢冽却轻斥了一下:“别说了!你说要好好休息,我累了!要睡觉。” 白予灏缩了缩脖子,嘿嘿嘿地躺在他身边,一手搂上他的腰身,又反复亲了几下,这才闭上眼睛。 君赢冽却悄悄抚上肚腹,睁著眼睛,微微发呆。 淡淡的欣喜,奇异的亲昵,感觉著身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脖间,君赢冽神色微动,不知想起什麽,笑了一笑,这才慢慢闭上眼睛。 月夜清辉,却分外暖人,也许这对君赢冽来说,是他从未有过的,最为幸福的一夜。 醉莲 第五十三章 寒冬料峭,天上雪花纷飞,终於迎来这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深冬时节,万物冰封,积雪沈冻,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曾经万骨扬灰的战场,也慢慢地沈淀血迹,覆盖尸骨,将一切过往飞烟,慢慢地融进雪里,化为尘埃。 阳城的冬天来的十分得快,出乎二人的意料,秋季很快过去,眨眼之间,枯叶脱落,秋鸟飞尽,醒来的时候,便已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 又是一年的寒冬,映碧大军退守後方,数月以来,一直不曾动作,这时又进入最为寒冷的冬季时期,两军交战,无疑是天方夜谭。 天气转冷,君赢冽终日提心吊胆的心也渐渐安下心来。众人皆知,冬季作战,对後备军粮的需求极大,而且映碧偏南,气候常年温暖,军队不善冬季作战,那麽映碧衬冬季大举进攻的可能,也就近乎为零。 阳光隐没,阳城的冬季,比之京都,自然又有别的一番韵味。 京都虽然偏北,但人口密集,交通发达,城中又阁楼林立,因此,虽然时值冬季,却并不寒冷。而阳城却跟它不太一样。阳城四面环山,城中地势平坦空旷,极为开阔,再加上人口稀少,交通不便,所以,只要稍有寒风过境,那便冰冷彻骨,避无可避。 君赢冽征战沙场,这样的景象,早已见怪不怪,而白予灏却常年处於京城,行医接诊,来来去去莫不是宫廷帏阁,这样冰封千里的景象,自然不曾见过。 “赢冽赢冽!你看看!多漂亮!”白予灏扯扯著君赢冽的袖子,身上穿著十分厚重的棉衣,在雪地中高高兴兴地转了个圈,又转回君赢冽的身旁。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扬而下,落在他白皙如玉的鼻尖上,瞬间融化,再加上他容颜清丽,面容秀美,一时之间,君赢冽怔愣一下,竟以为那是天界谪仙之人,稍有不慎,便会羽化飞去。 “赢冽?”白予灏微微偏头,一手揽上他的胳膊,拽了一拽。 “呃!?”君赢冽忽然回神,望上他好奇的眸子,静默良久,淡淡道:“没什麽……想军队的事,与你无关。” 白予灏眨了下眼,低下头来,却依然难掩眸中的失望,不过他迅速振起精神,摸上他微微隆起的腹部,笑道:“孩子发育的很好,你看,他都有这麽大了,看著真让人喜欢。”白予灏又摸了两下,抬起头来笑眯眯地道:“怎麽样?赢冽,他都一直有在踢你吧?” 君赢冽偏过头去:“不要再说这些了,他自己长的好好的,你非得再拿出来讨论一番吗!?”他说的生硬,语气有些淡淡的疏离冷漠,白予灏听在耳里,虽然心里理解,却还是忍不住微微辛酸一下。 毕竟他高大冷冽,倨傲残忍,那麽一个锋芒毕露的男人,能为自己孕子,自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吧……白予灏心中默默地想,却还是忍不住心下黯然,虽然曾经劝慰了自己无数次,可看著赢冽冷淡的模样,还是心中抽痛。 君赢冽看著他,心思一转,猛然就明白了他黯然什麽,初时不由有些愤怒,毕竟他生性骄傲,又冷冽锐利,自然就很难接受自己身为男人为别人孕子,现在他既然已经默许这个孩子的存在,又不再多说什麽,自然觉得白予灏的要求,未免有些过於苛刻。但转念一想,白予灏毕竟是孩子生父,心里对他的疼爱溢於言表,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想到此,君赢冽不由缓下表情:“好了,你赏雪也赏够了,时间不早,回去吧。”说罢便迈开脚步,转身就要回去。 白予灏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扶好他:“是不是累了?你小心一点脚下。慢慢走。” 君赢冽皱了皱眉,虽然不悦,却没有甩开他的胳膊,只是脚下稍微顿了一下,又径自向前走去。 白予灏免不了心情高兴,多日以来,他和赢冽的关系已经愈渐和缓,不再像初时那麽针锋相对,数月以来,这巨大的变化,怎能让他不欢欣鼓舞,对於这以後的日子,他是越来越有信心。 “赢冽……”白予灏贴近他的身子,感觉著他微微温热的肌肤,一手温柔地抚摸著他微微耸起的腹部,忽然一种感动,溢满胸间。 君赢冽虽然性情冷冽,但多半是他幼年深受影响所致,此时白予灏无微不至的贴在他的身侧,要说无动於衷,那也全然没有可能。 “我……” “怎麽?”白予灏抬起头来。 君赢冽清了清喉咙,板起脸孔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我刚从映碧军营回来的时候,是想问你一些事的……” 白予灏偏头想了想,似乎记得是有这麽一回事。 那日他与赢冽一起回来军营,赢冽那时就一直吞吞吐吐,好像想说什麽却又犹豫不决,终於等他下定决心要说了,李忆又好巧不巧地跑来招呼,害他一直没有听到。虽然心里隐隐介意,但他不愿逼迫赢冽,这样想著,这未说出口的话,还是被他隐隐掩盖了下来,今日赢冽重又提起,实话实说,白予灏心中不免小小兴奋一番。 君赢冽干咳一声,淡淡道:“其实那日我是想问……”说著停了一下,看了白予灏一眼,迅速低下头去:“……你那日在映碧军营所说的话……是否算数?……” 白予灏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大敌当前,他与他持剑而立,寒风森森,他握著他的手对他说,他爱他,即便倾尽一生,付出所有,在他白予灏的心中,也唯有他君赢冽,牵绊一生,纠缠一世,不离不弃。 “赢冽……” 君赢冽突然加快脚步,走到他的前面,背对著他:“白予灏……我说过信你……”顿了顿,又叹气道:“算了……何时何地,你就记著我信你就好,你若背叛了我,一生一世,我都再也不会原谅你。” “赢冽……”白予灏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眼眶一热,说不出是什麽滋味,居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好了。”君赢冽转过身来看他,怔了一下,笑骂道:“这麽大的人了,哭什麽?还是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你看得烦了?” “没有没有”白予灏一把扑过去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脖间,声音有些哽咽:“我爱你我爱你,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赢冽你信我,你好好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了。”白予灏有些声嘶力竭,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紧紧抱住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再不放松。 君赢冽沈默半响,终於抬起手臂,慢慢的,回抱住他。 雪花飞舞,大片大片的飘洒下来,皑皑白雪之上,有一对深情款款之人,久久的,驻足相拥。沈寂冷漠的世界,在那一瞬间,仿佛不再冷漠。 不久之後,白予灏搀著君赢冽回到营帐,因为担心他的身子,白予灏早在离开之前就点好了炉火,帐内温暖,白予灏扶著君赢冽,坐到床上。 君赢冽拍开他的手,拧眉:“我身体健壮,根本就不用你这麽小心翼翼,你这样过分小心,招来他人侧目,还好意思?” 白予灏笑嘻嘻地为他披上小褥,双手包住他的手掌,捂了捂,哈了口气道:“冷不冷?大冷天的,还叫你出去陪我看雪,冻坏了吧? “没事。”君赢冽勾勾唇角:“不用这麽大惊小怪,我打仗打了那麽多年,这点小寒小冻,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白予灏不赞成道:“你现在这麽不注意,以後可是要会受苦的。”顿了顿,看天色漆黑,已经不晚,复又问道:“饿了吗?天色不早了,想必士兵们已经用过早饭,要不你等等,我去给你做一些,你好尝尝。” 君赢冽想了想,果真觉得腹中空空,便点了点头道:“好吧,多做一些,最近胃口很好,又不想动弹,你多做一些,储存起来也好。” 白予灏摸著他的肚子笑话他:“怎麽?我们赢冽被小家夥搞得有食欲了?真好!你等著,我这就去做。”说罢又恋恋不舍地冲著他的肚皮亲了两口,这才转身离去。 做好晚饭,白予灏端了过去,君赢冽果真胃口很好,下了好几次筷子,白予灏眼看著瞬间就碗底空空,不由笑了出来:“果真胃口很好啊,真希望赢冽你胃口能一直这麽好下去,这样孩子就能健健康康的了。” 君赢冽瞪他一眼,放下碗筷,终於填饱肚子,没有说话。 白予灏反复摸著他的肚子,研究道:“果真长大了一些,撑得圆鼓鼓的,真不愧是咱们的儿子。” 君赢冽挑挑眉,懒得与他说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坐到床上,眉目间有些倦意。 白予灏知道怀孕之人有的嗜睡嗜吃,正好他孕吐之日已经过去,现在这样,不能不说是一个好现象。白予灏笑了笑,将桌上狼籍收拾下去,陪著他坐下。 君赢冽此时已经倦意颇深,白予灏在他耳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昏昏然地沈睡过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三个月就已弹指飞过,君赢冽的肚腹也渐渐大了起来,有时行动颇为不便,但他生性倨傲,断断不会以弱示人。纵使白予灏前来搀扶,他多数也会断然拒绝。一干将士刚开始也颇为惊讶,但那上头皇帝早就已经大腹便便,因此只是惊讶一阵,随著时间过去,便渐渐沈淀下来。 腊月深冬,眼看著时日变迁,这一年的春节,不知不觉就要到来。 白予灏从未在军队过过春节,因此也格外兴奋。 忙里忙外置办了不少东西,捱过一天又一天,春节还未曾到来,他不由得有些心急。 这日,他二人吃完晚饭,君赢冽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白予灏坐在一旁,一边摸著她高高耸起的肚腹一边道:“赢冽……你说这春节怎麽还不来啊……” 君赢冽打了个哈欠:“你著急什麽?过个春节而已,又不是没有过过。” 白予灏拖著下巴:“我听他们说军队过节是会狂欢的,大家围成火堆跳舞,多热闹啊……” 时日渐长,白予灏这个王妃,因为医术精湛,性格温和,再加上又长相俊美,便赢得了不少士兵的爱戴,众将士钦佩他性情洒脱,便时不时地与他亲近,相谈数次,居然越拢越热,其中有些,深有相见恨晚之感,大抵都成为莫逆之交。如今白予灏在军中的地位,比之君赢冽,虽然稍有逊色,但也相差不远。 闻言,君赢冽不以为然地挑挑眉:“你多大了?居然对这个也感兴趣?跳个舞就能给你兴奋成这样,那当初後宫佳丽,你怎麽没有尝试勾搭上一个?” 白予灏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便撅著嘴抱紧他,微微撒娇:“赢冽说的这是哪门子话,我就是觉得军队中娱乐甚少,想给你添点乐子嘛!哪想你会这麽想。” 君赢冽躺下盖上被子:“我困了,你自己想去吧。” 白予灏灵机一动,嘿嘿笑著钻进被窝,侧身抱住他,揽著他的腹部:“瞧瞧瞧瞧!我们的孩子已经这麽大了,算算看……都有……嗯……八个月了……嘿嘿……” 君赢冽转过身子怒敲了他一记:“别说话了!我困了!要睡觉。” 三个月以来,君赢冽与白予灏的关系渐渐和缓,也越来越趋於自然,而君赢冽因为怀著孩子的缘故,脾气也越来越反复无常,时不时地就要发作一番。 白予灏捂著额头嘿嘿了两声,一把将他搂住,沈沈地睡了过去。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时间总是那麽让人来不及眨眼,就从指尖一溜而过,来不及抓住。短短的一个月,终於在白予灏千呼万唤的念叨声中流去,而让人殷殷期待的新年春节,终於到来。============================================================对不起大家……咳咳……我终於华丽丽滴坚持不住了……感冒了……脑袋昏昏沈沈……受不了了……俺休息三天……星期二继续来更新……因为大夫说俺要打三天点滴……好痛苦……鼻子好难受……华丽丽滴倒下了…… 醉莲 第五十四章 春节将至,大家都不期然地染上几分喜庆,纵是身处边远的阳城的大男人们,在这家家团聚的春节之际,眼看著自家将军王妃你侬我侬的画面,心情也不由的不是滋味起来。 身处边关,自然就十分冷清,比不了都城春节的繁华,阳城虽小,却十分热闹,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只要进城转上一转,这十足十的年味,还是扑鼻盖脸的尽数传来,铺天盖地的喜庆,不仅影响到了城中的普通百姓,连这平日只知打打杀杀的战场男儿,也不由懈怠下来,开始享受这难得轻松的闲暇时光。 白予灏与君赢冽的生活也还算平静,成日照样悠闲度日,只是腹中孩子越来越大,君赢冽也越来越疲累,时不时地发上几次无关痛痒的小脾气,却都在白予灏的温柔包容中一一化解。时间就这麽一天一天的逝去,君赢冽越来越感觉身子沈重,高高耸起的肚腹几乎破坏了他原来完美强势的身段,两颊丰腴,步伐沈重,君赢冽也越来越不愿再出大帐一步。 白予灏知道他心里仍然不能接受,便也没再勉强他,只是仍然整日整日地为他把脉熬药,尽心尽力地照顾,生怕一丝纰漏,一不小心,让他动了胎气,那便是他十个脑袋,也无法挽回的。 冬季寒冷,军中都已换上了颇为厚重的棉被,尤其是君赢冽那里,大家自然都知道将军身怀有孕,此时不同於以往,便更加悉心悉力的照顾,虽然嘴上不说,动作上倒是极为一致,什麽好的暖和的精贵的,不用白予灏多加提点,就纷纷送到了君赢冽那里。 这一次的战争,颇为宁静和安定。白予灏虽然不知道映碧那里究竟是出了什麽乱子,但心里却十分安慰,如果真的两方割据僵持不下,那赢冽这肚子里的孩子,也许早就不知身在何处了。 无所事事了许久,白予灏自然就十分期待这即将到来的春节,其实并不是自己多麽贪玩贪吃,只是眼看著赢冽这麽一天一天的消沈下去,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心里自然十分著急。 八个月的肚子,早就已经无法隐藏,突突兀兀地挺在那里,君赢冽坐在椅子上,後腰却疼得十分难受,说不上是什麽感觉,只是浑身怠倦,骨头就像要散架了般,硕大的肚子偶尔动上一动,纵是他戎马多年,什麽大痛小痛也都忍受过,这妇人忍受的怀子之痛,也忍不住让他拧眉闷哼。 白予灏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样一幕。君赢冽皱著眉头捂著肚子,嘴里忍不住泻出几声闷哼,声音低低的,仿佛含在喉中,模糊不清,白予心下一软,眼神顿时柔下几分,止不住一阵心悸。 “赢冽?……”白予灏笑著走进他,将手里的药碗放在桌上,蹲下身来,帮他轻揉肚子:“难受了?哪里难受?孩子又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