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第7章 皇陵三入土,下葬,封顶,仪式完。诵经声中,文武百官起,退,垂首,让开一条通道,准备让皇后娘娘先行。皇后看着众人,脸上看不见悲伤的情绪,却假惺惺的挤出了几滴眼泪:“今日两相六部三院十寺官员都在此,在皇上陵寝前,我有几句话想说。”“敬听皇后娘娘明示!”心微微一晃,起了小小的波动,不知道皇后娘娘葫芦里藏的什么药,和李碏对望一眼,李碏轻轻的摇摇头,不知道是叫我不要担心,还是他也不知道。“按我朝丧葬制度,新君未立,先帝是不能下葬入土的。”皇后娘娘目光扫过我们这里:“不过先帝驾崩之日适逢太子出征,未能及时返朝,入陵之黄道吉日不可错过,只好违了祖训。先帝驾崩,实为我国之大不幸。国家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后事已经处理完毕,今天诸位大人都在,那我们就在皇上跟前,商议拥立新帝登基事宜,以便昭告天下,也慰先帝在天之灵。”此言一出,底下大臣立即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皇上生前立李碏为太子,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这又有什么好商议的,况且又为何要在此急乎乎的拥立呢?爹爹的眉头皱起,脸上有不悦之色:“皇后娘娘,皇上早已经立六皇子殿下为太子,我看此事也不需要做什么商议,直接安排登基大典的准备工作就是了!”底下部分大臣纷纷点头称是。我有点着急,皇后不会无故说这番话,定是有什么阴谋或是准备。李碏轻轻握着我的手,包在掌心。心一下子平静下来。感觉着,他的胸有成竹。或许,是一种有他在的安全感,踏实感。不管是什么样的困难,都会勇敢的面对。赵相跨出一步,冷冷一笑:“皇上下的第一道圣旨,确实是这样。不过太子殿下出征这一月,皇上病情转重,人生在世孝为天,最后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端王殿下服侍跟前,令皇上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孝,什么叫忠。先帝弥留之际,曾召本人到榻前,嘱咐道,为臣为子不忠孝,辜负宣尼一卷经。太子殿下虽忠不孝,朕若去后,令其住泉州可也。我一想这不是先帝要废了现在的太子殿下吗?当即请示当立者,先帝只说了‘孝者’二字,就溘然仙逝了。”众大臣面面相觑。 爹爹一脸嘲弄,质疑道:“先帝可有手书遗诏?凭你口说,谁敢轻易相信!”皇后眉头一皱,凤颜大怒:“兰相,你与赵相同是我朝栋梁,只盼你二人和睦相处。赵相为人一向正直,你这样怀疑,莫不是侮辱他的人格?”爹爹屏了神色,想怒,终究压下:“老臣并非此意。只是先皇曾下圣旨立了太子,这么重要严肃的事情,怎么可能凭几句话就推翻了?总要有什么凭证,才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顾生一作揖,出列:“太子殿下出征,一马当先奋勇杀敌,实乃系我天朝荣辱,系百姓安危之事,这皇上也是知道的,这可是大忠大义,大勇大孝之事!”有了顾生和爹爹的话,底下的议论之声更大了。很多人都犹犹豫豫不知所措。我向顾生投去感激的目光,顾生微顿,垂下了目光。皇后一拂袖,怒气腾腾:“顾尚书,那你的意思,就是不相信赵相的话了?那是不是怀疑哀家也跟着赵相一起撒谎了?先皇病重,这是需要儿女之时,端王一片孝心,先帝看在眼里,深受感动立下口谕,自在情理之中,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顾生挺直胸膛,丝毫不畏惧:“太子立废之事,属国之大体,事关江山社稷,百姓幸福,怎么可以如此草率?而今赵相大人既无凭证,怎么能够服众安天下?昔日先帝立太子时,曾经昭告天下;而今突然宣布废太子而立他人,怎么能够没有诏书?其中必有隐情……” “大胆!”皇后娘娘未等顾生话说完,立即恼羞成怒:“先帝刚入皇陵尸骨未寒,你就胆敢违抗他的旨意,还在此处公然顶撞哀家,你眼里还有皇上吗,还有我这个皇后吗?禁卫军何在,将这大逆不道之人拉出去!”皇后话刚说完,赵相立即跟着大喝一声:“来人!”只听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原本空旷的皇陵周围,一下子从不知名的地方冒出来一队队的禁卫军,身着铠甲,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武器,约有二十都兵力左右,两千人将我们整场约两百人团团包围起来。形式一下子在心里明朗开来。李碏入了朝,他们没有办法用外城兵力了,想孤注一掷就在此处动手么?几个禁卫军冲进人群,就要抓住顾生,顾生冷冷而傲然一笑:“我是朝廷一品大臣,只有皇上才能下令抓我!”禁卫军明显都是皇后和赵相的人马,又怎么会理会顾生的话?我下意识的想去拦住,他毕竟是为了我和李碏才会出头,我怎么能让他为了我们受罪?有人比我快了一步,李碏快步,一伸手,将禁卫军拦下。他毕竟是元帅,兵权在手,计算现在这是皇后的人,也对他有所顾忌,停下里,左右为难的等着皇后的指令。“碏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得意而嘲讽的看着李碏:“你是不是想和顾尚书做个伴?”李碏依然平静的神色,仿佛现在紧张的场面丝毫与己无关:“皇后娘娘,做事要三思而后行。”话仿佛是警告,只换来皇后更猖狂的大笑:“三思?我只是为了维护皇上的遗命,需要什么三思?在场的各位大臣们,谁还敢违背皇命的,站出来!”底下大臣轰然,惶惶。在场多是文官,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官场闯荡多少年,察言观色分析利弊明哲保身都是最起码的官场技能,这样的场面和形势,有谁看不懂?皇后虽然没有把话讲明白,但是她话里的深意,又有谁不明白?”第4卷 第8章 皇陵四众人谁都不敢表态,面面相觑;爹爹的目光在一些人脸上扫过,怒其不争,而他们只是回避。原来所谓的亲信,在此情此景之下,也是这样不堪一击。现在不只是支持谁的问题,而是,一站出来,还表示了选择的是生还是死。爹爹一跺脚,哼一声,大跨步站到我和李碏还有顾生身边,表明了立场和态度;随后,是二姐夫,微皱眉头,带着些许的无奈和不安,但依然毫不犹豫。或许也有利益的关系,但是,在最危险的时刻,会站在你身边的,原来终究还是家人。鼻子酸楚,我和爹爹,真的错过了太多,现在想补偿,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四姐的目光充满忧虑,着急而慌张的神情,楚楚动人,对上她,我的泪终于忍不住。李宥轻轻叹一声,执起四姐和秦澈的手,终还是站在了我们身边。对不起啊,李宥,再一次,把你拉下水。兄弟二人对望一眼。还记得大婚后请安日,在长廊偶遇,他们二人之间并不太和谐的气氛,今日却在此生死相依。内心的情感,原来不止一种表达方式。场面因为李宥的出现而一下子更加混乱,不少人犹豫而蠢蠢欲动,可是看到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又不敢跨出最终的步子。皇后、赵相还有端王的脸色,在落到我们几个人身上之后,更加得意。八人并列,站,凛然,不惧。原本和皇后并列的淑妃和贵妃,对望一眼,款款步出,淑妃娘娘的脸上是释然的微笑,而大姐,则是狠狠而冷冷的看了一眼皇后。十人。轻咳一声,二皇子面色清冷,步出人群。百官中,又陆陆续续走出几个人,高矮胖瘦,年轻或是衰老,唯一的共同点,是身上的那一股正气。视死如归,只为心中的信念,还有正义。我们的圈子略略扩大,原本站在身前的百官,略略往后退了几步,怕是殃及池鱼。终于一切尘埃落定。大队的人马,将我们二十余人围在中间。寂静,没有一点人声。皇后仰天大笑了几声:“就这几个吗?还有没有?先帝遗训,胆敢违抗者,一律不得轻饶!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待新王拥立之后,由新王处置!”赵相一使眼色,百官中立即有人出列敬言:“端王殿下仁爱忠孝,才华盖世,若是即位,实乃众望所归~~~~~~~~~~~~~”典型的须溜拍马,我不屑。百官中,有人沉默不言,也有人不断随声附和,阿谀奉承。“先把这几个人给我带下去!”赵相神气十足,一挥手,禁卫军看看李碏,又看看赵相,最后将目光集中在了赵睿身上。赵睿的轻骑营。虽属于李碏的,但实际上只听令于赵睿的轻骑营。李碏和赵睿的目光,在空中交接。一样的沉默,一样的冷静,一样的让人看不懂表情。赵睿啊,我感觉心在微微颤。这一日,终还是来临了。于情,赵相是他爹爹,他不帮,那赵相只会一败涂地,他就不孝;于理,李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若起兵,实属造反,必将陷于大不义。更何况,他和李碏的感情,不是一般啊,多年在战场上、在生死间结下的深厚友谊和相互信任,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就这样付之一炬吗?我呢?就这样让他把命收了去,我倒是无怨无悔的。当初若是没有他的相救,我早成了受辱的冤魂,更何来今日。我应该对他心存感激。可是,现在站在我们一起的,不只是我,还有我爱的,我关心的家人、朋友、国之大义者,如果赵睿真的那样做了,我不能原谅。默默地。跨前一步,站立在李碏的身边,看着赵睿;赵睿的目光扫过我一眼,有一丝的闪烁,复杂的让人看不懂。“睿儿,还不下令动手!”赵相有点着急担心。赵睿沉默,终别过目光,声音清冷:“把他们带下去,不许伤他们分毫。”李碏的手悄然握紧,随即又慢慢放开,能听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知道,这样的场面,这样的结局,不管对于赵睿,还是李碏,都是痛苦而难以面对的。赵睿最终选择了亲情,我们不能怪,我和李碏都能明白,这不是他的本意,明白他的无奈。他说“不许伤他们分毫”了不是吗?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如果我们是他,我们是不是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我们还会有更好的方式吗?禁卫军闻令,立即上前,却不敢用强。百官让出宽阔的通道。人群尽头处,秦戬一人独自仗枪而立,一脸的倔强,凛然之气不可侵犯。“三弟?”秦澈低声惊呼,初时的惊喜,随即的着急,最后的无奈和绝望。自责在我心头漫溢。如果当时我不去求李宥帮忙,今日说不定就不会牵连这么多无辜,李翛也不会受伤。都怪我,可是已经来不及。一声长吟,如龙啸山谷,随即是轰然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除了李碏、赵睿和秦戬,其他人都茫然四顾,带着不明所以的惊慌失措。先前禁卫军的出现已经如鬼没,而此刻同样的禁卫军却有如神出,只不过,一方银甲,一方劲装锦衣。空阔的皇陵,一下子便被狭小而拥挤。我们近二百余人围在正中,二千禁卫军将我们包围,而此刻,最外圈,又是近几千名锦衣人将禁卫军包围。局面一下子倒转过来,皇后、赵相和端王的脸色,一片煞白;只赵睿依然漠然,仿佛已经知道,又仿佛与己无关,甚至,还有着一种放松的感觉。而我们,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一种劫后重生的希望!刚才未站出的百官们,面对这样的局势又开始左右摇摆,蠢蠢欲动。两军对峙,没有将领的命令,彼此都严阵以待。一触即发。哈哈,加了一句话,忘记把病怏怏的皇小二写进去了。呵呵第4卷 第9章 皇陵五外围一阵小小的骚乱,几个人影穿过人群,跪倒。“主子,夫人!”丰盛和张一!“太子殿下,仁王殿下,恕小人来迟!”是太子府的亲卫!还有三皇府的锦衣卫!另外一批人我没有见过,但是看李宥扶起领头一人,料应该是仁王府的人马。看众人的表情,这样的突变仿佛是在李碏和李宥的意料之中。怪不得李碏从头到尾都那么镇定,原来是成竹在胸。皇后、赵相和端王早已经面如死灰,原本退开的百官越来越分不清面前的状况。“都反了你们!”皇后脸色煞白,不只是因生气还是着急,指着李碏的指尖微微颤抖:“你居然敢带兵谋反!”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带兵谋反。不想和她争辩。“你以为有人来就能保护你们吗?”赵相明显底气已经不足,但是态度依然强悍:“你们不听先皇遗命,就算用武力,也封不住天下人的嘴!”“不听先皇遗命的,是你们。”李碏并没有那种掌握主动权的得意和意气风发,这或许本来就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强词夺理!来人!快来人!”皇后气急败坏。皇后背后的人群中,步出一人,垂首,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卷,双手一捧,恭敬的步出列。是常宇公公。“把他抓起来!快!”皇后已经不管出来的是什么人。常宇公公却一直走到李碏跟前:“奉皇上遗命,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接旨。”面前的情况早已经让我有点迷惑,在皇后的叫嚣声中,在文武百官的议论声中,除了禁卫军和锦衣卫,随着李碏的牵引下跪。“太子李碏,心性纯善,一心家国,孤先行后立即即位,将我天朝之风发扬光大,壮我国土山河;太子妃兰陵,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仁和谦厚,国礼后即可掌管凤印,统领三宫。此后位终身不得废。”这是圣旨,但是口吻又不像,仿佛只是父皇在临终之前的细心交待。他也看出来皇后他们有异心吗?所以早就留了遗命?他心里最终还是牵挂我的是不是,所以一定要在最后加上一句并不合乎常理的后位不得废?父皇啊。“你撒谎,你们都撒谎!”皇后有点歇斯底里:“你不可能有皇上遗旨的,玉玺早就不见了~~~~~~~~~~”“是,”常宇公公依然祥和而宁静:“皇上临终时已经嘱咐我将玉玺妥善收藏,待太子殿下即位之后,交由新皇保管。”“你们都是串通好的!”皇后面目狰狞。赵相和端王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赵睿身上。虽然我们有锦衣卫到场,但双方最多只能算是实力相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也不知道是谁胜谁负。只是心态上,我们是绝处逢生看到了希望,充满斗志,而他们原来是抱着必胜的把握,现在却开始犹豫没有信心。“睿儿,”赵相嘴唇蠕动,面容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用充满希冀的神色看着赵睿。因为,从始至终,赵睿只说过一句话,而且对于此事,本来他就仿佛十分勉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赵睿身上,而赵睿的目光,和李碏交接。这是属于男人之间的对话,这是属于两个生死之交的内心交流。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的冷峻,连我,都不能完全明白他们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会怎么决定。刚才赵睿可以让我们走,可是现在呢?我们必然是要留下的,那是战吗?想起当时答应三姐的话。我说过不会伤赵家一人,可是现在的情形是我能控制的吗,我做得到吗?今日的对决,三姐知道吗?一切的一切,都由赵睿来决定。我也不由得看着赵睿。记得初见,我狼狈的样子,第一次看见他冷峻的面容,深黑色的眼眸,鼻子和嘴巴划出那么好看的弧度,和微皱的眉头。也记得大婚日,他紧握我的手,轿帘和盖头掀起的惊鸿一瞥,彼此的惊讶,和对命运的感叹。后来,军营夜的对饮,那一晚无眠而哀婉的笛声。再后来,赠笛谱,还有为了三姐的事情而有的交集。还有,我鞭伤后他的真情流露,和细心呵护。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闪过,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就算料到,又怎么可能接受真的有今日?“赵睿~~~~~~~”忍不住,低声唤,泪眼婆娑。企盼,不舍,难过,矛盾。我的恩人,我的敌人。赵睿微微一愣,目光从李碏身上收回,看向我,有微微的闪烁。眼中复杂的神色,告诉我,他此刻的内心是怎样的矛盾。“我可以既往不咎;”李碏忽然开口:“同样不会伤他们分毫。”这是妥协,更是条件。“不要听他胡说!古来上位的太子,哪一个可能好好的对待自己的对手?”赵相冲着赵睿大喊:“睿儿,不要相信他,现在我们只有孤注一掷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赵睿依然一动没动,沉默的神情,似乎在思索。李碏沉声:“我几时骗过你,瞒过你,你对我,难道还不信任吗?”“是,我也答应过一个人,永远不会伤害你们赵家任何一个人!”我也急忙开口表明心迹。赵睿似乎有点动摇。“你这里大概有两千禁卫军,但是我同样有两千人马,太子府、舒王府和仁王府的亲卫,你应该知道,真要搏杀起来,我不会输;城外你聚集了近十万兵马,但是也已经被我七万多兵马拖住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李碏的话是分析,也是劝说:“谁做皇上,其实我本来并不介意的,但造成现在这个局面,我只有这个选择。谁对谁错,你心里应该也明白。看在你的面子上,看在兰陵的面上,我不会为难你们。皇后和大皇兄,削为平民,赵相罢免官职,南郡王依然可以保留封号,不过必须上缴兵权。至于你,”李碏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我:“元帅之位,随时虚席以待。”第4卷 第10章 皇陵六众人哑然,这样的胸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有的。赦免他们或许情有可原,但是,保留南郡王封号,说明还保留了他们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而对赵睿的虚席以待,若是放在他人身上,那简直是养虎为患,自掘坟墓。“六弟?”李宥担忧的看向李碏,想说什么,看了一眼端王,终垂头叹息,两人都是他的兄弟手足,以他的仁厚,怎可能会想见到今日?他话虽然没有说,但是语意里的担忧是明朗的。谁知道赵相他们会不会死灰复燃,再次造反?这样的安排,他们还是有财力,有兵权,甚至更为强大。唯一的解释,是李碏完全完全的信任赵睿。如若是我,人生得知己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赴汤蹈火,再所不辞。赵睿闻言,冷峻的神色也有丝动容,冰冷的感觉有微微融化的迹象。“睿儿?!”赵相万分紧张:“不要听他胡说!等端王殿下做了皇上,你一样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他不会那么好心的!你不要被他骗了!”赵睿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和痛楚,回头深深的瞥了一眼赵相,沉默了一下,开口,嗓音嘶哑而沉重:“爹,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心中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下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赵睿不是这样的人,我就知道,我和赵睿永远不会成为敌人!不必再为难了。不会再难过彷徨了。“睿儿!你!”赵相顿时一泄气,步履一颤,几乎要摔倒,赵睿急忙上前几步,扶住,脸上的表情是自责而无奈,带着深深的痛。而皇后,听闻此话后,脸色煞白,双眸一闭,已然晕倒;边上的德妃贤妃想要伸手扶她,又仿佛警觉似的,双双退开。“母后!”端王惊呼一声,绝望,上前抱住了皇后娘娘。“太医!”再怎么说,端王和李碏,血出一脉。父皇对我和李碏如此疼爱,我们怎么能让父皇在天之灵难过?“马上为皇后娘娘把脉!”随行的太医急忙穿出人群,搭脉:“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无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导致短暂晕厥,掐虎口,人中,即可转醒。”“准!”片刻后,皇后娘娘果然悠然转醒,眼神早已经没有刚才的的凌厉,而是一种茫然,空洞。心有点不忍。如果不是他们逼人太甚,或许李碏,会让出这个皇位,可是,世事有谁能提前预知?“丰盛,张一!”“在!”“先护送皇后、端王和赵相回朝,好生照顾!”“是!”锦衣卫将几人小心的搀起,大势已去,都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和抵抗。赵睿的目光跟随着几人的身影,含着担忧和犹疑。李碏将手搭上赵睿的肩膀,看着他:“只要南郡王交出兵权,将五万大军悉数归结朝廷,我立即派人将你爹他们送往南郡王府。”赵睿沉默,挥手,禁卫军立即解除了戒备状态。百官中有谄媚者,拱手步出列想说什么,李碏冷冷的目光一瞥,立即噤声。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刚才早已经立现分明,那是对李碏的斗争,同时也是一场对人性的拷问。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现场立即归复井然有序。不过一切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李碏与我重回先帝陵前,拜别。并排,双膝下跪,俯首,虔诚。“父皇,天下交由我手,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陵儿有我,也请你放心,我会让她幸福。”李碏用只有我能听得到的声音,在父皇陵前许诺。李碏,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努力和主动,可是,会不会太晚了?若是没有疆场那一役,若是一切还停留在从前,这样的诺言,会让我感激零涕。可是,我明明能够感觉到心里那丝悄然的变化。就算再怎么努力,我这辈子,也抛不开李翛的影子。付出了他生命,给了我生命的李翛。诺言太轻,责任太重;诺言太轻,行动才是证明。人是视觉型的,更加相信眼里看到的;人是充满感情的,一旦动了情,就不受自己的控制。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陵儿?”李碏转头看着我,爱恋而小心翼翼。我从茫然思索中回神,略带抱歉的微笑,一路的奔波,冲突,一路的担忧,终于可以完全放下了。天下是属于我面前这个男人了,属于我的夫君了,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了,感觉一下子松懈,筋疲力尽。我还能为他做什么吗?这样的一个男人,他需要的是我这样温柔细腻的淡淡关爱吗?这样的一个天子,他会甘愿为我放弃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独宠我一人吗?我不认为自己值得他这样做。父皇的遗命,此后位终身不得废。这到底是对我的保护还是对我的束缚?还记得安北,李碏与李翛的对话,回朝后愿赐我自由身,现在也不可能了吧?我的前路,是不是已经就这么注定了,没有一点可以挣扎的余地?李碏说会让我幸福,他能明白我对于幸福的祈求和理解吗?一心一意,一生厮守,哪怕再平淡无奇。这是他能决定的吗?几千年理法传承,他会改变吗?不知道。微笑,将手置于他掌心:“我们回朝吧。”“回宫!”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禁卫军下行下撤,在前面开路;随即是近半数的锦衣卫;除了一个登基大典,众人早已经默认了李碏是储君的事实,由李碏与我,带头行走于中。随后是几位娘娘与王子殿下,再后是文武百官,近千锦衣卫断后。这样的簇拥,让我惶恐的喘不过气。这就是我的生活吗?我的自由,何处?第4卷 第11章 会回朝,暂定于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国不可一日无君,李碏已经先行搬往太和殿,我依然留守在东宫内,待他登基后再册立我为后,搬往凤翔宫。先皇的遗妃们,未生育子嗣的都将于日内遣散回家,李碏下了命令,散金丰厚,回去后可以自行改嫁。许多保守的大臣一片哗然,但那日皇陵之择,许多人还心有余悸,怕自身难保,李碏一坚持,最终反对声也没有了下文。天下并未完全太平,二十万大军尚在城外僵持,一个处理不当,便是国之厄运。先皇病重期间遗留不少问题,这三日,李碏甫理政事,日日忙碌,每每深夜时分才会回到东宫,天明时分又早早离开。想和他好好交流,却总是没有时间,开不了口。心事只能在心里慢慢酝酿发酵。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能感觉到整个皇宫已经动起来了。所到之处,旌旗飞扬,彩带飘飘。处处显示着歌舞升平、祥和安乐的气氛。李碏已经交待一切仪式从简,但即使这样,我也觉得已经够奢华。“小姐,姑爷说让你把这礼服试一下!”玲珑带着几个宫女站在我身前。即便到了现在,李碏即将登基做皇上、我即将成为皇后,玲珑依然唤我们小姐和姑爷,我知道这样不妥,可是不想去改变,只有这样,才能时刻提醒我我作为个人的存在,不至于迷失了自己。四位宫女分列两排,前一排手里捧着整套礼服,茜素红,艳如血,让我想起塞外城墙上飞舞流纱的情景,心蓦然一痛。算消息传到的时间和回来的路程,李翛应该也于这两日内回到都城了吧。走的时候明明留给他的是希望和诺言,可是见面依然只能带给他艳红色凄惨的伤。“小姐?”玲珑在我面前挥舞手指,将我拉回现实。我微笑掩饰情绪,伸手抚摸礼服。柔软而丝滑的衣料,从里到外四五层,绣金凤,镶祥云,后列的宫女手中还有一顶镶满宝石的桂冠,珠宝穿插,黄金闪闪,以及其他细小的配饰。比之大婚日的凤冠霞披,好像还要繁琐纷繁许多。穿上它,是不是就代表着我今后,要承担同样重量的责任?我能胜任吗?“行了,不用试了。”既是按照我尺寸定做的,试与不试,又有何区别。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玲珑奇怪的回头望了一眼:“小姐,我去看看。”开门,声音更加清晰的传来,能听到张一坚决的话语:“舒王殿下,太子妃寝宫,您不能擅闯!”舒王!李翛!我整个心一下子仿佛要跳出胸腔!他回来了!下意识的奔向门外,已经能听到兵戎交接声,不要相斗啊!李翛的伤势,有没有痊愈了?奔处庭院外,玲珑的呼声在身后响起,与外院相接的廊门处,倏然闪出一抹白色的身影,还来不及辨明,我已经一头扎进,或者说,他已经一把将我搂进怀中。一瞬的挣扎后,随即放弃,即使没看清,也能够感觉到,这是李翛的怀抱。李翛啊,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口疼痛起来,鼻子酸楚。他的怀抱急切而有力,头靠着他肩膀,好像只是那么短暂的一会儿,他就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吻上我,咬,狂暴而带着惩罚。耳里传进玲珑的尖叫和张一的怒吼,我羞愧而吃痛的叫出声来,他的舌尖就立即滑了进来。我的眼泪流了出来,咸咸的蛰着唇上的伤口有些疼。剑身带着轻微的龙吟,抵在李翛的喉间,我也能感觉到剑身的寒意。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三姐成亲日,是赵睿用同样的方式隔开了我们的距离。我们在一起,注定得不到别人的祝福和肯定。李翛抬头,舔干我咸涩的泪水,目光阴鹜,灼视着我,丝毫没有理会张一的剑。面容憔悴,带着疲惫,眼神痛的让人心碎。“你就是这样等我的?李碏就是这样与我作公平竞争的?”他不羁的笑容里有着讥诮和怒意。“这就是你选择的幸福吗?”犹记当时病榻前,李碏的话:也盼你早日醒来,我愿与你作公平的竞争,让陵儿自己选择属于她的幸福。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谁料到父皇会突然驾崩?谁知道父皇会留下千古难得一见的遗诏:此后位终身不得废?废我的诏书来不及下,但是立我的诏书却已经天天皆知,就算再有心,也已经是骑虎难下。“放开夫人!”张一厉声冷喝,锋利的剑尖在他优美的脖颈画出了一道淡淡的血印,触目惊心。“不要!”我失声惊呼,随即懊恼得将话咽回,倔强的站着,满眼的泪水,深咬着唇。我若袒护他,就等于纵容他,也背叛李碏。李翛斜眼睥睨着张一,不屑的笑:“你去把李碏叫来!”张一将目光看向我,我默许。这样悬而未决,只会越来越复杂,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吧。三人的事情,三个人来面对解决。让悲痛来得更猛烈些吧,但是赶快过去。张一一使眼色,玲珑立刻飞奔出去,张一的剑依然指着李翛的喉间。东宫禁卫军和李翛的锦衣卫同样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李翛依然紧紧抱着我。这样的场面,在外人看来,更像是胁持。只有我们自己明白,是怎样的无奈。用手捧住他脸颊,他微微一颤。那样完美的弧度,在手心里渐渐滚烫起来,他看着我,那样迷人的桃花眼,如宝石般璀璨起来。就这样默默的相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我们,能怎么样呢?这样的相拥,已在他人容忍的范围之外,虎视眈眈。已经是我们能做的极限了吧。“跟我走吧。”他低声说。一个冷然而醇和的声音代替了我的回答。“她不能走。”第4卷 第12章 抉择怀抱倏然一紧,张一剑尖一抖,我的心也漏了一拍。终于,还是来了。这么快。还没有正式登基,按朝礼不得穿上金色龙袍。换下了惯穿的的白衣,李碏换上了黑色朝服,滚金边,绣金龙,将九五至尊之气衬托得淋漓尽致。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穿着,有点陌生的感觉。许是,他来的太着急,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吧。我挣脱李翛的怀抱,这一次,李翛没有再勉强,悄然放手,张一收剑,退守,同时一作手势,园内的禁卫军及四位侍女,一同退了出去;李翛的锦衣卫看向李翛等候命令,李翛示意他们一起离开。只剩下我们三人。庭院仿佛成了风暴的中心。李碏看着我,慢慢走向我,目光一如既往地信任:“陵儿。”伸出手。我仿佛受到招引一般,不自觉地伸出手,一如每一次一样想相握。李翛的声音却适时将我唤醒。“陵儿!”唯一的一点恍惚萧然殆尽,不得不告诉自己要正视面前复杂的局面。是逼着我要做出决定的时刻来到了吧?想一拖再拖放任它自然发展也不可能了吧?一直装傻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局面也不可能了吧?可是,我该怎么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真正意愿。我感觉我被太多的东西包裹和束缚,我挣脱不了外在的压力。李碏的手,依然在半空中,脸上有受伤的痛。我的夫君啊,为什么想要好好爱一个人,上天却总是将我们安排的不合时宜?百年修得同枕眠,既然安排了我们的婚姻,为什么还要不断的错开我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好好的相知了解,为什么不给我们培养爱情的时间?其实我们都曾经很努力,互相理解宽容,互相信任体贴,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在我心中的分量在慢慢的赶超李翛,我甚至已经无数次有着斩断一切情思跟他相守一生的期望。我不断告诉自己有这样疼我爱我信我的夫君是我兰陵几生修来的福气,这样的性情男子、这样的真英雄、这样的好夫君,我应该好好珍惜敬他爱他。可是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进展,却总是再起事端?我一心想要为他着想谋划,老天却在经意和不经意之间不断的将我推向李翛和他纠缠不休。而李碏,也在责任、天下的驱动下,将我往外推。他的心中,终是天下为重,那一箭的风情,足已经让我清醒。我从不忌惮死亡,从我踏上去安北的第一步开始,我就做好了准备,即使身陷敌营,即使被高高绑在城墙之上面对着成琼的弯刀,即使是李碏那一跪宣告着他要攻城我会灭亡,我都不曾感到丝毫的后悔害怕,我为自己感到安然而自豪,因为我的出发点,只是为了李碏,为了他的生,为了他的胜。可是,面对着那样决然而犀利的一箭,我感到寒心了,也清醒了。于他而言,大爱和小爱,终究不能两全。他心中重要的东西有很多,天下,苍生,或者还有我,可是,爱情,在某些时刻,会成为他的阻碍和负担。对他,我不是自以为是的必不可少。李翛呢,终将是我此生错过的遗憾吧。桃园的戏谑,谁知道会有今日的发展?可有可无的爱情,谁知道慢慢会生根发芽,以至长成参天大树?越是抗拒他,却越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越是想回避,现实却总是制造时机让我们相遇。道义和责任让我步步为趋,可是他的真诚和狂热却不断融化着我想冰封的心。一次一次,再怎么伤,他依然助我,助我爱的人,受多少委屈,有多少难过,我能理解一二,敬佩他、感谢他的同时,爱也在悄悄的泛滥蔓延。直到,他撕心裂肺的呼唤,传遍四野。那样的出现,如天神一般,猛烈撞击着我的心,让它从绝望的边缘重新找到了生的意义。我以为自己可以重生了,以为为李碏而活的生命在箭尖插入肩膀那刹那就已经结束了,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一切好好把握自己的和李翛的未来了。可是,清醒过来以后,面对三军面对李碏的眼泪面对疼爱我的那些人面对父皇临终前对我最后的牵挂,我又犹豫了,跨不出这最后一步。我不能为了我,为了李翛,而让那么多人失望。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是未来的国母,我怎能作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给那些爱我敬我的人面上抹黑?况且,我真的放得下李碏吗?这半年多的夫妻恩情,真的是说散就散吗?只是,李翛啊,我如何开的了口再伤你?我将我心与你相连,你有多痛,我的伤同样有多深。你我的爱,本就不合情理不合法义,那我们的错,就让我们来背负吧。你我一起。两人,一世遗憾。和李碏,相濡以沫,和你,相忘于江湖。到底哪一种才是爱的至高境界?心慢慢沉寂,归于原位,一切在心里都变得轻飘起来。李碏和李翛,注定占据了我全部,不管怎样的抉择,都是血淋淋的伤口,都是痛彻心肺。失去谁,此生的生命终将空缺一半;看着一个,怎么可能不会想起另外一人?一生纠结,永不得幸福。这是对我的惩罚吧。无法将伤害最小化,那只能尽力保全一个人的幸福。如果这一生已经亏欠了一人,那就一亏到底吧,来生,做牛做马,甘愿报答。同样优秀的两个男子,同样爱我的两个男子,我该用什么来回报你们?泪水迷失在眼眶,幻化为虚无的无奈苦笑,凝望李翛,在心理刻画他的影子,一刀一刀,细细雕琢,用来铭记一世。终于在泪水中模糊不清。缓缓伸出手,置于李碏依然伸出的手掌。心里空荡的仿佛脱离尘世,一切都飘然不真实。两步,转身,靠着李碏,却依然摇摇欲坠。对上桃花眼,忽略那一抹瞬间枯萎的颜色,听见心在泣血。“对不起,三皇兄。”第4卷 第13章 抉择二话完了,心空了,如离尘世外。说出来,才知道有多痛。“你撒谎!”李翛狂暴而受伤的咆哮,那样晶亮而带着浓浓伤情的目光,让我不忍看,不能看。他伸手想要拉我,李碏隔空一挡,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不要!”我下意识的拉住李碏,李翛有伤啊!“不会的,你不会这样的!”李翛直直的看着我:“陵儿,你忘记在安北你说了什么话吗?为什么现在全都变了?”我无语,只是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我怎么会忘,那一段是我人生中永生难忘的记忆。别说近在眼前的安北,再往前,一幕幕,就是我们的初见,我也记得一清二楚。我说过,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这个事实从来都没有变过。可是,这只是说感情,我们还有其它的东西。一开始我们就错开了,现在距离越来越大了,要背弃的成本也太大了,我做不到,也不想让你承担这个过错。两个人既然相爱,那何必一定要身在一起?因为爱你,所以不能跟你走,我残破的身子,配不上你纯粹的爱;因为爱你,所以不能跟你走,因为我不能让你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跟你走,就是断了你与皇家的联系,就是毁了你的手足之义,就是将你以往所做的一切统统都抹杀,就是让天下人都唾弃你。你是有能力有担当有着大好前程的舒王,为了我并不完整的爱,你可值得?原谅我这次故意的伤你,只因不想再让彼此纠缠深陷。只望,时间能悄悄抹平你心里的伤。天下好女子千千万,你终究会找到适合你的那一瓢饮,然后将我遗忘。但愿你们,都能将我遗忘。我不是你们的幸福,我给不了你们幸福。造化神奇,天意弄人,人生啊。不该相见,不该相知,不该相依相伴,更不该相爱,便不会有了现在的相误相负。“三皇兄,”李碏将我揽在怀中,我麻木的没有一丝推托:“陵儿是我的妻子,她不会跟你走,也不能跟你走。”“妻子?”李翛冷哼一声,目光依然看着我:“如果不是你没有好好照顾陵儿,会有今日的局面吗?你配做陵儿的夫君吗?你能给陵儿幸福吗?你的心里,家国天下,你敢说,你把陵儿放在何处?为什么陵儿一路坎坷?为什么陵儿遍体鳞伤?她难过、她陷入危险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做了什么?”每一句话都落在我心里,脸色愈发苍白。李碏能对我的好,我明白,李碏不能对我的好,我也明白。可是这,与我选择不跟你走,毫无相干。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我知道我错了,”李碏沉声,声音坦然:“或许以前我不懂,或者做得不够好,所以才让陵儿受了那么多委屈。但是以后,不会了。你对陵儿的好,你对我的帮助,我也都明白。我说过要和你公平竞争,这句话不是骗你,也不是因为我有万全的把握,更不是说是为了感激你而作的妥协,我的初衷只是希望能给陵儿一次机会,让她选择自己真正要想得,我只是希望她幸福。她今日既然选择了我,也请三皇兄你能放手,尊重陵儿的选择。我会好好照顾她,你能给她的,我也一定会”“这真的是你真正的想法吗?”李翛看着我,喃喃:“你的心,我懂,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所以才让你瞻前顾后是不是?是不是为了父皇的遗命?是不是为了你我的身份?是不是因为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们?陵儿,你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考虑一次,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次?你难道要这样辛苦抑郁的生活一辈子?这宫帏深深,就是你想永远生活的地方吗?”知我意,感君怜,可惜此情须问天。我缓缓摇头,感觉灵魂在体内虚无缥缈的游荡。李碏放任宽容的爱,李翛热烈执著的爱,李碏对我的信任,李翛对我的理解,我都想好好珍惜,可是,无法兼得。早在就该断了,也不至于到了今天,都要失去的局面。选择一方,对另一方都是伤害;我的存在,会时刻提醒着他们这一段感情的存在,噬心噬骨。所以,不该是我跟谁走,而是,他们都留,一个做好当今的圣上,一个做好倜傥的舒王,让一切归顺原来的轨迹。我走。是我不该出现,是我不该留。当时一念之差的犹豫,现在才明白,原来,十八年来上天给我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是让我体验什么爱,而不是给予,最终我还是要重回孤单冷清。我不怨,不悔,只希望他们能幸福。“三皇兄,谢谢你;”我强作坚强,这样的选择这样的出路让我凝聚起最后的力量。一路错下来了,这最后一步,希望不要让自己遗憾。“你的努力,你的付出,你的执著,我都看在眼里,也感动在心里。我不是对你没有感情,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和你在一起,可是,正如以前说的,今生我们已经错过了,就注定不能在一起。明知不可为,何必要勉强?跟你走,在一起,就会幸福吗?我们的心里,当真能抛下一切、什么都不管不顾吗?”我做不到,而李翛,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也肯定做不到啊。或许现在是因为爱得太深被爱情蒙住了眼睛,可是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他后悔,如果迈出这一步,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啊。李翛沉默。他是那样聪慧的男子,我不说,其实他也明白是不是?李碏轻轻握紧了我的手。“李碏是我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放下他,我做不到。我和他之间,不只有爱,还有责任,还有亲情。”我叹息,心里涌起深深的无奈:“一开始就注定好的结局,再怎么努力,依然破不了局。你们对我都同等重要,可是,起点却不在一处。命运如此。”原来想说的,不是这样。可是或者,坦白才是最好的方式,当我做出最后的抉择时,才能得到他们的理解和原谅。不想伤你们任何一人,却不料,全都伤了。第4卷 第14章 抉择三李翛的转身在脑海里定格,那样颀长伟岸的身躯,居然会让我有脆弱的感觉。心里有万千个声音在呐喊,想要把他挽留,可是最终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他从来就没有为难过我是不是?他的爱,永远只是为我考虑的是不是?不舍得的人先放手,他的转身不是因为我的拒绝,而是出自对我的理解和深爱。只给我我想要的,只在我最需要的时刻出现,只希望我能幸福。最后一点白色在眼里消失,愣愣的,感觉着心一点点被掏空。良久,方才感悟,终于支撑不住,失声痛哭。我的爱,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怪不了别人,是我自己的选择。眼泪模糊成一片。李碏轻轻将我揽在怀中。他的心情,此刻一定也不好吧,我该是深爱他的妻,却面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离去而痛哭不已。仿佛对李翛的拒绝是成全了我和他,可实际上,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个选择而有一点的快意。原来这世上,最强大的伤人武器,是感情。我做不到更好,我没法做好,所以,我不能再耽误他们。只希望李翛日后,能理解我的无奈和苦心。我是爱他的,可惜今生有缘无份。也希望李碏,能原谅我。虽然我一心想做好他的妻,可是感情这事不由自己控制,我无法对他一心一意,今生是我亏欠他,对不起他。忘了我吧。将脸埋入他肩膀,泪水沾湿他的朝服,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可是我的心却因为李翛的离去而感到疏离。一生注定不能完整。这是命运吗?渐渐止住哭泣,良久良久,将呼吸顺平,心如死水。只差最后一步。“陵儿?”李碏低头看着我,眼里含着担忧和矛盾。我佯装笑脸,粲然一笑:“没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应该向前看。再深刻的感情,在时间的洗礼下,总有一日会淡忘的。人生还有很多比个人感情更重要的事。”李碏,你要记得我这番话啊。李碏闻言有丝释然,脸上也显出了淡淡的欣慰的笑容:“从今后,我一定会好好的珍惜你,给你幸福。”感觉巨大的悲怆再次在心里蔓延,急忙重新将脸藏进他的胸膛。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不在它正确的时间点上,为什么当初,你没说出这样的话?太晚了。玲珑和张一重新回到庭院,后面还跟着一个急喘吁吁的太监。我的心里一片空明,不想想什么,更不想说什么。李碏轻轻朝他们摆手,拥着我回房。“登基后,南郡王的封地和兵权都要重新规划,我想,让三皇兄接管原来南郡王的封土,然后封四皇兄为辅政王,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责,我还是希望由赵睿来担当。你说,可好?”苦涩的微笑,这算是补偿李翛吗?可是,他已经考虑到曾经帮过我最多的几个人,是为了让我不要心存愧疚吗?缓缓开口:“朝里的事情,夫君你自己决定就好。”“嗯。”他轻抚我的脸颊:“三日过后,我会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皇后。”三天啊。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皇上!”声音尖而细长,应该是刚才那个太监公公:“几位大将军都等着您哪。邻国几位前来吊唁先皇的使者也都齐了。”李碏怀抱一僵,沉声:“我知道了。”然后低头看着我:“陵儿?~~~~”心痛。皇上,他现在是皇上啊,肩上的重任和责任更重啊。明明知道此刻我是多么希望他留在我身边,明明他也答应要好好珍惜我,可是,外力却要求他又一次要暂时将我搁置在身后。感情里,我是第一位的,可是他的感情,永远排在他的责任之后。或许这和他挽弓时的情形不一样,但我能理解的性质,其实是一样的。微笑,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样虚假。“去吧。国事重要。”不识大体,怎能做好他的皇后?皇后,真是讽刺啊,全天下多少女子想要得到的头衔,对于我而言,却是枷锁。将我的真心禁锢,让我说不出一句挽留。“你先好好休息,我让玲珑进来陪你。”他不舍的将我搂紧:“我很快就回来。等我。”等我。等我。李翛在安北,也同样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我已经疲惫了,我不知所措,我累了。永远的等,我等不起。“好。你放心去吧。”我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的泪珠,起身,相送:“我等你回来。”一白一黑,一前一后,离开。我生命力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离开。是不是就是这种滋味?原来我也可以承受是不是?他们比我坚强比我刚毅,他们一定也会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吧?我不需要为他们担心是不是?我只想好好照顾自己,倾听到他们幸福的消息。那我,此生,就无憾了。“小姐?”玲珑悄悄推开门,张一也紧跟着进来。丰盛这两日都忙着南北郡王两军撤兵一事,保卫我的职责,全部落在了张一身上。只是,还没有看见玲珑和丰盛的婚事。登基大典在即,也来不及为他们筹办了。不过不要紧,知道他们相爱就可以了,成婚不过是一个形式。“我没事。”强打起精神,“人生总是会有或多或少的遗憾,一生中也会有无数的过客。不是谁缺少了谁便不可以成活,生命继续,生活依然,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我们。往前看。”“你能这么想就好了。”玲珑放下心来:“刚才我看见舒王殿下出来,那样的表情~~~~~~~~~~~”她没说下去,可是我能听懂,但是只能压下心痛。“张一,陪我出去一趟吧。”即使不能光明正大的告别,但是也想看他们最后一眼。张一迟疑的看了我一眼:“夫人,刚刚皇上交代,立后之前,您不能出宫。”李碏,是担心李翛,还是,感觉到了什么?“那,麻烦你帮我请一下四皇兄吧。”第4卷 第15章 告别一别,已经数月。皇陵前仓促一见,没有来得及说话,却差点共赴黄泉。因为大局因为责任,不能放肆的依靠李碏,因为道德因为传统,同样无法在李翛面前展露真性情。只有李宥,只有在李宥面前,我才能完全的放松,袒露真心。我的感情,错位了。“陵儿!”李宥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真诚,我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这样舒心的让人放松的笑容了?纠结在李碏与李翛之间,三个人都无奈。我当真要走吗?虽然暂时逃避了感情的困境,但是这同样代表着我以后再也见不到李宥,见不到四姐,见不到我的家人,也见不到玲珑丰盛,顾生张一,赵睿等等。失去这些人,我的前半段人生,就不存在任何意义了吧?心内忽然多了很多彷徨和犹豫。孰轻孰重?“宥哥哥,”我露出真心的淡淡微笑,暂时将烦恼抛诸脑后。若走,就要用心珍惜这最后一见;若留,那也当久别重叙,调节好心情。“怎么这么着急的找我,有什么事吗?”李宥站定在我身前,暖暖的目光看着我,无尽的宠溺,语气有着淡淡的可惜:“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皇上几日后就将封你为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天下国母,怕是,你以后再也不需要我了。我以后,也不能再这样唤你作陵儿。”这样的话让我伤心。想起大姐封为贵妃后,连爹爹看见,都要行拜见之礼,心里就觉得惶然。随着关系的改变,相处的实质会变,慢慢的,连感情也会跟着改变吧?与其日后后悔,还不如让一切美好的东西停留在现在。轻轻将头靠在李宥肩膀,闻着属于家人、属于兄长的温暖可靠气息:“不会的,你永远是我的宥哥哥。”“你心里能这样想就好,不过有外人在的时候,还是必须依照宫里的规矩行事。”李宥的语气忽然变得有点严肃:“陵儿,刚才是不是三皇兄来过?”讶然,抬头,看着他,探究的目光让我无处遁形,也不想欺瞒。苦笑:“是,宥哥哥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宫里的消息,总是传的比任何地方都要快一点。我很早以前就和你说过,因为利益的关系,宫里耳目太多,要时时注意才是。就算是皇上,做什么事情也要小心谨慎。三皇兄在安北救你的事情,群臣私下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若不是父皇遗命,说此后位终身不得废,怕是早有保守的大臣参奏了。今日这样一闹,怕是会起更多口舌纷争。”是的,或许我这样的皇后,本就是不称职不合格的吧。本应该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却做出了仿似违背妇德的事情。李碏可以原谅我,别人却不一定可以;李宥可以理解我,别人也不一定能做到。“是吗?”我无目的的轻声应答:“我会注意的。”李宥叹息着轻拍我的背:“陵儿,你虽然灵敏聪慧,可是心太善,事事又喜欢为别人考虑。我真担心你这样的性格,在以后的后宫争斗中会吃亏啊。”后宫争斗?这个词在茫然的脑海里有如灵光一现。我以前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每每想到就会让我心酸不已;现在越是临近越是觉得可能以后,就更加逃避的故意不去想这个话题。李宥的好心与无意识却揭开了我心内的恐惧。不是会在后宫争斗中吃亏,而是,我根本没有办法面对后宫。是我想的太天真的吧。此后位终身不废,但不是说后宫只有一后啊。“陵儿?”李宥担心的捧起我的脸,将我的恐惧与惶惶看在眼中,心疼的表情闪过:“不要担心。我和你爹爹,一定会在你身边支持你。选妃的人选,一定会好好的先甄选删查,有玲珑和常宇公公在,你也可以放心很多。”如若是此,我还会有心吗?涣然微笑:“宥哥哥别担心,我不是还有先皇遗命护身吗?”父皇啊,你一定也是料到了会有那一日的吧?“嗯。”李宥浅浅的笑:“朝里已经有大臣拟奏谈选妃的事宜了。你觉得秦楼如何?阿澈说她妹妹同样蕙质兰心,而且为人飒爽不拘小节,应该比较好相处的。况且是自己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冲突。”听见秦楼二字心已经开始痛。我知道李宥只是在为我做最好的安排和打算,比之其他人安排的什么女子,秦楼总是让人放心许多吧。可是,我不能接受啊。已经拟奏了吗?那是不是很快了?李碏怎么想?“如果是和四皇嫂一样的人品,那固然好。”强装笑,心内却浮起秦楼当时面对我的妒意。虽然是姐妹,但还是有差异的吧。可是,这又与我何干呢,不管是谁,我都没有办法接受的。“是陵儿疏忽了,我应该亲自过问选妃事宜的,这是我皇后的责任不是吗?”自嘲自讽,心内的苦涩只有自知。“傻丫头,不着急。按礼数立后过后一个月才开始着手准备选妃事宜。”李宥并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是我伪装的越来越好,还是我们之间因为时间和身份而有了距离?可是除了他,我还能和谁说真心话?“宥哥哥,你觉得,做皇后,是幸福的女人吗?”被太多东西牵绊住的人生,会有乐趣吗?拥有一份支离破碎的爱情,会幸福吗?“为什么这么想?”李宥看着我:“看你要什么。当然会失去一些,但也会得到一些。得到的,应该比失去的会多吧。不然为何天下女子,都对皇后二字充满期盼?”“是吗。”那如果,失去的,刚好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呢?“陵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李宥叹了一口气:“你和三皇兄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多问,可是你现在处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必须要做好决定。以后也尽量避免和他见面。相信我,皇上他必然会真心待你,会给你幸福的。”点头,心内哀伤。李宥是真的关心我,可是,他不了解我和李翛之间的感情。他是个男子,四姐和四皇嫂又相处融洽,他不能理解我对于完整爱情的追求。身处后位,我也不能有这样的期盼。若我开口求他帮我走,他一定不会应允吧?毕竟,他认为,这是属于我的幸福。他不能理解。第4卷 第16章 出路和李宥一席话,想走的决心更盛。可是,怎么走,何时走?虽有先皇遗旨,确立了我皇后的身份,但是毕竟,还没有昭告天下。我必须要在李碏颁布立后圣旨之前,走,掀起的风波才不至于太大。但是,在整个京城,依然会有满城风雨吧。李碏,对不起啊。可是一时的为难,总比一辈子两情相煎要好。况且,在宫里,说一个人的消失,总是简单的吧。打入冷宫?外出游览?意外?不知道,但是一定会有人将这个谎完美的圆上。那如何走?李宥一定不会同意的,而李碏下了旨立后之前我不得出宫,还有谁能有能力帮助我?玲珑?张一?他们是那样希望我和李碏在一起,或者说,他们也不会放心让我离开,舍不得我走。还有谁有能力悄然送我出宫?这或许不少。可是谁能真正为我考虑,理解我的决定?谁又敢为了我违抗圣意?脑海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选,居然是李翛。苦笑。我算是为他走吗?不全是吧。我也是为了自己,这样的后宫,我真的无力呼吸;也算是为了李碏吧,我不能以我半颗真心,来要求他全部的回应,这对他不公平。也不能因我的敏感脆弱,而阻碍自古传承的三宫六院。这不是民间,皇后的职责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一个女人。还有谁?顾生?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起身望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时间不等人。可是顾生,可以进这东宫吗?会给他造成什么困扰吗?他和李宥毕竟不同啊。以后,若是真的入主凤翔宫,怕是,连李宥也难得见了。舍不得他们是不想走的理由之一。可是这样看,走与不走又有什么区别?“玲珑~~~~”话音未落,玲珑已经推门进来,原来刚才,她一直在门外守候。眼睛有点酸楚,从小长大的情谊,早已经在心里根深蒂固。我怎放得下玲珑,可是不能一辈子让她跟着我,有丰盛在,能给她更好的照顾,我也可以放心。“小姐,什么事?”我轻轻执起她的手,微笑:“在门外怎么不进来?”“我看你今日仿佛有心事,怕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