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段距离,龙舟之间已经逐步拉开了距离。领头的龙舟至少已经领先了近三个船位。再近一点,看得更加清晰。参与竞赛的龙舟长约六丈,各自约有桡手三十多人。龙舟狭长、细窄,船头饰龙头,船尾饰龙尾。不同的龙舟龙头的颜色各不相同,有红、黑、灰等色,领头的龙船龙头是朱红色,龙尾上刻木雕鳞甲,船上还有锣鼓、旗帜等装饰。船头是一蓝衣劲装的鼓手,在他的指挥下,龙舟破浪而来,桨如飞剑。已经越过我们画舫的位置,冲着终点的锦旗彩竿而去。“小姐!快来,我们到这边来看!”丫鬟拉着我,绕到画舫另一侧。我穿过画舫,临抬头的时候,仿佛看到那蓝衣鼓手有意思熟悉,但远远又急切,实在有点模糊。站到船尾,其余的龙舟也逐渐赶上来了,超过了我们的画舫。所有的龙舟上,鼓点铿锵有力,时急时舒;桡手们听令而动,挥桡划桨。随着终点的临近,鼓点声“咚锵、咚锵、咚锵”越来越急促,震耳欲聋,和着那两岸呐喊震天撼地,竞赛进入最后的冲刺。我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了,忍不住雀跃起来!第1卷 第37章 端午三一阵惊天的锣鼓声,岸上欢呼四起。丫鬟在甲板上一蹦三尺高:“公子又胜了!”公子又胜了?忽然想起刚才的惊鸿一瞥,难道,那领先龙舟之上的蓝衣鼓手,正是李翛?龙舟相继到达岸边,画舫比较慢,离岸还有近百尺距离。丫鬟递上了黑纱斗笠,我戴上,掀起黑纱,忽见李翛的朱红色龙舟上,桡手挽手用桨叶插入水中,一阵急促的鼓点,桡手同时将桨叶上挑,白色水花飞溅,引起一阵欢呼和惊叹;随即,又是一阵鼓点,三长两短,船头和船尾的人有节奏地顿足压船,龙舟顿时起伏如游龙戏水一般,又是满堂喝彩。画舫渐渐靠近了岸边,隔着七八条龙舟,我与李翛对望。李翛忽然大喝一声,鼓声如雷,桡手们在鼓声的指挥下,着力把龙尾踩低,使龙头高翘,船头的急浪便从龙嘴中喷吐出来,如龙吞云吐雨一般,煞是壮观。心微微一动,不得不惊叹。船靠岸,我放下蒙纱,李翛的身影就显得模糊起来。今日的他,和我的认识大相径庭。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对他刮目相看,有重新的界定?人群簇拥向李翛的龙船,我在另一侧缓缓登岸,回身望,却看见李翛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我,灿烂的笑。我别过目光,不由得微笑,跟随着丫鬟离去。不管怎么说,今日,确实是愉快的一日。“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回去吧。”在人群里,带着黑纱反倒是惹人注意了。趁着经过一个小巷,便把斗笠摘下。日头已经上正午,该回府了。“小姐,不行啊,公子吩咐过,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吉祥楼用过午膳才可以走。”丫鬟一脸急切。“不用了,我回去用膳就可以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今日端午热闹呢,你也可以抽空歇歇,四处看看。”“不行不行!这样公子会责怪我做事不力的!”小姑娘急得满脸通红。“不会,下次遇上他,我会告诉他是我要求的,他虽然顽劣,但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你别担心。”吉祥楼,不就是归宁日遇见李翛的地方吗?那一日发生了太多事,我不是太想再去这个地方。“小姐~~~~~~~~”她已经垂泪欲滴了。我看这实在不忍心,只好叹气妥协:“好吧,那我去用过午膳再回去吧。”丫鬟破涕为笑:“姑娘您真好!公子说您心软,果然是~~~~~~~”忽然觉得自己失言,捂着嘴不好意思的笑。我无奈的摇摇头,笑了。“走吧。”吉祥楼。同样的雅间。同样精致的点心。这个叫朱珠的丫鬟一路滔滔不绝,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呢。她偷偷的告诉我,这个吉祥楼,居然是李翛开的。京城范围内,由他插手的商铺,不下二十余家。看来这李翛,不爱政治,却对经商极感兴趣。不过听朱珠说话,倒是不知道李翛是三皇子。“你全告诉我了,不怕你们家公子责罚你吗?”我和她开玩笑,这丫头,刚才那两滴泪水,定是骗我的。“公子人好的很,从来不会~~~~~~~~”忽然止住话,嘿嘿傻笑。“姑娘~~~~~~那个,看公子对你这么好,告诉你他肯定不会介意的~~~~~~~~~”门忽然被推开,我和朱珠同时回头,是李翛。已经重新换上了月牙色长袍。他似乎比较偏爱淡色,和我差不多的喜好呢。朱珠叫了声公子,知趣的带上门出去了。李翛含笑看着我,我转身垂首。又是两个人的独处。上一次的记忆,慢慢在脑海里复苏,忽然觉得气氛有点怪异,温度仿佛在上升。“刚才看你睡熟了,没叫你。”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无碍。你的表现,真是让人惊讶。还以为你只是喜欢留恋花丛的纨绔子弟。”说完,真想咬自己的舌头。面对他,总是忍不住说话带刺,仿佛在他面前,就没有了身份的压抑。“那是你对我缺少了解,”他笑着,站定在我身边:“看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三皇兄,刚才看你豪气盖天,体力消耗一定很大,你还是先用膳吧。”我脱离他的三尺范围之内。早知道他也来,我便不会被两滴眼泪打动了。他随手拿起一个小点心,一口吞下,今日的他,好像更加不羁与随性。许是才参加了那么激烈的活动吧。“我的体力好得很,”他忽然诡异的笑了,眯起眼睛,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要不要查验一下?”为他的动作有点脸红,却不知他说的话是何意。“三皇兄说笑了,各人身体状态自知,哪是别人所能了解的。再说,你感觉如何,也与我无关。”“上次不是说过了,不要叫我三皇兄,”他可能确实饿了,接连吃了两个小糕点。拿起第三个的时候,忽然放到我唇边,我别过头,他又跟随,无法,只好稍稍咬了一口,他却把我吃剩的大半一口吞下。我感觉喉咙一阵干涩,有点羞赧。即使已经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是,这样的明目张胆,我还是不能习惯。“叫我。”他有点赖皮的看着我,边吃边说,零星的点心末沾在唇边,如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三皇兄,我知道你是在玩笑。”现在,虽然还是想避免与他的见面,可是,已经不是当初的紧张与害怕,人也自在多了。他双手搭上我的肩膀,低下头,目光相距不过一尺,淡淡的麝香味再次让我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忽闪的眼神里荡漾着水波漾的柔光,看得我心神一荡;作为男子,他的皮肤真是好的没话说,细致、莹润、有光泽,闪着健康的颜色;他的鼻子很挺,微微随着呼吸而翕动,我几乎能感觉到热热的气息;他的上唇略薄,嘴角总是挂着很好看又诱人的弧度,我忍不住伸手,轻轻帮他拂去唇边的点心末。触碰,那样自然。他抓住我的手,贴在脸颊,我的心如小鹿。“叫我,翛。”嗓音有点暗哑,却充满了魅惑。第1卷 第38章 端午四“三皇兄~~~~”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一如干涩。“叫我翛。”他目光坚定的看着我,紧紧抓着我的手,不容抗拒。就让我,放肆的体验一天,自由的生活。可是,这放肆,并不包括这一项。我是六皇妃,是李碏的妻子。“三皇兄。”我直视着他,笑容苦涩。“不要为难我。我知道,你只是和我开玩笑。”“如果不是呢?”“那就是我们,错了。”错过了时间和机会,再想回头,那就是错了。“错了?”他的神情黯淡下来,勉强扯开一个笑容,放下我的手,却依然握在掌心。“不能弥补么?”我缓缓摇头,鼻子一阵酸楚。“身在帝王家,岂是自由人。”李翛轻轻的放开我的手,怅然若失。“李碏大军初战告捷,回纥已经派使者来降和。”那,他呢?我的心忽然有点激动和紧张。“李碏已经班师回朝,估计三日后就能回来。”他看着我,目光探究:“这样的消息,你可高兴?”高兴?我也不知道。仿佛有点期待,可是,也有一点点堵得慌。摇摇头,思绪复杂:“我不知道。”他叹息,拥我入怀。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居然没有一点挣脱,仿佛这个怀抱,能给予我温暖,和力量。仿佛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莫名的悲哀。一点点的不舍。“是我一念之差错过了你。”他在我耳边呢喃。我忽然泪流满面。乱了。腕上栓着五色丝线,李翛说,一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名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他说,五色丝线拴着我,我的一生只准幸福。我明明是讨厌他的,可是为什么看着他,我的心里居然有点不舍和难过?朱珠半途进来给他传了封信,他即着人将我送回了府上。福伯看到我,长舒一口气。“皇妃,你可回来了。宫里传话,让您晚上进宫赴端午宴。”端午宴?忽然有点担心:“是皇上的旨意还是皇后娘娘?”“是皇上。皇妃放心,宫里年年会设端午宴,九位皇子皆在邀请之列。”福伯仿佛看出了我的担心。“谢谢福伯。”我微微一笑,心头确实轻松很多。抬腕看见五色丝,心念一动,李翛,定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送我回府的吧。“皇妃,您稍微准备一下,我给您备车。”回昔日轩,玲珑和丰盛还没有回来。让他们开心的相处一天吧。想了一下,打开了出嫁时爹爹陪嫁送我的几箱衣服,里面皆是锦缎或是丝绸盛装。眼角有点湿润。我所期待的人无法给我温暖,给我温暖的人我却不能有所期待。随手翻开箱子最上层的一套衣服,抖开,特种宫锦,游鳞状花纹,五色彩锦领边,章彩华丽。叹息,折好,放下,锁上箱子。在铜镜前坐下,细细打量,镜中女子,鹅蛋脸,肤色晶莹,修眉端鼻,双目大而湛湛有神,若论平常,应该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可是家中已有四位如花似玉的姐姐,大姐雍容如牡丹,二姐艳若桃李,三姐冷傲如寒冬腊梅,四姐冰清玉洁如空谷幽兰。我呢,最多不过清素如九秋之菊。即无心,又何必与群芳争艳。拿出了一套素色长裙,只简单的剪裁,倒也不失端庄;拿起桃木梳,将日间吹得有点凌乱的发丝重新梳整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拿起胭脂,稍事打扮。玲珑上次说我,鹤立鸡群固然显眼,鸡立鹤群却更加扎眼。又不是比不过她们,何必在着装妆容上先输人家一筹。这丫头,口无遮拦。不过确实也不想使自己显得格格不入,只要,平常的不惹人注意就好。本想把五色丝线解下,可是碰到的时候,又有点犹豫;再细看,李翛居然已经帮我打了死结,若要拿下,怕是非要剪断不可了。今日端午,就带着吧。我的身上,已经多了两样属于别的男人的东西。李宥的玉佩,李翛的五色丝。对了,今日若有机会,该把李宥的银丝带还给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银丝带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一种亲切感,仿佛这样东西曾经就属于自己一般。看银丝带的质地,柔软,坚韧,有冰凉的触感,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但是皇子的东西,且看李宥仿佛相当爱惜,应该也算贵重吧。对李宥,我有着强烈的信任感,深深的敬重,还有莫名的喜爱。但正如我对他的感情是这样莫名其妙一样,他对我的关怀,也总让我觉得有点神秘和不可捉摸。他对我的关照,我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单赠令牌就让我受宠若惊;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他对我的这种疼爱来自何处。他看我的眼神宠溺亲切,却不是看四姐那样甜蜜的爱恋,断然不是因为爱我。那难道是因为四姐吗?若是因为爱屋及乌对一个小姨子就这般好,那他对四姐的爱,该达到什么程度?不解。算了,能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对我来说,已经应该感激涕零,在他的身上,我能感觉到“温暖”二字真正的含义。只要不引起四姐误会,不破坏她的幸福,那就让我,自私一回吧。今日,又能看到四姐了,不知这近一月,她过得可好。李曦呢?上一次请太医的事情,还未来得及好好感谢他,不知今日可有机会。李翛呢?我该怎么面对他?是当作陌生人一般吗?是我一念之差错过了你。是什么意思?若是对我有好感,当初为何不选择我?而李碏,若是并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何选择我?为什么一切事情仿佛都不按常理出牌?为什么。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做?第1卷 第39章 端午宴一马车穿过轩玉门后,就有太监委婉的问我是不是愿意步行前往锦华楼。看来,虽是有六皇妃的身份,还是不如爹爹右相的权势来的管用。若是李碏在,想是不会这样的吧。可这是宫里,就是这样现实。步行也罢,就让我好好看看这个改变我命运的地方吧。宽阔洁白的汉白玉台基,从脚下蔓延开几百尺,形成一个巨大的白玉圆盘,反射着夕阳柔和的余辉,一片金黄;广场纵向和横向尽头,各是齐整、浩大的宫殿。空旷,风袭来,衣袂翻飞。冷意侵身,天地间,仿佛我独卑微。有一瞬的空明,闭上眼,仿佛一切都不存在,独入忘我境界。一滴冰冷的泪滴落。我睁开眼,轻摆衣袖,复又前行。锦华楼。金色大字,愈来愈近。金碧辉煌的大屋顶,屋角飞翘,华美壮丽;朱红色廊柱,雕龙绘凤,贵气逼人。百尺远近,已有太监的传报声起:“六皇妃驾到。”声音绵长,尾音还未消失,里面便接着传来相似的通报,一波一波,向殿内消散。我的感觉,就如大海里的一叶孤舟。跨上台阶,即有一年轻的太监出列为我引路。我微微一笑,跟在他身后。一路无语。过前庭,走回廊,步入后花园,上次,我们应该直接是从这边进来的吧。花园的景致固然美好,但是有着太多人工和修饰的痕迹,美则美矣,却无一点生气。但是,我并不想太早进去,不爱那样的气氛和场合,所以也就假意装作欣赏美景,放慢脚步。走在前方的公公配合的停下脚步,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我略带感激和赞赏的向他微笑,他微垂着脸,神色平和宁静。宫里,处处都有明争暗斗,须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特别是奴才们,要想好好生存,必得时时揣摩人心。我及不上他这样的洞察人心,还有做事的自然无痕。太监大多十四五岁入宫,看他的年纪,也不过和李翛他们相仿,许是十多年的宫内生活练就了这样的本能吧。锦鲤池边停步,肥硕的锦鲤仿佛感觉到人的气息,争相聚在水面。玩物啊。因着食物的引诱,岂不是和那些奴颜婢膝的小人一样。自嘲的微笑。我在想什么呀,不过普通一池锦鲤罢了,何必想的那么远。“兰陵。”带着笑意温暖的男声。我的心一跳,回头,绽开笑颜:“四皇兄。”是李宥,不知何时,已经在我们身后。“四皇子殿下。”公公恭敬的道安,声音清脆,不卑不亢。“听见通传了,却看不见你人影,还以为你在花园迷路了。”李宥站定在我身前,和煦的笑容,有点点轻松的玩笑。我也笑了:“花园景色好,流连忘返。”“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一切可好?”“谢四皇兄,一切尚可。姐姐呢,可是已经到了?”李宥笑了:“婉儿害喜,这几日吐的厉害。今日没带她来。阿澈说她一人来也不好,就留在府里照顾她了。”“四姐有喜了?”我一阵惊喜:“真的?”李宥好笑的看着我:“难道这事我还会骗你不成?”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四姐有喜了,真好,再过几个月之后,就会有一个新生命诞生了。他的身体里,会流淌着李宥和四姐的血脉。“恭喜四皇兄啊。”“你呢?昨日军报,六弟这几日就会回朝,你可知道这消息了?”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消息还未到六皇府。”“你好像不高兴?”李宥心疼得看着我,手指抚过发丝:“陵儿,六弟心怀天下,或许对你不够温柔体贴,但是,我保证,他正直,勇敢,忠诚,会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人。”我微笑着点头,让他放心。“陵儿这么简单善良的人,六弟一定会好好爱惜你的,给他点时间,他只是个性如此,不善表达。宥哥哥还期待着快点抱一抱小侄儿。”闻言不禁有点害羞。随即,有点迷惑。宥哥哥?他说得自然,我听得自然,可是,这称呼是从哪儿来的?“今日端午,这个送你。”他将一样东西置我手心,我想推辞,一看,笑了:“谢四皇兄。”是一个小香囊,用襟头点缀装饰,五色丝线扣成索,一枚圆圆的、淡青色的小鸭蛋露出半个小脑袋,玲珑可爱。“避邪驱瘟,年年平安。小时候你最爱这个,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小时候?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想问个清楚,却听见刚才的公公说话。“大皇子殿下。”公公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已经退到花园入口处拐角,背对着我们。这一声“大皇子殿下”,声音比刚才的向四皇子问安响亮很多,明显是在提醒我们。李宥朝我安心一笑,退开一步,与我拉开距离,我也回他笑容。李澹和两位妃子缓缓出现。我只见过李澹一次,印象不是太深刻,他的两位妃子倒是在皇后寝宫又见过一次。李澹蓝色长袍,绣银龙,一丝不苟的神情,不过今日缺失了文雅的笑容,而带着些许的疲惫。赵蝶舞和宋挽晴一左一右,一个傲然,一个冷漠,气氛似乎并不是太好。想起李宥说秦澈姑娘自愿要留下照顾四姐,我真替四姐感到高兴。“大皇兄,大皇嫂。”我和李宥同时开口。三人可能也未料到我们在花园里,有一瞬的一愣,随即三人都带上了笑容。李澹笑得有点虚假,赵蝶舞则有点意外和诡异,只宋挽晴不过嘴角一撇,随即依然蹙着眉头,没有暖意。“真巧啊,四弟和六弟妹都在这里赏景吗?”李澹开口,目光在我和李宥间游弋。“怎不见你的两位妃子?”“婉儿害喜,身体欠安,阿澈在家陪她,刚好在花园遇见六弟妹,就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李宥神色未变。“是呢,四弟妹和六弟妹,一向姐妹情深。”赵蝶舞笑着,眼里带着别样的深意。“六弟妹,近日怎么未见你来向母后请安?我们姐妹也好有时间见见面。”我微微皱眉,不过还是努力和颜悦色:“兰陵嘴拙,比不得嫂嫂蕙质兰心,能哄得母后开心,所以就不去打扰母后的好兴致了。”第1卷 第40章 端午宴二熟悉的环境,不太一样的人。最上方的白玉阶上,空空如也。开宴前,圣上口谕,身体不适,不出席端午宴。皇后便也没有出现。整个宴会少了主角,气氛便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中间段,八席,终于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大姐,一入侯门深似海,入了宫,便更难得见了。多怪异啊,我们本是亲姐妹,可是,她却是我父皇的妃子,见面就算不用向她行跪拜大礼,却也不能如姐妹般促膝长谈。其余七位,也各是夭桃秾李,且都雍容华贵,显得我们几个皇子妃,青涩稚嫩,相形见绌。姐姐是嫣贵妃,那按地位推测,其余几位就应该是淑妃、德妃、贤妃,还有四位也可能是哪位受宠的妃子吧。最下首,除了最年幼的九皇子和尚出征在外的李碏未出席外,其余七位皇子按序在左首边坐下;而右首边,则依次是赵蝶舞,宋挽晴,五皇子妃,我。我与李宥正对面,看着他冲我微笑,我也不由得扯开嘴角,却瞥见边上的李翛眯起眼。想起中午,不由得脸颊微烫,急忙收回目光,看着场中歌舞升平,任时间草草流淌。席间,捕捉到有一双目光总是注视着我,对视,确是一双温柔的眼眸。是某位娘娘,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螓首蛾眉,朱唇皓齿,含笑看着我,疼惜的目光一如李宥。我的心里微微有点疑惑,礼貌的向她微笑。宴罢,大姐提议移驾御河夜游龙船。这其实本来就是既定的节目,不过皇上皇后不在,这里,就数她这个贵妃地位最高,便由她说话,不管愿不愿意,众人皆是欣欣然同意。成双宫女,隔段提着宫灯开路。姐姐在前与几位娘娘谈笑风生,年幼的七皇子和八皇子纠缠在两位娘娘身边,应该是他们的娘亲。李澹与两位妃子、珉王与妃子五人一道;我落在后方,在我前方五步之遥,是李翛和李宥并肩,最后,是李曦。我慢慢放缓脚步。“二皇兄,上次,谢谢你。”我轻声说道。李曦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我便也沉默。虽然只接触过两次,但是面对他,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善良,敏感,表面看上去脆弱,实则内心坚强。还有孤独。希望他能开怀的笑。前面的李宥偶尔回头,看我,微笑,又回头。不知两人谈些什么,李翛清朗开怀的笑声不时传来。扰得我心无法平静。与李翛的相处,是一种最偏颇的方式。如今就算想强自忘记,好像也越来越困难。让时间抹去一切吧。夜龙舟,也不过龙舟四面张灯结彩,且没有半点竞赛龙舟的影子,不过是装饰了龙头龙尾的画舫游船一般。不过今日御河之上漂浮河灯,倒也辉煌夺目,别有一番韵味。御河比不得外面河道宽阔,全部人便分成了两批,各上一船。众弟兄把酒言欢,也不知真情还是假意。我不熟悉,也学不来寒暄,便独自来到船尾。凝重的夜色被两岸的灯火辉煌驱赶,荷花状河灯,随着水波晃动,星星点点。独处真好。至少宁静,能得暂时的无拘无束感。“陵儿,不进去坐坐么?”听称呼,便知道是李宥。我回身,星眸生辉:“四皇兄。”他和我并肩站在船尾。“傻丫头,想什么心事呢?”我笑了,“没有。”夜风吹,有丝冷,可是有他站在身边,心暖如旭日照耀。“是不是觉得无趣?”他转头看着我,话语温柔。夜色灯火朦胧里,一切都仿佛不真实起来,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和他。微笑,凝视,沉默,一切尽在无言。他轻叹一声,轻揽我入怀。“陵儿。”陵儿。陵儿,你跟我玩吗?陵儿乖,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我闭上眼,如坠梦里,一切缥缈不真实。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宥哥哥。”我轻声呢喃。记忆喷薄而出。年幼。欢笑。玩耍。母亲的笑容。爹爹的宠爱。与姐姐的嬉戏。可爱的男孩。琴声,妙曼的舞姿。陵儿啊,是为娘害了你。不要怨你爹爹,是娘对不起他!白绫翻飞,一切嘎然而止。从此我的人生便是灰色。“宥哥哥?”我有点茫然的抬起头,无意识的重复。李宥的表情是惊喜,他一把用力重新把我揽进怀里。“陵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声朗喝,带着明显的鄙夷和,幸灾乐祸?瞬间清醒,回头,却是珉王和妃子。随着他的喝声,其他人也随即出舱一探究竟。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我和李宥身上。我不自觉地看向李翛,他面无表情,冷冷的目光看着我,我的心一阵寒意。发觉还和李宥相拥,急忙放开手,后退一步。“你们竟敢在此处做出这种事情,”李澹皱眉,“真是不知羞耻。”“是啊是啊,我说四哥今日怎么把两个如花美眷丢在家里呢,原来是另有目的。”珉王加油添醋。我的心里一阵嫌恶。兄弟俩,一弹一唱,道貌岸然,心里应该是止不住地得意吧。李翛转身离去。李曦看了我一眼,微微摇头,眼里是失望。终也拂袖而去。心里的恐惧,反倒一下子散去了。李宥凝起神色,站在我身前:“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自会和父皇解释。”我不说话。站在他的背影里。安然。第1卷 第41章 凤颜怒大姐的脸色很难看。许是因为觉得我给她丢脸了。她俏脸含愠,恼怒又不得发,其他人也没有言语。淫乱后宫。这是珉王的用词。我暗自嘲讽,真是看大我了,我担当不起。“兰陵,你怎么解释?”大姐对李宥似乎有点顾忌,便将矛头对准了我。姐妹啊。李宥始终站在我的身前。“娘娘,我说过,事情与陵儿无关。”大姐的脸色更加的难堪。“妹妹,兰陵年幼,且是女子,我想,这件事情,定是宥儿有错在先。不如,就交给我来处理,你看可好?我断然不会护短,皇上那里,我也会去解释的。”刚才一直注视我的那位娘娘忽然开口。和李宥一样的亲切感。大姐仿佛长舒一口气:“淑妃姐姐做事一向公正妥当,嫣儿我自然放心。那就麻烦淑妃姐姐了。”原来是淑妃娘娘。李宥却有点焦急:“娘~~~~~~~~”我一愣,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串联在一起,却始终不得要领。“不要紧。我带你们去向皇上领罚。”淑妃目光温柔的看着我:“不要害怕。”我忽然想起了娘亲。素心殿。皇上寝宫。宫里的消息不知道为何传的这样快。或者真的是应了民间的俗语: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姐,淑妃,李宥,我,还未有机会面圣,便被皇后娘娘拦在了素心殿外堂。我与李宥跪拜堂中,皇后怫然不悦端坐堂前,大姐与淑妃娘娘一左一右在两边坐下。“皇上龙体欠安,你们不好好侍奉跟前已经有失孝道,居然还做出这等之事。皇宫乃天下百姓之榜样,传出去,情何以堪?皇家颜面何存?你们存心是要气死皇上和我是不是?”皇后的表情是痛心疾首的,不过,这样的真实性有几分?我与李宥的“淫乱宫闱”,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吧?太子之争,莫不是她的儿子李澹,李宥,还有我的夫君李碏。对李宥的指责是公开的,而李碏,也可能因了我而有所影响,得益的就是李澹。赵相与爹爹的不和是众所周知的,若这无谓的罪名成立,势必对爹爹也造成影响,得益的就是赵相,而赵相,作为岳父,正是李澹的最大支持者。即使对她自己而言,大姐短短数年晋升贵妃,其受宠程度不言而喻;淑妃娘娘我虽不太了解,但单看李宥的地位,就知道母凭子贵,“淑妃”之位定是稳固泰山。皇后之下四夫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如今前两位皆与此事有关联,她怎不得意?凤颜怒,怒意几分?又有几分真,几分假?那一抱的温暖,是那样的情不自禁;当时怎么会有那般超然的感觉,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被李毅喝醒的那一刹,我是惶然而后悔的;看到李曦和李翛转身离去的背影,我是悲伤而心痛的。可是,当李宥护在我身前的一刻,我忽然什么都不害怕了。他站在我身前,犹如天神一般。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躲在他背后的安全感。若有天理,定当证明我们的无辜清白;而欲加之罪,何患无穷,若是有人处心积虑要设计我们,那就算没有我们这一次的自投罗网,也有下一次。若风雨定当出现,我不介意提前,该来的总要来,日后只会更见复杂。大不了,罪名皆揽我身。反正,我一直孤独一人,了无牵挂。“姐姐,是宥儿和陵儿不懂事。不过我相信这两个孩子定然不会做出什么荒唐事,这当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淑妃娘娘好声好气为我们开脱。“误会?那么多人看见了,难不成是冤枉他们了?”皇后冷笑。淑妃娘娘微微凝了神色:“姐姐,是妹妹我教子无方,管教不严。今日之事,我自当亲自向皇上请罪。”大姐看了我一眼,有点不忍,终也站起:“兰陵是我小妹,我这做姐姐的也有责任。今日之事,皇后姐姐你看,是直接你做了主呢,还是让皇上来定夺?”大姐比淑妃娘娘要强势许多。皇后看了大姐一眼:“嫣贵妃的妹妹,淑妃妹妹的儿子,这两个人的主,我哪敢做啊。只是面圣的时候,别把皇上的身子骨气坏就成!”一声冷哼。大姐嫣然一笑:“这个,就不劳皇后费心了。”面圣。想起皇上慈祥的神情,还有与李碏相似的眼神,忽然感觉愧疚万分。李碏啊,我何德何能做你的妻?或者与李宥的拥抱无半分杂念,可是,男女授受不清,拥抱既然存在就确实是我错了,我该如何向你交代?还有,李翛呢?我该怎么向你解释,还是根本就不能解释?我和李宥跪在寝宫门前,淑妃娘娘陪着我们;皇后已入皇上寝宫,大姐紧跟其后,受宠程度可见一斑。“陵儿,不要怕,会没事的;”李宥安慰我,笑容虽然谨慎但依然温暖:“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我微微笑,摇头:“没关系。”前面是什么?我能担心什么?守宫砂至少保证了我的清白,一个拥抱,能证明什么?淫乱的事实根本就不成立,淑妃娘娘,大姐和爹爹的存在,我还不至于担心生死。是不是该感谢他们?除了生命属于自己,我还有什么?荣华富贵过眼云烟,本不希冀,大不了,重新来过,从头开始。只是,连累了李宥,他的前途光明,却罩上了我这一片阴云。还有四姐,可会相信我们的清白?可会伤了她的心?李碏呢?枉费他对我这样信任。回忆起李翛漠然冷冷的眼神,忽然觉得浑身凉意。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放上我的头顶,抚摸,我转头看,是淑妃娘娘。“陵儿,不要怕。”多像母亲啊。还来不及细细回味。“皇上宣见~~~~~~~~”该来的,躲不掉。第1卷 第42章 龙颜悦皇上和衣,龙榻半躺,大姐和皇后左右各一。“皇上,这事成何体统,传出去实在有失皇家颜面啊。若不加以严惩,何以服天下,何以振皇室?”皇上双眉紧锁,疲惫的看了我们一眼,将目光停留在李宥身上。李宥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啊,因着我,让他失望了吧?“皇上,宥儿和小妹不过船尾偶遇。今日端午夜,雄黄酒醉,是我劝小妹多饮了几杯。她一时头晕,恰被宥儿扶住而已。虽与礼数不合,但并不存在什么过错啊。您要罚,就连我也罚了吧。”大姐撒娇,佯似委屈。我的心有点暖,不管大姐是出于什么考虑,今日这般维护我,但是,想到是家人在为我说话,还是很感动。“嫣妃妹妹还真会说笑,”皇后冷哼,“你与兰陵不同船,怎劝她饮?这船上的事情,你倒是比她自己还清楚啊。”“好了,”皇上有点不耐烦的喝断两人:“宥儿,你说,怎么回事?”李宥抬头,是恭敬,也是坦然无惧:“父皇,是我拥抱了兰陵,与她无关。”我一愣,抬眼看着他,心里有一股暖流。“你!”皇上明显也很惊讶,还有失望。大姐气恼,皇后冷笑,淑妃娘娘沉思。“但是父皇,我与兰陵之间决无苟且之事,我只是当她妹妹般疼爱。拥抱确属情不自禁,有欠考虑,宥儿甘愿受罚。”“妹妹般疼爱?”皇后语含讥诮:“话说得好听,可惜她不是你妹妹,她是你弟妹!”我低头,俯身,额头接触冰冷的地面:“皇上,您不要怪四皇兄,是兰陵有错,身为女子,不知礼数,是我有辱皇家门风。兰陵不配留在皇家,愿听皇上发落。”叫皇上,而不叫父皇,是隔开我与皇家距离。李宥越维护我,我越不愿他受罚。一场闲富贵,狠狠争来,虽得还是失;百岁好光阴,忙忙过了,纵寿亦为夭。人生不过尔尔。皇上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闭上眼,貌似思考,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待他的决定。“兰陵罪,不守妇道,六皇子妃身份~~~~~~~~~~~~”沉思良久,皇上徐徐开口。“皇上!”淑妃娘娘忽然开口,打断了皇上的话。六皇子妃身份?如何,废?皇上看向淑妃娘娘,似对她有点不满失望。淑妃娘娘跪在我身边:“皇上,是妾身未能好好照顾亡妹的女儿,管教不严,造成今日之局面,妾身有罪。”亡妹?我茫然的抬起头,是什么意思?亡妹的女儿?是我吗?皇上猛然一震,龙榻之上微起身:“你说什么?”“兰陵是小茹的女儿。”淑妃娘娘的语气里,是无奈和悲伤。小茹?是母亲的闺名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糊涂了。亡妹,小茹,母亲难道是淑妃娘娘的妹妹?可是为何我不知道?忆起了小男孩,那是李宥,难道那与母亲一起翩跹起舞的女子,就是淑妃娘娘?是我的姨娘吗?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还有,为什么在此情此景之下,淑妃娘娘要告诉皇上我是谁的女儿?是要证明我和李宥本是表亲,不可能男欢女爱,还是另有原因?皇上深呼吸一口,轻轻挥手:“皇后,嫣儿,你们先退下。”皇后和大姐面面相觑,但最终告退。众宫女太监也都相继退场。皇上起身,缓缓走到我们跟前,先轻轻的扶起淑妃娘娘,然后,脚步停在我和李宥跟前。慢慢的,伸手,扶起我和李宥。我抬头,看见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慈祥,温柔,带着追忆的神色。“你是兰陵?”他开口询问:“兰陵是你?”我无措又茫然的看着他,又看向淑妃娘娘。“是的。她是小茹的女儿。”淑妃娘娘轻声说。皇上轻轻放开我和李宥,转身。龙颜悦。一切仿佛都这样不了了之。皇上下了口谕,李宥与我本是表亲,淫乱一事纯属无稽之谈,再有造谣者,严惩不贷。我觉得一切都仿佛像做梦一样。“淑妃娘娘,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回到淑妃的景怡宫,我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你不记得我了?”淑妃含笑看着我:“这么多年,委屈你了。”“娘娘?”我央求,心情急切。听到的故事便大致如斯。姑苏府,姐妹成双。大姐选妃一朝进入宫廷,不善宠媚不擅心计,在三千佳丽中实不得宠。数年后,诞下龙子,才开始飞黄腾达,再回头,家中已遭巨变,妹妹流离不得见。再数年,京城南山庙祀偶遇,才知道当年妹妹京城寻亲未果,误入青楼卖艺,凭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和才艺双绝,已被当朝宰相纳入府中为妾,宠极一时,姐妹终得相认。“当年你娘,怕自己误入青楼的遭遇会损了我的名,所以虽然入了宰相府,也不愿托人给我捎个话,也没跟你爹爹提起过我。即使后来我与她时常见面,她也只称是为了进宫教我习舞。这傻丫头啊。”淑妃娘娘,不,我的姨娘,一声叹息。“那,后来呢?”我惴惴不安,直觉以后还有故事。“后来?”淑妃娘娘苦笑:“是我害了她啊。”梅花树下,舞姿飘逸,迷了偶尔入景怡宫那个集天下权势于一身的男人。从此后,常邀入宫,对饮成三。愈纠缠,愈彷徨,终成苦果。详细情形,淑妃娘娘却不肯说。“你母亲就是这样,只为他人考虑,却不好好为自己着想。她以为她这一去,事情便得到了了结,却苦了你啊。”娘,是这么去的吗?“是谁,逼死了我娘?”皇上,抑或是爹爹?“傻孩子,不要乱想。你爹爹和皇上,当时都极疼惜你娘。”淑妃娘娘轻轻把我揽在怀里。“你爹爹虽然不肯原谅你娘,但是对你,也算照顾。我不希望你怀着仇恨生活。你娘虽然去了,但是,她带走了两个男人对她的疼爱。”是吗?“我本不想告诉你,只想让宥儿好好照顾你,却出了今日之事。碏儿我从小看他长大,也对他很放心,你的幸福得来不易。告诉皇上,也是迫不得已,只希望不会增加你的困扰,以后一如既往的生活。”她的手抚上我的脸颊:“陵儿,你能答应姨娘吗?”第1卷 第43章 学堂归家,已是深夜,疲惫不堪。匆匆和福伯还有玲珑道了安,让他们放心,便独自回到惜日轩。躺下,脑海里却有数百声音轰鸣,愈劳累,愈无法入睡。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告诉自己,要常想一二。一切都往好的方面想。今日后,对娘的离世,安然一份,至少,我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幸福不能兼得,太多也是一种负担;对爹爹的疏远也更加释然,权当他对我的疏离是因为爱之深痛之切,至少,我的记忆里,他曾经疼爱过我。那,皇上呢?我是不是应该责怪他破坏了我一家的幸福?可是,他也不过是深深的爱上了一个女人。就凭到今日依然对我娘念念不忘,我也不忍心责怪。无心之过,不是错。往事就随风吧。我该高兴啊,我多了一个疼爱我的姨娘,还有哥哥。对四姐的愧疚,对李碏的愧疚,也仿佛消散很多。只李翛冷漠的眼神,依然刻在心头。李碏要回来了,我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早起,玲珑已经守候。“昨日玩得可愉快?”在碟玉阁用早膳的时候,发现她老是心不在焉。“是不是王师傅的手艺退步了,看你食之无味。”“哪有?”玲珑脸一红:“不过小姐,你今天心情好象不错啊。是不是新姑爷要回来了,你很高兴啊?”是吗?“福伯告诉你的吧?”高不高兴,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在他回来之前,我们要把学堂之事完成了。”怕以后,就没有时间了。“哦,对了,小姐,上次你不是让我着人问问可还有贫寒考生愿到学堂吗。昨日顾大哥让人捎话过来,说近日有不少人去学堂那里报名呢。顾大哥说要问问小姐你的意思。”哦,是顾生。那日后花园偶遇后,他就搬去同夏大哥他们同住了。“用过早膳,我们就去望望吧。”东街学堂,我和玲珑悄悄站在窗外,里面是顾生,带着孩子们,书声琅琅。顾生已经搬出皇府,这样的话,这学堂目前连夏大哥他们一共是五人。二十几个孩子,五人轮流教授四书五经,再排一人准备日常伙食,其余人便可以专心温习迎考。“六皇妃,”夏大哥悄声唤我,我回头看了一眼顾生,认真地他神采飞扬。“怎么了,夏大哥?”跟着夏大哥来到院中,不知道是谁细心,还为孩子们准备了蹴鞠之类的游戏物件。“记着皇妃上次的吩咐,已经将愿到学堂来的一些考生登记在册,共有一十四人。”“夏大哥,辛苦你了。”我想了一下:“离考试不到一月了,要再办学堂可能也太仓促了点,也怕他们考完未必能坚持。这样吧,这段时间,就让他们在学堂先住下,我马上让人再送点被褥过来,先将就着住一段时间。你看学堂有什么事情,就让他们一起帮忙做,不要客气,每个人都必须自食其力。等考试完了,若是有人愿意留下来,我们再从长计议,可否?”“一切听皇妃吩咐。”背后忽然传来孩子们一阵欢呼,然后各是小小身影飞奔而出,是到休息时间了吧。喜儿和东街的几个孩子认识我,看到我和玲珑,飞扑而来:“兰姐姐!玲珑姐姐!你们怎么来了?”我轻轻揉揉抱着我腿的阿福的小碎发:“姐姐来检查你们啊,看你们听课认不认真,有没有顽皮啊!”“我们可认真了!”喜儿在一边插嘴,孩子里面,她属于较大的:“刚刚先生还夸我呢!”眼尖的瞥见顾生从里面出来:“先生先生,姐姐来了!”微笑,对望,他有丝愕然,然后惊喜。“姑娘,你怎么来了?”他快步走来,气色较前几日,又好很多。“惜昭,不得无礼,赶快拜见六皇妃。”夏大哥听见顾生唤我姑娘,急忙出声提醒。“无碍,你病初愈,不要太劳累。”我对什么称呼并不介意,这六皇妃反倒把我们的距离拉远了。“六皇妃?”顾生一愣,脸上深情变幻,随即双膝下跪:“顾惜昭拜谢六皇妃救命之恩。”我及时扶住了他下跪的身躯,不过他猛然下跪的力道太重,我没扶住,反倒顺着他的力道,自己也啪一下单膝半跪了,膝盖生疼,我略皱眉。“拜堂咯拜堂咯!”边上的小子们不明事理,起哄乱叫。夏大哥和玲珑神色一变,急忙出声喝止,孩子们却以为是和他们玩耍,更加起劲。顾生俊脸一红。“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轻轻把他扶起来:“若真要感谢我,就好好温书迎考,做一个有用之人,报效国家。”说这话,自己都想笑了,这不是我的口吻,可是现在大家都知道是六皇妃在做此事。顾生站起,白色的长袍上沾了些许的尘土,我弯腰轻轻帮他拂去。他不言语,呆立。我转头看向夏大哥:“夏大哥,顾大哥,这学堂,就麻烦你们多费心了,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传话到府上。”夏大哥一拱手:“请皇妃放心。”我朝顾生微笑:“你要当心身体。我等你的好消息。”转向玲珑:“玲珑,我们走吧。”回去的路上,我犹豫了一下,让马车绕道右相府。忽然,很想去看一眼爹爹。他错,抑或是母亲错了?可是现在还有什么重要的,斯人已去,活者珍惜。再回府,守卫已经客气许多,笑脸相迎,小跑通传。入得大门,却和正要出门的三姐偶遇。“三姐。”我福身,玲珑也赶紧问了一声三小姐好。经过上次相遇,忽然发现,三姐虽然依然冷傲,可是眉目里已然脉脉含情,不知道是我多心还是如何。“来啦。”三姐初见我和玲珑,有点尴尬,随即恢复自然:“可有事?”“无事,随便回来看看。”我也不知道回来做什么。“你出门?”三姐眼神躲闪,嗯了一声。“那我先走了,你多坐一会儿。”我点头,盯着三姐的背影,有点出神。“小姐,三小姐是不是和赵家大公子好啊?”玲珑在耳边悄悄问我。“不要多嘴,”我轻声回答,叹息。若是真的,三姐的路,必定比我艰辛。“五小姐,不不不,六皇妃,您回来啦!”兰管家一脸笑容,小跑而出。“兰管家,爹爹可在府里?”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者,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我与爹爹,已经错过太多。“小姐你找相爷有事啊?真是不巧,相爷还未回府。”有点失望,却也松了一口气,我确实还未准备好如何与爹爹相处。“无事。”有点不甘,回头:“让爹爹保重身体,告诉他,我回来过。”第1卷 第44章 碏归此次出征,一月有余,一战而胜,诸事顺利。一早,丰盛居然就在惜日轩外守候。“丰盛,有事?”我整理袖摆,今日碏凯旋,总是件喜事,特意挑选了一套浅紫色长裙,照例的宽阔袖摆,走起来有摇曳生姿的飘逸。“夫人,我想去城外接主子!”丰盛闷声闷气,说话有点不好意思。“接夫君大人吗?”我心念一动:“何处?”“按法令,大军不得入城,会在城外五十里外兵场驻扎。主子会在那里逗留半日,犒赏三军。我,我想和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见个面!”丰盛居然有点红了眼眶。也是,堂堂一个战前先锋,驰骋沙场肆意昂扬,却委屈成了我的车夫:“你去吧。”不过,逗留半日:“那,夫君大人大概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府?”“这个,不知道主子怎么安排。以前,下午入城后就直接进宫面圣,一般要吃过晚饭才回来。”那么晚啊。忽然有点失望。或者本来并不是太热切的期望,可是等待越是临近,感觉越是煎熬。丰盛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着我:“夫人,你去不去?”去不去?我心忽然一跳:“这样不妥吧?”“这有什么,以前打了大胜仗,全城百姓都去接我们呢。”我知道,那一战,是五年前与突厥一役,出征十万,止得四万归,好儿郎热血洒边疆,终保国土安宁。“去吧,夫人!主子看到你,一定很高兴!”马蹄奔腾,显示出主人是多么急切。我微微掀起车帘,窗外景色愈见萧条。已经出城。有点后悔自己鲁莽的举动。我的表现,可如新婚中渴盼团圆的妻子,这么急切?我还尚未理清我对李碏是什么样的情感。爱他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爱是一种什么感觉。或者,我潜意识里把他当作万人敬仰的英雄,所以心内有止不住地崇敬;也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把自己定位为他的好妻子,所以处处以妻子的标准要求自己。越理越乱,干脆不去想。颠簸直到中午,方见远处围墙圈住的建筑。丰盛停下马车,侧耳倾听,回头:“夫人,主子他们还未到!”我步出马车,眺望:“那就是军营吗?二十万大军,都汇集此处吗?”“那是禁军南营,主要驻扎都城外围守备军,今日约会到五万人左右;每年征兵,还会作为都城这片范围内的新兵训练营使用。”“五万人?那出征二十万将士从何而来?”我有点不解。丰盛笑了:“我朝作战兵力主要有边防军、禁军和常备军之分。边防军平日驻守各边防要塞,兵权在将帅手中,但平时归地方管辖,因身兼要职,平日不得调度。能长途出征的主要是禁军,也就是中央军,包括皇上宿卫军和征战戊守部队,其任务是卫皇宫、守京师、备征战和屯戍边郡、要地。在兵力部署上,大致一半守京畿,一半戊诸郡。都城内,不算皇宫侍卫及衙门,约有驻守京畿的中央军十五万人,平时以军为单位驻守京畿各处。我们现在等的,就是其中的这一部分。如遇战事,则凭帅令集中,南营集中兵力两厢,另有东西北营,各集中兵力一厢,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一百人,统一出发。此外有五万兵力分散都城周围各陪都或者是各府、各州,同样凭帅印调集,出征沿途归集。”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丰盛却讲得有点起劲了,依旧滔滔不绝:“这样算起来的话,直接隶属主子的禁军就有二十万了,哦,对了,其中南营这边还有一厢兵力,主子直接交给了赵副帅统领,属轻骑兵,司突击。另外,南北郡王府还各有禁军五万,如果要调集的话,除了主子的帅令,还要有南北郡王的郡令才行,属于他们独立管辖的。此外全朝约有常备军二十万左右,属地方军,实是各州府和杂役兵,主要任务是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等,一般无作战任务,但可随时征调。除此之外,还有民兵,主要担负修城、运粮、捕盗或协同禁军守边等任务。这两种兵力,非战事期大部分归兵部掌管,部分归工部,若要调集,要下圣旨。”忽听似有似无的隆隆行进声,望远处,尘头起,丰盛开心的大喝:“主子来了!夫人快上车坐好!”马车疾驰而去!大军由远及近。黄底红字四面帅旗迎风飘扬。虽然还看不太清脸,但是我一眼便确定,最前面那身着金甲银盔的定是李碏,我不知道为何这种感觉这么强烈!心跳和着马蹄声,一声一声愈烈愈急!“主子!”丰盛欢呼,直到快到跟前,才猛然勒住缰绳,马扬蹄嘶鸣,他一个飞身下车,落在李碏跟前。定是太激动,将马车当成马骑了,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我原本扶住了马车门框,但任凭怎么用力,巨大的惯性还是将我狠狠抛向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