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臂一转,箭直向那苞蕾而去,一下穿透了它。那水痕带着血花一齐从它的另一侧喷了出去。“不——!”牧云笙觉得这一箭把他的心也射穿了,痛得连身躯都要粉碎。他猛得挥手,一道光芒打在风婷畅的身上,把她直扬出水面,卷到空中,又重重的落回湖里,却几乎连身后的翼都粉碎了。少年一纵身,直冲向那苞蕾而去。墨先生施起法来,一股黑气直钻入他的背心,少年却不管不顾的,喷出一口血来,也不回头,抱了那魅实游向岸去。牧云德唤人要追。墨先生却摆手道:“不必着急了,他已是重伤,现在逼上去恐受他惜命相拼,只需慢慢跟着,他自然会慢慢耗尽性命。”5少年抱着那苞蕾,艰难爬上岸边。“盼兮..盼兮..”他只轻轻呼唤着,只怕再也听不到她回答。苞蕾中那柔软身躯在轻轻颤抖着,也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少年再没有力气走,只紧紧的抱紧她。就象当年,他也曾这样拥着她。她望着他轻轻的笑,说要去找世上最美丽的地方,凝聚出真正的身体,让他能真正的触摸到她。现在她就在他的怀中,却只怕又是一场离别。墨先生和宛州武士们从水中攀上岸来,少年紧紧抱住盼兮,眼睛被瞪着他们,象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幼狮。墨先生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起黑色:“你最好放开手,这小魅灵我们还留着有用,你不用带她和你一起死。”牧云笙只是冷笑,紧紧握拳,把身体中所有的力量聚在掌心,光芒从指缝溢出,准备最后一博。“谁再上前一步,他就会第一个死。”武士们都不由停住了脚步,连墨先生也犹豫不前。他们谁也没有信心能接受这少年的拼死一击。“小笙儿。”一声呼唤惊动了他。风婷畅也艰难的伏在了岸边。她的目光急切:“你最好立刻杀了她,这个魅灵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那颗牧云珠只是颗种子,当这个灵魂被束在珠中时候,她还是天真烂漫,但当她真正凝出身体长成,她的力量就会给世间带来灾祸。”“这种话,我听得太多了。”少年冷冷道。“小笙儿,你相信我,我不惜自己的性命要杀掉她,难道我会骗你吗?宛州军想夺得她,是因为什么?你现在不杀了她,等她醒来,你一定会为你所做的后悔。”少年摇摇头,轻轻抱着那魅实:“我不会。”“世人将来会责难于你,要你为所有的灾难承担代价。”少年放声大笑,象是又回到当年,在瀛鹿台听到那个预言。他当初烧毁了占星圣台,今天又还有什么可怕。他点点头,一字一句:“好,我——承——担。”他猛得抬起手,张开手掌,巨大的强光喷薄而出,宛州军连同墨先生都被这力量向后推去。少年用起最后的力气,抱住魅实,借了银翎的力量,奔出谷去。墨先生立刻也身影如风的追了过去。牧云德正要带人追上去,突然看见一边的风婷畅。她长发浸水紧沾在额头,正虚弱的卧在岸边。宛州世子一声狞笑,指挥武士围了过去。风婷畅眼神一凛,手一扬,一道光芒飞出,射在最前面的武士咽喉上,慢慢凝成一根白色羽毛。那武士咳咳两声,栽倒在地。武士惊向后退去,牧云德看出她正虚弱,这凝羽之术难以施用第二次,他夺过一旁武士手中长索扔向风婷畅,也驱动一个法术,那长索变得象蛇一般,飞舞着扑向少女,将她缠住。“把她抬走!”他得意下令。可回头之时,却见那些武士全呆立不动,望着一个方向。他随着武士们的眼神向山崖上望去,却见不知何时,崖上早站满羽族武士。他眼珠转转,击掌两下,那绷住风婷畅的绳子自动松开了。“我们走。”他悻悻的说。路然轻从天空展翼落下,走过牧云德的身边。牧云德狠狠的回头瞪了他一眼。路然轻却如看见一般,笑道:“宛州世子不必气闷,将来你还有要谢我的时候。”他慢慢走过风婷畅面前:“来杀魅灵这样凶险的事,却不通知我一声?”风婷畅负气站起:“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要免除世上的灾难,而你和那个牧云德没有区别,你们都想利用这魅灵的力量。”路然轻叹了一声道:“可惜我还是为了救你,而错过了夺得魅灵的机会。”6牧云笙抱着魅实在雪中奔跑,墨先生的法术之毒已攻入他的心,少年眼前一阵阵的眩晕,早以无法分辩。只觉怀中的魅实在一阵阵的颤抖。“不用怕,不用怕..”他紧抱着她,“有我在,世上人都无法伤害你。”他奔到力竭,靠一棵巨松之下,拥着那苞蕾,聆听着里面的动静。“你冷了吗?”他轻轻说,“这么大的雪..我没办法让你暖和一点..”他抱紧着魅实,可他自己的手也变得越来越凉。墨先生慢慢走了他身后。“杀了我吧,但放过她。”少年说,血从他的嘴边不停流出来。“怎么?那个敢烧毁瀛鹿台的六皇子,终于也有认命的时候吗?”墨先生笑道,“你当然要死,不过她..却会成为未来的皇后,而未来的皇帝,就是宛州王的世子殿下。”少年感到绝望,他最终还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也救不了盼兮,他恨自己不够强,但已经没有时间了。雪层突然动了一动。墨先生立刻跳开,紧张的注视着雪层。牧云德带着宛州武士从后面奔来过来,冲到松树边,却被墨先生挥袖拦住,示意他们轻声。所有人都轻了呼吸,直盯住那正在微微颤动的雪层。终于,象是雪下发出的嫩芽,一只雪白的手轻轻伸了出来,融到凌厉的寒风,颤了一下。忽然间,一道强光从雪层下迸发出来,使所有人睁不开眼睛。当他们重新能渐渐能看清时,他们看见那苞蕾绽开了,而内中,已空无一物。“你们是在找我吗?”她的声音从另一侧冷冷传来。7牧云笙看见她就站在那儿,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是一种世上难寻的美,但现在,她却真实的立在那里,雪花象有了生命,飞旋在她的四周,化成一件轻袍,长袖飘带凌风飞舞。她赤着足,乌亮的黑发飞舞着,面容象温润的玉,这一切都是这么细致可触。少年伸出手去,却无力触碰到她,她终于真正的站在这个世界上了,可他却可能再也无法握住她的手。盼兮的目光在人们面上扫过,落在少年的身上。“你..”她的眼神中出现一丝疑惑。墨先生突然大喊:“盼兮,你不认得世子了么?”将手往牧云德一指。牧云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捂住脸躲到武士身后去。盼兮望向牧云德:“他?”“你当初还是魅灵的时候,不正是与他日夜相处?你不惜危险要凝出真正的身体,不也是为了他?他也跨越千山万水来找你,现在,他就在你的面前?你难道不记得了?”盼兮凝起眉头:“他..”忽然她紧按住额头,颅内仿佛有千万钢针在扎,这就是疼痛么?她没有身体之前,从未尝过这种感受。这痛使她跪倒在地,一手紧紧抠住雪地。那灵鬼在她体内紧紧锁住她的心神,正篡改着她之前的记忆。“盼兮..”牧云笙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痛不已,却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许久,盼兮才缓缓站起身来,重细看了看牧云德:“我好象记得了..真得..是你?”牧云德大喜:“当然是我。”他大步走上去,“当初我们在宫中多快活,你不记得了么?”“是啊..”盼兮欣喜笑着,“我能记得..我最爱在你身边,看你全神的作画..”牧云德一窘:“作画..哦..自然..等我们回宫,我天天画给你看。”“而这个恶人!”墨先生一指地上的少年,“他是明帝的六皇子,一心想谋害世子,还想夺取你的魅实。”牧云笙放声大笑,却笑不出声音,却只能不停的咳出血来,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如果盼兮都已经认不出他,那一切自然再无了意义。盼兮只是呆呆的望着他:“这人..是..”墨先生抽出身旁武士的宝剑:“莫要多说了,现在就结果了他。”他举剑逼近少年。少年却用了最后的力气喊:“住手!”他冷冷望着墨先生,“你也配杀我?把剑给她,我要看她杀我。”墨先生一愣。盼兮望向少年,良久缓缓道:“说得是,将剑给我。”她接过剑来,指到少年咽喉,“我记得很多你做的恶事..你的确不能不杀..”少年望着她,只是笑着:“那你还当记得..你喜欢这个名字,只因为你是世间独一无二..”盼兮呆立在那。不知为何这轻轻的一句话,震动了她的心胸。但心中另一种力量却驱动着她,她手向前递,剑没入少年胸中。少年没有闪避,只是痴痴凝望着她,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你还当记得..我答应造一艘大船,带你去..找..”他眼中的神采终是缓缓散去。盼兮也凝望着这少年,发现不知为何泪在脸上滑落下来。看着少年僵冷的靠在树边。她抽出剑来,跪在少年身边,轻轻伸手拂上他的脸,缓缓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恨了这个人太久,时时恨着,日日恨着,恨得这样刻骨铭心,今天看他死在面前,却觉得心里整个空了,倒象我就是为这仇活着,仇报了,人就不知为何而活着了。”墨先生一挥手,武士上前将少年的身体拖开。“确认他已经死了。”牧云德说,“给我割下他的头来,我可不是那种留后患的蠢人。”武士应声,举刀向少年的颈上切去。盼兮却呼一声:“住手!”手一扬,那剑幻化成一道光飞出,穿过武士的身体,钉在树上,又重凝为长剑。武士立仆于地。她跃起来,奔向少年,扶住他的身体。口中轻喃着:“我怎么了?我这么恨他,却看不得别人伤他。”她抱起少年的身体,却发现轻如一叶。才看见少年的领上,别着一根银色羽翎。她又缓缓转头,另一根银色羽翎,正别在她的发上。“我记得,我在胞衣中之时,有一个人抱着我,他说:”不用怕,不用怕..有我在,世上人都无法伤害你。‘“她将脸贴近少年,轻轻说,”那时..我冷得发抖,他又说,’你冷了吗?这么大的雪..我没办法让你暖和一点..‘“她轻轻将头贴近少年的脸颊:“那人是谁?”墨先生大声说:“好了,盼兮姑娘,世子为了救你,已经身受内伤,我们快些回去休息,不要再呆在这里了。”盼兮低头看着少年,道:“既如此,但我要先做一件事,去将他埋葬了。”她抱起少年,于纷纷大雪中缓缓走远,隐入雪中不见。牧云德慌得直看墨先生。墨先生摇摇头说:“这魅灵儿心念太强,灵鬼儿居然都险些缚不住她,只是这相思太久,岂是一只灵鬼可以轻易变更?所幸她现在只是迷惑,却什么也记不起来,等到你和她相处久了,她自然会渐渐淡忘的。”盼兮抱着少年缓缓走着,眼神木然,只觉得本来在苞蕾之中,日日梦中思念一个人,却突然那一剑后,变得心中空空,只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世间来。总觉得忘了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便这样缓缓走去,不知行了多久。忽然觉得手上少年身子一颤,她感觉到,这少年心房尚暖,还有一息呢。她放下少年,缓缓退后,忽转身直向来处奔去。只唯大雪,将少年缓缓掩盖。8“什么?”宛州军营中,牧云德向手下怒道,“你们跟不上那盼兮?不知她把牧云笙带到哪去了?”墨先生叹道:“若是这未平皇帝真有一息尚存,将来只怕天下之势难论。”牧云德道:“绝不能再让他活着!传令下去,派出骑军,给我搜!”“只怕骑军不识得未平皇帝的模样?”“你们是废物吗?方圆五十里内,凡是少年男子,一律杀死!”“是!”武将引命要走。“等等!”墨先生说,“这人会法术,恐他易容。”牧云德望了墨先生一眼,又缓缓看向那武将:“你明白墨先生的意思了?”武将呆了呆,躬身道:“末将明白,方圆五十里内,凡有活口,一个不留!”铁骑呼啸,奔向雪野。苹烟坐在山坡上,正等候着少年回来。却突然远方传来喊叫声,她和周围的人都惊站起来张望。大道上,有许多人正狂奔了过来。“宛州军来了,见人就杀,快逃吧!”苹烟紧紧抱住那把剑,如果自己走了,少年怎么还找得到自己。如果他们就这样离散了,一生一世再也无法相遇,那比死了还要可怕。9少年缓缓醒来,却觉眼前朦胧一片。突然无数情景涌上心头,他大喊一声:“不!”猛得坐起。身边却只有茫茫一片。他呆呆立着,环顾四方,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似的。一时间想不起要去何方,要做什么?却渐渐的,有一种声音响了起来。少年转身侧听,那声音越来越大,直至轰然而响。突然间,雪沫飞起,一支铁骑飞转过山壁,直冲而来。少年怔怔站着,看他们越奔越近,挥舞着长刀。他突然记起了一切:这是宛州骑军!他转过身,借着雪羽翎,踏雪如飞,向前疾奔。宛州骑军在后面紧紧追赶,利箭不时掠过他的身边没入雪地之中。少年奔过林地,来到草原,这里已经被大雪吞没。而他的身后,茫茫雪原之上,另一侧又现出数百骑士黑影,转眼又汇成数千,象数条黑蟒般漫过雪野,直追而来。牧云笙奔到山坡顶上,忽然站住。他认得这里,这便是他和苹烟分开的地方,山坳中,近千百姓正躲藏着。少年奔下坡去,急切大喊:“快走!有军队杀来了。”人们开始惊慌,纷纷站起。却也有人坐着不动,绝望笑道:“刚从另一边逃来,还能逃去哪呢。”正这时,宛州骑军已经呼啸跃出了坡顶。“包围起来,一个也不要放过!”为首骑将高喊着。骑军两边分开包抄,雪中突然响起不绝的嗖嗖破风之声,弓箭从两边射来,人们尖叫着四下逃喊,孩子的哭声响在雪野里。“苹烟,苹烟,你在哪?”牧云笙四下喊着,却被惊慌奔逃的人群撞倒在雪坑中。雪越来越大了,近处也辩不清面目。牧云笙无助的嘶喊着,却连眼睛都难以睁开,象是在棉絮山中翻腾。马声嘶鸣,铁甲骑士们排成一列,冲杀下来,每马之间相隔不过数尺,筛过人群,惨呼声中,人们象割稻一样被锄倒,在马后留下一片血色残肢。少年被人群拥着向前逃去,仍在大喊:“苹烟,苹烟快逃啊。”只希望她已然离开了吧。可是突然前方也射来了利箭,前面的人的又折逃了回来,四下的地平线上,都出现了骑军的影子,缓缓压来,人们被合围在只有数里方圆的雪野中。骑军们并不急着围杀,他们慢慢逼近,连连发箭,外围的人不断倒下,人们惊恐的越挤越紧,这样下去,他们最终将变成一座尸山。突然那一个声音大吼道:“奶奶的,不过就是死!老子要冲出去,冲出去啊!”那个声音在人堆的中间爆响,一双手推动着紧紧挤来的人群,忽然象是有了默契,开始有更多的手在推动前面的人,更多的声音吼着:“冲出去,冲出去啊!”当前面的死尸被推倒下去,人群突然暴发了起来,他们赤着足,挥着空空的拳头,向骑兵们冲去。牧云笙立在雪野中间,被这个景象震惊,他没有想过这些人此时会有这样的勇气,这是这个国家大地中深藏的血勇,是他在皇城中无法体会的力量。回答人群的只有冷漠的箭声,没有人能冲到骑军的面前,有人冲出了五十步便倒下了,有人冲出了一百步倒下,似乎任何的抗争都没有区别。但尸山终是没有出现,人们的尸首遍布在雪野之上,母亲把孩子盖在身下,夫妇们死时还紧拉着双手,只剩牧云笙呆呆的站在雪野之上,但骑军们竟然没有再围过来,他们结队奔远,去追杀其他各处的百姓去了。牧云笙在已经没膝的雪中艰难的行走了,不知要去哪里,也不知能做什么。正这时,他看见了雪地中,一个小小的影子。少年狂奔过去,然后呆立在那里。苹烟身子象是被马踏过,她口鼻流血,浑身没有半分热量,却不知因为什么力量重新半支起了身体,跪在雪地中,只死死抱住少年丢下的那把剑。“苹烟..”奇迹般的,少女抬起了头,露出一丝极微弱的笑容:“你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了..我答应过..要在这等你回来..”“傻瓜..”少年紧紧抱住女孩,泣不成声。一声马嘶,一匹黑色战马停在了少年的身后十几丈处。“果然还有活口啊,幸亏老子折回来看看。”武士缓缓的举起刀,黑色沉重的刀锋上有浓稠的血慢慢淌下来。他的眼中目光就象狼,杀人的欲望使他面如恶鬼,突然催动了战马。少年抬起头,心中却没有了任何恐惧,因为生死此刻已经不再重要。时间仿佛正在慢慢凝止,他能看见那战马悠缓的舒展身体,能清楚的看见那挥刀者的脸,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手中刀锋上,一滴血正被甩了出来,在空中划过半圆的美丽弧线,慢慢的,悠雅的落入了雪中。这就是死亡前的感觉?或者,这就是当愤怒充满心胸的感觉?被践踏的雪地、满地的尸身、哭喊的人、我不要象他们一样生,也不会象他们一样死!少年心中突然传出了这个狂喊,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只发觉自己猛然间冷冷的抬起头,逼视住对手的眼睛,然后左手握住了剑鞘,右手抓住了剑柄,突然整个身子提起,右腿前屈,左腿悬跪,右手握紧那剑柄的时候,一股冰冷从掌心直贯入他的心脏,而象是闪电击中了他的身体,浑身突然象火一样燃烧了起来,他看见自己的右手挥了出去,象是一道光被从鞘中拔了出来,呼啸向前冲去,一声清脆的声音,象是冰面被击破了,血花在眼前浓烈的泼洒,那武士冲到了他的面前,连人带马仆倒于雪中,向两边倒了下去。剑光将这人与马从中劈成了两半。天空突然传来无数利啸,象是鬼神嘶吼,又象是万鸟齐鸣。少年的手还扬在空中,剑仍指向天穹。他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象是分明曾发生但是又决不可能发生过。他不知道那是祖先留在他身体中的记忆,三百年前,也是一个同样姓牧云的人站在雪地中,面对飞驰而来的骑军,心中想:“我不要象他们一样生,也不会象他们一样死!”也许就曾报着这个信念,当年的少年骑上了战马,开始了无尽的厮战,最终他老了,站在大地的尽头,但他的马后,是他杀出来的整个天下。他开始建立新的王朝,新的盛世,也埋下新的仇恨之种,三百年后,地火终于重冲出地面,所有刀下死去的灵魂在要求报偿。“六皇子此生不能用剑,拨剑之日,就是天下大乱之时。”十七年前,那个星卜师说完这句话,躬身倒退出了殿门。一个人的命运从婴儿时被这句预言所改变。他的父亲希望他成为一个无力与懦弱的人。可有因就有果,有债就有偿,该来的无法被阻挡,该死的无法被救赎,该报偿的也终会被报偿。只因为牧云笙不想就这样死去,他拔出了剑,哪怕从此天下血火满盈。少年缓缓将剑收至眼前,仔细端详。那剑身泛出青光,果然有细密的方格菱纹,不知是如何粹火可得,整把剑象是无数方晶凝成,却又没有一点粗糙不平,闭目用手抚过,象抚过冰冷的玉。“苹烟..你知道吗?有人说,当我拔出剑之日,就是天下大乱,王朝覆灭之时。”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