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迎上前去,道:“我没事,段大哥”他扶着我的双肩,将我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终于松了口气,乐道:“还当真是没事,孝珩果然料事如神”长恭问:“二哥说了什么?”段虎笑道:“老子昨夜本想追着你俩出宫,却被孝珩一把扯住道,有长恭在,木兰不会有事。嘿,今儿一瞧木兰,容光焕发,当真是没事”我与长恭不禁相视而笑,长恭问道:“二哥他人呢?”高孝琬道:“斛律大人、段大人、二哥,都还留在宫里陪皇上玩儿握槊呢”说话间,高延宗、高绍信二王亦紧随高孝琬而入。长恭笑容一凝,道:“三哥,昨夜我与木兰离开后,皇叔可有怪罪?”“皇叔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好看罢了。斛律将军将突厥人洗劫边境六镇之事禀明之后,皇叔已传旨让留在晋阳的赵郡王带部星夜前往了”高孝琬一袭宝蓝衫,气定神闲,潇洒隽贵,他笑望了我一眼,道:“长恭,看来,二哥他这回总算可以了结心事一桩了”我脸颊一红,已经明白了他话语里的意思,长恭含笑凝眸,视线胶灼于我,亦不避嫌疑。粗枝大叶的段虎先是疑惑,继而恍然,刚想要大声说话,却被他身后腰圆膀粗的高延宗一把捂住了嘴,高延宗粗声道:“不可说,不可说”众人皆大笑起来。高延宗道:“四哥,二哥府上的霓霞又要伤心一阵子了”他继续揶揄道:“可怜哦,她对四哥你可是一往情深”“五弟,你常道男人应该三妻四妾,而你府上如今只有凤箫一个妻子,不如你将霓霞收了去吧”长够句,顿时堵得高延宗哑口无言。高澄六子皆生得俊美过人,唯独安德王高延宗却是个胖子,坐则仰,偃则伏,性情爽直傲气,然而,这天不怕地不服的安德王,偏偏娶了一位青梅竹马的妻子,将他治得那叫一个服服帖帖,以至于他谈凤箫而变色,被众人引为笑谈。高延宗嘿嘿一笑,道:“若是霓霞也识得弹琵琶而浅唱,‘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或许会考虑收了霓霞做侧妃也未可知”一语毕,我与长恭皆面红如酡。^.ㄧ.渔阳王高绍信年纪虽幼,却仪容清嘉,行事稳重,他笑道:“五哥,你再是这般口没遮拦,也不怕得罪了我们未来的四嫂?”“木将军,你说,我们的四嫂会不会见怪?”高延宗一脸放涎惫赖的笑问我。“安德王,木兰倒是会唱‘心悦君兮,君不知’,若是霓霞姑娘想学,木兰一定教会她,只是她若学会了,将军当真愿娶?”我黠笑反问。高延宗于是再度哑口无言,唯有嘟囔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早被长够个暴栗子弹了过去,痛得嗷嗷叫了起来。“木兰”段虎在一侧抓耳挠头,急得不行,他几次三番迟疑着,想问,却又不知如何问。我浅笑道:“大哥,你想问我的,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仍是以前的木兰,仍是你的好兄弟”听我此言,他一脸释然,一掌拍在我肩头上,声音如雷,道:“木兰,你这小子,昨夜可知大哥我有多担心?”我捂着肩头,唯有苦笑,道:“初时不知,现在可算是知道了”高孝琬笑道:“好了,闲话少说,木将军,圣旨应该很快就会到了,皇上令你下月出使突厥”长恭面色一凝,道:“木兰,待我进宫请旨,我随你一起去突厥”正文 第276章: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2河清三年三月初五。阳春三月,和煦的春风吹暖大地,河水开始解冻,树枝抽出嫩芽,万物渐渐复苏,一切清新明朗,不复冬日的严寒。一个月前,长恭上奏,愿与翎麾将军一同出使突厥,齐主高湛竟然出人意料的准奏了。初五这天,高湛御辇亲至端门外,来为将要远行出使突厥的众臣饯行。为了这次提亲,齐国派出的求亲使臣多达二百人之众,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车载斗量,可谓费尽心思,不惜血本。临别时,高湛亲赐我与长恭牦尾庭节,并把盏相送,笑道:“有我北齐两大美男为迎亲使节,何愁不为朕迎来突厥的云珠公主?”我们一口饮尽杯中之酒,齐声道:“臣等,一定不辱皇命”与长恭的眸光总能在不经意间碰撞,彼此的眸中皆含了绵绵情思。“木将军”高湛出声唤我,“皇上”我忙恭敬低首,感觉到他的眸光,在我身上停留,颊背,顿如针芒在刺。自那夜之后,他就再未诏见于我。我乃是外地驻将,本不可滞留京师,因着出使突厥之事,才被特许留在邺城,且不用如朝臣一般天天早朝,至于出使突厥的一应大小事宜,亦有礼部官员细心打点,我每日里不过走马前去点卯即返。如此偷得浮生,又与长恭正值绻缱情浓、如胶似胶之时,每日里二人纵马并辔,遍览邺城近郊的如画风光,朝夕相伴,日夜不离,就这样,悠然的过了一个月。快乐得,似乎忘记了人世间的一切烦恼。直到此时,再见高湛,那双狭长的冷眸依然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人卷入无底深渊。心,蓦然一沉,“爱卿,近来可好?”他唇角总是有一抹浅笑,若有若无,透着丝丝玩味。我沉声道,“托皇上鸿福,末将一切都好”“很好”他笑而望向长恭,道:“长恭,我这里还有一道密旨,你与木将军到突厥后,方可打开,届时,你们遵照密旨上的吩咐去做即可”“臣,遵旨”^.ㄧ.***邺城郊外,春光明媚,草长莺飞。远离那个阴魅的皇帝,心情,渐渐在春光的照拂下变得明朗。我与长恭各扯辔勒马,对前来相送的高氏兄弟及段虎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大家在此别过吧”孝珩一向最疼长恭,不舍道:“四弟,一路小心”而延宗却粗声道:“四哥,早些回来,兄弟们可等着你回来喝酒”长恭笑道,“好”老三孝琬神情淡然,亦不多言,道声“保重”却在勒马转身时,眸中掠过的一丝不舍,轻易泄露了心中的情绪“五哥,照顾好四嫂”最小的绍信语不惊人誓不休,笑着冒了这么一句后,扯辔一溜烟,跑了。“长恭,我可是将木兰托付给你了,你一定得好好照顾他,再见他时,若是让我知道你没有好好待他,我一定狠狠修理你”段虎咬着牙警告。“段虎,木兰是你兄弟,我也是你兄弟啊,你怎能厚此薄彼?”高长够脸委屈。“那好吧”段虎挠挠头,转身对我说道:“木兰,我可是把长恭交给你了,若是让我知道你没有好好待他,我一定狠狠修理你”我哑口无言∥虎却很没仪态的哈哈兴,笑完之后,他伸长手臂一把揽着我,轻声道:“木兰,我的好兄弟,我会想你的”“段虎,你今天很娘娘腔呢”我鼻子一酸,揽着他,轻声说道。“段虎”这回轮到长恭在一侧咬着牙警告了。“嘿嘿”段虎挠挠头,道声:“老子走了”便也纵马去追前面的兄弟去了。就这样,由兰陵王高长恭率领的北齐求亲队伍,浩浩荡荡从邺城出发,一路往北而去。正文 第277章:敕勒川,阴山下 1一路往北行,出燕门关,越过长城,风光渐渐不同于中原。美丽的敕勒,辽阔的草原出现在我们眼前。敕勒,一个美丽的名字,一千年后的人们,在一首耳熟能详的北朝民歌里知道了她,知道了她曾经天苍苍野茫的绝美风光,哪怕在一千年后,她已经面目全非,改变了昔日的模样。青黛色的大青山巍然屹立于北方,黄河在这片土地上迂回曲折,绿草繁茂的大草原,漫延至望不到边际的远方。闪着金光的河流绕过森林,绕过草原,绕过美丽富饶的敕勒川。一个来到之后,就让我深深喜爱的地方。正值三月下旬,天气晴好,蓝天如碧,绿色的大草原上点缀了数不清的繁花,紫色、黄色、粉色、蓝色、白色、一朵朵在风中摇曳,一直漫延到了天边。雪白的羊群,是草地上漂浮的云朵,奔驰的骏马,是草原上的跃动的精灵。我们纵马疾驰,吸入鼻中的,是空气中漫开的花香、草香、泥土香。^.ㄧ.马儿停在一个起伏的草坡上,我与长恭勒马扯辔,并肩而立。来到这辽阔的大草原上,怎能不让人心旷神怡,心生豪迈?我将双手合至唇边,放声尖叫,徐风,迎面吹来,吹面不寒的快意。“木兰,似乎从来没见你这么快乐过”长恭笑凝着我,我伸展双臂,任风,吹拂我的头发,笑道:“长恭,我们来比赛骑马,好不好?”“好”他笑着回答,又黠笑道:“比赛,要立下奖罚才好”我侧头想了想,远处传来牧羊人嘹亮的歌声,有了我笑道:“输的人,唱一支草原上的歌来听听,如何?”“行”他一口答应。“那么,就以河的转弯处为终点吧”我指着远处的河流。清澈的河流,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金光,她温柔的转身,如同美丽的女子,身姿妙曼而又迷人。长恭望了望远方,笑道:“木兰,出发吧”我笑着扬起手中的鞭子,一声哨响,两匹骏马立即快如离弦之箭,几乎同时出发。风在耳边呼啸,吹乱了我的头发。一红一灰两匹马保持着平行的距离,风驰电掣,而马背上的欢笑声,传得好远好远‘轻尘’终究敌不过‘焰风’,渐渐的落后,长恭高甩着手中的马鞭,回身而笑,喊道:“木兰,快啊,快啊”“你等着”我怎肯示弱,扬鞭策马,‘轻尘’仿佛感觉到主人的心境,踏碎了浅草,染绿了马蹄。两匹马越跑越快,没过多久,那道美丽的河流便越来越近。我们皆俯低身子,停止了欢笑,准备最后的冲刺。一千米,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在大概只有五十米的地方,我的马儿‘轻尘’忽然脚步一个踉跄。心中暗道“糟了”,这草原上有许多鼠洞,我知道,‘轻尘’一定很不幸的踩中了其中一个。我急拉缰绳,来不及了,马儿已经前腿跪地,我的身子也出于惯性,向前飞去。正文 第278章:敕勒川,阴山下 2“木兰”长恭惊呼扯辔,翻身下马。我在柔软的草地上滚了几滚,躺下一动不动,长恭冲至我身边,将我揽在怀里,俊颜焦灼,一脸紧张。连声问:“木兰,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我惊魂初定,心仍呯呯直跳,所幸毫发无损,于是浅浅露出了笑容。“你吓死我了”长恭大松一口气。‘轻尘’已经迅速从地上爬起,好在它也并未受伤,几个来回踱步后,又开始悠然在河岸啃食着青草“我没事”我沾了一身草屑,赖在他怀里蹭泥,笑道:“原本想跟你比个输赢,想不到倒出了这个意外,白让你赢了我”“哈,这么说,你是因为踩中鼠洞,才会输给了我?”他环着我,笑颜宠溺,我点头道,“当然”“好吧,好吧,就算是我胜之不武,但到底还是我赢了”他放开我,悠然坐在草地上,反手撑臂,好整以瑕的看着我,笑道:“木兰,你要遵守承诺,唱一支草原上的歌来给我听听”心中暗暗叫苦,其实我哪里会唱什么草原民歌,不过是自持马术超群,总归有几份赢的胜算,所以才与他比赛,如今果然输了。见他一脸黠笑,我只得想啊想,想到了腾格尔的《天堂》,于是起身,学着腾格尔粗犷的嗓音,张开双臂唱道:“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W^w`w`.``k`x``o`m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奔驰的骏马洁白的羊群哎耶还有你姑娘这是我的家哎耶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结果,没唱几句,长恭就捂住了耳朵,嘴里嚷道:“木兰,你这哪是唱歌啊,简直就是折磨人”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道:“我就会唱这首歌了,你不爱听,我也没办法。你唱得好,不如你来唱吧?”“但是,是我赢了啊”他不肯妥协。“但是,我的马儿踩中鼠洞啊,不然,一定是我赢”我狡辩道:“而且,歌,我也唱了,是你不爱听罢了”“你”他素喜促狭,此时望着我得意洋洋的小样,却没了办法。想了想,他笑道:“我会唱斛律叔叔教我的敕勒川”“好”我高举双臂赞成于是,他盘膝而坐,笑望着我,凤眸璨然,若夕阳下闪烁金芒的河水,轻唱:“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歌声轻快,渐至嘹亮,仿佛夹带了草原的清香,扑鼻而来,沁入五脏六腑。情思,宛如草原上奔驰的骏马,潇洒、飘逸;又如敕勒大地上弯蜒的黄河,秀美、缠绵。我轻倚在他怀里,此时,夕阳西下,并肩坐在草地上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好长好长。侧首望他,这俊美的男子,被身后的斜阳镶上柔柔的金边,眸光潋滟,眼梢眉角尽是温柔的笑。我痴痴的望着他,轻轻的跟他一起哼唱:“天苍苍,野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正文 第279章:敕勒川,阴山下 3在这碧绿的世界里,风儿如此轻柔,心中是满满当当的欢喜,挽着爱人的手臂,轻轻哼唱欢快的歌谣,正如长恭所说,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快乐过。挥舞着双手冲进一群正在吃草的绵羊群中,将它们赶得咩咩乱叫如风吹云散。“木兰,别跑那么快”长恭紧紧跟着我,笑容宠溺、而又纵容。不远处,有两头牤牛正在河边汲水,牤牛脖子粗短,体格粗壮,头上长了一对尖而直的短角,脸上却长满了田螺大小的一簇簇鬈毛,给它们凶悍的形象倒添了几许漂亮及可爱。我刚要再次冲上去,长恭连忙一把拽着我,说道:“牤牛性子急燥,不要惹恼了它”“是吗?看起来不会啊?”我捡起一块小石子,远远的朝公牛抛了过去。“哞”牤牛低声叫了一声,尾巴一甩,继续喝水。“你瞧,它脾气温顺着呢”我得意的看着长恭,他兴,揉揉我的头发,说道:“还是瞧瞧你自己罢,刚刚躺在草丛里,弄了一脸脏兮兮的”我笑着,仰首望时,从他清亮的眸中,看到我的倒影,唯有我的倒影。“木兰”他眸中的温柔,如一醇清酒,吻,将要落下,“有人”我偏头躲开,轻声提醒,却在他举目四顾之时,我已经笑着跑远,“骗你的”我哈哈大笑的朝他扮鬼脸。是啊,四下无人,唯有风,在温柔的吹,远远的,羊羔咩咩的叫声传来,这是,属于我们二人的世界。“木兰,小心你身后那两头疟长够脸无奈的笑。“不怕”我笑着冲他招手,转首一看,却发现其中一头牤牛,停止了吸水,正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我,它,似乎在怪我打扰了它喝水。惨了,心中咯噔一下,我慌不择路的向前逃去,那头牛迟疑了一下,竟然朝我追了上来。长够看形势不妙,着急喊道,“木兰,往东边,往东边跑”然而,我一着急,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只管撒开脚丫子往前奔去,沿着河岸跑了老远,累得我气喘吁吁,回头一看,牤牛仍在身后紧紧跟着,大有追不到我誓不罢休的样子。天啦,我哪儿能跑得过它啊灵机一动,我转身便往河里冲去,一个猛扎扎进了河里。正文 第280章:敕勒川,阴山下 4我一下水,牤牛也跟着下了水,却在浅水处停了下来,我潜至河中心,露出一个头来,看着那牛上了岸,抖擞了一下湿漉漉的身子,继续吃着草,不再理我。真是哭笑不得,看来,它的目的还真是把我逼下水啊,真后悔没听长恭的,这牛还真不能惹“木兰,你没事吧?”长恭追了上来,在岸边撑着双膝,气喘吁吁的看着我,他一见我那沮丧的狼狈样,竟敢在岸边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我气呼呼的看着他,灵机一动,装成溺水的模样,扑腾出水花,嘴里嚷嚷道:“长恭,我脚抽筋了”说罢,渐渐往水里沉去。长恭停止了笑容,一脸紧张,大叫:“木兰,木兰。W^w`w`.``k`x``o`m”我从水里突然冒出来,又沉下去,手胡乱挥舞挣扎。再次大叫:“救我,长恭”果然,他立即‘扑腾’一声跳入河中,迅速朝我游来,嘴里还焦急的叫道:“木兰,我来救你来了,你再撑一下,千万要再撑一下”待他游近,我哈哈大笑着从水里钻出来,得意的笑道:“傻子,你上当了,我可是游泳健将,哪儿那么容易溺水啊?”他呆呆的望着我,脸色苍白,我嘻笑着游至他身边,继续道:“喂,傻子”他狠狠的盯了我一眼,转身往岸边游去,我怔住了,追上去问:“长恭,你生气了?”他不理我,只管继续往前游,我往前一钻,挡在他面前,哀求道:“不要生气啊,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他站在水中,凝望着我,水濯了他纤长的睫羽,顺着他下巴缓缓流下,“长恭”我轻声唤他,他一把将我揽入怀里,紧得几乎将我揉碎,半响,才轻声说道:“木兰,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兴”“嗯”天地静谧,羊群如飘动的白云,在碧玉般的草坡上安静吃草,闯祸的牤牛迈着悠然步伐走远了。水影绰绰,在阳光下闪烁金子般的光芒』然,远处的河弯里,水花溅起’密的芦苇丛中,飞起了十几只洁白的天鹅,她们引颈飞向蓝天,仿佛云朵般白的耀眼,一朵朵,一朵朵,让我们,置身于梦幻般的世界。正文 第281章:敕勒川,阴山下 5蜿蜒流过草原的河水,有彻骨的涼意,我们上岸后,迅速奔马跑到一户牧人的毡账里,问女主人借了两身干净的衣服。换好衫后,走出毡帐,太阳渐渐西沉,远处,落日的余晖将河流染成金色,草原,如墨玉一般,辽阔、起伏。我们在夕阳下策马回营地,远处的落日、夕阳、晚霞将天空点缀得美不胜收,河流宛如一条金色的腰带飘至远方,牧马人嘹亮的歌声再次响起在苍茫大地,天快黑了,羊儿、狗儿、马儿、都要回家了。我与长恭皆勒马扯辔,屏息望着草原落日的美景,心,渐渐变得柔和、宁静。“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我的母亲吗?”身畔,这俊美的男子,望着敕勒川的山山水水,双眸氤氲了浓浓哀伤,他沉溺在遥远的回忆里,轻声道:“我母亲,她,是一个敕勒女子”“她是马背上的精灵,是草原上最美的花朵,她跟你一样,也喜欢直立在马背上,开心的笑,笑声如金铃一般响亮。她嫁给了草原上最好的猎手,她以为她会在草原上幸福的过一辈子,然而,她遇到了我父亲。我的父亲一眼就看中了她,将她强抢回邺城,她住在宫里,四周都是高墙,与十几个美貌女子共有一个丈夫,虽然我父亲疼她爱她,她却郁郁寡欢,日渐消瘦,她只愿回到草原去。在我出世后不久,她终于偷偷溜回了草原,却得知,她原来的丈夫早已伤心而死。她,于是选择在一个落日的黄昏,静静的走入河中,结束了自己十九岁的年轻生命”“长恭,对不起”凝望着他,我的心,充满了愧疚,在河边开的那个玩笑,竟无意中触痛了他深埋于心中的伤痕。这儿,是他母亲曾经纵马驰骋、一路洒过金铃般笑声的故乡,亦是她母亲将消与爱恋埋葬的故乡。在这美丽的草原、绚烂的夕阳下,长恭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往事,讲给给我听,我知道,往事中的那位马背上的绝美少女,是这个从小失去母爱的男子,心中永远的痛而孤独的年幼时光,又何尝不是我心中的最痛呢?W^w`w`.``k`x``o`m长恭凝眸望我,“翎儿,我消,与你,永远都不要分离”“嗯”我肯定的点头。笑着将双手合拢唇边,在夕阳下,我对着美丽的草原呐喊:“敕勒川的高山河流,请你们作证,我郑翎,与高长恭,永远,永远也不要分离”永远永远,永远也不要分离。风儿,将我的誓言,吹遍了广袤的草原,一红一白两匹骏马,驰骋在火烧云的天空下。清脆的笑声,传得好远,好远。正文 第282章:阿史那云珠 1经勅勒,过阴山,越过浩瀚戈壁,再往北行,渐渐地,我们进入了突厥境内。在这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长期以来生活着大量的游牧民族,匈奴、鲜卑、柔然、敕勒、突厥、契丹‘真、还有金戈铁马一统天下的蒙古。这些马背上的民族,骠悍狂野,铁骑铮铮称雄塞外,千年来,他们,一直就是中原民族的心头之患。驼铃叮咚,在这一望无际的塞外原野,亦有过数不清的汉家男儿、皇室公主,或征战、或和亲,踏上了这片苍凉的土地。曾经,细君、解忧公主在此思念故乡,望断天涯;曾经,少年将军霍去病,在此挥戈扬鞭,意气风发;曾经,绝代佳人王昭君,歌声断肠,落雁悲啼,一夜夜,吹奏起幽怨的明君曲;曾经,诗赋才女蔡文姬,被掳塞外,弃子归家时,胡茄苍凉,泣血十八拍。男儿纵横驰骋,女子悲泣莫名。塞外,秋草飒飒之时,有多少悲意萌生?落日塞尘起,胡骑猎清秋。我素来不喜望月伤怀,闻风落泪,此时,竟也生出无数感慨。***戈壁的风沙吹赤了少年的双颊,五月初,我们终于抵达了突厥都斤山牙帐。得知齐国使团满载绫罗财物远道而来,木杆大汗亲自相迎。木杆大汗年近五旬,琉目勾鼻,长相与燕都倒有几分相似,那双精明的眼神却透露了内心的睿智及狡黠。也是,他是统治突厥这支狼一般凶残嗜血善战民族的大可汗,岂能小觑?此时,他将北齐送来的所有的礼品照单全收,喜笑颜开道:“兰陵王,你来得太巧了,今天,正是我突厥王庭大喜之日,本王美丽的小女儿云珠公主终于定下了终身,本王终于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今晚,还请兰陵王能够亲自前来一齐参加订亲喜宴”长恭唇角微勾,揖手道:“大汗,公主年方十三,正值妙龄,何必这么早订下亲事?我大齐国主素来仰慕突厥之强盛、大汗之威名久矣,此次,皇叔特派我等诚意前来向胺那公主提亲。大齐国富民强,云珠公主嫁去,定居后位,尊宠荣耀加身。还请大汗三思”木杆大汗敛了笑容,摸摸下巴密密丛丛的络腮胡须,道:“我只有一女,岂可许二夫?齐国虽有心相迎,却来得太迟好在小女年龄尚小,并不急于出嫁,所以兰陵王亦不必心焦,有什么事情,大可等订婚宴过后再说”听木杆大汗此言,大有松动,长恭与我相视一笑,答:“公主订婚宴,长够定前来祝贺”正文 第283章:阿史那云珠 2在回驿所的路上,我道:“木杆这头老狼,竟比狐狸还狡猾,一个女儿却想两头许,我看呀,无论齐或是周,哪方都不能高兴得太早。唯有等公主真正进了洞房,赢方才能真正举怀欢庆”长恭笑道:“突厥人极其贪婪狡诈,这点,齐周都清楚。如若木杆大汗信守他与北周的婚盟,今日我们反而要失望而归了”“这倒也是”我不禁也兴,又道:“长恭,你有没发现,木杆大汗面带病容,似乎大病初愈一般”“嗯”长恭凝眸沉思,道:“有传闻,年初突厥兵败,木杆狼狈返返回突厥途中染了一场重病。如今看来,他的这场病,还未完全好”我俩正说着话,突然前方一阵嘈杂,只见一匹棕红骏马踏尘而来,马背上是一名身着火红衣衫的突厥少女,只见她挥动马鞭,快如疾电,而那名少女的身后,却是十几名突厥士兵,嘴里叫着:“公主,停下,公主,别跑了”我和长恭皆诧讶,莫非这马上的红衣少女就是突厥公主胺那云珠?W^w`w`.``k`x``o`m一位拎着挤奶桶的突厥老妈妈正摇晃晃的走着,年迈之人,行动迟缓,哪里来得及避开,展眼,胺那公主的座骑已经逼近。说时迟,长寡经跃身下马。我急唤道:“长恭,小心”在那一刹那,身手敏捷的长寡将老妈妈拉开,只听到骏马扬蹄一声长嘶,原来胺那公主也看到了老妈妈,她慌忙急拉缰绳,然而马的速度过快,猛然扯辔,马直立长嘶,公主一个身形不稳,直接跌落马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长恭伸出手去,于是,公主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的手中,瞬时软香在怀。这是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一双有着小扇般扑闪睫毛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是异域的风情,而那小巧红润的嘴唇此时正惊讶的张着,她定定的望着长恭,惊魂稍定,脸颊渐渐泛起红晕,更添了几分美丽,却详怒道:“你,快放我下来”长恭笑着将她放下。她一落地,却一个踉跄,他只得又伸出手去,扶住了她手臂,这回她没有拒绝,脸飞红霞,羞赧的望着他。长恭问道:“公主,你没事吧?”她讶然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长恭笑道:“你看你后面”原来,那一群追赶的士兵已经赶上来了,他们见公主坠马,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下马跪倒在尘土中。正文 第284章:阿史那云珠 3胺那兰珠脸上泛起一丝厌恶,她转过头来,望着长恭,问道:“谢谢你救了我。你不是突厥人?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语速极快,说的却是汉语,一连几个问题抛来,长够一笑答道:“回公主,我是齐国使者,我叫高长恭”“高长恭”胺那兰珠雀跃道:“你是兰陵王高长恭?长恭点点头,答道:“正是”此时,我亦翻身下马,长恭将我介绍给公主道:“这位是翎麾将军木兰”我抱拳行礼道:“见过公主”胺那公主一脸纯真,小脸红润未褪,在凝望长恭时,却毫不掩饰眸光灼灼。此时,她微偏着头,微笑着看着我们,抿嘴笑道:“齐国看来是个好地方,竟会有木将军与兰陵王这般好看的男人”我心中暗笑,人称红颜为祸水,但蓝颜又何缺尤物呢?无论哪位少女见到长恭,都会惊为天人,难逃他那张美伦美焕的俊脸诱惑。我昔日作歪诗,戏称‘将军生有倾城色,世间少女尽徬徨,风姿迷倒可汗女,芳心暗许心荡漾’今日,想不到一语成谶。长恭笑道:“公主生得才叫貌美,人人称赞公主是‘塞外奇葩’,今日本王亲眼得见,才知传言果然不虚”胺那公主脸上一抹红晕,抿嘴笑道:“云珠亦闻北齐兰陵王美貌冠绝天下,故不敢在王爷面前称‘美貌’二字”我听了,不禁扑哧笑出声来,心中亦喜欢胺那公主的这种直言快语。“兰陵王,木将军,我还能见到你们吗?”眼前的少女青春俏丽,身姿窈窕,刑宛如夏天原野上最绚烂的花朵,任谁见了也不能不喜欢她。长恭唇角勾勒出一丝浅笑,眸光明亮,答道:“当然可以,公主,今晚,我们还要去参加你的订婚喜宴呢”“今晚,你们也会去?”胺那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花朵般绚丽的脸庞泛起一丝忧伤。她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跃上马背,扯辔坐于马上,道:“我才不管什么订婚宴呢,不过,兰陵王,今晚,我等你来”说罢,她将手中的马鞭轻扬,马儿擦身而过,疾驰远去。正文 第285章:阿史那云珠 4望着公主远去的身影,我笑道:“长恭,我有一条计策,定能赢得这场迎亲战的胜利”“哦,什么计策?”长恭扯辔勒马。“美男计呀”我嗤嗤笑道:“你没发现吗?方才,云珠公主望你的眼神,分明是美目含情,她心中一定在想,哇,原来齐国的男儿这般俊美迷人,一个王爷都如此英俊潇洒了,那皇帝岂不更是人中之龙吗?所以,只要公主心花怒放,必定不甩那北周皇帝宇文邕,那北周的提亲团不就白忙活了?”我原本是戏谑顽笑,说至最后,话语里竟有了几分酸溜溜的味道。长恭哭笑不得,道:“木兰,好呀你,竟敢拿我来取笑”我笑着策马而走,嘻笑道:“我说的也是实情,有你兰陵王高长恭亲自出马,不用这条计策倒也白白浪费了”“驾”他一扬鞭,‘焰风’扬蹄向我追来,眨眼间,就已近至我身侧,他从马上伸手,一把捞住了我的手臂,道:“看来,我需要好好教训你了”我挣不脱手臂,唯有见风转舵,连连讨饶道:“王爷,好王爷,请原谅木兰口无遮拦吧,木兰下次不敢了,再不敢了”他啼笑皆非,道:“木兰,你好没骨气”“我又打不过你,所以”我吐舌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哈,果然乖觉”他放了我,笑道:“不过,我倒真有一个方法”我忙问道:“什么方法?”他笑道:“东面可汗胺那库头与我齐国暗中交往密切,背地里不知拿了我们多少好处,这次只要他肯帮忙在木杆大汗面前帮齐国美言几句,或许,事情有转机也未可知”“哦”我恍然,原来还有这层玄机,又打趣他道:“那么,你这美男计看来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长恭详恼道:“木兰”“哈哈”我见他神情不对,连忙急拉缰绳,准备开溜,笑道:“兰陵王,是不是还想跟我再来一场比试?”然而,他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已经扯住了‘轻尘’的笼头,他顺势一跃,已经跳至我的马背上,他将我拥在怀里,唇在我耳畔,邪魅的轻笑道:“我倒不想在这儿跟你比试,唯有等晚上再与你好好较量了”这一回,轮到我面红耳赤了。正文 第286章:阿史那云珠 5这晚,木杆可汗在金帐大摆宴席,盛宴来宾”齐兰陵王高长恭携众一进入,立即引人侧目,毕竟这是北周皇帝与突厥公主的订亲宴,而齐国来使,自然显得突兀几道不友好的目光射来,我侧目望去,原来是北周使团一众人等。在我们之前,宇文邕已派了四位迎亲大臣前来突厥,分别是陈国公宇文纯、许国公宇文贵、神武公窦毅、南安公杨荐。此四人奉备皇后文物及行殿,并六宫以下百二十人,到了突厥的王庭以皇后礼准备迎接未来的北周胺那皇后。然而,我未曾想到,竟然望见了他。齐炀王宇文宪∞发高束,潇洒挺拨。三年了,他已从恬淡的少年,长成英姿迫人的将领,再无一丝当年的青涩。只有那对清眸依然恬淡,望之如沐春风。他的容颜有他大哥的影子,愈是年长愈是分明。只是,宇文毓是孤独清冷的,如冰雪大地一抹剪影。而他则更为明晰,如阳春和风般轻拂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