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满意?『太平凡、太无趣。』……意思是:活得毫无目标?『不,我有目标。我的目标是在三下岁之前买房子,拥有属于自己的,在自己的土地上终老。』……不容易达成吗?『也不算不容易,我的收入尚可,一切都在计划内。』……有目标,而且不算困难,那为何你还不满意现在的生活?『……生活不就是如此?一成不变的过着,每一个明天都活得像今天。随便找个人来问,都会认为这种生活难以用满意来概括。』……也就是说,你厌倦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算是吧。』……那么,你想改变吗?『不想。』想也没想的。……为什么?你不是不满意吗?(居然听起来是很讶异的样子)『不满意并不表示愿意改变。』她非常的实际。……何必过得如此苟且?『不能这么说。不想改变,是因为改变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生活不就是那样?乏味,或者孤单,听起不很沉闷,但它代表没有事,没有事就是平安。』……所以如果我给你机会改变,帮你完成梦想,使你的人生从此过得精彩无比,你认为自己可以做到不为所动?『你给我?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打算知道。别人给的任何东西,我从来不要,更何况是你这个陌生人。我没打算改行当乞丐,你就省省吧。』被触犯到禁忌,www奇lvsetxt書com网她语气冷了起来,突然想起自己干嘛跟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哈啦?他谁啊?……不过他是谁完全不重要,她该羞愧的是自己居然防心全无的跟着那声音一搭一唱那么久!还没到三十岁,居然已经开始三姑六婆起来了吗?太可怕了!她不想再理会那道声音,想要走人,却赫然发现自己并不存在!她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别人,不,应该说她没有在『看』,一切都只是虚虚幻幻的『感觉』,这是怎么一回事!?……别急,再一会儿就好。『你是谁?』戒备的脱口问出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想知道。……我吗?呵呵呵,我是谁,你无须——(莫测高深的)所以很快的打断它:『算了,不要告诉我你是谁,放我离开就可以了。』……话题还没有完之前,你就待着吧。(声音里刮着十级北风的力道)她只能无言。而她的无言,似乎被解读为一种示弱,或者是足够的敬畏。所以『那声音』愉悦的恢复回莫测高深的口吻,仿佛方才的脱稿对话不存在,径自以没有任何情绪的空渺让李想体会何谓虚的压力。……好,再说回改变吧。她决定让那个声音把话说完,不再搭理。……你说你不想要改变,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我能够给你什么惊喜,所以先别急着否定。不管给的是什么,她不会要,也拒绝被强加于身。不必开口,对方似乎对她心中的想法一清二楚,所以它又道——……嘴硬的人我见多了,可年轻人,你要了解,你的心顺,并不交由嘴巴决定。总之,从即刻起,你的生活将开始改变,从此不再乏味……『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请不要随便干涉别人的人生!喂!听到没有?』李想认为自己在高声大叫,虽然并没有办法听到自己的声音,但她相信『那人』可以明白她心中的忿怒与排拒。可,即使明白,人家也不打算搭理,只以仙乐飘飘、鬼气森森的空寂声音,丢下临秋波的最后一句——……好好享受我送给你的精彩人生吧。『喂!』她大叫,但再也没有回音,而她感觉到,『它』已经不存在于这个地方了。这个地方是哪里?当这个念头闪入脑海中时,她瞬间推动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弯弯弯『哈嗯……』这是第几十次?或是几百次控制不住自己打哈欠?明明昨夜睡得那么久、那么沉,沉到今天早上还睡过头,错过了早餐校务会议,也打破了自己从小到大从来不迟到的好习惯。天啊……从来最痛恨别人不守时的人,居然也会有迟到的一天!太难以接受了,她唾弃自己。一边唾弃、一边打哈欠,不管用什么方法企图振作精神,也都无法制止拼命往上冒的哈欠,全都是徒劳无功,即使极力掩饰,也没办法不让眼泪时,充满善意的询问她是否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口气非常的温柔,温柔到可以去生命线当义工。连学校里最大剌剌的白目老师,也在今天表现良好,完全没找她麻烦,反而关怀备至,无时不刻都出现在她视线内,说是要安慰她。甚至是向来调皮捣蛋的学生,也在今天规矩了一点,每一双眼睛都在小心翼翼的探询着她的脸色,每一道交换心得的眼波都带着最青春的臆测——李老师是不是失恋了啊?一定是!你看她一直在流眼泪。啊,真可怜。李老师长得满好看的,也会被甩哦?哎,没办法,她太酷了,男生都爱温柔型的女人,她这样不行啦。也是哦,李老师看起来就是不好相处的样子说……对于台下那些宪窑章尘早的交流声,不是李想有读心术,而是在办公室被问得多了,以至于看到学生热烈的眉来眼去,就显得很好解读。一个未婚的女老师,能被猜测的,也就只有感情问题了。要是知道她这狼狈模样并非来自感情问题的话,只会让人大失所望,她也就从善如流的不多作解释了,反正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泪光闪闪、为爱伤风、为情感冒的美女老师,多么惹人怜爱啊。而,一个纯粹很困而猛流泪,或者是不幸感染角膜炎的女老师是令人扫兴的,因为这太平凡了、太不梦幻了,大家都拒绝接受。李想已经解释了好几遍她迟到是因为睡过头,整天一直流泪则来自睡眠不足(虽然这说词如此矛盾,却是真的)同事们依然还在温柔的问她:『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要跟我说啊,别闷在心底,对身体不好。』事情很明白,反正真话就是被当成耳边风,她也就不说了。随便他们吧。李想从来不是个严厉的老师,但也并不是那种让学生乐于亲近的人,她在学生私底下流传的教师评价名单上,归类在:没有亲和力、不可哈啦一栏,也就是被认定在绝对无法与学生打成一片的那种老师。她的长相虽好,但美得很有距离,称不上讨喜;讲课虽认真,却因为声音偏向清冷,很适合去当信用卡服务中心的总机小姐,绝对可以让人分不清是在与计算机合成音对话或是真人对话,她的声音里没有承载感情。与人谈话或上课时,总是平平静静的陈述,从不高声讲话更不讲废弃。有些老师将一半的上课时间用来与学生哈啦,美其名曰是联系师生感情,于是把自家鸡毛蒜皮的事都倒出来讲,就这样打混完半个学期,只等到其中考到了,随便画个重点叫学生背起来就行了——这种老师最受学生欢迎,对于她所任教的这所三流私立高中而言,学生的学习意愿并不高,最怕遇到太过认真教学的老师。而李想从不在上课时间废话的冷然,让学生都不敢主动接近她。每年的四月一日愚人节,她是所有学生唯一不敢亚心整的老师,她不是最机车的老师,不过却是学生觉得最不可亵玩的那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她,从来不让学校安排她带班,她没有那么多的爱心,而学生也无法对着她冷淡的脸谈心事,所以即使她很爱钱,那万把块钱的带班费,她完全不想赚,只想单单纯纯地当她的国文老师……嗯,不对,由于私校的经费有限,她不止当国文老师,有时还得兼当历史、地理、公民课等的代课老师,上学期她就是因为拼命帮休产假的同事代课,而差点吐血过劳死。这个学期虽然不再那么卖命,但仍然有很扯的事,因为这学期她连家政课也能帮学生上了!唉,只能说,这就是人生啊。乏味,却也只能随波逐流的天天这么过着,不可能有任何改变……咦!想到『改变』,她现在想起来了,昨天就是做了个好奇怪又好冗长的梦,才害得自己今天爬不起来,整天都在拼命打哈欠。天晓得这是什么怪事,真见鬼了。『老师?』由于李想讲课到一半,突然止住声音,而且好像陷入了发呆之中,于是班代只好勇敢的轻声开口,将老师云游天外的思绪给唤回来。李想猛然回神,看到台下每一双好奇的眼都瞪着她看,她小心忍下一抹哈欠后,对学生道:『抱歉,老师今天精神不太好。这样吧,你们利用现在的时间分组讨论,根据上次分组好的名单各自集合,讨论出每一组要做的小论文,在下课之前选好你们题目与方向。』李想的话还没交待完,下面已经哀号一片——『老师,不要今天决定啦!这样时间太赶了,我们有些人还没分组好耶,更别说找题目了,我们不知道要怎么找啦!』李想不为所动,接着道:『在学期开始,我已经将这学期的进度表分给你们,也特地用了两堂课讲解小论文的创作方法,并再三提醒你们要开始准备小论文的作业,相信大家都还记得。总之,期中考过后的第一堂作文课,你们要缴报告,并上台做口头报告。这份小论文将是你们这学期的作文成绩的主要依据,请各位好自为之。现在,请大家开始讨论,有不明白的地方面军,可以来问我。』『老师,那今天不讲课了,会不会赶不上期中考的进度啊?』有同学问。『没关系,进度不重要,只要帮我们画考试重点就好了!』有同学趁机斗胆要求。然后是一群欣然同意的起哄声——『老师,画重点、画重点、画重点!』李想淡然道:『各位放心,不会有赶不上进度的问题。老师不介意找时间帮你们补课,绝对会赶在考试之前完成进度。』『啊……老师,不要啦……你可以不用那么认真的,我们不介意,真的!』哀号声又起,倒成一片。『好了,安静。』李想给了他们几分钟去鬼哭神号后,开始控制场面,对班代道:『你维持好秩序,协助同学分组。搬桌子时记得尽量小声,不要吵到别班同学上课。』『是的,老师。』班代赶紧去忙了。李想看到情况得到控制之后,才坐回黑板一角的办公桌,揉按着自己疲倦的额头,脑袋糊成一团,想将所有一切想清楚,却完全做不到,满心只想着:好累、好困,如果可以马上找个地方睡死过去就好了……极底疲累的背后,还有着对未来的隐隐不安,似乎,有什么事,将要改变……是什么声音?李想将头埋进毯子里,紧皱着眉,企图抗拒所以干扰她睡眠的声音。是谁那么没有公德心,把音乐放得那么大声?她都已经把门窗关紧了,居然还不能将声音给挡在门外吗?音乐仍然扰人的响着,而且有愈来愈大声的倾向,因为她把自己埋在枕头里都无济于事。太过份了……虽然生气,但又忍不住分出一点注意力聆听这串熟悉的乐调,是流行乐,是前两年非常流行的一首歌,传唱大街小巷,走在路上时,几乎每一个商家都把这首歌当国歌来每天播放。是周杰伦的『晴天』,不过怎么乐调一直重复在副歌的部分?是谁家的音响秀逗了?咦,不对!应该不是音响,这好像是手机的音乐吧?点点头,迷迷糊糊的脑袋虽然迟顿但已经能思索,是手机没错,只有手机铃声才会不断重复同样一段乐曲……可是她的手机坏了啊……就算没坏吧?也不是这种和弦铃声,那,那这是哪来的?莫非是鬼在叫?就算是见鬼好了,可不可以小声一点,她现在超累超困,就算地下十八层的魑魅魍魉都围在她面前,她也没力气害怕啊。她不记得自己怎么上完今天的课,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到家的,好像是自己骑机车,又好像是哪个同事担心她的状况,于是好心开车送她一程。总之,直到现在她才又有意识,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在她的住民。即使不知道如何回来的,倒是很肯定自己昏睡的地方正是自己的地盘。那还在叫的手机铃声,很近的样子,而且近在身旁……怎么会?虽然脑袋还不清楚,但身体早已本能的寻找着铃声的方向,就在床上,夹缠在凉被里的样子。她两只手在大床上滑动摸索,不一会,终于准确摸到了声音的来处,凉凉小小的一具金属物体——果然是一支手机!当她手摸到手机时,心中的讶异也就淡了。因为她想到前天张品曜来到她的小窝,两人……嗯,咳咳,不是很情愿的相见,自然也就不会有太愉快的道别,总之、总之就是后来她把他赶走了,没给他收拾细软的机会,所以有一两样东西落了下来,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手机的音乐仍然非常有耐心的响着,而她终于清醒。好想扁人,更想摔手机。但不行,这是别人的东西,她的人生原则就是从来不收别人的馈赠,也不会破坏不发球自己的东西。就算心底已经将这支精巧的手机支解,也不表示她会真的这样做。『喂!打来做什么?响了那么久没人接,有点礼貌的人都知道该停止这种恶意骚扰!』恶声恶气的困音。既然知道打来的人一定是谁后,她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但她不知道这低沉了好几度的声音,带了些平常不具备的磁性,显得慵懒惑人,让对方为之屏息了好一会才能发出声音。『小慧,晚安。』果然是张品曜那家伙。『晚安你个头!我叫李想,不叫小慧。』很不想起床,但既然已经被吵醒了,她就不想赖在床上。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总之她肚子现在咕咕叫得厉害,得帮自己觅点食物填胃。『你人在家里吧?小慧。』也不理她,还是坚持叫小慧。她半眯着眼,摇摇晃晃地将灯打开,瞬间大亮的空间令她好一阵不适地猛眨眼。接着朝冰箱飘去,顺便继续用恶声恶气来回复精神——『张品曜!你再叫一句,我就挂电话了。还有,可别跟我说现在人就在我家楼下,而你拜访的借口为:特地前来将你遗落的这支手机领回。』那头再度沉默,显然被她神准的猜到了。『少来这套,我说过不要再见到你,你最好就闪得远远的。你的手机我会帮你寄快递回你家,邮寄费用等我确定之后会通知你,你回台北后记得交给我妈,放心,我不会算你利息。』她打鼻腔喷气,暗自得意洋洋,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行为举止永远很好猜。不过她的得意很快消失无踪——因为她的小冰箱空空如也地对她大唱空城计。居然,连颗鸡蛋也没有……她的肚子抗议的呱啦呱啦乱叫,迫使她往流理吧上方的储物柜寻去,不抱希望的幻想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也许曾经买了一袋她从来不会泡的泡面,将之搁置在橱柜深处不理会。而今,就在她饥寒交迫中,救她免于这一饿。然后,从此她便跟世俗所有人一样,死心塌地的成为泡面的踏实信徒,将之列为为类的救星、永生不可或缺的战备粮……胡适说:要怎么收获,先那么栽。所以从来不买泡面的李想当然不会因为拥有丰沛的幻想力与虔诚的念力,就能平空将泡面变出来。空空如也的橱柜,一时李想感伤起来,突然认知到自己居然如此贫穷,而且这种贫穷又非关钱财,只关乎食物。所以此刻的境地简直可以套用那句流行语来形容之——我很穷,穷得只剩下钱。那句话虽欠扁,但也是事实。她皮夹里有钞票,银行里有可观的存款,但出在一点用也没有。她快饿死了,而大受打击的脑袋一时想不起来方圆五百里之内,有哪个地方可以吃到一碗热呼呼的面……对了,现在到底几点了?外面黑漆漆的,只证明是晚上了,但到底是晚上十点以前,还是不宜出门觅食的凌晨之后了?她忘了自己还拿着一支通话中的手机,并不表示对方会随她她的遗忘而乖乖消失掉。『我帮你买了宵夜。』就算此刻给她中了十亿元的乐透,也没有『宵夜』这个名词来得更让人垂涎,她快饿死了。午休时间她只顾着睡,什么东西也没吃,就这么一路饿到现在……她脚步虚浮地飘到书架上方挂着的时钟前,发现时针指着将近十二点,当然,她不会白痴到以为是中午十二点。天哪,午夜十二点了,算起来她已经十六个波音没有进食了——『张品曜!你三更半夜的跑到我这里做什么!』她暴喝。『开门吧,你饿坏了。』『你——』想要大声骂人,却被泛滥的口水给哽住,差点呛死。『我买了江家馄饨、蚵仔煎,还有春水堂的珍珠奶茶。』『三更半夜的,你上哪去买江家馄饨?』骗人!『我买的是生馄饨,今天下午就先买好了,等一下下面吃正好,材料我都有准备。你可以先吃蚵仔煎垫垫胃,拉着就有热呼呼的面可以吃了。』好诱人的提议!她拼命吞口水,一时无法说话。如果说她对他的底细与行为举止有充分的了解与精准的臆测,那么,他对她也是。所以他知道当她会不顾形像的高声大叫时,就表示她抓狂了,而,能令她抓狂的事,首先就是饥饿。她是饿不得的。谁叫他们活到目前二十七岁的人生,至少有二十年是无奈纠缠的。彼此对这份孽缘都曾经深深抗拒过,但却也无计可施。有了这种经历,谁能说他们不是世间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呢?他与她,不但同样的年纪,甚至出生于同一个月份,而他早了她三天出生,更分享了同一个母亲的奶水——这是结下梁子的开始。两人的母亲住在同一个产房,张母从来不哺乳,怕痛、怕身材变形,所以依照一惯例,生完孩子就打了退奶针。可是这个张家老三(简称张三)却对婴儿奶粉过敏,怎么喂怎么吐,没吐完的就拉,不过三天的的时间,就消瘦得仅胜一把骨头,还没去排八字算个好名字,就已经呈现『挂』相啦。可怜的张三,好不容易投胎入人间,眼看又要蒙主宠召,这可急坏了他一家老小。幸好有李母仗义相助,将属于女儿的奶水给张三,至于自家女儿没能吃饱的话嘛,不有那些昂贵的婴儿奶粉备着吗?不怕的。后来李母老是告诉李想:你是吃最贵的婴儿奶粉长大的,真是赚到了。打那时起,两人的生命便在成长过程里的许多恩恩怨怨中,累积成相看两相厌的定论。但现在,这个站在门外为她拎来宵夜的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好想吃————可是不行!也早已经打定主意再也不跟这个男人有所纠缠,抱定三不政策: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做人要有骨气。『小慧。』他的声音来自门外,以及手机里。她知道他确实是在门外面。这幢老旧公寓的大门早就已经故障,虽然已经通报房东来修理,可房东人正在国外玩,至少要等到下个月才会过来处理。所以这段时间,整幢楼算是门户大开,大家自求多福了。『你——反正我不吃!我不会开门的。』『——如果你只是不想看到我,那么,我将东西放在门口,你要记得拿进去,别把自已饿坏了。我走了。』门外传来细微的宪尘早声,像是在放置塑料袋。然后,很轻的脚步声,由近而远,直至杳然。他走了?真走了?这么简单就能将他打发掉?他身上几时产生这项美德以为还要被他卢很久,已经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坚决抗战到底。但没料到他说走就走,连手机也切断了,害她一时承受不了被唬弄的错愕感,张口结舌的差点冲动的将门打开,好确认他是否真的离开——-手指碰上门锁的同时,理智及时回笼,就算他真的走了,也一定还没走远,她现在开门的话,不就与他见上面了吗?不行!还是等他走远些后,再打开门拿食物比较妥当。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毕竟彻底终结两人的孽缘是她一直要达成的目标,不可一再破例.当然,她不会白吃他的,就拿这一顿来抵销寄送手机的快递费用吧!她不知道他又来干什么?尤其三更半夜,哪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来访,这算什么?其心思之龌龋,路人皆稳知!她要是开了门,不就表示自已的默许?她才没有那么白痴!在心底从一数到一百,决定数完后,就将门打开,火速将门外那堆美食完灭掉,她实在太饿了。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七十五、八十……本来一秒数一个数字的,但因为太过迫不及待,所以就跳号乱念,觉得度秒如年她之前看时钟时,是十一点五十五分,而两人谈了一下子,也不过用了两分钟,却发现才刚要十二点整,好吧,不数了,就等秒针走到十二,就开门……当时间准准走到十二点,秒针定在十二的数字上时,她本想转身开门,整个人却突然动弹不行,目光被书架上那座仿古梳妆台的镜子给吸引住。那黄铜——好像在发光——不,不是好像,是真的在发光!而且还在动!镜面像水波一样的轻轻晃动,每道波纹都闪动着红色和金色的光圈。她张口,努力要发出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那是什么?怎么会这样?出于求生本能,在极度恐惧下,她努力让自已可以动,接着拔腿就跑,虽然脚很软,让她跑得跌跌撞撞,但她仍是完成了打开门逃跑的任务。既失望又不意外的发现门口确实除了食物之外没有其它人迹。而这幢半费弃的公寓并没有住满,尤其她住的第五层楼被嫌太高,爬得太累,所以没有其它住户。可她现在需要看到人,任何人都行!她必须确定自已没有在作梦,而心中的恐惧需要有人承接——『张品曜!』她扬声大叫,往楼梯间追去。『小慧,怎么了?』张品曜其实没有离开,只是站在楼梯间,不知道打算怎么对付她,不过现在这一点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也需要他在!『你发生了什么——』他扶住她虚软的身子,发现她似乎受到很大的惊吓,正想问她,却不料被她一把狠狠搂住。张品曜惊讶的高扬起眉毛,接着,便将双臂圈抱住她纤丽的身子,由轻,而牢,到紧。希望从此不必再放开。第三章 --------------------------------------------------------------------------------『你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只是饿,不是吓到。』才不想告诉他。唏哩呼噜又喝完一碗馄饨汤,不客气的将空碗送到临时厨师面前,恩赐他服务她的荣幸,顺道打发他——『再来一碗。』张品曜仅仅微扬着眉,居然没有生气,更没有瞪她,默默的接过碗,往角落的小流理台走去,任劳任怨驱使——果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把人生最伟大的目标设定在买一间属于自忆的房子,果然是再正确不过的了。瞧这个天生好命的大少爷,来到她这儿,还不是得乖乖的当台佣。现在是中原标准时间,凌晨一点。趁着将张品曜打发到厨房区劳动的空档,她才敢偷偷的将目光移向书架那方,打量着那座吓是她差点魂飞魄散的梳妆台。现在,它好好的。平静乖巧的当它的仿古家具,铜镜更是回复它黄铜铜的模糊样子,看起来那么平凡普通,不存在任何诡异。可是她绝对不想信两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件怪事。只是她睡眠不足之下产生的幻觉。这是不可能的,她相信眼见为凭,更相信自已的神智无比正常,也没有自欺欺人的癖好,她是真的看到了,而那铜境,是真的发生了异变。人世间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事,只是还没有被研究出成果加以解释,并不表示不存在,更不能因为一无所知而加以否定。虽然太过匪夷所思,平凡的人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意外?而且还发生在她身上?她八字普通,更不是招鬼的体质,这辈子从来没有在灵异事件上『中奖』过,所以从来对这方面的事情毫无幻想,连鬼片都不看。再说到她们教师界的终级教主——孔老夫子大人有交代:不语怪力乱神。对于这点,她是奉行不悖的。老人家不是不信鬼神,而是认为人既生作为人,就好好过着属于人的日子就好了,自然该敬鬼神而远之,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此而已。不要『身在人间,心在鬼神』,还没把这一生很负责任的过完呢,就盘算着死后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企图提早与鬼神打点好关系,或者为了自身的利益,向不同空间的灵体索求帮助,都是很不可取的。生长在台湾这个满地是各式庙宇的土地上,一般人就算不是念佛请小鬼的狂热者,至少也不会铁齿到把鬼神的存在全盘否定。李想就是这一种人,不拜神佛,遇庙不进,觉得所谓的午火鼎盛,其实是空气污染的代名词。可惜政府不敢管,只能意思意思的规劝,但当然不会有人听,全台湾每年照样热热闹闹的操办着几十声庙会鼓年华,非要搞得香烟满天如处处烽火、爆竹四射像发生枪战不可,否则不足以证明自已对神明的热烈拥戴。总之,她信鬼神,但避之唯恐不及。一日一遇上,也只能相信。所以她相信那座铜镜确实有古怪。从来没有遇过灵异事件,如今碰上,心中当然很毛,下意识拔腿就跑,可等冷静了一会儿后,同时也确定自已屋子里来——她必须很羞愧的承认,那时她没胆进屋,又不得不进,最后只能把张品曜抻着当挡箭牌,把不知情的他给推进屋子里,确定他没事后,她才敢从他身后探头看屋子,首先看的当然是变回正常的梳妆台。她真的很怕,却发现自已差没有惊吓到精神错乱,可见自已意志力还满坚强的。当然,此刻那铜镜很正常是安抚她神经的主因之一,再者,可能是昨天困扰她一整夜又一整天的奇怪梦境,已经给她打了预防针,让她下意识的有了心理准备,最后,她不太情愿承认的是,他在,所以她安心。对了,如果怪事的起因还有其它犯人的话,那就是他!想到这里火气又起,刚好那男人帮她端来锟 汤,她狠瞪他一眼。『怎么了?』孔洞过是端碗汤的时间,又哪里惹到这个大小姐了?张品曜不解。『上次你说的那个,是怎么一回事?』她口气不善的质问。『你指的是什么?』没头没尾的质问,他一时想不起来她提的是哪一桩。不是他资质太鲁钝,而是这女人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充满意见,又痛恨别人回答她问题旧城牛头不对马嘴,所以还是问明白一点好。『那个传说!你那天强吻我,说什么在古镜前接吻会有事情发生的鬼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又朝那镜台看去一眼,再三确定它仍然平凡安静后,才能间歇安抚自已不时涌上的焦躁。『那不是强吻,我有问过你的。』而且,事实上她也没有太反对,不过他聪明的没有把这点说出来。『你应该吃饱了吧?』『重点不是那个吻,不许再提起了!你回答我问的问题!』 她瞪他,见到直盯着她手上的汤看,没好气的道:『吃下那么多东西,当然饱了』『我现在担心的是你恐怕是吃得太撑了。』他叹了口气,坚决的将她两手捧着的汤给端回来。『这碗我吃,你别勉强自已,你脸色真的太差了。』『张品曜!我问的是——』『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不过你没忘了我一口宵夜也没吃吧?』『那是我用过的碗,有我的口水,你恶不恶心啊!别吃——』想要阻止,却饱到动弹不行,没力气站起来,只能眼睁睁看他将整碗汤给喝完,脸上表情不可置信,但心中则是另一番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这个人——到底想到怎样?他与她,现在到底算什么?她在看他,而他喝完汤,也在看她。视线交接的一刹那,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两两相望而无言,任由某种奇异的情绪在小小的空间里流淌『你还好吧?』一会儿后,他问。『我——当然很好。』她声音弱弱的好无力先前,知道她已经十六个小时没进食,才会没力气走路的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虽然享受到了温香软玉抱满怀的美妙,但很快被她脸色青白得像是死去所吓坏,立即扶她回屋(没办法,她不肯给他抱,如果他敢学言情小说的男主角那样将她抱起,她一定会把他狠心肠狠的从五楼给踢下去),先让她喝珍珠奶茶,然后替她将蚵仔煎一装盘,送到她面前,最后才能安心的翻找出一只全新的雪平锅放在电磁炉上煮一起馄饨面来。她一个人几乎把所有的食物干光,包括他给自已准备的那一份。看她饿成这样,他心中无比庆幸自已带来足够的食物。可,既然已经不再饥饿,为何她脸色仍然苍白?当他更是仔细看时,发现还带有一抹惊惶,所以认定必然是有什么事正在困扰着她,而她去无法说出口。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吓到她?『小慧,你怎么会质问我关于那个传说的事?』他的眼光不着痕迹的扫过书架上那座镜——会是那个吗?应该不可能吧,太荒谬了。『你——你别管我怎么了,快说你是去哪里听来的!』『我在回来台湾之前,去了一趟北京,在那里古玩市场遇到了一名老太太,她跟我说的。』他虽然说得很平静,但李想还是察觉得出他眼中闪过一丝丝不自在。她直接说出他可能的事情,说得是滔滔不绝如流水,彻底展现她身为教师的职业病——『那个老太太一定非常会讲故事,从古镜的典故讲到马王堆的利苍夫人辛追,再绕到曾侯乙的编钟,东西旧一件一件搬出来献宝,讲是你心动而且马上行动,忘了自已是古玩的大外行,反正人家怎么唬弄你就怎么信,讲到你目眩神迷,头昏眼花,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虽然不相信眼下所看到古董全都是出自于帝王将相古墓的真迹,可你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已外行,于是你就只好不懂装懂当冤大头,咬牙买下那些乱七八的对像,其实根本无法确定那是真货还是假货对吧?』这个男人生平有两个最大的缺点:一是爱面子,二是怕被瞧不起。这两点让他在人生路程上做了数不清的打刖脸充胖子之类的蠢事,看来至今仍然未曾改变。『咳——是买了一些。』他耸耸肩。『没花多少钱,就算是假货也没关系。』『我想,你的「没花多少钱」这个标准,一定跟我有天大的不同。』她冷哼,从他心虚的样子就知道自已完全猜对了,真是一个无法令人期待的男人。虽暗自唾弃,但又非常好奇这人怎么突然跑到古玩街去当凯子。明明他跟她一样不喜欢那些从古墓里挖出来,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对像,甚至连真正的明清流传下来的家具,他们都宁愿在博物馆看到,而不有希望存在于生活中使用。『总之,是那个老太太在介绍这组梳妆台时跟我说的,我也只当成是个浪漫的传说。』藉口吻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