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流放-6

“是,我的监护人。我父母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所以抚养我的是我的监护人。”  梁上君注意到纪策在有意规避什么,他问:“你的监护人,他给你安排的什么后门你不肯进?现在后悔了?”  纪策收拾了枪械:“我后悔?怎么可能呢。在这件事情上我是最不后悔的。那条后门我走了一半就撑不下去了。”  “为什么?”梁上君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是连纪策这样的人都无法承受的。  纪策看了他一眼,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目光定在他被阳光照得呈现着金色的发尾,带着调侃的语气说:“人也是要进行光合作用的,太久不见阳光,会疯的,至少我会疯的。”  梁上君想说:其实你已经够疯的了。不过没有说出口。  纪策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辩解。梁上君盯着他脸上自嘲的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纪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半晌他走过去搭着梁上君的肩说:“9X年T湾H空港。0X年W市苇湖。地狱犬行动。”【注:均为架空的事件】  他只说了这三句话,然后他看着梁上君瞪大的双眼里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空港爆炸,苇湖决堤,政要被杀……军事机密,都他妈是机密。梁上君深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不稳:“跟你有关?”  纪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当上中校,的确是走后门的,只是这后门的本身,葬送了太多东西,我承受不起。所以我宁愿被流放到伽蓝,你知道,我这个人胆子很小,怕黑。”  梁上君没再说什么,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这么不了解纪策。跟他吵架吵了很多次,打架也打了很多场,可竟然到现在才有一点点碰到这个人的感觉。  多少鲜血才成就了他一个中校。他明白。  他怕黑。他明白。  第三十章  尤禹远远地看见梁上君坐在墙头上,嘴里叼着根烟,解了作训服的扣子在那儿吹风。他心里动了动,走过去一撑手也翻上墙头,坐在梁上君的身边说:“梁连,我有话想跟你说。”  梁上君很慢很慢地抽了一口烟,调侃他:“什么话?情话?”  尤禹被口水呛了下,一时间脸有些红。梁上君瞅着他直笑:“哟呵,敢情咱家鱿鱼是个纯情小少年啊,玩笑都开不得。”  尤禹说:“梁连,我觉得你有时候当真比纪连还猥琐。”  梁上君连忙谦虚道:“这话说不得,我哪里比得过他。”  尤禹稳了稳心神,问他:“梁连,你上次跟我说,你是因为你的女朋友和你的兄弟才参军的,我一直在想,你真的就从来没有后悔过?你不觉得,当兵让你放弃了很多东西?”  梁上君回答:“我真的没有后悔过。”看着尤禹幽黑的眼睛,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想家了?想念以前的生活了?”  尤禹没说话。  梁上君对他说:“想念是好事,因为你会真正意识到你成长了。跟原来的生活断了联系以后我才懂,那时候自以为天大的事,自以为被背叛被欺骗的事,其实都是些屁事。我为什么要后悔?我只是走了跟平常人不一样的路,所以我遇到了平常人遇不到的人。我感激还来不及,我感激还来不及……”  这个风口的风很大,尤禹熟悉梁连现在的神情,眼里在笑,嘴角却不弯。  “梁连,我也不后悔。我这辈子能遇上你真是……真是太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知道梁连对自己很重要。他觉得此刻能坐在梁连的身边跟他一起吹风,就足以让他忘记所有想念的东西。  “梁连,我觉得就算为你把命豁出去都行,梁连,要是你永远都是我的连长就好了。”  梁上君的手指猛地抖了一下,他的烟掉落下去。梁上君眼睁睁看着还有1/3的烟被浪费了,心里又是一抽。  ——“丛风,你听着,我不会让你得到提干机会的。”  ——“就凭你?你小子能干嘛?”  ——“我能让你永远都是我的班长。”  要是你永远都是我的班长就好了。  “尤禹,生命中也许会有这样一个人,你会觉得这个人无所不能,这个人的一切都吸引你的目光,为了这个人,你甚至连死都愿意。  但是,听着,一个人的支柱永远不能是另一个人。  因为如果有一天那个人真的从你的身边消失,再也不回来,你会悲哀地发现,你的生活仍然要继续。  哪怕再不舍,你的真实世界里,也可以完全没有他。  相信我,你不会喜欢这样的世界。  所以,不要去执迷这个人。不要让他成为你的信仰。”  尤禹还没回过味来,梁上君一巴掌把他推下去:“妈的害我损失半根烟,滚吧滚吧。”尤禹又被他踢了一脚肩膀,心里琢磨着刚刚梁连说了些什么,愣愣地回了寝室。  梁上君等他走远了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理了理衣服,跳下墙头。刚一转身就跟纪策打了个照面。  纪策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微古怪,气氛上来说是有点过于严肃了。  梁上君张了张嘴,挤出一个“嗨。”  纪策说:“没想到啊,你那时候还真的那么天真。”  梁上君懵了:“你偷听我们说话?”  纪策嗤笑:“谁偷听了,我耳力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风这么大,声音传得那么远又不是我的错。”  “听你扯淡。”梁上君准备走人,却被纪策挡着。  “你到底还是放不下?”  梁上君皱眉:“放下什么?”  “你的班长。”纪策一语道破,“你这是死心眼,是雏鸟情结。”  梁上君道:“雏你妹。”说着扒开他铁了心要离他远远的。  “不是你的错,何必呢。”纪策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就这一句,让梁上君彻底发飙。  “你他妈给我闭嘴!不是我的错?你知道个屁!我那时候多讨厌他!我说谎,打架,偷军机档案,我他妈惹那么多麻烦,就是为了不让他有好日子过,我看着他挨批斗我心里就舒坦,我就是要他永远不能被提干!就是因为我这些自以为是的报复才会害他那样!  “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接受所有的挑战,服从所有正确的命令。——这是我答应他的,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没有丛风就不会有今天的梁上君。我他妈活着就是为了他,你让我怎么放下!怎么放……”  他没有说完。声音被哽住了。  他看见眼前的军服上揪起了几处褶皱,蜿蜒的线条,墨绿的迷彩。有一只手摁着他的脑袋不让他抬头,他在这些褶皱里平静下来。  胸口的剧烈的起伏撞上了另一个胸口平缓的起伏,肩膀上被一条手臂紧紧圈着,结结实实的一个拥抱。很重。  梁上君有点愣神。  这个拥抱不像父母的拥抱那样温暖安宁,不像兄弟的拥抱那样轻佻愉快,不像女友的拥抱那样香甜柔软。这个拥抱重得让人肋骨都发疼,就只是简单的两个字——我在。  耳边传来和缓的气息,这么近距离的声音显得有些沉:“像什么样子,你他妈几岁了还哭?装纯情啊,丢不丢人!给你两秒钟缓过来!1、2……”  梁上君“操”了一声,抬起膝盖狠狠顶了他肚子一下,把他撞开:“哭你妹啊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  纪策不屑地说:“你就装吧。”  又不是没有眼泪就不是哭了。这呆贼就爱跟自己死磕,何必呢。纪策暗自叹气。  ……  偶尔路过的人看见他们缠斗在一起,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摇着头说:“纪连和梁连怎么又打起来了。”  尤禹在寝室愣是呆坐了四个小时,直坐到月上中天,他望着月亮长吁短叹,心里头真是要多乱有多乱。  梁连。梁连。梁连。这人在他脑子里猥琐地穿梭,说着今天跟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一个人的支柱永远不能是另一个人……  哪怕再不舍,你的真实世界里,也可以完全没有他。  不要去执迷这个人。不要让他成为你的信仰。  想得多了,尤禹竟然有点分不清楚,这段话里的主角们是谁。那个“你”是梁连,还是他自己?那个“他”究竟是谁的信仰?  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是梁连对他的劝诫,让他不要走进他自己曾陷入的误区。  可是哪有那么简单?梁连自己都没能做到不是么?  同寝室的弟兄见他这样魂不守舍,在一边叽叽咕咕商量了下,然后其中一人淫│笑着走到他面前,把衣服全脱光,做了一个沉思者的造型,无限怅惘地念道:  长相思,在伽蓝。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尤禹的大眼睛一瞬间凶光暴涨:“长相思?我看你是常想死吧!”说完一脚丫子踹上去,把那曝露狂掀翻在床上,反复地践踏呀践踏,直到那人口吐白沫,跪地求饶。  另一人插话:“我说鱿鱼,肯定是想哪家姑娘了吧,害什么羞呀。用纪连长的话来说你这就是明显的欲求不满啊。别担心,哥这有张武藤兰,兄弟你看着去去火呗。”  尤禹又怒又乐:“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再说、再说小爷我上绝招了啊。”  寝室的人互看了一眼:“什么绝招?”  尤禹阴恻恻地笑了,高喊道:“菊花点穴手!”  ……  哪个年轻人的心里没有过憧憬的目标?  他们血气方刚,他们崇尚力量,偏又不服气比他们自个儿厉害的人物。非要到自己被整治得心服口服的那一天才知道收敛。  他们崇拜那个人,把那个人当做自己的偶像,喜欢到无法自拔。  尤禹怀疑过自己对梁连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他深深地思考过自己是不是同性恋这个问题,但他后来很明确地知道这不是传说中的爱情。  没有人会想去强│奸自己的信仰。  虽然这么说有点矫情,但是,在他们年轻的心里,他们仰望的那个人,真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就算被那样告诫了,也还是割舍不下的。  是不是,梁连?  梁上君打了个喷嚏。  他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接着往胳膊上抹红花油。  跟纪人渣掐架就是爽快,他想。  那个人渣今天也被打了好几处淤青吧哈哈,他想。  把这瓶红花油借给那人渣吧,他的好像用完了,他想。  撬开门。  “哟,呆贼,怎么良心发现了?还知道给我送药水?告诉你,我纪策可不是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打发的人。”  梁上君顿了顿,把药水扔给他掉头走人。懒得理这种人渣。  “哟,呆贼,终于知道悔改了?放心吧,我丛风不是那种爱记仇的卑鄙小人,总之你明天多跑5公里吧。”  思及此,梁上君哭笑不得:都是人渣,一个比一个渣。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第三十一章  演习。  这是伽蓝的这一波新兵参加的第一次大规模实战演习,说起来大家都有点兴奋,有那么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梁上君去营部请示了下:“这次是跟哪边的部队搞联合演习?”  程营一脸讳莫如深:“无可奉告。”  这就奇了,对手是谁怎么还不能说了?  可是程营死活都不肯说,连纪策都没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消息。  大约到凌晨二点多的时候,程营神色凝重地过来了。看了他们一眼后就说道:“二营全营,三营全营,一营二连,三连,六连准备出发,其余待命。”  程营说完后就走人了,一句废话都没有。梁上君眼看着几个连队都出发了,心里难免有点急,急也没用,再怎么去问,程营也还是那句:“待命。”  直到演习开始后的第二天早上程营才让他们出发。这下梁上君更加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面什么总体部署他们一概不知道,导演组的安排实在是神秘。  前一天几个早出发的连队已经跟对方火拼了22小时,双方打得难分难解,然后团长搞到了对方一把手和二把手的转移路线。于是梁上君他们现在的任务那叫一个淫│荡,直接斩杀对方将领。  他们下了直升机后,发现目的地是个山口,在山口对面五公里就是对方的阵营了。他们在山谷附近选择了阵地,分配好任务后各自潜伏。  这一次纪策带兵埋伏在各个险要的位置,担任这个中队的队长,梁上君和尤禹担当狙击手的任务,他们在两座山头设伏,确保交叉火力线能打击到一会儿的主目标。  梁上君这次带的是升级版的97狙,从设计和弹道修理上和之前的97狙有些不同,以前的97狙他最大限度能打到1200米,现在升级以后的97狙他能打到1500到1800米。  对于狙击手来说,最信任的家伙除了枪以外就是子弹。子弹是杀人的,也是用来保命的。这次演习搞得这么重大又神秘,梁上君不敢大意。他就位前把子弹拿出来一粒一粒地清理。  确认枪械与子弹无误之后,他静静趴伏在隐蔽点,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等候。打开通讯器说道:“呆贼就位,完毕。”耳机里传来纪策的回应:“毒刺收到,完毕。”  七个小时。到了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前方发出警报,说有人过来了:两辆军用陆虎,20防卫兵。不一会儿梁上君就看到三个敌军的前哨过来了,端着88式通用机枪,拿着望远镜。  这种情况他们当然是不能有动作的。  “放这几个家伙进来,狙击手寻找一号目标和二号目标。”纪策命令。  “呆贼明白。”“鱿鱼明白。”  那三个人走过他们的设伏圈,到了山口后看了看了对面,之后这才拿出一个通讯器向后面的人确认安全。  不一会儿,那两辆陆虎过来了。  当他们路过时,两侧的林子骤然向他们发起攻击,车里的人本想掉头退出埋伏圈,奈何火力太猛,再坚│挺的车也禁不住这么轮番地折腾,他们不得不弃车,卫兵掩护着将领撤离。  “一号目标已确认,完毕。”梁上君静下心来,整个视野里就只有那人的心脏。  “二号目标已确认,完毕。”尤禹的声音。  “打!”一声令下。  一号目标和二号目标均倒地了,其余党羽也全部阵亡,理论上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纪策总觉得不对劲,他将情况汇报到上级,却听上面说“任务失败”,还没深究怎么回事情,就听耳麦里传来两声枪声,是自己人中弹的声音。观察哨的方向出事了。  “狸猫,收到请回答。”  耳麦里只有重物倒地的声音,纪策急了:“狐狸,立刻给我弄清楚A区怎么了!你的位置让弹头顶着。”  一分钟后,情况明朗——四面楚歌。  纪策心里咯噔一声:“妈的,中埋伏了!”  中埋伏了。  初步估计有六架武装直升机在他们的头顶上绕圈,敌人已经全面封锁这座山口的所有出入口,要说刚刚他们是在守株待兔,那么现在他们就是被瓮中捉鳖了。  纪策拧眉,这不像团长会犯的错误啊,被敌人的虚假情报糊弄了?能糊弄得了团长那只老狐狸的,只怕得是万年狐妖了吧。现在这事情越来越蹊跷,他们也只能见机行事。  纪策联络两个狙击手:“迅速向W区域撤退!完毕。”  “鱿鱼收到。完毕。”  “……嗞啦。”  “呆贼?”纪策等了几秒没有接到梁上君的回应,不由一愣,“呆贼回话!”  仍然没有回应,梁上君的线路被中断了。  纪策抚额,怎么回事情,梁上君不是不顾大局的人,怎么这个时候掉链子?  时间紧迫,他连接了L区的小队成员:“沙和尚,你们那边怎么样?”  线路中滋啦嗞啦地响着,鲁达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队长,这边暂……滋啦啦没问题……滋啦嗞啦……但是……嗞啦……不对!香艳小心!滋啦嗞啦啦……咔。”  纪策心里一凉。敌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电磁干扰的覆盖也越来越广,鲁达明他们不是被击毙了就是被俘虏了,这相当于1/5的兵力被对方吞了。  这究竟是群什么人!  饶是他再镇定也被打乱了阵脚,现在只能让所有人往第十险峻的W区域撤退,在那边寻找突破口,同时等待伽蓝总部的救援,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在这节骨眼上,梁上君人呢!  梁上君扔下完全没有信号的通讯器,向着W区域撤离。  他始终觉得周围有很多不妥的地方。首先这个区域里敌人的监控很薄弱,虽说是地形上限制了很多,但是不能排除敌人引诱他们深入的可能。这一点纪策肯定也想到了,不过他还是决定向这里撤离,看来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其次,这里有一个很明显的缺口,不是说围着他们的包围圈有缺口,而是在一个很诡异的位置有一个缺口。  他们的撤离路线上少不了枪林弹雨,从他这个角度通过瞄镜看过去,杜腾那边的人可说是浴血奋战了,5比10,对方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突破。几乎所有人都在与包围圈周旋,然而就是有一个位置没有动静。  那里不是出口的路。梁上君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去侦察一下。他现在是孤军奋战,的确势单力薄了点,但也正是因为只有一个人,他的行动反而更加自由。  反正就算最后纪策怪罪下来,他就说通信□扰他没有听到命令。要不就说自己迷路了,不知道纪策会不会信?  隐蔽在站在这个缺口的边缘近距离观察后,梁上君恍然大悟,不是这里没动静,而是所有的动静都是从这里发出的,就像是风暴的中心。  这里是敌人的据点。  这下他可以肯定对方是有意安排了这样一个布局,目的就是要将他们一举擒拿!  他有点胆寒,好个团长,这不就是让他们往虎穴里头钻?团长这是故意玩儿他们的还是被谁忽悠了?  管不了那么多,梁上君趴在隐蔽地点,做好伪装,一动不动。  他有的是耐心。  不一会儿,他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其中有鲁达明和香艳君,还有一连的肥叉。他们被一队敌人押着进了山洞。  山洞里一直没什么动静,敌人拿下了这些俘虏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按理说直接击毙他们才是最保险的,否则一旦被伽蓝的支援发现他们的巢穴,肯定是一锅端。是什么让他们这么自信不会暴露据点?  正在疑惑间,突然听见山洞中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似乎是桌椅被掀翻的声音。梁上君心里一惊,连忙凝神关注。  只见香艳君突然从山洞里奔逃出来,口中大骂着:“草泥马!你们想要爷的编号和密码?你们当爷傻的啊!伽蓝的指挥系统是你们能进去的?做梦吧你!”  里面立时冲出来几个士兵,连拖带拽地跟被绑住手脚的香艳君纠缠起来,这时候从山洞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一挥手,场面立刻得到了控制。  梁上君从瞄镜中看到,那是个看上去很斯文的男人,同时也很有威严。他的威严跟团长的威严不同,团长是一种凛然正气的威严,而他是那种站在那里就让人胆寒的威严。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梁上君听不清楚。他只看见那人动了动嘴,然后一旁有人拿出一支针管,朝着仍旧挣扎不已的香艳君注射了进去。  香艳君当场就懵了:“我操!你给爷打了什么?这是演习啊好不好,用不着这么逼真吧!哎我怎么觉得有点晕,我操……”  梁上君在上面看得也是目瞪口呆。什么状况这是!那是他的兵!他们对他的兵做了什么?这绝对是违反规定的!  当下他什么也不管了,枪管直接瞄准了那个中年男人。  3、2、1……梁上君扣动扳机。然而在那一瞬间,他看见那个男人朝着这个方向望了一眼,带着一点点惊讶,和笑容。  男人还是中弹了。  敌人顿时乱作一团。山洞里又走出两个上级,他们显然没想到这里会突然曝露。  梁上君占据天时地利,他趁乱又狙死了几个敌人。等他们发现他这个狙击手的藏身地点的时候,梁上君早已经换了方位,在他们的后方敲晕了一个通讯兵,夺过他的通讯器,屏蔽掉敌方的所有讯号,调至伽蓝的波段。  “毒刺,我是呆贼。坐标36.74,121.58,速度!”  没等那边有回应,梁上君不得不陷入苦战,他当然不能跟他们硬拼,他在不停地躲闪隐蔽,尽管如此,这也不是长久之策,虽说敌方这个据点的头目□掉了,但只要导演组不下达新的指示,就得一直撑下去。  接收到莫名的信号,纪策沉吟了一分钟。随后立即调遣主力前往那个坐标点。  呆贼,擅自行动是吧,胆子挺肥啊。  不过,此时此刻,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第三十二章  群龙无首。  看来上头也已经知晓了他们这边的情况,几架武直被调离,意思很明确了:你们自己慢慢打,打赢了的站出来汇报。  硝烟弥漫,梁上君被包围在一块方寸之地,手里端着的早就不是他自己的枪,而此时这把枪里也快要没有子弹了。  “你们被包围了。投降吧,红军优待俘虏。”敌方的人这么说。  梁上君靠在一棵红杉树下休息,勾唇微笑。你们?没有们。哥就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端起枪瞄准对方喊话的那个人,准线对上目标时他轻声说:“不要迷恋哥。”  干净利落的一枪。  还剩下一颗子弹,梁上君在心里默数。  红方的情绪有些焦躁,他们知道对方人数不多,照常理而言,他们这么多人围剿这么一小撮,再怎么也绰绰有余,可对方偏偏就能做到神龙见首不见尾。将近半个小时了,他们仍然没有摸清对方的实力。  而且对方放枪的位置实在诡异,每一枪必会报销掉他们的一个队员。而每当他们顺着枪声的方向搜索时,对方又好像在反方向尾随他们,让他们如芒在背。  梁上君估算了一下时间,纪策差不多要到了。敌人的主力部队都还在个个出山口镇守,没有时间回防,所以一旦纪策他们赶到,控制这一处敌人的心脏,大局就被定下来。  而他已经拖延到极限,对于敌人的这一轮搜索,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最后一颗子弹,都是留给自己的。  10米……8米……5米……  他听得见敌人急促的呼吸,听得见他们子弹上膛的声音。梁上君深吸气,枪口对着天空,同时一只手抚上自己的烟雾器……  砰砰砰——  周围忽然响起重重的枪声,在这个山谷里格外嘹亮。  梁上君笑了。  “你们被包围了。投降吧,蓝军优待俘虏。”人渣的声音宣告了这场围剿与反围剿与反反围剿的终结。  此时主战场那边传来了联络:演习结束,蓝军胜利。  两方人马的战损比相当,伽蓝在那边的主战场的优势比较明显,打的是高精尖信息战,几番戏弄红方的总指挥部,因此红方才在这边设下了陷阱等着纪策他们这支奇兵来跳,想要借他们侦察兵的通讯网络侵入伽蓝的指挥部反咬一口。  这时候伽蓝的指挥部里面一片鸡飞狗跳,不是在庆祝胜利,而是团长大人发飙了。团长大人抱着武则天君临天下,连喝了五杯茶以后悠然一笑:“我说什么人敢用这样的情报忽悠我,原来是你啊,哼哼,王斌我告诉你,犯我伽蓝者死!”  “喵呜!”武则天眯着眼睛下旨了。  虽说演习用的都是空包弹,不过眼瞅着梁上君只能用枪托支撑自己站立的模样也知道,他伤得不轻。  纪策摇了摇头,走过去把他扶住:“没事逞什么英雄。”  梁上君指了指身上仍然没有亮的烟雾器,猥琐地说:“我没逞,我就是英雄。”  周围的红方队员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拽得二五八万的人,一个个濒临崩溃。就他一个人?就他一个人?杀了他们的将领,杀了他们24个弟兄?  就是这样猥琐的一个人?!  有人开始以头撞树。  梁上君志得意满地冲纪策风骚一笑,随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数着身上的伤口嘶嘶抽气。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拽住纪策的胳膊急道:“去!去看看香艳君和鲁达明怎么样了!”  “嗯?”纪策不解,“能怎么样,阵亡了就躺着呗。”  “不是,不知道他们给我的兵注射了什么东西!香艳君和鲁达明都晕了,这是违反演习规定的!”  纪策不禁皱眉,有这种事?什么人胆子这么肥敢做这种事?  一转身,纪策与那个罪魁祸首打了个照面,正是那个斯文的中年男人。  纪策瞬间立正敬礼,似乎是条件反射的动作,却被那个男人一手按下。男人的手在纪策肩上用力拍了拍:“说了多少遍你不用对我敬礼。我在你的面前,永远没有资格做上级。”  纪策望着男人,恭敬地唤道:“王叔叔。”  梁上君目瞪口呆,Again。  作为报复,团长笑着把王斌“押解”到了塔岛。  名义上说的是:“欢迎国家安全部反间谍侦察局的王副局长莅临指导。”实际上说的是:“王斌同志,既来之则安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饶你不死。”  王斌和颜悦色地也没反抗,乖乖地就跟着进了伽蓝。  团长和王斌不知道暗地里密谋了什么,出来的时候堂堂王副局长一脸被剥削了的无奈,而团长容光焕发神清气爽,总算报了被忽悠的仇。  之后王斌径直朝着连部这边走来,径直走向了201。  正巧梁上君上门讨要红花油,纪策逮着机会数落他不听命令擅自行动,视纪律为无物,梁上君坐他床上揉着腿上的淤青,左耳进右耳出,嘴里叨叨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然后说纪策为了庆祝演习胜利咱喝两杯吧!  于是纪策也视纪律为无物,从床底下拿了两罐从瘦猴那儿敲诈来的啤酒,跟梁上君碰了个杯。王副局长进门看见的就是两人抵足而谈,觥筹交错的景象。  他一时有点懵。  床上的两人一见他立刻收起地痞流氓的架势,收拾了东西立正站好。  梁上君说:“王副局长。”  纪策说:“王叔叔。嗯……有什么事吗?”  王斌说:“没事没事,我就来看看。”  三人围桌坐下,因为少了个凳子,梁上君本想闪人,奇怪的是纪策就不随他的愿,从隔壁搬了张凳子过来。  王斌说:“小策啊……”  噗——梁上君一口啤酒喷薄而出,纪策翻了个白眼,王斌不解地看着他,接着问完了自己的话:“这位是……”  梁上君脸上挂不住,讪讪回道:“王副局长你好,我是七连连长梁上君。请问王副局长你……嗯……和纪连长是什么关系?”  王斌笑说:“哦,我是他的叔叔,曾经是他的监护人。”  梁上君看了看这两人,识相地闭嘴。他明白了,他明白纪策为什么说他的后门难走了。国家安全部反间谍侦察局副局长,有这样一个后台,他确实不是一般人,他是个非常牛逼的人渣,还可能是祖传的。  如果他没有猜错,纪策的父母也跟国家安全部有关,后来大约是出了什么事,纪策便由这位王叔叔代为照顾。而且他曾经提过的那几个机密事件,当然也都跟国家安全部脱不了关系。黑,真的很黑。  王斌是何等人物,他见这个年轻人皱眉不语,就看向纪策,眼神往梁上君这边瞥了一眼。纪策心领神会,笑了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王斌的意思是:这是你朋友?他知道多少?  纪策的意思是:他是我朋友。他知道的不多。  王斌松了一口气,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对他说:“你就是端了我老巢的那个狙击手吧。”  梁上局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确定该怎么回答,难道让他自豪地说“就是小爷干的,木哈哈”?这种话也就能在纪策跟前说说。  考虑半晌,最后他郑重地一拱手:“正是在下。”  噗——纪策一口啤酒喷薄而出。  王斌倒没介意,他赞赏地说:“干得好哇。有胆识!”接着看向纪策,感慨万千地说,“小策,你申请调职到伽蓝来我本是反对的,现在看来,你的选择对你来说更好。”  纪策给王斌倒了杯茶,说:“嗯,这里亮堂。”  王斌接过茶杯:“你们的关系好像很不错?难得小策能交到知心的朋友。”  噗——纪策和梁上君同时喷倒。心想哪里关系好了?一天不吵架打架就是奇迹了,还知心?知你妹的心啊。  三人随口聊了些伽蓝的事,梁上君发现王副局长的威严在纪策的面前全部都收敛起来了,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甚至隐约体会到这人始终带着一种歉疚的情绪。  同时,王斌也意识到那两人之间的不寻常。他是国安部反间谍侦察局的人,洞察力是极强的,从来都是攻心为上,要不他也不会那么轻巧地就在演习中忽悠了伽蓝的团长。此刻他看到纪策刻意留下梁上君听他们的谈话,这就说明,这个有着贼一样的名字并且有着贼一样的行动力的青年,真的是他的知心朋友。  所以他让梁上君不要喊他“王副局长”,他说我把纪策当做自己的亲侄子,你是我亲侄子的朋友,不介意的话,也叫我“王叔叔”就好。  梁上君愣了下神,喊着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尤其纪人渣在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  梁上君想起自己的兵被注射不明药品的事,问道:“王叔叔,你给我的兵注射了什么?”  王斌回答:“放心吧,那对身体无害。只是他们当时太吵了,嘴又硬,我要从他们口中套话很难,所以我才给他们注射了微量的镇定剂,人在半清醒的状态更容易招供,不然的话,呵呵,伽蓝的这些兵,都不好对付啊。”  “这是不合规定的,您不该这么做,就算要做也应该打申请。”梁上君还是不舒坦,虽说现在香艳君和鲁达明他们都已经恢复,也没什么后遗症的样子,但梁上君心里自然是护着他们的,不由为他们抱不平。  纪策打定了主意不说话,在一旁喝着啤酒看热闹,惬意得很。  王斌闻言忽然笑了出来,他说:“事情都是我安排的,我自然有准备。更何况,就算我先斩后奏了,也没人会真的有危险。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过程,无所谓。”  梁上君给他堵上了嘴,一时无言以对。这时候王斌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他们说:“伽蓝不准私自藏酒的吧,小策你把你床底下的存货给我几瓶吧,不然我就去报告你们违纪。”  这下梁上君何止无言以对,简直瞠目结舌,这什么人哪?  最后王斌带了他们四瓶啤酒走了,还告诉他们这几天他奉团长之命要给伽蓝做几个演说,到时候还有些事要他们“多多关照”。  什么吃饭问题,酒肉问题,烟草问题,都帮他一并解决了,因为那个极度抠门的团长只给他提供了一张行军床,其余什么都没有。他只能采取非常规手段来获取更多的利益。  见识到这样的叔侄,梁上君下了结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王斌在伽蓝的几天被团长压榨得筋疲力尽,从侦察技术到反侦察技术,从拷问技巧到反拷问技巧,从社会心理学到犯罪心理学,他一天两场授课,而且还没津贴。  他提到一种新的药品,名叫γ-受体阻滞药。本来是用于心血管疾病的治疗,但是近期发现这种药剂有破坏人类脑部记忆存储的副作用。简而言之,它的改良处方是一种辅助洗脑的药物。  而且,目前这种药物除了制药厂、医院和国安部有购入记录以外,还有几股不明的去处。国安部正在调查,已经有了线索,但是他不能过多透露。  于是香艳君和鲁达明听了之后十分紧张,一直在怀疑那天这个衣冠禽兽给他们注射的药剂莫非就是那什么阻滞药。  “你说他们是不是把我们当做实验材料了?”香艳君神色凝重。  鲁达明越想越心惊:“差点就被洗脑了我了个去!我要是把银行密码告诉他了怎么办!”  不过,他们后来测试了一下,发现自己银行卡里的钱仍然好好地呆着,还涨了一点利息。  在最后一次课上,王斌说前些天团长找他商量了一个事,事情的起因就是伽蓝镇团之宝武则天咬住了一个陌生人,并从那人的袖子上扯下了一块徽章。  说着他按下按键,投影上出现了一幅放大的图样——  金沙为底,太阳在右,月亮在左,中有一座神台,然而神台上只有血红色的荆棘之路,却没有供奉神像。  梁上君的脸色瞬间煞白,他紧握双拳,以此来克制自己的颤抖。  真的是他们。他说。  第三十三章  那枚徽章所表达的是对穆圣的尊敬之意。穆圣在沙漠中成长,当麦加人威逼利诱试图劝服他放弃信仰时,他曾说:“纵然他们把太阳放在我的右边,月亮放在我的左边,列阵对我,我也决不会放弃我的使命。”  穆斯林是禁止崇拜偶像的,因此神台之上没有神像。而那片血红的荆棘之路,则象征着穆圣所经历的苦难,以及穆斯林的圣行。  ……  王斌在更加详细的讲解后做了结论:“因此我们认为,那个被武则天纠缠的人,很有可能与东伊运有关,虽然对他们的组织我们并不了解,但是现在在伽蓝附近有了线索,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希望大家能协助调查这件事。谢谢。”  所以说王副局长终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被团长剥削他毫无怨言,但他也会充分利用伽蓝的资源,让团长不得不配合他工作。团长咬牙切齿,有气没处撒,于是越发夜以继日地操练他的士兵。  纪策直叹气:“这两只狐妖都已经斗了20年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所谓树大招风,王斌在伽蓝刚待了两天,就有个军队内部的小记者过来要采访。小记者很是尽职尽责,到了伽蓝就没消停过,不仅要采访王副局长,还要收集这次演习里的各种事件。遭其百般纠缠的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为“牛皮糖”。  伽蓝的士兵快要被这个牛皮糖折磨死,有些东西他们是真不能说,偏偏牛皮糖穷追猛打就是不肯放过他们,没办法,他们最后只得发扬低调谦虚的美德,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别人身上。他们说:“去找我们伽蓝的脊梁吧,他们会告诉你的。”  此时梁上君正在为那个徽章心神不宁。  他绝对不会认错,那样的图案他在新疆见过。何止见过,这图案于他而言就像凌迟之刑,把那些再也不愿想起的东西一件件从心口剜到他的眼前,就算被烧成灰烬,他也能清楚地辨认出那时候的绝望。  他甩开纪策阻拦的手臂,怒道:“你他妈拦着我做什么!我要去找团长问清楚!是他们!就是他们!又是他们!”  纪策不理他的横冲直撞,一招擒拿扣住他的行动:“问清楚又怎么样?你跟他们交过手又怎么样?你连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都不太清楚!冷静下来!你也不想让那时候的事情重演吧!”  梁上君踹上纪策的膝弯,从他的钳制中挣脱,拉开距离后与他对峙。他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他知道这时候就算把团长绑架了也未必能获得更多的情报,他知道纪策让他冷静下来是正确的。但是他真的迫不及待,他一刻都不想等。  纪策明白梁上君现在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但他仍然希望梁上君能在清醒的前提下分析这件事情,否则一味的莽撞只能让他更加焦躁。  两人僵持的结果又是一场肉搏战。  带着牛皮糖赶到的一干人等见到此情此景本不想插手,毕竟这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他们早就习惯了。可是人家小记者可没见过这凶悍的架势,拳脚来往间都是不要命的硬功夫,他在旁边看得都嫌疼,他茫然地看向围观的众人:“你们所说的脊梁就是他们?”  众人点头,继续欣赏肉搏战。  “嗯……那个……他们在干什么?”  众人不耐烦地回答:“哎呀没什么,交流感情而已。”  牛皮糖越看越觉得慌,这绝对是在动真格的啊!你看这一摔脊椎还不得断掉?  却只见被摔的梁上君在半空顺势腾翻,双腿反扣住纪策的腰,以手撑地,借力让纪策也被摔倒。纪策没有做任何反抗,梁上君的这一反击是两败俱伤的做法,他摔倒后正压在梁上君的腿上,限制住他的下一步动作。  纪策随即翻身扣住梁上君的双手,挑眉示意他认输。谁承想梁上君头功了得,一头撞上去竟把纪策撞得松了手……  牛皮糖看得吃不消了,连忙求助于围观群众:“快拉开他们吧,要不然会出事的!”  没人理他。  “这个样子我怎么采访他们啊?算了我还是采访你们吧。”牛皮糖悲伤地说。  “兄弟们快去拉架!耽误了小记者同志的采访工作这影响多不好哇!”顿时有人挺身而出,站到了正义的一方。  于是呼啦啦一群人冲上去拉架。  “纪连,有话好好说,梁连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现在像是听得懂道理的样子么?!”纪策愤然。  “梁连,别跟他闹不和,咱都是兄弟连队,应该互帮互助啊。”  “他凭什么管我的事!我要去找团长!”梁上君怒吼。  牛皮糖挤到了人群中:“那个……哎哟别打我……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对这次演习中的逻辑炸弹和陷门技术有什么看法?”  “纪策我告诉你,这是我的事,你少插手!”  “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跟我叫嚣,还能做什么有意义的事?”  两个人被一群人隔开了老远,动手够不到于是开始用嘴对骂。  牛皮糖又问:“这次与国安部合作的演习,你们是与王副局长正面交锋的一支队伍,对他们设定的诱敌与围剿计划是怎么看待的?”  “梁上君你少给我在这儿丢人,你的私怨不要扯到伽蓝来!”  “我扯你妹!有种的去团长那对峙!”  牛皮糖锲而不舍:“传说这次演习中那个极端卑鄙、无耻、猥琐的狙击手是你们伽蓝的一位连长,请问他是谁?我想了解一下他的事情。”  ……慢慢地人们停手了。  梁上君梗着脖子瞪大眼睛看了看小记者,然后悄悄勾着尤禹的肩膀躲到一边,指着自己鼻梁问:“我?卑鄙?无耻?猥琐?”  尤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郑重地点头。  梁上君内牛满面。  那边纪策一脸奸笑地凑到牛皮糖身边,刚准备开口说两句,小记者却又换了个问题:“啊对了还有还有,我听说你们有一个嚣张、变态、人渣的连长跟王副局长关系匪浅,请问是什么样的关系,还有他为什么会被调到伽蓝这里来?”  纪策内牛满面。  小记者这时候把录音笔伸到纪策嘴边,殷切地等待着这位唯一搭理他的好同志详细地回答他的那些问题。  “咳咳咳”,纪策一个不留神被口水呛着了,调整好情绪之后,他非常认真、非常深情地对着那支录音笔说:  “呆贼,我爱你。”  第三十四章  寂静像病毒一样在人群中蔓延,除了不明真相的牛皮糖,大家的目光都来回地在纪连长和梁连长的身上徘徊。  牛皮糖:“哎?”  纪策嫣然一笑,走到梁上君跟前,勾着他肩膀说:“走吧,我陪你去找团长。”  牛皮糖:“哎?这就走了?”环顾四周,他走到那个目瞪口呆的大眼少尉跟前,“算了我还是采访你们吧。请问……”  众人这时候恍然大悟:“我擦嘞!纪连你这招也太损了!”  等到脱离众人的视线范围,梁上君才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囧然地说:“哗众取宠!耸人听闻!要不是我急着躲掉那个‘卑鄙无耻猥琐’的评价,刚才就被你这个雷劈死了。”  纪策呵呵笑出来:“从刚才开始你就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怎么?被我这个嚣张、变态的人渣表白就这么不爽?”  梁上君翻了个白眼:“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利用。”  纪策赶到他前面,面对着他倒着走路,两人的脚步互相镶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速度。梁上君看着自己无意识与他默契的进退步伐,听着纪策说:“不是利用啊,是表白。”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故意改变步伐的频率想要踩那人一脚,纪策却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几乎是在同时换了频率。梁上君抬头看他,张嘴想说“表你妹的白”,话到唇边没有说出口。  纪策的双眼很黑,就像他要杀人前的那种黑法,但是他的嘴角带着笑意。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梁上君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慌。  两人的脚步契合着,一个前进一个后退。若是谁先乱了,另一个人也会跟着乱。  纪策笑了笑,真是难得,居然能见到这呆贼脸红。  他让开一步转身走回他的身边,停下脚步伸手敲门:“团长,我是纪策。”  可是现在,他们谁都不能乱。  团长抚摸着腿上的武则天,武则天抚摸着爪下的那枚徽章。  梁上君上前说道:“团长,我认识这枚徽章。”  团长抬眼看了看他,问道:“你怎么跟它扯上关联的?”  梁上君一愣。他以为团长会先问他这个组织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团长更加在意的是自己的兵。比起这个背景复杂的恐怖组织,他更想知道自己的兵有没有卷进什么事件中。  梁上君犹豫了,他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一旁的纪策叹了口气,这就是他不让梁上君这时候过来找团长的原因,他知道梁上君还没有准备好。于是他作为一个局外人,言简意赅地说:“团长,0X年,西北军区发生过一次大火,您还记得吗?”  团长回忆了一下,点头:“哦,那件事,我有印象。不是说后来都解决了吗?”  纪策回答:“按理说是应该都解决了……”  “但是这个徽章确实与当时纵火的那些人身上的一样。”梁上君插话,“很显然,我们那时候没有把他们斩草除根。”  团长静静地注视着梁上君:“这么说你参与了那次的行动。”  “是的。”  “你对他们了解多少。”团长的语调出奇地镇定,这种镇定让梁上君也跟着镇定下来。  “不多。”他回答,“但我知道,他们的首领那时候似乎在国外远程操纵,他们的目标总是很明确,通常与军备有关。他们的人都受过一定的训练,较高层的配有武器。还有,这个组织的名字叫逊奈。”  团长摸着武则天的脖子若有所思,最后他说:“我现在了解的不比你多多少,这些天王斌那边也派了人跟踪那几个人,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一旦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  梁上君还要再说些什么,被团长扬手拦下,他说:“梁上君,你的档案我看过,我知道你很关注这件事。我要强调的是,不要带入私人感情来处理这件事。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弥补不了,也不需要弥补,明白了吗?”  “我……”梁上君猛然感到自己的手腕被捏得死紧,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纪策,终于咽下反驳的话说,“明白了。”  月上中天,梁上君再次撬开了201的门。  纪策没有开灯,两腿翘在窗台上,吞云吐雾地抽着烟。  “给我一根。”梁上君伸手问他要。  “今天的那一根你还没抽?”纪策不屑地问。  “抽过了。”梁上君很诚实,“心里烦,不过瘾。”  “真没定力。”纪策把烟扔给他,“你在烦什么?”  “逊奈的事。”梁上君接了烟,却没有点上,他忽然不想抽了。  “呆贼,想听听我的看法么?”纪策幽幽地说。  “洗耳恭听。”  “会在伽蓝附近出没的恐怖组织,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们非常强大,足以藐视中国特种兵的力量。第二种,他们是白痴。我的看法是,会让武则天察觉到异常并找到证据的这一拨人,绝对是第二种。  鉴于你曾经与这个组织交过手,而且留下了沉重的心理阴影,我们姑且认为逊奈本身是个很强大的组织。那么,要我说的话,伽蓝附近的这群人,充其量只是逊奈丢弃的棋子,成不了大器。”  说完他递给梁上君一个打火机,梁上君拿着它,打开,熄灭,打开,熄灭,火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但他就是不去点烟。  他说:“我知道。”  “嗯?”这下轮到纪策囧然,“你知道?你知道还他妈烦个毛?”  “我知道今天我所说的团长并不认同,我想他那里的资料跟我说的大相迳庭,他并不认为这些人会有大的威胁。我只是……不甘心。”梁上君轻轻地说,“我想,我可能过于慌乱了。”  “扑哧——”纪策忍不住笑出来。他凑到梁上君的跟前,盯着他在火光下一闪而过的微红的脸,嘲笑的话到了嘴边又滚了回去。  “有我在,你慌个屁啊。”  温热的气息滑过梁上君的脸颊,他回神发现纪策离他这么近。光线很暗,他看不清纪策的表情。打火机下意识地再次点亮,橙红色的火焰轻轻跳动,映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好像眼中的神采都在跟着那火焰闪烁。  梁上君笑说:“是啊,慌个屁啊。”  纪策神色微变,转过头继续抽他的宝贝烟,不可否认的,他也有点慌。只不过慌的不是逊奈的威胁,而是近在眼前的威胁。天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花了多少理智才强迫自己扭头。  梁上君带着那根没有抽的烟告别,心里似乎平静许多,又似乎更加慌乱。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噩梦。  梦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唠叨,很认真很深情,又带着一丝戏谑。  他说:“呆贼,我爱你。”  第三十五章  徽章的事情几天后就有了突破,如纪策所说,的确是一小撮不法分子的小规模活动。不过正是因为他们不受什么约束,竟然真的有胆子在太岁头上动了土。  那天下午,团长神色严肃地把他们召集起来:“线报说那伙人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想要出境。目前绑架了几名学生,在K山区一带活动。学生的求救电话是二十分钟之前拨出的,这是最新的卫星图片。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救出人质,若遇恐怖分子反抗,格杀勿论!”  梁上君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他庆幸这伙人只是鼠辈,他们的行事风格与他所知道的逊奈有着天壤之别;另一方面,他为再次与逊奈的核心失之交臂而惋惜。  纪策倒是一脸无所谓,他巴不得梁上君离那个什么逊奈远一点。  他们分析了那张卫星图片,上面有十个学生装扮的人,其中有四个是女孩子,而武装分子大约有二十个人。  团长一声令下:“出发!”  他们带上必要的装备登上武直,在机舱里做了大致的部署。  那帮人也算是训练有素的恐怖分子,单从地图上来看很推测他们的行动路线,很难设伏,因此梁上君和纪策各带领一个小队,分别从两条路线侦察,运气好的话,能顺便给敌人来个包饺子。  纪策那一队先在A区着陆,梁上君他们继续在机舱里呆着,等着被运送到B区,两队互相之间保持通讯。  梁上君的队伍中沙和尚和DT(杜腾同志的代号)为尖兵,香艳为火力手,糙子和鱿鱼为狙击手,机动组和补给组分在两翼。检查完武器,他们正在记地图,顺便听了一下从情报处那边传来的消息。  说这帮学生是DN大学的毕业生,他们自己组织了这次毕业旅行。正好其中一个女孩是本地人,就带着他们到这附近野外探险,没想到遇上了这种事。听到那所学校的名字,梁上君会心一笑:“哟,我的学弟学妹们啊,好巧啊。”  糙子不怀好意地说:“梁连,怎么?想起当年的青葱岁月了?想要老牛吃嫩草了?”  梁上君答得淡定:“我跟他们有代沟了,不合胃口啊。”  其他人都振奋了:“那敢情好,别浪费啊,梁连你不稀罕我们稀罕啊,套个近乎给我们几个介绍下呗!”  梁上君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爆栗,笑骂道:“你们是土匪啊是军人?一个个如饥似渴的真他妈丢我的脸!真以为自个儿是在英雄救美啊!我们在反恐!反恐!”  小伙子们淫│荡地笑笑,端着任务照片开始对着几个女孩子评头论足。  这时候梁上君的耳机里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呆贼,你别见异思迁始乱终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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