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流放-2

发令枪一响,两人立刻冲刺,首先是一个高墙,两人的初速度和加速度相差无几,几乎是同时翻越过去。  接下来是连续两个地桩网,第一个网高度适中,这两人都是游蛇一样的体质,从进去到出来没有丝毫停顿,第二个网情况就比较复杂,不仅比第一个网更低矮,而且上面被倒上了炊事班丢弃的动物内脏,五脏六腑应有尽有,一条肠子横跨几道铁网,而想要通过的人不得不跟这些东西亲密接触。  梁上君不用想也知道,这绝对是纪策出的馊主意,难怪刚刚看见几个士兵在那吐得天昏地暗。  独木桥、泥塘、圆木……在士兵们的眼里,这两个人的速度根本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可以升华到银河系外了。  这边火力点似乎有点过于积极,主要是他们也想看看那两个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于是在他们身后的火力简直是贴地扫射,啪啪啪啪一溜儿打过去,尘土飞扬中还是能看见那两人飞驰的身影,并且他们的烟雾器一个都没亮。  士兵们无语了,只得一个劲地做三个一百,心想着哪天也能像他们那样风骚。  两人在过深沟的时候,梁上君习惯性地地率先跳下去,然后将紧随其后的纪策托上地面。  这下七连的兵不乐意了,甚至有人觉得自家梁连太傻了,没事先帮纪策那丫做什么,那丫那么阴险,保不准撒腿就跑,根本不会把他拽上去。当然,他们有点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了。  纪策跃上地面之后,转身冲梁上君笑了下,把手伸给他,梁上君拉住他的胳膊,撑着一跃而上,路过他的时候问了句:“笑什么?”  两人一边向前冲一边躲着子弹还能一边交谈,纪策道:“原来你这么信我。”  梁上君翻了个白眼:“废话,我们是战友。”  在别人眼里纪梁二人是在较量,但是对于那两个人来说,他们分明是同一战线的,都是想让那些沮丧的士兵们振作起来。所以梁上君认为自己那么做是理所当然。  纪策没说话,躲过一颗子弹后先跳进了最后一个泥塘。  此时两个人都已经成了泥人,鼻子眼睛在哪都看不见。趟过这个泥塘,他们就只剩下200米的冲刺,也就是最终决胜负的时候。  说实话梁上君心里还是想赢的,他一直都摸不清纪策的底细,只觉得这人的彪悍从来不加掩饰,可是他们又从来不够了解他。他的强总是带着浓重的侵略性,会让人出于本能地躲避,所以那些兵看见他才会像看见鬼似的。  还有100米。  纪策就在他的前方5米左右,梁上君开始加速,身后的火力越来越猛,他计算着子弹连射的轨迹,避过最可能被打到的路线,准备最后的冲刺。  然而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下,偏离了原先的路线,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后心。  红色的烟雾器立刻闪了起来,现在他是个死人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败在这种时候,就连纪策都愣住了。一时间死寂死寂。  训练场上沙尘飘扬,纪策不由眯了眼,等他睁眼看清的时候,梁上君已经越过他走向七连那边,跟着那群士兵一起做三个一百。  纪策回过神来,觉得不对劲,他走到梁上君那边,发现他手臂颤得厉害。纪策当下脸色一沉,一把把他拖起来,用袖子用力擦掉他脸上脏污的泥水,手指碰到的皮肤一片滚烫,显然是在发高烧。  纪策冷笑了一声:“行啊梁连,烧成这样还过来参训,逞英雄是吧,扣两分!”  梁上君压根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他很干脆地睡过去了。  梁上君请了半天的假,窝在寝室睡了个天昏地暗。陈金辉看他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就准备从食堂给他打包一点回来,谁承想营部临时喊他过去,要他交一下尤禹受伤的报告。  没办法,他只好把带饭的事暂且放到一边,正想着要找哪个七连的兵帮梁上君带一下,这时候纪策跟他打了个照面:“小陈,梁上君怎么样了?”  陈金辉一见这个人就不由自主地立正,他回答:“他还在睡,应该没什么大事。哦对了,纪连长要不你帮他带个饭回去吧,他一天没吃东西了。营部找我有事,我抽不开身。”  纪策说:“行,我给他带。”  这下陈金辉放心了,直奔着营部那边过去。  纪策带了一份饭菜回连部宿舍,问宿管借了207的钥匙,开了门进去,就看见梁上君趴在床上睡得毫无形象。  大概是因为生病,他的脸颊有点不正常的红,呼吸也比平时急促。纪策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碰,手心上感觉的温度很暖,而且触感不像想象中那么“皮厚”。纪策鬼使神差地捂了很久才得出结论:嗯,烧基本上退了。  淋一夜的雨,加上跋山涉水,加上找人救人,加上越障训练,只是睡一觉就恢复得差不多,看来梁上君的底子还是很不错的。  纪策把食物放在一边,考虑要不要把他叫起来吃,刚靠近他,就听见梁上君轻轻地叹了一声:“班长碍……”  纪策一愣,仔细看看梁上君也没有醒,只是在梦呓。他囧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样的班长能让梁上君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还念念不忘。他对梁上君说了声:“梁上君,起来吃点东西。”  梁上君好梦正酣,甩都不甩他。  纪策无奈了,想了想,他大声喊道:“紧急集合!”  这下梁上君立刻从床上蹦下来,穿衣叠被一气呵成,等这一切做完了他才真正从睡眠中醒来,一见面前的纪策就懵了:“嗯?集合?”  纪策忍不住笑出来,他敲了敲桌子道:“集合,吃晚饭。”  梁上君回过神,一下坐到凳子上,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饭。所以说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命令,这种服从甚至先于自己的意志。  梁上君跟纪策道了声谢,接着问他今天下午连队里做了什么。纪策阴险一笑,笑得梁上君恨不得把饭菜都呕出来。太可怕了,这个男人的心眼太可怕了。  纪策缓缓地说:“查寝。”  伽蓝一般不太重视寝室的纪律,虽然每月例行的检查还是少不了,不过只要没出什么大事,通常教官和连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些兵是用来打仗的,又不是用来做内务的。  “哦。”梁上君松了口气,有些漫不经心地问,“结果怎么样?”  纪策摇摇头,蹦给他四个字:“惨不忍睹。”  “啥?”梁上君不明白了,查个寝还能查得惨不忍睹?  纪策对他说:“七连平均每个寝室扣掉十分。情节严重者扣掉十五。”  “为什么?”梁上君怒了,到底是自己的兵,扣这么多分他心疼啊。  纪策竖起一根手指:“□书刊,例如不良漫画,违禁物品。”  竖起第二根手指:“非制式装备,例如领带,违禁物品。”  竖起第三根手指,他眼里突然闪起戏谑的光:“两百个安全套,违禁物品。话说这样的兵,他还有力气打仗么?”  梁上君心里拔凉拔凉,他忍住快要吐血的冲动:“就这些……就这些……其实很正常吧,我不信你的一连没有这些东西!”  纪策飒然:“有哇,他们当然有。可是他们藏得很好,这段时间我挖地三尺都找不到。”  梁上君无语。他在心里替那些士兵叫不值,可是又没办法说什么。谁让他今天下午昏睡过去了呢,他阻止不了啊。于是他暗暗下决心,从今以后要把生病的几率降到最低,坚决不让纪人渣有机可乘。  “说到这个,”纪策站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我还没有检查梁连你的寝室……你刚刚说什么来着,那些东西很正常是吧,那么你的那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了呢?”  梁上君爆发了,深吸气,打开门:“纪连长,你可以滚了。”  纪策一脸无所谓地走出去,还不忘提醒他:“下次请藏好。”  梁上君重重关上门,回到桌子前叼起一根烟。抽着抽着他笑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  看着桌上的饭盒,他想,食堂什么时候允许一个人要两份鸡腿了?  第八章  纪策说:“觉得自己掉水里会淹死的,出列。”  没有人出列,准确地说是没有人敢出列,鬼知道出列以后会遭受怎样的待遇。  于是纪策满意一笑:“很好,那我们今天进行武装泅渡训练。”  有几个人顿时内牛满面,不淹死不代表他们会游泳啊。连游泳都不会怎么武装泅渡啊?  “全体都有!负重20公斤,目标C号海域,跑步走!”  C号海域是个无礁区,海面平静宽阔,金色的沙滩蔚蓝的海水,让人看着心旷神怡。在沙滩上暴晒了三个小时之后,所有的兵,不论会游泳的还是不会游泳的,对着那一汪深情的海洋,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扑进它凉爽的怀抱。  梁上君望天:纪人渣的恶趣味啊恶趣味,跟他无关啊无关。  差不多到了时间点,纪策绕着他们边转悠边说:“看见那边那个小岛了没有?不是离我们最近的那个,是正在冒烟的那个,看见了吧?”  大家不说话,说实话他们已经眼神迷离了,被大太阳蒸得,看哪儿都冒烟。  梁上君目测一下:还好,纪策还算有人性,那座岛离他们大约“只有”3000米,他拖着溺水的人几个来回还是有点把握的。  纪策又说:“我来讲一下今天的训练任务。首先你们负重20公斤游到离我们最近的那座一号岛上,这个距离大约是300米。然后卸下装备,游到那座冒烟的二号岛,同志们,炊事班在上面等你们,那里有丰富的午餐。吃完午饭咱们晒个日光浴,接着游回一号岛取装备,最后泅渡回来,直接跑回营地。就这样,听明白了吗?”  “明白!”大家都明白,纪教官不把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时候梁上君站出来了,大家仿佛见到了曙光。曙光遥指着那一缕炊烟,对他们说:“纪连长的训练很合理,这是武装泅渡的基础。我会跟你们一起过去,中途有任何人出现问题,立即向我报告。”  “报告!”他话音刚落,麻花就向他打了报告,“连长,我不会游泳,我怕水。”  梁上君道:“报告无效!”  麻花纠结了:“连长,是你让我们报告的!”  “是。”梁上君说,“但我的意思是等你们快淹死的时候向我报告!”  底下鸦雀无声。  梁上君很少把话说得这么绝,这下连纪策都颇觉意外。他看着梁上君严肃的侧脸,没有多说什么,对着士兵们喊道:“全体都有,听口令,以班排为列,全武装泅渡!”  哗啦啦地一群人下了海,一时间水花四溅,会游的窜出去几十米以后开始扑腾,不会游的一开始就在瞎扑腾。  麻花站在漫过胸口的水里,足足愣了半分钟,梁上君飞起一脚把他蹬进去,然后抱臂看他倒腾狗刨。麻花背着装备直往下面沉,一个劲地喊着“报告”,梁上君冷冷地回他:“无效。”  没有更好的办法,教会一个人游泳,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在水里自生自灭。当他体会到那种即将灭顶的恐惧,当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必须动起来,当他求生的意志超越一切,他就会胜利。梁上君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他经历的甚至比麻花更加残酷。  渐渐地麻花发现自己不会往下沉了。他开始有节奏地划动着手臂,双腿带过的水推着他前进。这时候梁上君才说话:“手臂向前伸直,划水,双腿上下摆动,换气。”  等到麻花能比较稳妥地往前游了,梁上君就准备去照看着其他人,他丢给麻花一句话:“你不能回头,不能停,你怕了,就是逃兵。”  麻花有听没有懂。  三百米的距离对于正常游泳来说,还算能够接受,可是在全武装的情况下就是一种对身体极限的挑战,因为自身加上装备的质量过大,在水里必须完全靠着自己的力气漂涪前进,这比在陆地上行军困难得多。  梁上君早预料到会有那么几个人体力不支,他自己是没有武装的,光是来回托着撑不下去的人,他的负重也足够了。可是他毕竟只有两只手,一次又只能帮一个,眼看着二排那边又出现了险情,他急忙对着已经上岸的副连长喊道:“杜腾,你的四点方向60米,救人!”  杜腾是海陆尖兵出身,泅渡对他来说算是小菜一碟,他得了指令,立刻卸下负重向那个方向游去,救起人之后帮着把那人往岸边送,梁上君这才放心。  麻花比较落后,而且他技巧掌握得尚不熟练,梁上君把第四个人送上岸后回头看,他离岸边还有将近80米,眼看着他体力不支,梁上君准备再次下水帮一个,突然一只手拦在他面前:“梁上君,你自己四肢都在颤了,还想救人?”  梁上君一愣,心想这纪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他不知道的是,纪策也在纳闷,他不明白梁上君这么拼命做什么。面上摆出一副“你们就算淹死了也与我无关”的嘴脸,行动上却是要命地护犊子,护得他自己都已经精疲力竭。  梁上君不理会纪策,活动了下手脚准备过去帮麻花,结果又一次被纪策拦下来,他听见纪策说:“我去。”  纪策说完之后就跳进了水中,他之前一直在一连那边守着,毕竟那是他自己的兵,本来他不准备插手七连的人,他相信凭梁上君的实力绝对不会允许七连有人出事。可是他一看见梁上君累得发颤的样子心里就动摇了,就想着,这个人倔成这样,帮他一下又何妨。  他游得很快,看上去就像一支水中的箭,无视阻力,破浪而行。梁上君心想不愧是坐快艇的主,体力保存得真好。  纪策游到麻花身边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有轻度溺水症状。他拎起麻花的装备,让他可以游得轻松一点。麻花现在全凭一口气撑着,四肢酸痛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他不知道帮自己的是谁,只管闭着眼向前冲,在他摸到岸边的一瞬间,整个人就瘫了,趴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  梁上君知道他肯定喝了一肚子水,走过来准备拍拍他让他把水吐出来,谁承想纪策来了个狠的——后来麻花把它称之为后现代化溺水救助——他一下子把麻花给提了起来,用力往自己的膝盖上一磕,麻花被顶得哇地一下,把肚子里的水吐了出来,然后纪策又给他来了一下,于是他开始呕心沥血地吐……  那情状惨得,梁上君看得都不忍心了。  后面的三千米轻装泅渡,大家立刻觉得轻松许多。纪策坚决不让梁上君跟着他们游,梁上君不听,纪策就试图对他讲道理:“你担心他们出事,我懂,但是你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担心,他们不能总是依赖你。刚才的武装泅渡可能真的有点为难他们,你帮帮就算了,现在这样的训练你还要护犊子,我说梁连,你要天真到什么时候!要我提醒你么,你是连长,不是保姆!”  梁上君张嘴要反驳,纪策一句话把他堵回去:“我是教官,反驳教官的话扣五分!”梁上君含恨闭嘴。  他们坐快艇去二号岛。站在岛上看着一群人蚂蚁一样挪动,纪策忽然诗兴大发(-_-|||),把一句毛主席的词念了出来:……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然后他说:“梁上君你看,那边几个沉了。”  梁上君能不急吗,立马脱了外套就往水里钻,被纪策一脚踹上岸:“你要信他们,他们能行。”  梁上君坐在沙地上,他急,他急也没用,他根本来不及。可是大约几秒以后,就像在印证纪策的话,那几个人果真又浮了上来,他终于安心,同时也在反思,或许真的应该对他们多点信任。  这时候纪策问了他一句莫名奇妙的话:“你怎么了?”  梁上君回他:“什么?”  “之前那些什么淹死之类的话,可不像你会说的。”  梁上君沉默,他手里抓起一把沙把玩,细细的沙粒从指缝中漏走,最后只剩下很少很少的一点。然后他再抓,再漏,慢慢地数着时间。纪策看他心不在焉,也不在意,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非要得到回答。  好一会儿,梁上君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他指着自己笑着说:“因为啊,我曾经比他们更不行,我怕水,不敢下水,在被班长踹进水里之后,我甚至做了逃兵,连滚带爬地回了岸上,再也不肯前进。”  他深深地记得班长对着他肚子踢的那几脚,狠得让他以为自己内伤,班长对他吼:“孬种!还真他妈给我长脸了,我手底下有史以来第一个逃兵!不会游泳就逃?你的兄弟们现在在战场上拼命,你却背着他们逃了。你看看你梁上君,你还穿着军装,你还穿着军装!你他妈配吗?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时候梁上君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烧起来了,他对着班长喊得张牙舞爪:“老子他妈的现在就死给你看!”  然后他不要命地扑腾,往那个似乎一点也没有接近的终点扑腾,在他快要溺水的时候,他感觉到班长托着他脑袋带他前进,告诉他:“我们可以死,但永远不能逃,梁上君,给我牢牢记着。”  梁上君把整个事情当做冷笑话一样说完,自己笑得欢,纪策作为听者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转头去看那些兵,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兵。  他不想看见梁上君此刻的笑容——那种眼里心里都带着回忆的温度,可是嘴角却始终无法扬起的笑容。  这样的笑只有一个意思——失去了,却无法忘记。  他看得懂。这是属于战士的患得患失。  第九章  你迈出第一步,就不再有退路。  丛风对还在往嘴里塞馒头的梁上君如是说,然后趁他不备再次把他推进了水里,对他命令道:“给我游回去,小英雄。”  戈壁里的那一片湖泊绿得发亮。他们都在,你的战友,无所不在……  “七连全体都有,全武装泅渡!”  梁上君目送他的士兵们在海里挣扎,就好像在观瞻一场洄游,曾经的他们向前离开,会有新的青年们追溯上来,他们热血新鲜,他们跌跌撞撞。  可是他们,都是英雄。  武装泅渡只是日常训练的一项,大家花了将近半个月适应这样的训练,并且做好向海豚进化的准备后,纪策终于松了口,说他们武装泅渡的能力差不多了,可以回岸上学习怎么给敌人捣蛋了。  他们两个连都是侦察连,侦察连是去做“敌后工作”的,说白了,隐秘,诡谲,捣乱作怪,见不得人。因此,陆地上的特殊训练才是重中之重。  士兵们一听能回陆地了,个个都是心花怒放,充分表现出了一个人类对土地的热爱。甚至有个文艺青年当场膜拜起拉练山的泥土:“为什么我的眼中长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后来他被扣掉一分,原因是纪策认为他抄袭。  在一个晴朗的天气里,纪策让士兵们跑完两座山头的越野之后,带他们来到了传说中的战术训练楼。  英雄们站在两幢战术训练楼的下面,风中凌乱了。  梁上君最近望天的次数越来越多。事先他已经摸过一遍这里的地形情况和训练项目,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黑,真黑,伽蓝黑,纪策黑,他全家都黑!  纪策嘲笑道:“这就怕了?你们在下面都怕了,那里面被困的人质怎么办?”  见大家没什么反应,他突然阴测测地笑了,对他们说:“伽蓝的女人是少了点,好吧我承认是非常少,除了医疗队里的那几个铁娘子,你们就没见过任何雌性哺乳动物了是吧。但是我告诉你们……”说着他指了指远处那幢楼,“那里面藏着的,是全伽蓝公认的第一美女,养在深闺人不识。”  没有人信,没有一个人信。大家没翻白眼就算是对他的尊敬了。  纪策摇头叹息:“不信我是吧?那好,你们可以问问梁连,他已经了解过一遍这些关卡,他也见过了里面的美女人质,是不是啊,梁连?”  大家把目光移向梁上君。梁上君……居然点头了。  于是大家都兴奋起来,抬头挺胸站军姿,所有人都仿佛看见了梦中的女神。但是他们忽略了梁上君发绿的脸色,他们只是单纯地认为,梁小帅看得上眼的女人,再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训练开始。  在战术训练的两幢楼上,各有四对很粗的绳子,那明摆着是用来练高空飞人的。此外还有相隔1.5米的十根柱子,柱子依次增高,最矮的有五米,最高的有十八米,在柱子下面是一张足够负重的弹力网,能够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兜住士兵的小命。然而,在那样的高度上,稍微有点恐高症的娃子都会吓得腿抖,更别说要在规定时间内从柱子的顶端跳过去。  之后还有火圈,还有墙洞,如果不是要亲身去钻,士兵们会把这些当成马戏团的玩具,可是要自己钻过去,那确实很有难度的。  说实话,士兵们还没有充分理解这些训练项目的奥义,所以梁上君在纪策的淫威之下要给他们做个示范。  他负重三十公斤在柱子上面跳跃,弓起的背脊和腾身的速度就像是猫的攻击状态,轻盈而准确,丝毫看不出重力对他的牵制。  对于火圈和墙洞,有的直径只有40公分,而梁上君加上他背上的装备,宽度怎么算都接近60公分,大家都都在纳闷他怎么过去,只见他把装备往怀里一抱,身体绷成一支箭,一下就跃了过去,不占一点火星,不蹭一点墙砖……  当梁上君从将近30米的楼顶顺着粗绳荡下来又荡到对面那幢楼,最后完成任务功成身退的时候,士兵们开始跃跃欲试。看他的“表演”,他们觉得这些似乎不难,似乎他们也能一样犀利。  显然看与做是两回事,刚开始就出现问题了,不少兵站在十米左右的柱子上腿就开始打颤,他们不由自主地往下瞄,越瞄越抖霍,大概是因为过于紧张,甚至有人直接从上面晕了下来。  二排的排长鲁达明眼睁睁看着前面两个人摔下去“阵亡”,他还没开始走,手心里就全是汗。  纪策在下面喊道:“快走啊,看什么看!等你妈来接啊!”  鲁达明闭着眼睛脸色发白,他试着说服自己别害怕,可就是一步都跨不出去,他感觉到一阵阵的晕眩恶心,更是无法挪步。  纪策怒了:“机枪手准备,5秒钟他不过去,就给我扫射!1!2!”  当他数到三的时候,梁上君一把夺过机枪手手中的枪。纪策更怒了,他张嘴就要扣梁上君的分,梁上君却架起机枪瞄准鲁达明,对纪策说:“我的兵,我自己教训!”  纪策愣了下,继续喊数。鲁达明知道,虽然机枪里的子弹全是橡胶子弹,但打在人的身上绝对不好受,保证一枪一个青淤点,够他受的。可是潜意识里他又认为自家梁连是不会对他开枪的,所以他仍然在犹豫。  “开枪!”纪策吼。  哒哒哒哒……88式通用机枪的声音响彻云霄。冲得士兵们的耳膜直发疼。  鲁达明一下子懵了,本能地逃避身后的子弹开始往前面跳,刚跨出去子弹就打在他之前所站的位置上,一枪一个孔,毫不留情。  这就是他家梁连,亲手把他们往绝路上逼的梁连。  士兵们听见枪声都愣了好几秒,在他们愣神的时候,就会有一发子弹打到他们脚下,梁上君弹无虚发。此时有好几个人眼睛都红了,撒丫子就向前冲,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杀!”  整个训练场上立刻响起了一致的声音:“杀!”  杀杀杀!在两幢楼之间响起回音,他们在杀声和枪声里跋涉。  恐惧的力量是无穷的,最后终于有人率先营救到了人质,从三十多米高的楼上毫无形象地爬了下来。  这第一天的训练,两个连总共就只有六个人一次性完成了任务。其余的人身上处处挂彩,不是跌的就是被机枪扫的。  他们望着美女人质,继续风中凌乱。鲁达明两腿发软,哆哆嗦嗦地指着她说:“那、那、那不是……维纳斯吗?”  那是维纳斯,伽蓝里唯一一个称得上美女的雌性;她一直被珍藏在团长的办公室里,养在深闺人不识;不过,人们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她在本质上,只是让所有人膜拜的一座雕像,还是半身的。  纪人渣,你全家都黑啊!士兵们用目光凌迟之。  纪策看着一群内牛满面的败兵,气不打一处来:“干嘛?不服气啊,有种的不要怕高啊,有种的不要让机枪追着你啊,有种的不要让维纳斯被别人抱下来啊!你们这样的孬种,怎么好意思来伽蓝?怎么好意思跟我要求什么英雄救美?统统给我扣两分!”  两分一扣,士兵们一下子没了声响,全都冷静了下来。  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告知,当兵,就要当一个有种的兵,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在以前的部队,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他们认为自己都已经是铮铮的汉子,不怕流血不怕牺牲,早就将艰苦奋斗的精神发挥到极致。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过来,以前那些都不算什么,真的。因为伽蓝考验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体能什么技术什么决心,伽蓝锤炼的,是他们的军魂。  在接下来的更高强度的训练里,士兵们全都很拼命,每一个人都好像是维纳斯的情人,为了她不顾一切。  几天下来,士兵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看着维纳斯的时候温柔至极,目光中似乎有着无上的渴望与荣光,然而在看着纪策的时候,全都化作了仇恨。  梁上君看得出来,纪策当然也看得出来,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犯渣,他对他们说:“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享受恐惧,战胜恐惧,你们最终才有资格恨我。”  梁上君无奈,解散之后他找到纪策:“让他们这么仇视你,有意思么?”  纪策无所谓地说:“我就喜欢招人恨。”  “为什么?”  “因为……”纪策转过身看着梁上君的眼睛,“恨也是力量的根源,比任何其他的动力都更加强大。你说是不是,梁上君?”  梁上君避开他的目光:“是的。”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有些东西真的是心照不宣。很多时候他们就像野兽,可以从味道上辨别出来对方是否沾过鲜血,对方是否心怀仇恨。在他们的世界里有一个小小的交集,他们都熟悉那里的气味。  “那么,你也恨我吗?”  ……  梁上君把纪策说这句话时的腔调记得非常非常清楚,那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带着他专有的人渣式嘲笑。  这句话纪策后来问过他很多次,可他从来没有给出过答案。  不过,如果用纪策的“力量根源”理论来衡量恨意——  他恨他的班长。  而他对纪策,恐怕是恨之入骨。  第十章  那天梁上君正在爱抚,对不起,是正在擦拭维纳斯,就听见连队那边一阵吵闹,接着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怪叫:“我不信!就这破和尚庙里的货色,哪有谁能把咱家梁连迷得神魂颠倒?”  有人喊:“真的真的那叫一个倾国倾城,梁连现在还在跟人家……”  那声音笑骂:“滚!我才不信你!”  然后他似乎被人推着往休息室这边来了。梁上君丢下抹布,走到门口一站,那群人立刻就不闹腾了,全部立正假装良民,就一个个脸上的怪笑没来得及收回去,只得挂在那扭曲。  梁上君说:“哟,小英雄,回来啦?”  结果那位小英雄杯具地愣在那儿了。  尤禹刚出院回来,还没来得及报到销假,就被那群嫉妒他逃过武装泅渡的战友告知,梁连在与某美女行某苟且之事。  待他准备一探究竟时,却看见自家梁连衣衫大敞,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湿淋淋地竖着,脖子上的汗水直流进锁骨的凹陷,看上去异常……鲜嫩。他抱臂斜靠在那儿,一双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在夏日灿烂得过头的阳光下,热烈如华。他只是说了一句问候,尤禹却觉得有点晕乎。  难道说……尤禹利眼扫过休息室的门窗,微微怔忡,里面真的有个□?  他忍了又忍,最后憋出来一句:“报告连长,我来销假。”  “嗯。”梁上君看他欲言又止,再看旁边的人都摆好了看热闹的架势,他勾了勾嘴角,就是不准备如他们的愿,“尤禹,销假的事找指导员,不过我也有事跟你谈,到我寝室来一趟。”  “是!”  尤禹眼睁睁看着梁上君带上休息室的门,又把它锁好,冲他扬扬头:“走吧。”  被留下的众人一头雾水,本来他们想让尤禹也体会一下他们心目中的女神的震撼,谁知道被梁连轻描淡写地掠过去了,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尤禹先向陈金辉报到,填了销假表,然后被梁上君提溜到跟前。他很想问问那个传说中的美女是怎么回事,可是梁上君似乎完全没兴趣跟他说这件事,他对他说:“你知道自己还剩多少分么?”  尤禹回答:“不知道,我不知道纪教官有没有把那十分还我。”  “他还你了。”  尤禹一听就松了口气:“那这样算的话,我大概还剩下60分吧。”  梁上君摇摇手指:“你还剩下44分。”  “为什么?”尤禹震惊了,他这些天在医院里待着,又是请过假了的,再怎么也不可能扣掉这么多分啊。  “天真,你怎么这么天真。”梁上君骂他,“扣分的人是纪策,是纪策啊你不明白吗?他那种人是不会管你受伤住院的,他只算你的出勤率和任务完成率。所以,你只剩下44分,目前是全连最低的分数。”  尤禹凌乱了:“这不公平!”  “公平?你想要什么公平?”梁上君道,“在战场上,敌人会因为你受伤了而不攻击你吗?你现在还只是扣分而已,扣扣分不痛不痒,可如果给你的惩罚是一发子弹的话,你想要跟谁说‘公平’这个词去?”  尤禹抿着唇不说话,梁上君听见他把拳头握得咯咯响。  “但是,我还是给你争取到一个机会的。”梁上君不再打击他,转而丢给他一个诱饵,“明天的营救人质训练,你给我一次通过,成功的话我会让纪策给你加十分,如果失败……”  “我知道了!”尤禹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他下决心,就算拼了命也要把那该死的人质救出来。  说到人质,他突然想起来:“梁连,那个人质……”  梁上君微笑:“就是刚才休息室里那个美女啊,你已经听说过她了吧。”  尤禹斗志昂扬。  纪策晃荡到梁上君身边问他:“你对你的那个一排排长说什么了,刚刚出院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梁上君高深莫测状:“没说什么,只是逼他充分展现出一个男人的血性。”  纪策瞥他一眼,不说话。  梁上君又说:“他是我看上的一根好苗子,我不能让他被你这么糟蹋了。”  纪策笑了,走到一边架起机枪,对着正在攀绳梯的尤禹一通扫射。子弹几乎是贴着尤禹的身侧打过去,当场把他吓得掉下去好几米。  梁上君心下一惊,身不由己的一拳砸过去,被纪策闪开,他收回拳头,一个肘击侧踹把纪策从机枪旁踹开,怒道:“你他妈干什么!”  纪策一记横档隔开他的攻势,稳住身形:“很显然,我在糟蹋你的好苗子。”  梁上君不知道他脑子发什么抽,但他仍然试图跟他讲道理:“尤禹这孩子只剩下44分了,还是被你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扣掉的分,你至少要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梁上君。”纪策淡淡地喊他,比他冷静得多,“你别跟我谈这些,你我都知道,什么机会什么理由,在实战面前都是个屁,我只会用最严格的要求来对他们,因为我要的人,是能够在任何情况下都屹立不倒的人。他受伤是他自己不会保护自己,被扣分怪不了任何人。你心软,你护你的犊子,但是对不起,最后谁留谁走,我说了算!”  梁上君被他说得无言以对,他只能紧守着自己的承诺:“无论如何,他要是一次通过了,你加十分给他。”  纪策看着他被气得发红的脸,终于还是点了头:“好。如果他通过了,我就从你的分数里扣十分加给他。”  “为什么?”梁上君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直视纪策那双漆黑的眼等他回答。  “因为你为了他冲撞我。”  尤禹终于把人质给抱下来了。一次通过。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愤怒地冲向骗他的那伙人:“美女?美女?你们耍我啊!梁连跟她怎么可能有一腿啊!”  梁上君拍拍他的肩说:“有啊,一直都是我帮她洗澡,不然咱们把她弄得这么脏,团长早就暴走了。”  尤禹吐血。他问:“连长,刚刚纪教官干嘛用机枪扫我?”  梁上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正在想怎么糊弄过去,旁边的纪策凉凉地插嘴:“因为我不想让你通关,就这么简单。”  尤禹挑高眉毛,说得趾高气昂:“报告,纪教官,可我还是通关了。”  “是的。”纪策学着梁上君拍拍他的肩:“所以啊,我兑现你家梁连的承诺,从他的分数里扣十分给你。”  “什么?!”尤禹急了,“怎么这样?那十分我不要了!”他心里不服气,眼睛瞪得堪比铜铃。  “尤禹,闭嘴!”梁上君命令他回队列,坚决不让他再和纪策有接触。  解散时纪策在梁上君耳边说:“你还剩下76分,梁上君,你这个实习连长还要再跟我斗吗?”  吃完晚饭,尤禹郁闷到极点。  虽然他赚回来了十分,可是一想到这十分是从梁连那儿抠过来的,他就无比烦躁,总觉得做了对不起连长的事。于是在辗转反侧了很久之后,他还是站到了207寝室的跟前,琢磨着最好能把分数还回去,要是实在不能还,那他至少要好好地向梁连说声谢。  他敲门,开门的是指导员陈金辉。陈金辉问他:“尤禹啊,有什么事吗?”  “报告,我来找梁连长。”  陈金辉指了指走廊那头:“他刚去了那边的201,好像要跟纪教官商量训练的事,你要是非常着急,就去那边找他吧。”  其实陈金辉的言下之意是,要不是很着急,你就不要特意去跟纪策碰面了。可是尤禹这娃子耿直啊,他心想两人都在正好,他可以直接把分数还回去,就算纪策要以质疑教官的罪名扣他分他也甘愿。  事实证明,对于某一种人的惧怕,真的是会成为习惯的。尤禹还没走到201的门前就开始紧张,敲门的时候手心已经全是汗。  梁上君开门一见他就愣了:“尤禹?你来做什么?”  尤禹脖子往里探了探,居然没看见纪策,于是他大了胆子说:“连长,我想把那十分还给你。”  梁上君果断地说:“不行。”  这时候纪策从里间出来了,头发上还在滴水,显然是刚洗完澡。他用毛巾包着头胡乱擦着头发,对梁上君说:“你的表校过时吗?我说七点,你又提前来。”刚说完他看见门口的尤禹,乐了:“哟,梁连的宝贝苗子啊,有什么事进来说啊。”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尤禹此刻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但他看了看梁上君,最后还是忍住了。梁上君没办法,只得让他进去。  “先说说你有什么事。”纪策问尤禹。  尤禹刚要开口,被梁上君打断:“没什么事,他只是来跟我说谢谢的,是吧?”  “呃……嗯。”尤禹给噎回去,想了想又说,“报告,不是的,我是来……”  啪!梁上君一巴掌拍上桌子,把尤禹和纪策都吓了好大一跳。  纪策皱眉:“梁上君你干什么?”  第十一章  纪策皱眉:“梁上君你干什么?”  “唔……”梁上君伏在桌子上,声音带着点诡异的咬牙切齿,“我……没事。”  尤禹看梁连似乎不大对劲,忙问怎么了。梁上君摆摆手,深吸了几口气,再抬头的时候冲着尤禹笑笑说真没事。  但是尤禹不是瞎子,他看见梁连的脸色苍白,额际渗着细密的汗珠,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疼痛。他一下子愣了,也完全忘记了刚刚想说的话。梁上君趁此机会用口型对他说:不准提分数的事,这是命令。  尤禹愣愣地点头。  纪策等他们俩眉目传情够了,把梁上君扶正了看他。这一看他眉头皱得更深,问道:“又疼了?你这一月一次的,准得跟例假似的。”  “纪策,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梁上君更加咬牙切齿。  纪策不屑地哼了一声,走到橱柜那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个小药瓶放在他跟前,又给他倒了杯水:“是这药吧,你上次丢我这的。”  “嗯。”梁上君倒出药片吞下去,好半天才缓过来。  尤禹还是没能明白:“怎么回事?”  纪策回答:“你家梁连胃病发作而已,没什么。”  “哦。”  纪策对他说:“没事的话你就走吧,还是说你想听听我们蹂躏你们的计划?”  “不了不了。我就是来跟连长道谢的。谢谢连长哈连长我先走了。”  梁上君点头,总算松了口气,这尤禹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脑子一根筋,不会察言观色。这回是纪策有意放过他,不然他不知道还要被扣多少分。  尤禹走出连部的宿舍楼,脑子里还是一团乱。  他想不通的是,梁连和纪教官明明是死对头啊,两人的训练理念不同,天天吵架闹矛盾,言语不和还会打起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绝对的水火不容。可是他今天看到的……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那两人私底下的交情看起来还不错,会开玩笑会互相挖苦,梁连悠然自得地等纪教官洗澡出来,看样子还不止一次,纪教官知道梁连有胃病,甚至还照顾他吃药,这种情况怎么着也不是死对头啊,简直就像是很要好的朋友关系。  越想越纠结,最后他只能告诫自己说: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  而他只是对另一面不太习惯,所以才会觉得如此难受。  纪策又帮梁上君添了杯水,笑了笑说:“这孩子挺可爱啊,难怪你疼他。”  梁上君翻了个白眼,把计划书摊在他面前:“闹够了么?看看这份计划行不行吧,明天以后有我们受的。”  纪策把计划书大致看了一遍,他从不担心梁上君草拟的计划的细节问题,一开始合作的时候他认真地去看,想要吹毛求疵地找出一些毛病,结果发现完全是徒劳,梁上君的计划在细节上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但是在整体上,他们两个的意见常常相差很大。  主要原因一目了然:他们一个是恶魔一个是圣子,种族矛盾。  话说纪策把这份计划看了之后,突然阴恻恻地笑起来,梁上君一听他这么笑心里就发毛:“又怎么了?”  “梁上君,你变坏了。”纪策指着其中一行说,“这个训练我以为你会安排在最后,没想到你摆在这个位置,这分明是我的作风啊。”  梁上君本想反驳,结果定下心来一想,他自己也被惊到了。确实,要在以前他绝对不会把这项训练提前,可是现在他居然觉得这么做很合理。完了,他想,他肯定是被伽蓝的磁场同化了。  纪策乐了,跟他勾肩搭背着说:“嘿,欢迎堕落。”  梁上君心里赌着口气,一把挥开他:“堕你妹!”他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计划书,越看越杯具,活脱脱的纪策风,他羞愤了:“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说着他就准备回自己寝室反思,被纪策拦下来:“别急着走,明天通知一下他们,整装60公里越野去靶场,整个特训半封闭,为期六周。”  “嗯?靶场不就在这个基地里?”梁上君去过伽蓝的靶场,条件还是挺不错的,他不明白干嘛还要越野60公里。  纪策神秘地说:“去了你就知道,那才叫封闭特训的地方。”  梁上君囧然。说了声知道了,然后晃悠着回自己的207寝室。  纪策看着桌上再度被某人遗忘的药瓶,苦笑一声,带着叹息自言自语:“梁上君,你是不是故意的……”  士兵们训练这么些天,一直没怎么摸过枪,这下一听要搞射击集训,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60公里越野在他们看来也不算什么了,万般豪气直冲云霄。  梁上君照常陪他们跑,路上休息的时候问他们:“以前打过什么枪?”  鲁达明答道:“81,95,就两种,要么就是手枪。”  麻花说:“你还算不错了,我就只玩过81,而且我那部队抠啊,一年也就给百来发子弹。”  旁边的瘦猴很郁闷:“我打过88式通用机枪,可是我班长说我枪感太差了,后来就不让我打了。”  周凯倒是兴冲冲的很:“我会打十一种枪械,还玩过火箭炮,那玩意儿可真酷啊,装上高爆弹,都能爆坦克!”  众人向他投去羡慕的目光。  梁上君却说:“你要真敢在战场上这样打,我劝你打完以后就甩着膀子跑吧。如果对方有狙击手,你就连跑都不用跑了,可以省点时间交代后事。如果对方没有狙击手,你也别太高兴,放心吧,后头肯定有十几支自动步枪来找你玩。”  听了这话,周凯再度陷入失语状态。大家心里好笑,全连唯一能压得住周凯这只糙子的就只有他们连长了,每次糙子都吃瘪。  尤禹忍不住问了句:“梁连,那你以前玩过什么枪?”  梁上君想了想说:“挺多的,我记不清了。”  尤禹讶然:“梁连你以前做什么的啊?”  梁上君左手握成个筒状放在左眼,众人的眼睛直了。瘦猴问:“什么意思?”  尤禹代他回答:“狙击手。”  于是瘦猴的眼睛也直了:“狙击手啊,狙击手啊,太酷了……”  梁上君哼笑两声,照着瘦猴的脑袋一巴掌扇过去:“别羡慕,一点也不酷。我不是在诓你们,做狙击手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事。”  他们点头,可是眼里写满了不相信。  梁上君说:“不信是吧,等这一期集训结束你们就懂了。”  又走了一段路,前面纪策说:“到了。”  所有人开始兴奋地东张西望,想要看看那个传说中的特训靶场长什么模样,看了半天除了山也没别的什么了,大家很失望。  所谓的特训靶场,甚至连个大操场都没有,一排水泥房,后面就是一座长满杂草地的山,水泥房子边上的空地围了一圈铁丝网,地面坑坑洼洼,貌似就算是个战场训练地了。  连梁上君都很失望。  看守这个靶场的是个老头子,看样子也曾是个军人,他腿脚不太好,左脚有些跛。看到纪策之后,他乐呵呵地迎上来,一拍他的肩,说道:“你小子又来折腾人啦。”  纪策笑说:“是啊,铁打的营帐流水的兵,这不又给我弄来一批挨操的嘛。张伯,最近身体还好吧?”  老头子啧啧道:“就那样吧,就是腿疼,暂时还死不了。”  他们进去之后,纪策开始说纪律: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在这里进行为期六周的射击集训,我先跟你们说清楚了,以后每天吃饭都在外面吃,随便找个空地,蹲着吃或者坐着吃随你。上厕所,跟吃饭一样,随便找个空地解决,但是不准让我闻到味道,否则10公里。  “房子只是晚上休息和放装备的地方,如果你们白天想休息,就给我在外面找个地方休息,当然,最好不要让我和梁连找到你们,不然一次5公里。  “明白了吗?”  “明白!”  第一天清晨,大家照旧出去跑操,纪策给他们划了路线,他以为梁上君会跟过去,所以画得比较抽象,谁知道这次梁上君竟然没去,害的那两个副连长对着一张不知所云的路线图研究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整出了一条大差不差的路线。  梁上君有事要做,他在靶场的附近勘测地形,发现其实这个靶场虽然没有什么先进设备,可它是最接近实战环境的,说实话,他觉得在这里训练确实能大幅度提高那些兵的射击水平。  他还找了那个张伯聊天,张伯是个很健谈的老人,他在这种荒野呆久了难免寂寞,一下来了这么多人陪他,他当然开心,而且他看梁上君挺顺眼的,他说他看着顺眼的孩子都是很厉害的。  梁上君给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问:“张伯,我看您的腿脚不太方便,是怎么回事情?治不好了吗?”  张伯被问到这事也不生气:“这个啊,骨头里卡了个弹片,没什么大事。疼是疼了点,可是你也知道,老兵谁没有个病痛的。那时候中越战争落下的毛病,这么些年了,治不好,也不想治了。”  这时候纪策拖了一堆装备往水泥房里放,叫梁上君过去帮忙,梁上君跟他说等一下,他要陪老英雄唠嗑。纪策无奈,只能随他去。  张伯笑说:“纪策那孩子我看着也顺眼,他呀,是这个靶场建立以来唯一一个以全优成绩走出去的兵。那时候他的教官可狠啦,我看着都替那些兵蛋子心疼,但是纪策真是厉害,全优成绩,这简直是个奇迹。”  “是嘛……”梁上君看着那个粗暴地扔着装备的人,不由自主地想笑。  张伯接着说:“那时候我说这孩子是个枪神,他教官就说了,枪神是个很光鲜的称号,可那只能是暴露在阳光下的,纪策这孩子,是个名副其实的枪鬼。”  枪鬼。黑暗中以一挡百的罗刹。  第十二章  在这里训练,大家几乎都把自己当做准狙击手,兴奋得不行,恨不得睡觉都抱着枪睡。可是纪策就是不让他们如愿,一开始甚至都不让他们摸枪,只跟他们说一些射击之前必须要做的准备。  “作为一个射手,要学会伪装自已,只有把自已伪装好了,才能更好的消灭敌人。什么叫伪装,说白了就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要让别人找到你就可以了。  “在伪装的过程中要因地制宜,让周围的环境和自已融合在一起,不能有一点痕迹,不然找你麻烦的只有敌人的子弹。  “在反狙击中,不仅要自已藏起来,还要找到对手的伪装点,区分假目标与真正的敌人。而这些除了你们平时训练,更多的是自已体会。现在,你们以营房为基准在方圆两公里的范围里伪装好,凡是让我找到的,5公里。现在开始。”  他的命令一下,大家都窜开来躲藏,梁上君看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直笑:“果然,他们都把这当躲猫猫呢。”  纪策问他:“你受过狙击和反狙击训练吧,第一次躲猫猫的时候,躲哪了?”  梁上君呵呵笑出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啊,我躲在……了。”  纪策满头黑线:“你这算半个违规啊。”  梁上君无所谓地耸耸肩:“教官没说不准躲那里啊。”  纪策道:“那教官没找到你,很郁闷吧。”  “没有。”梁上君纠结地回答,“我最后还是被找到了。”  纪策挑起眉毛:“这也能被找到?”  “嗯。”梁上君笑着说,“因为我的班长太了解我了。”  纪策不搭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走出去开始找人,梁上君跟着出去。  他们大概望了望,摇头叹息,直接走到那些土坑一脚一个。一个萝卜一个坑,不一会士兵们差不多都给提起来了,每个都得跑5公里。到最后集合报数,一报就发现少了一个,梁上君看了看人头,哼哼两声:“尤禹。”  纪策说:“不愧是你带出来的弟子。”说完他径直走到水泥房里,一脚揣进床底下,然后提溜着个嬉皮笑脸的臭小子出来。  “好你个尤禹,”梁上君骂道,“好的不学,把我压箱底的本事学会了。”  尤禹趁纪策梁上君不注意的时候,先躲在他们的前面,然后趁他们出去找人的时候他就窜回屋子躲到床底下去了。这行为,跟当年的梁上君如出一辙。  最终尤禹没有被要求去跑5公里,就因为他尽得梁上君的衣钵真传。  梁上君和纪策划拳,三局两胜,最后决定理论知识由梁上君授课。  “潜伏是狙击手必须掌握的一项基本技能,要求狙击手能够在各种地形和天气条件下静止潜伏数小时,甚至是数天,这样能锻炼狙击手的耐力,使之完全把握住战机。  “伪装和隐蔽是必修课。伪装有两种方式:自然伪装和人工伪装。自然伪装是指狙击手利用自然条件,如树、灌木、草、建筑物等进行伪装。人工伪装是借助一些特殊装备伪装,如伪装服、伪装油彩等。  “现在普遍使用的是一种叫做吉利服的伪装服,这种伪装服通常由狙击手自己缝制,分为裤装或连身,上面有网眼可以加盖自然或人工伪装,如植物的枝叶或帆布条等。狙击手还配有带网状面罩的专用头巾遮住脸庞,有时甚至要遮住狙击步枪的膛口。有时,为了迷惑别人也要多建几个假目标来迷惑敌人,混乱其判断力。  “另外还要注意的是,当你认为某一个地形非常适合隐蔽的时候,你的敌人也这么认为,所以千万不要因为自己找到了个绝佳潜伏地点而沾沾自喜,在实战时,剖析这种互相较量的心理战也是狙击手必须具备的素质。  “潜伏时,所有反光,包括皮带扣、手表、瞄准镜的镜头,这些东西的表面都必须得到遮蔽。还有轮廓,例如人的脑袋、肩膀、武器,这些都是很容易被人眼锁定的目标,所以人和装备的外形轮廓必须被完全改造成不可识别的形状,无论用什么方法。  “对于现代战争中的狙击手来说,除了必备的狙击步枪外,他的装备还包括手枪、伪装油彩、望远镜、无线电通讯设备、红外或微光夜视仪、地图、指南针和食物等。为了保持长时间潜伏的隐蔽性,大部分的狙击手都使用水袋和吸管进食,只食用流质高热量食品。  “在特种部队执行狙击任务时,喝的水是特制的,一般不会产生尿意,遇到特殊情况膀胱实在吃不消的话,可以使用尿袋,那东西就和女孩子们每个月用的卫生巾差不多……”  现在士兵们开始理解梁上君之前说的话了,做一个狙击手,真的是世界上最无聊也最折腾人的苦差事。有时候潜伏了三天三夜目标也没有出现,可是这时候还是不能移动分毫,这是非常非常崩溃的。  说到这里就要正式开始训练,纪策要求所有人要在200米距离内有效隐蔽,并发射两发空包弹,一旦被他用望远镜发现,这人的潜伏训练即告失败。按照纪策的脾气,扣分是绝对少不了的。  这里说的所有人也包括梁上君,纪策一脸狞坏地对他说:“好好藏起来,被我找到了一样扣分。”  梁上君总觉得他的眼里有一种胸有成竹兼幸灾乐祸的神色。  梁上君在找到的潜伏点周围建了几个假目标,而自己就躺在一个坑里,用防水布盖在身上,然后挑选了与地表颜色相似的干土洒在上面,还有灌木丛作掩护,最后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控制得近乎于无。  他发射了两发空包弹,混在了其他人的声音里,纪策当然是没有发现他的。  然后纪策开始找人,拎出来一个就是5公里,并且扣两分。他向梁上君附近走过来的时候,梁上君有点紧张,自己做的假目标总共有五个,其中有三个对纪策起到了迷惑作用,然后纪策就这样径直往他这边走过来。  梁上君努力找着纪策的破绽,心想如果真要被他找到了,至少要先发制人把他擒拿住。但是作为一个狙击手,他自己也知道,老练的狙击手走路的时候都是有防备的,尤其他在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那就像鹰隼的备战模式,毫无破绽。  纪策停顿在梁上君前方一公分处。如果他再往前走一步,他的军靴就会牢牢地踩在梁上君的天灵盖上。  敌不动我不动,梁上君这样想,这时候拼的是心理素质,不能动,不能呼吸,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存在感。  可是……  纪策在梁上君的跟前蹲下来,用手抚开他布置的干土和防水布,笑着说:“嘿,梁上君,我找到你了。10公里,扣五分。”  梁上君坐起来:“怎么发现的?”虽然时间紧迫,他没有做更好的防护和隐藏,可是他有信心,在表面上绝对看不出来,就算纪策真踩在了他的脑袋上,他也未必能发现。  纪策望着他笑,梁上君被他看得有些无措。  他突然凑在梁上君的耳后根,轻轻地嗅了嗅:“你早上抽了四根烟,这么重的烟味,你当我傻的吗?”  梁上君震惊:“你是狗吗?!”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军犬能分辨这种味道吧!  纪策摊手:“谁让你挑战我的嗅觉。”  于是梁上君顿悟了三件事:  一,纪策不是以眼睛作为第一感官的,所以当他分析一件事物时,会先用“我闻到”而不是“我看到”;  二,纪策一天只抽一根烟不是因为他抠门,而是作为一个专业领域的狙击手,他的职业不允许他让自己的身上沾染烟味,尽管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烟枪。  三,这个人,真的是一只枪鬼。  最后纪策用梁上君作为反面教材下了结束语:“如果你们想在战场上活命,你们周围环境是什么味道,你们就是什么味道。从现在开始,严格禁烟!”  一时间,哀鸿遍野。  “喂,一天给我一根好不好?”梁上君吃不消了,这是他第一次对纪策用这种语气,只是想着哪怕抽一根也好。  纪策很受用他这种态度。可是他仍然叼着自己那支宝贝烟,抽得异常缓慢。  “纪策,你太不人道了。”  纪策依旧不甩他:“我说禁烟就是禁烟,这才两天你就受不了了,你怎么给外面那些残兵做榜样?”  梁上君没话说,但是他又实在不服气,戒烟好歹也是要慢慢来的,就算是伽蓝一贯的强迫作风,也应该满足一天供应一根的合理要求,而且纪策自己不也是一天一根抽得欢吗。他这样想,可是不敢开口,毕竟他现在的分数也不多了。  纪策望着他明白写着“我在赌气”的脸,忍笑忍得内伤,他故意坐到梁上君的身边抽烟,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他美其名曰:“我大发慈悲,帮你解解馋。”  梁上君说:“你这叫解馋?你这分明是勾引!”  纪策的眼睛忽然闪了闪,黑得像一个漩涡,他低低地笑:“勾引啊……”  不可否认的,梁上君觉得烟瘾缓解了一些。二手烟就二手烟吧,尼古丁含量比一手烟还多得多呢,他安慰自己。这么想着,他干脆顺着纪策的卑鄙伎俩抢夺空气里的气味。纪策知道他在想什么,叹气:“堕落啊,堕落啊。”  梁上君闻得到纪策脖子附近的味道,非常非常浅淡的烟草味,更多的是纪策的味道,那种有些霸道的味道,满满地充盈他的鼻腔。  他有一瞬间的迷乱,像是烟瘾真的被缓解了的感觉,又好像,是另一种瘾的悄悄蔓延。他强迫自己从这个人身边闪开,说:“呛死了。”  梁上君遮掩的神色纪策看得很清楚,他站起来,把还剩一半的烟递到梁上君的唇边,还是那句:“要烟么?”  烟卷的纸又被燃尽一圈,梁上君却在发愣。  纪策自顾自地把烟安在他的嘴上,手指上的触感柔软而温暖,一如既往。  “下周开始射击训练。”他走出去。  “嗯。”梁上君被迫吸了一口。  人们对味道的依赖总是这样,碰不到,就会有瘾。可以强行去戒,或者直到……它渐渐被另一种瘾取代。  第十三章  纪策把那四大箱枪支搬出来,梁上君把那些枪摆在两张巨大的桌子上,然后他们抱臂看着那些兵,等他们回魂。  好半天他们也没有回过神来,于是纪策用一种看土包子的眼神看着他们,说:“怎么地,吓傻了?这就吓傻了?才这点东西,你们就吓傻了?”  士兵们努力压抑着心中澎湃的感觉,直直地盯着那些枪,眼珠子发出碧绿碧绿的光,摆出了饿虎扑羊的架势。  桌子上摆着的那些东西,几乎涵盖了全球大部分国家的各种枪支——  现役的枪包括美国的M16、M14、M4,德国的GS36,俄国的AK74,奥地利的AUG,比利时的FNC,法国的无托法突击型小口径步枪FAMAS,以色利的加利尔,瑞士的SG550。不仅如此,二战时美国的伽兰德,苏联的莫辛-纳甘,德国的毛瑟M98,M43,S□44,英国的恩菲尔德3等也一应俱全。  另外一边放的全是手枪,以色列的乌齐,美国LAR公司灰熊式自动手枪,美国柯尔特型手枪,比利时勃郎宁大威力手枪,德国沃尔特P5型手枪……  把另外的榴弹发射器,各类机枪,小型冲锋枪加上,这简直是一个野战士兵的热情天堂!只等纪策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把眼前的尤物们吃干抹净。  纪策慢悠悠地说:“你们好好爱抚这些枪吧,我会给你们足够的时间折腾她们,任务是摸清所有枪支的结构,明确每个弹簧每颗螺丝的位置,做到闭着眼睛也能组装好的效果。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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