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雷又不是傻子,赶紧不问了。四个人,两个精瘦男孩穿着红牌的军装,两个漂亮女孩穿着时尚的女装,在街上走真的是蛮显眼的——尤其是两个女孩都是高挑漂亮的,就更打眼了。还真的就有人吹口哨说怪话。张雷和刘晓飞看过去,是一群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小混混。“别搭理他们,走吧。”方子君赶紧说。“行了,你就别闹事了!”何小雨也拉住跃跃欲试的刘晓飞,她知道这个臭小子是个天生就好打架的主儿。两个军校生就压着自己的怒火跟着两个女孩走。口哨声却越来越响了,还有不堪入目的喊声。“俩兵哥哥,把美女留下吧!”“就是,我们弟兄也体验一把兵哥的感觉!”“这俩妹子真水灵啊!”“要个儿有个儿要脸蛋有脸蛋要屁股有屁股啊!”……刘晓飞一下子就忍不住了,转头冲那几个小混混喊:“说什么呢你们?!找死啊?!”“晓飞!你能不能不闹事?!”何小雨赶紧拉住他。“哟,练练怎么着?”那几个小混混继续出言不逊,居然还围了过来。张雷不说话,慢慢摘下自己的军帽,递给方子君:“帮我拿一下。”方子君急忙问:“你想干吗啊?!别胡来,这块有纠察的!”张雷又脱下了自己的上衣,笑着塞给方子君:“我现在没有穿军装吧?”他冲刘晓飞使个眼色,刘晓飞会意,也摘下自己的军帽,脱下自己的上衣。方子君和何小雨一人抱着一堆军帽军装,都傻眼了。“你左翼,我右翼。”张雷低声说着看着逼过来包围他们的七八个小混混。刘晓飞站好位置,两个小伙子都是握拳在手分腿跨立。“你们去那个饭馆等我们。”张雷不回头,对两个女孩说。“我说刘晓飞!”何小雨怒了,“你是不是不打架就安生啊?!我告诉你啊,你要是闹事我就真和你急!”方子君一拉她:“算了,跟侦察兵说这个是没用的。咱们赶紧去吧。”她拉着何小雨走,临走又转头:“记住馆子的地址啊!还有,纠察来了千万别说自己是哪个单位的,赶紧跑!机灵点儿!”张雷侧过脸回头笑笑。方子君这回傻了——侧面,太象了!但是现在不是傻眼的时候,就赶紧拉着小雨走了。虽然自己的心里还在一阵阵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的疼着。那边已经动手了。当然没有什么悬念可言,两个陆院侦察系的学员对付几个小混混真的是太浪费资源了,几下子就给撂到了。“给我记住啊!以后别跟这儿胡撒野!”刘晓飞一下子踢在一个家伙的屁股上,“滚蛋!”张雷一拉晓飞:“撤!”晓飞一抬头,俩纠察正在远处冲这边跑过来。于是他们俩就嗖嗖嗖撒丫子,后面纠察就嗖嗖嗖追。当然是追不上的,跑了没多远纠察就给甩后面了。两个小伙子跑的很带劲,拐了几条街就径直跑向那个约好的饭馆。路上很多人看他们觉得有毛病,好好的跑什么?——不过精力过剩的一种表现而已。耿辉从军区回来急忙走进大队值班室,对着正在看演习预案的何志军很严肃:“大队长,有个不好的消息——陈勇的提干报告在最后一项审查被打下来了!”“什么?”何志军一下子站起来,“说,怎么回事?哪儿不合格了?”“没任何不合格的地方——名字打字员打错了!”耿辉把材料给他,“陈勇——勇敢的'勇',给打成了'泉涌'的'涌'!自己看看吧!”“名字错了,改回来不完了吗?”何志军纳闷。“——如果想改,当然给你改了!”耿辉说,“但是人家根本不想改!我从侧面了解了一下,别的直属队有个军区哪个部长的亲戚和陈勇争这个名额。正觉得找不到你的漏洞呢,你自己把名字打错了!”“现在呢?”何志军急了,“命令下来没有?”“命令已经下来了!”耿辉说,“陈勇落选了!”何志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黑脸涨红了:“这不是胡闹吗?陈勇的素质在提干候选里面还用多说吗?多少个军功章啊?!不行,我要去军区!让司机给我备车!”“你去军区有什么用?”耿辉拉住他,“现在命令已经下来了,找谁也没有用!你就是找老军长,他也管不了这种小兵提干的淡事儿啊!”何志军牙关咯咯响:“那你说怎么办?!”耿辉想想,说:“还记得小涛么?”“记得,就是那个从前线侦察大队被首长调走的小涛吧?南拳世家,手枪好手。”耿辉说,“你问他干什么?”“他现在是军区司令的警卫参谋,在军区人头比较熟悉。”耿辉着重强调,“他的老婆,是军区干部部门首长的女儿。”何志军眼睛一亮:“你怎么不早说?!”“我怕你不愿意走关系……”“妈拉个巴子的火烧眉毛了,这关系得走!”何志军吼道,“马上给我要通那个狗日的小涛的电话!”耿辉拿出电话本去要电话:“军区总机,要5688。”电话一下就通了,他把电话递给何志军。“喂?哪位?”是小涛,虽然过去几年了,但是还是那个鸟样子,还是那个鸟声音。“妈拉个巴子你说我是谁?!”何志军笑骂。“何……”对面激动了,“何大队长!”“大队长,我,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你……”对面的声音开始嘶哑了,“你还好吧?我一直惦记着去看你,但是一直就没有时间……”何志军的笑容逐渐凝固在黑脸上。他感到悲凉——是的,怎么能不悲凉——他何志军也开始卖自己的老脸了?!他张着嘴呆了半天,才说:“小涛,有这么个事儿,你看你能不能办?”“您说,大队长!您交代的事情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小涛很激动。“有个兵,要提干出了点问题……”“行了,您别说了。”小涛利索地说,“您派人把他的材料给我拿来,明天下午下班以前命令就电传到您办公桌上。”就这么解决了?何志军拿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战士的提干,一生的前途,就这么被一个首长的警卫参谋解决了?这么简单?怎么会这么简单呢?他拿着电话非常悲凉,电话里面还在说:“大队长,这样好了。明天下午我亲自开车给您把命令送去,我也有好几年没见您了。我这专门给您准备了一瓶茅台,好几年都没动过就等着和您喝……”耿辉看着发傻的何志军苦笑,拿过电话:“小涛,我耿辉。”“指导员好!”小涛还是很利索。“事情办了就可以了,大队刚刚开创事情很多,下次我去军区办事的时候再找你喝酒吧。”耿辉笑着打圆场。“是!”小涛很高兴地答应,“指导员,您和大队长一定要一起来啊!我等了多少年了,你们下来以后我这事情也多应酬也多一直就没机会去看你们……”何志军已经慢慢走到大队部门口,看着训练场上的战士们发呆。战士们都在往车上装东西,准备参加军区组织的91惊雷演习。耿辉走出来站在何志军身后,脸上也没笑容小心翼翼:“大队长,现在不是战争时期,和平环境的事情你没法说。”何志军不说话,只是慢慢地走。耿辉看着他孤独的背影,什么都说不出来。何志军看着熟悉的军营,却看出一种陌生的味道。奇怪?怎么会觉得陌生呢?自己从小就在军营长大的啊?怎么就不一样了呢?到底哪里变化了呢?代理排长陈勇正在指挥战士们把物资装车,突然一声闷雷当空炸开:“陈勇!”“到!”陈勇转身立正,看见是大队长立即飞速跑去。“你给我听着——这个兵你要不给我好好当,你就给我枪吃了!”何志军怒吼。“是!”陈勇敬礼,他不明白大队长怎么了——我怎么不好好当了?何志军独自走了,陈勇也不敢追看着大队长的背影。耿辉走过来看着陈勇,苦涩地一笑:“他没事,你回去带你的排。好好干,他对你很有期望。”“是!”陈勇给政委敬礼,转身去指挥战士装车了。耿辉看着何志军孤独的背影走在各种训练设施之间,只能无奈地叹息。狼牙(14)狼牙(14)林秋叶要转业,在军区总院引起的震动真的是蛮大的。年富力强的骨干主治医师,经验丰富,在哪个医院都是舍不得放的,但是真的去意已绝,你又能有什么法子呢?转业报告在医院和军区总部打了个来回,最后还是批准了。惋惜也好,心痛也好,但是林秋叶是真的不想再穿这个军装了,谁还能把她捆上不成?完全是为了这个家。林秋叶这个级别的部队干部的收入从表面上说,在社会正常收入的范围内其实不能算是低的,但是在当代的社会,还有多少人是靠死工资那么捱日子的?丈夫又是野战军的干部,哪儿还能有什么“灰色”收入?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灰色收入是现在这个社会的一个很重要的资金流动方式,怎么来的不重要,但是很多干部的家庭生活在改善是真的。丈夫在野战军,女儿在军校,好像是真的不花什么钱;但是老人呢?她的父母呢?能那么守着那么点子微薄的退休金过么?过去是日子都过的一个样子,也看不出来;现在呢?现在还是都那么过么?林秋叶作为独生女,能不内疚么?女儿呢?女儿真的能当一辈子兵么?当妈的能不为女儿的将来考虑吗?尤其在这个消费水平越来越高的大城市,真的能跟从前那样过么?作为一个医生,林秋叶问心无愧,她救活的病人不能说有一个连,也有两个排了;作为一个军人呢?她也同样问心无愧,抗洪抢险、支援震区等等,她什么时候退缩过?哪一次不是顶在最前面,哪一年不是优秀共产党员?难道那么多次三等功、两次次二等功的军功章,自己没有吃过苦么?或者说,这么多年,吃的苦少么?对不起军队,还是对不起这个社会?自己的青春,自己的花儿一样的青春留在了这个绿色的营盘,无怨无悔;自己嫁给了一个什么都不管就知道带兵打仗带兵训练的铁血军人;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自己的心肝宝贝也走进了那个绿色的营盘——自己难道对不起这个军队么?是的,没有任何对不起。自己作为一个军人和医生,没有任何不合格的地方。现在丈夫在带兵,女儿在军校,一切都安生下来了,短时期内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变化。林秋叶这么多年也捱过来了,该换个活法儿了。一次和华明集团的军地联谊会上,林秋叶见到了当年军区后勤部的干部老刘和他的爱人,现在应该叫刘总和刘太太。还是刘晓飞的父亲和母亲,三个人见面自然都很亲切。女儿和刘晓飞之间的事情,家长没有明确的表态过,但是不是说就都不知道,老刘和他爱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都没有点破而已。在军区大院打的交道不多,但是都认识。一说起来就是儿子和女儿小时候,关系立即就拉近了很多。说起来以后可能还是亲家,虽然老何这个死人不关心这些,但是自己当妈的能不关心吗?女儿要是嫁过去不是也得跟公婆打交道么?当妈的,尤其是给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儿当妈的,操心的事情永远是最多的。然后两家的关系自然就近了。听说老何又当了特种侦察大队的大队长,还是正团,老刘笑了:“老何这个人啊……”笑容很复杂,很微妙。林秋叶的心里就真的很不是滋味——老何是自己的骄傲啊。然后就说别的。最后提到了林秋叶,原来也是正团主治医师了。想想也是奇怪,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正团了,然后三个人就笑了老半天,说起了军区大院的谁谁谁现在是作战部长了,刚刚来大院的时候见个奔驰就大惊小怪完全是个山里来的土豹子,还有谁谁谁调到北京是总部哪个部门的二级部长主管全军的纪律检查工作什么的。扯了一会老人老事儿,就问到林秋叶下一步是什么打算。打算?林秋叶觉得很奇怪,什么打算?在部队接着干啊,没什么打算啊?老刘和他爱人就笑笑,没说什么。后来老刘的爱人就约自己吃饭,也是从部队出去的,当年还不如自己呢,现在自己开着进口车到医院门口接走自己。在四星级酒店吃的饭,一顿多少钱记不住了。但是肯定不便宜。说了一会你女儿怎么样,你儿子怎么样,最后老刘的爱人扯到正题:“秋叶啊,这回我是来挖人的。”林秋叶听得奇怪,挖人?挖谁啊?“你啊。”老刘的爱人就说。“我?”林秋叶更奇怪了。然后老刘就直接问林秋叶有没有兴趣作中外合资的医药项目经理。林秋叶一听就惊了,自己还是个作经理的材料么?“不行不行,我干不了那个。”她就推脱。然后就没说这件事,老刘的爱人让她自己考虑一下,她是专业的医生,各个医院都熟,这些都是优势;又是军人出身,办事肯定也跑不了稳妥可靠。林秋叶就真的考虑了。考虑的过程不重要,结果很重要。就是她给老刘的爱人挂了电话。然后就是转业报告递交上去了。批下来的时候,她给老何挂了电话,这才敢说。没有想到老刘没有发火,只是久久地不说话。许久许久,只听见他的喘气声。林秋叶的心就开始一点点发紧,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对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要跟老何商量一下——但是自己不商量也是有考虑的,和老何商量?和他商量就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手续办完了?”老何最后问。“是。”林秋叶小心地说。其实没办完,但是还得这么说。“好吧,我同意。”——你同意不同意还有什么意义呢?结果已经是这样了。然后那边有人找他,电话就挂了。再打就是在开会了。林秋叶就守在电话机边上一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老何真的就没有再打来,不知道是真的很忙还是不愿意再跟自己谈这个问题。天亮的时候,林秋叶穿上了自己的军装,戴上了自己的军帽。今天是去医院办最后一道手续。当林秋叶走在街上,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洒在她的军装上,洒在她的大檐帽的帽徽上,她的领花上,她的文职干部的肩章上——她哭了。一个40多岁的女文职干部,走在街上捂着自己的嘴压抑地哭着。她真的哭了,真的希望一辈子不要走到咫尺之遥的军区总院。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穿军装。最后一次。是的,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而这绿色的军装,她穿了20多年。光明中学高三男生林锐歪戴着棉帽子,嘴里叼着烟,手里的板砖在忽悠着。他冷眼看着桥头对面站着的铁一中岳龙那伙差不多大的孩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谭敏在旁边拉他:“林锐,你干吗啊?走吧!”林锐根本不看她,后面三狗子这帮男生拿着铁锹板砖链子锁冲上来:“林锐!我们来了!”“没你们事儿!”林锐厉声喝住他们,“都边儿去!”“林锐!”谭敏都要急哭了,“别打架不行啊?”“他调戏的不是你,是我林锐的女人!”林锐眼睛射出寒光,“岳龙,我操你大爷的!是男人就给我出来单挑,你要愿意一起来也可以!”岳龙冷笑着从自行车上下来,哗啦啦拔出一把西瓜刀:“不让你见血,你就不知道我小霸王的厉害!”“小霸王?”林锐冷笑,“还小王八呢!”岳龙一脚踢开自行车:“这是我跟林锐的事儿,谁也不许插手!”林锐和岳龙几乎同时呐喊着冲上光明桥,在路人的惊呼当中两个年轻彪悍的孩子已经撞在了一起。林锐的板砖一下子拍向岳龙脑门,岳龙闪开了被拍在肩膀上,西瓜刀砍在林锐后背。棉猴立即被划开了,棉花飞出来。“我操!”林锐眼睛红了揪住岳龙的头发直接一砖头就拍在岳龙脑袋上。砖啪地开了,岳龙脑袋受伤开始流血。西瓜刀太长近战不好使,岳龙丢下西瓜刀也和林锐抱成一团呐喊着肉搏。“我操!就你还小霸王?!”林锐手下特别狠,揪住岳龙的头发就把他的脸往自己膝盖磕。岳龙鼻子也破了眼前发黑,双手还在徒劳挣扎着。林锐把他按在地上举拳就打:“我就打你这个小霸王!”拳头乱飞,岳龙被打得没有招架的力气满头满脸是血。但是他不服输抱住林锐的腿把林锐扳倒,林锐使劲踢他脑袋然后又翻身起来打。接着林锐抓住身边的一辆自行车高高举起就要往下砸:“啊——”三狗子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大,大哥!别打了,人要死了!”林锐急促呼吸着,看着地上只剩下喘息的岳龙把自行车丢到一边:“滚!以后不许你在光明桥叫小霸王!小霸王只有一个——我,林锐!滚——”岳龙的人急忙上来抬走了他往医院跑。林锐吐出一口唾沫,这个时候发现自己鼻子也流血了。谭敏高叫着:“林锐,你受伤了!”“没事。”林锐直接用手擦血,谭敏的手绢已经捂在他的鼻子上。谭敏都着急哭了:“赶紧去医院!你还站着干什么啊?”林锐就笑了,笑得那么孩子气。狼牙(15)狼牙(15)谭敏脸上的红潮还没退去,一声娇喘趴在了林锐的肩膀上。林锐抱住谭敏抚摸着她光滑细嫩的后背,吻着她的额头。“林锐……”谭敏哭着吻着林锐的脖子,“我不会再怀孕吧?”林锐猛地一下子醒了:“今天是你例假以后第几天?”“第四天……”谭敏抽泣着说。“没事,还在安全期。”林锐放心了,长出一口气。“我不想再坐那个老虎凳了……”谭敏颤抖着声音,“我都坐了两次了,我好怕……”林锐内疚地抱紧谭敏,吻着她的额头:“不会了,不会了。都是我不好……”谭敏伤心地哭着,埋头在林锐肩膀上。林锐正想安慰她几句,却耳朵一动——钥匙响!谭敏的母亲拿着钥匙开门进来了,把包放在桌子上去洗手间洗手。谭敏披头散发匆忙套着睡衣探头,谭敏的母亲洗完手出来:“哎?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我,我身体不舒服。”谭敏声音发飘,“妈,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单位没事了,我说了一声就回来了。”谭敏的母亲纳闷地看谭敏,“你怎么脸那么红啊?发烧了?”“没,没我没有……”谭敏说着,母亲已经推门了。一床的狼藉,窗户开着寒风嗖嗖进来。谭敏母亲脸色一变,冲到窗户跟前看见一个毛头小子刚刚顺着下水管爬到一楼掉头就跑远了。她回头怒视谭敏。谭敏支吾着:“妈,我……”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抽上来。棍棒劈头盖脸打上来,林锐捂着脑袋躲闪着。老林脸都气绿了:“不学好你!耍流氓你!我打不死你我!”“爸——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林锐被打到角落里面捂着脑袋蹲下。棍子打在身上都断了,老林又拿起凳子这个是铁腿的劈头盖脸下去:“我叫你耍流氓!我叫你耍流氓!”老林打累了把凳子扔在林锐身上,哭着:“你咋就不学好呢你?你咋就耍流氓呢你?”“爸,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一定好好学习……”林锐不敢抬头还是捂着哭喊,“你别生气了……”“晚了!你已经被学校开除了!”老林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你已经被开除了……没学上了……”“那谭敏呢?”林锐一下子抬起头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那个狐狸精?!”老林一下子站起来又拿起另外一个凳子。“谭敏怎么样了你告诉我!”林锐不躲闪站起来着急地问。“我让你惦记狐狸精!”老林怒吼着凳子又上来了。“谭敏,我走了。都是我不好害了你。”林锐留恋地说。他穿着宽大的陆军冬训服大头鞋背着背包,头是新剃的还泛着青渣。“林锐,我没事。”谭敏眼睛都哭肿了,长发换了发型以便挡住脸上的巴掌印。“我还有学上,就是学习委员当不成了……”“我害了你。”林锐内疚地说,“我害的你打了两次胎不算,还被你父母打。”谭敏哇地哭出来了。“我会娶你的,等我当兵回来我让我爸给我找个工作。”林锐说,“你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结婚。”“林锐,不怪你……我喜欢你……”谭敏抱住林锐哭着,“我就是挨打我也是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你为了我没学上了,现在要去当兵,当兵多苦啊……”“没事,我爸说了,这是'政治条件兵'。”林锐说,“接兵的干部说的,这是要在军区直属队的,首长身边的人。一般人还去不了,保密性很强,我爸是市政府干部才考虑的。你放心,我吃不了什么苦的。”谭敏哭着点头:“林锐,你一定要好好的,给我写信啊……”林锐庄严点头,挥手叫后面的三狗子他们过来:“三狗子,我走了。谭敏你们要多照顾,岳龙他们再敢找事就告诉我。我饶不了他的,你们都机灵点,别吃亏。”“放心吧,林锐。”三狗子说,“我们会照顾好嫂子的。”林锐点头推开谭敏:“我走了。”他转身走向站台的部队。谭敏一下子冲上来从后面抱住他哭喊着:“林锐……”那边干部在喊:“新兵同志集合了,点名!”林锐掰开哭成泪人的谭敏的手,戴上没有帽徽的陆军作训帽,大步走向那些和他一样的新兵们。走向他的军人生涯。狼牙(16)狼牙(16)“到了!下车!”解放卡车的后车板咣地放下来,窝在后面睡觉的林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底下的陈勇少尉很严肃厉声呵斥着这群新兵,林锐混在新兵里面笨拙地跳下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命令:“都蹲下!蹲到那边去!”怎么要蹲下啊?坐牢啊?林锐不明白,但是无形的力量让他不明白也得服从。他提着自己的东西跟着新兵们跑到操场中央蹲下,一个一个都跟窝冬鹌鹑似的蹲成几排。他左右看看,没多少新兵,也就40来个吧。也是,机关哪儿用得了那么多人呢?新兵连都这样,忍忍吧。他抬头打量这个操场,打量自己可能要待三年的部队。突然,一个大标语牌子撞进他的眼睛:天上神鹰,陆地猛虎,海中蛟龙——啥意思啊?他还没明白,再往右边一看也有一个标语牌:特种部队铸造特种精神,特种精神锻造特种战士——我操!林锐迷迷糊糊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特种部队?!那边陈勇开始点名了,点到名字的就提着自己的东西出列,够一个班就让班长带走。林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种货色怎么能撞到特种部队来,旁边的新兵就推他:“你是叫林锐吧?”火车上说过几句话所以林锐知道他是内蒙古来的蒙族小伙子,名字叫什么记不清了,反正他一路都唱蒙族歌曲来着。林锐看他一眼:“是。”“叫你了!”蒙族新兵憨厚地笑着。“林锐!”陈勇拿着名单厉声吼。“在呢……”林锐提着东西迷糊地站起来。“下次说到!”陈勇厉声喝,“站到那边去!”林锐提着东西没走,小心地问:“首长,是不是搞错了?我当的是政治条件兵……”“搞错什么?!没搞错!”陈勇黑着脸怒吼,“站到那边去!下次叫我排长!”林锐不敢再说话了,提着东西到那边站成一排。陈勇拿着名单喊下一个:“乌云!”“到!”蒙族新兵乌云喜笑颜开站起来跟着林锐过去了。一班班长老志愿兵田大牛穿着常服扎着腰带,大檐帽下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射着寒光,看着面前这群新兵蛋子。他眯缝起眼睛仰起下巴:“都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叫田大牛,是你们的班长!从今天开始,你们不是老百姓了,是军人!我不管你们在家是个什么揍性,这里是部队!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林锐站在队列里面不吭气。“知道我们是什么部队吗?”田大牛高声问。没新兵回答,林锐憋着嗓子喊了声:“特种部队——”田大牛看他:“下次记住先喊报告!——答对了,是特种部队!知道特种部队是干什么的吗?”“报告!”林锐喊。“你知道啊?那你说说!”田大牛看他,脸上有了笑容。“我不是来当特种兵的,我是来当政治条件兵的!招兵干部说我去的是军区直属队,没说是特种部队!”林锐说。“没错啊,这里是军区直属队啊?”田大牛看他的眼睛露出寒光,“我们特种侦察大队就是军区司令部直属的唯一一支尖刀部队!明白了?”林锐张张嘴却被噎住了,显然他没意识到解放军也会骗人还骗了他个哑巴亏。“看来你们坐车是太舒服了,还没睡醒。”田大牛冷笑一声,“让你们醒一醒盹,5公里越野。跟我走!”新兵们就跟着田大牛开始跑步。林锐跑在队列里面还是不明白,这个“政治条件兵”怎么就变了“特种兵”了呢?新兵们呼哧带喘跑完了五公里,又被班长海训了半个小时才被带进宿舍打开自己的背包铺床。林锐分在上铺,他的下铺就是蒙族新兵乌云。乌云哼着草原牧歌欢快地铺床,林锐探头下来:“你知道你是要来当特种兵吗?”乌云嘿嘿一乐:“知道啊,招兵干部和我们盟武装部的都告诉我了。”“他们怎么告诉你的?”“招兵干部摆了个桌子,招呼我们到我们这儿来吧!我们是特种兵,伙食费高,吃的好!我就来了。”林锐诧异地:“你知道特种兵是干什么的吗?”“不知道,总之就是和别的兵不一样呗!”乌云收拾着自己的床铺。“操心那个干什么啊?啥时候吃饭啊?”林锐气急败坏:“你就知道吃吃吃!”侦察指挥17队的弟兄们光着膀子在雪地里面摸爬滚打,只要天气恶劣都是他们队长最兴奋的时候,因为又可以折腾他们了。小伙子们怒吼着扑在一起雪花乱飞拳脚交加,他在旁边看着就高兴。穿着常服的何小雨和方子君并排走在陆军学院的路上,立即成为焦点。路旁刚刚下课列队出来的步兵和炮兵专业的弟兄嗷嗷叫,番号喊的山响,一个觉得自己是老大哥,一个觉得自己是战争之神,在漂亮女兵面前表现一下都是情有可原。通讯专业有女学员,番号就变得比较酸溜溜的,多少有点嫉妒的意思,以前习惯了作焦点,现在焦点转移了,哪个女孩也是不乐意的。可是这一个文职干部一个学员两个漂亮女兵没有在他们身边停留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走向灰头土脸穿着迷彩服列队去食堂的侦察指挥17队。17队弟兄们的眼睛都放光了。狼牙(17)狼牙(17)何小雨大大方方走到队长跟前,敬礼报告:“报告首长,我们找刘晓飞!”队长看看她,看看刘晓飞:“刘晓飞,出列。”刘晓飞崩着脸出列不敢有笑意,怕回来被弟兄们锤。张雷就看方子君,方子君白皙的脸上出现一片红晕,眼神躲到一边去了。何小雨调皮地看看张雷又看看方子君:“还有张雷。”队长点头:“张雷,出列。”张雷出列,脸上有种异样的笑意,方子君一看就明白——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她想生气但是又没法子生气,就干脆不看他,看远方。远方是操场,也没什么好看的。17队的弟兄们就很嫉妒。队长看着他们的眼神笑笑挥手:“看他妈的什么看?都是他妈的毛孩子,毛长全了再说吧!值班员带队,食堂。刘晓飞,张雷,饭后归队。”弟兄们怪声怪气喊着番号走了,刘晓飞摸摸脑袋看着何小雨笑:“你们怎么来了?”“我今天没课,姐姐找我玩,说着她就说要不来看看你。我就请假出来找你了,怎么不欢迎啊?”何小雨说,“那我们回去了!”“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刘晓飞赶紧说。张雷看着方子君,方子君始终没有正视他。当他侧过去视线的时候,方子君的眼睛一下子落在他的侧面。张雷感觉到了立即转过脸,两个人的目光撞击个正着几乎是火花飞溅!方子君的眼中居然有泪花闪动,她果断地躲开了。张雷很纳闷,还没反应过来刘晓飞就在那边说:“我们不能在这儿戳着,你们俩先走,在学院家属院门口的饭店等我们。”方子君低着头跟何小雨在前面走了。张雷还在发呆,刘晓飞一拉他:“你发什么傻啊?走啊!”陆军学院的饭店比较一般化,地方也小。四个人要了个火锅,火锅很热就都脱了军装上衣。酒是断然不敢喝的,饮料对付了。刘晓飞坚决要请客,方子君就没有再坚持。吃饭的时候,何小雨还是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刘晓飞就听,听着听着嘿嘿一乐。何小雨就白他:“听懂了没有你就乐?”方子君就勉强地笑,但是在目光转换的瞬间看见了张雷,笑意就凝结在脸上。张雷一直在看着她,眼神里面的信息谁都是会看的出来的。何小雨左右看看,突然问:“这儿有没有洗手间?”“我们这饭店可没洗手间,在外面楼里有。”刘晓飞说。“你带我去!”何小雨站起来拿起外衣套上,刘晓飞站起来跟她出去了。雅间只剩下张雷和方子君,他们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张雷才笑着说:“你怎么也不吃呢?就听他们说话了?”浑厚的嗓音一出来,方子君就忍不住了。眼泪吧嗒掉下来,她伸手擦去笑:“没事,我想起来一些不开心的事儿。”张雷不敢多说,知道方子君可能回忆起来牺牲的战友或者她的父亲。他想了想,小心地说:“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是你的一个朋友。你可以把你的不愉快告诉我,这样你就可以轻松一点。”方子君没看他,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从军装口袋拿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一颗:“抽吗?”张雷接过来,方子君自己抽出一颗刚刚放在嘴上,张雷的打火机就凑到烟前面了。方子君余光扫了张雷一眼,没说话也没表情点着烟,深深吸着吐出一口:“别告诉小雨我抽烟。”张雷也没说话就是看着她,点着烟自己抽着。外面刘晓飞在前面匆匆走着,何小雨在后面喊:“哎哎!你走那么快干吗?”“我不怕你急吗?”刘晓飞回头说,“女厕所我们这儿少,得走一阵呢!”“得了!我不去了!”何小雨又好气又好笑。“啊?”刘晓飞纳闷,“真不去了啊?”“真不去了!”何小雨说。“那我们回去。”“回去干吗啊?”何小雨问。“吃饭啊!”刘晓飞说,“张雷和你姐姐还等着咱们呢!”“我说你真傻假傻啊?”何小雨瞪他,“陆院把你练傻了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刘晓飞纳闷:“怎么了?”“你就没看出来,张雷对我姐姐有点意思?”何小雨没办法了,直接说了。“他?”刘晓飞惊了,“不会吧,你姐姐是干部啊!是你爸的干女儿啊?!他吃了豹子胆了?”“真给训傻了啊?!”何小雨气得要命,“那都像你那么想,那我就嫁不出去了是吧?!”刘晓飞一想,笑笑:“我也吃了豹子胆了。……不过你姐姐比他大啊?”“爱情和年龄有什么关系!”何小雨锤他一拳,“我妈还比我爸大半年呢,不也瞒好的吗?”“也是。”刘晓飞笑笑说。“我正经问你啊,张雷这个人情况怎么样啊?”“我的铁哥们啊,还用说?”刘晓飞一本正经,“空降兵出身,中共党员,当兵开始就是优秀士兵!跳过各种伞型各种复杂情况,现在戴的是是五级伞徽——这可是他们空降兵最高级的伞徽!第一年就是班长,拿过三等功呢!军事素质更是没得说,我们一般的教员不敢跟他叫板……”“我没问你这个!”何小雨着急地说,“我是问你他有没有女朋友?!”“有过,好像分了。”刘晓飞说,“是他们军部女子跳伞队的。”“什么好像啊?”何小雨急得都要踹他了,“到底有没有?我姐姐可是老实人,前线下来双亲都去世了,就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可不能跟我撒谎!”刘晓飞想想:“没有。他没收到过女朋友的信,也没打过电话。”“肯定没有?”“肯定没有。”刘晓飞说,“在我们队,女朋友的信是要公开念的……”“好啊你啊?!”何小雨急了,“你把我的信给念了?!”刘晓飞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急忙捂住:“大家都念我不能不念,哎呀你别掐我啊……”饭店雅间,方子君掐灭烟又点着一颗。张雷急忙说:“你都抽了四根了,不能再抽了!”方子君不说话,只是抽烟。外面刘晓飞和何小雨笑着跑进来的声音传来,方子君闪电一般掐灭了烟丢在地上。何小雨第一个进来一掀起帘子:“哎哟!怎么这么大烟啊?跟着火了似的!张雷,你疯了啊你?抽那么多烟?!”张雷看看方子君,急忙说:“哦,队里不让抽我憋好几天了。”方子君并没有感激地看他,只是拿起饮料喝了一口。饭后该走了,两个小伙子送两个女孩到陆院门口。张雷突然从自己冬季迷彩服口袋拿出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两个小翅膀,上面还有一个降落伞,上面有红五星还写着罗马数字“Ⅴ”。张雷把这个东西交给方子君:“从我得到它那一天开始,它就没有离开过我。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喜欢。”何小雨笑了:“哟!这是什么!真漂亮!”张雷淡淡一笑:“我的伞徽,空降兵的骄傲。”方子君拿在手里愣愣的,眼泪在打转。大家都很诧异,方子君急忙擦擦眼睛:“迷眼了。”何小雨噗哧乐了推张雷一把:“我可告诉你啊臭小子!这是我姐姐!别闷着劲头使坏啊!”方子君一句话都没有,也没有告别就径直走出陆院,何小雨急忙追过去。走出陆院大门方子君突然回头,张雷穿着陆军冬季迷彩服,戴着作训帽冲着她调皮地笑了。方子君的眼泪彻底出来了。她看见的是一张几乎一样的年轻傲气的脸——只不过那张脸上还有模糊的伪装油彩,穿着早期的侦察兵迷彩服,钢盔上的迷彩蒙布上插着乱草。那个笑容也是不一样的,是冷竣温柔的笑。只是两张相似的脸,亲弟兄的脸,真的……太象了。方子君捂住自己的嘴,转身跑了。张雷傻站着不知道怎么得罪方子君了。刘晓飞傻眼地看着:“哥们,怎么了?你招惹她了?”张雷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到宿舍的方子君拿出抽屉里面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伞徽。两个金色的伞徽放在她的左右手,方子君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悲伤,放声哭了出来。她的门关上了。何小雨无论在外面怎么敲,方子君都不开门,靠在门上放声地哭。这哭声,她已经压抑了很多年。狼牙(18)狼牙(18)林锐长这么大没受过这么多罪,每天都不是度日如年了,简直就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早上起床先来一个5公里,开始是徒手,后来加上了背囊和钢盔,接着就是武器,号称早上的开胃餐。有这么开胃的吗?!林锐再不愿意也罢,反正也得跟着跑。最过分的是一个月以后不在营区的环路上跑了,拉出去在营区周围的山上开始跑,那是路吗?一条羊肠小道,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人走过了。时间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开始徒手25分钟算及格,现在武装23分钟才算及格!不及格怎么办?很简单,别人吃饭的时候你去练就是了。林锐和几个身体素质没那么好的新兵都受过这个待遇,问题的关键是林锐能跑那么快,他就是不想跑。但是自从享受了别人吃早饭的时候自己要跑路的待遇以后,他就跟得上了。田大牛也不跟他多废话,你达不到的就要业余时间单练,于是林锐所有的科目都达到了标准。林锐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无法出去的圈套,自己想不好好干被淘汰,但是不好好干就得多吃苦,而林锐是不想吃苦的主儿;于是他就都达到了,而都达到了根本不可能走。这成了一个典型的怪圈循环了!这天早上林锐实在是不想跑了,对着田大牛哀求:“班长,我今天跑不了了?”“怎么了?”田大牛问他。“我……我尿血了……”林锐苦着脸说。这倒不是假话,他也确实累尿血了。但是田大牛似乎根本就不为所动:“哦,尿血啊?尿血好治,你跑个五公里就好了。”林锐当即差点栽倒。还得跑,跑完不算还有体能。累得尿血的林锐咬着牙做完五个一百,旁边的乌云还好草原孩子苦惯了这个还不算太苦。林锐几次俯卧撑的时候起不来了,但是一想不仅没早饭吃俯卧撑也一个少做不了就坚持下来了。吃完早饭田大牛把他们带到操场上的格斗训练场地:“今天我们开始进行格斗基础训练。”林锐一听眼睛就放光——操!不就打架吗?这个我擅长啊!“格斗是特种兵的基本技能!”田大牛很严肃,出腿就一个边踢旁边的沙袋就开始忽悠。接着又是正蹬侧踹腾空飞踹后踹看得新兵们眼花缭乱,最后田大牛收腿的时候林锐真心拼命鼓掌。看不出来啊!这个土不拉几的农村兵还真的有一套啊?!“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特种兵,必须掌握格斗!”田大牛脸上只有微微的汗珠,“为什么我给你们看的都是腿功呢?因为你们首先要从腿开始练,在实战当中这一腿踢出去踢到位可比你打十拳都管用!明白了吗?!”“明白了!”新兵们都兴奋地喊。“那边墙根去。”田大牛没让他们上来踢沙袋一指那边观礼台,“一字站好了。”新兵们都纳闷,就都排队走过去了。田大牛命令他们:“分成两组——一组两腿分开,顶住墙根!二组在他们后面蹲下!”林锐纳闷地坐下分开腿顶住墙根,乌云在他后面蹲下。新兵们都不知道到底是要干吗,田大牛下命令了:“二组,用右膝盖顶住他们的屁股!开始往前慢慢顶,速度要慢但是力度要大!开始!”后面的新兵就开始顶,前面的新兵开始还忍着疼渐渐忍不住了啊啊啊乱叫起来,绝对是一片鬼哭狼嚎。田大牛不为所动,哪个后面顶的新兵不使劲了一脚就上去了:“不拉开韧带你们怎么练习格斗?!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都要给我拉韧带!早晚都要拉!”林锐咬牙不叫出声音,乌云在后面看着他脸上的汗珠低声说:“疼你就叫吧,不丢人!大家都叫了。”林锐就是不叫虽然已经脸红脖子粗——这是什么训练啊?!都17了居然要扯蛋?!乌云在后面看着不忍心了,膝盖偷偷放松了。田大牛看见了,过来一把推开乌云:“有你那么顶的吗?!看好了!”田大牛蹲下,一下子用膝盖结结实实顶上去了!“啊——”林锐终于嚎叫出来。田大牛慢慢加力。“操你妈!老子不干了!”林锐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田大牛被他推了个跄踉。林锐起身以后掉头就跑,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田大牛先是傻眼了,不知道他要干吗,再一看发现他径直奔向大门口就醒悟过来:“快快快!拦住他!有兵要跑!”穿着冬训服大头鞋的林锐拔腿跑得跟绿色野兔子一样,班长和老兵都放下新兵去追他。他是什么也管不了了,虽然腿根还在火辣辣的疼,但是自由对他的诱惑更大。他是自由自在生活习的,这样的生活能忍受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大门口的哨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睁睁看他跑过来,后面还追着一群老兵。随即哨兵班长明白了,拿起81-1步枪横在他前面。林锐起身就是一脚,班长用步枪打开了,随即抡起枪托棍子一样打在他的肚子上。林锐一下子就飞起来了,一个狗啃泥摔在地上头晕眼花。田大牛和后面的班长老兵一下子冲过来按住了他,再想跑就没戏了——这都是战场上抓敌人特工队的,手比钳子还硬。林锐哭着喊着:“爸——爸——!这个兵我不当了!爸——快来救我啊!”老兵们哪儿还管他喊这个,七手八脚就给他拖到一边。哨兵就拿起内线电话要大队部。田大牛脸上没有了平时那种不失憨厚的严肃,变得如同凶神恶煞揪着林锐的脖领子:“我告诉你小子——这要是在战场上,我一枪毙了你!”耿辉匆匆忙忙来到大门口,林锐还在哭闹:“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不干了!我不当兵了!让我回家!”耿辉看见他被捆上了,这帮老兵捆人都有一套。于是林锐就跟粽子似的,鼻涕眼泪都流在脸上,一点也没从前那种还有点帅气的小伙子的感觉。“放开。”耿辉皱着眉头对自己的部下说。“政委,放开他就要咬人了!”田大牛急赤白脸地说还伸出自己的胳膊,上面还有牙印,丝丝还出血。“放开,这是新兵不是战俘!”耿辉说,“我就不信他会咬我!”于是两个老兵就小心地解开林锐的绳子。林锐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上面都有绳子勒出来的青紫色。他的眼泪吧嗒吧嗒掉,恨恨地看重眼前的耿辉。“站起来!”哨兵班长踹他。林锐不站,反正他破罐子破摔了,本来就不打算干了。耿辉瞪了那个哨兵班长一眼:“你去找你们警通连长,就说我说的——禁闭三天!”“政委!我……”“立即就去!”耿辉的语气没有任何价钱可以讲。哨兵班长敬礼,转身跑步去了。耿辉看着林锐:“他踹你,我禁闭他三天;现在,你给我站起来!”林锐本来不想站,但是在耿辉的目光里面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了,是惧怕?似乎不是,因为政委没有对他有任何凶巴巴的表情。耿辉看看这个满脸眼泪的新兵蛋子:“说,为什么跑?”林锐带着哭腔:“我,我受不了。”“受不了什么?”“我,我不要当特种兵了,我要回家!”林锐哭着说。“那你干吗当兵啊?”田大牛来就有气,现在更来气了。“当兵习武是天经地义!你干吗要当兵?”“你们以为我愿意当啊?!是我爸逼我的!”林锐哭得更厉害了,“说好了是政治条件兵,是在机关的,谁告诉我是特种兵了?!你们要是告诉我是特种兵,把我杀了我也不来!你们骗我!”耿辉看着林锐,林锐看着他。许久,耿辉把他的军装领口整好戴正他的作训帽,擦擦他的眼泪:“你不愿意当特种兵?”“不愿意。”林锐的声音小了下来,面对耿辉,他喊不出来。“那你愿意当逃兵?”林锐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件事情我暂时不追究,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告诉我你想走还是留下,到时候你想走我不留你;你也给我三天时间,我来研究一下为什么你受不了,到时候也给你一个答复。好吗?”耿辉的声音柔和但是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是……”林锐不由自主地一个立正,毕竟穿了一个月不带帽徽军衔的冬训服。耿辉眼睛亮了一下,但是没说更多的:“回你的班里去。”林锐敬礼,一个标准的向右转跑步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觉得奇怪,作这些动作似乎都那么自然,要知道他是那么恨队列训练啊。耿辉看着这些老兵:“特种侦察大队是一个全新的部队!你们在老部队的那点子把戏别跟我在这里使!——我告诉你们,谁要是整新兵,我对谁不客气!”老兵们本来憋了一股劲,但是现在只能面面相觑。“新的部队应该有新的精神风貌,新的传统!”耿辉说,“都去吧,田大牛和你们新兵连长晚饭后找我。”老兵都散了。耿辉走在回大队部的路上,心里面沉甸甸的。他不想看到出现逃兵的事情,这对这支年轻的部队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狼牙(19)狼牙(19)新兵连长是特战一连的韩连长,这是个小个子干部,远远没183的林锐高。但是他眼睛里面的寒光是林锐确实觉得有点怕的,他已经知道在战场上这家伙也是个侦察兵好汉。韩连长盯着林锐看了半天,看得林锐心里发毛腿发软。“带回吧。”韩连长也不骂他更不打他就是那么随便一句。田大牛赶紧说:“连长,他还小!不懂事……”“哪儿那么多废话?!带回!”韩连长一句话就把田大牛彻底噎住了。回去的路上田大牛不住地说:“你你你我让你怎么说你啊?你疼你就告诉我啊,受不了我可以松一下。你也不能跑啊?你这下可给韩连长上眼药了,你你你我想救你也救不了了!回去去我那儿拿红花油先预备着,遇到啥情况你都别还手抱住脑袋找个旮旯蹲下。记住了?!”“怎么了,班长?”林锐不明白。“你你你,你别问了!”田大牛也不敢多说烦躁地一挥手,“记住,不许还手也不许还嘴!该求饶的时候就求饶!”什么求饶啊?林锐更蒙了。在17岁的林锐的观念当中,解放军就是报纸杂志上的那种形象,还没有更深的认识;依照他当时的智商和人生经验,也不可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