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店员终于说的无话可说,抬起头问他们:“你们的窗户有多大?”欧雨声牵起夏小星的手,对店员微笑一下:“我们改天量了尺寸再来。”店员仍在努力:“你们选好了布,我们可以上门服务。。”欧雨声点一下头,截住了她的话:“好的,我们回去考虑一下。”说完,便拉着她,转身出了店门。一直到坐进车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发动了引擎,欧雨声才说:“我带你去看看新家吧,离这不远,以后你上班,路上用不了半个小时。”夏小星依然什么话也不说,欧雨声也闭了嘴,车里异常寂静,两人各自看着窗外稠寥的街景,夜色斑斓,一如他们的心情。不久就到了蓝天小区,物有所值,里面幽幽静静,冬天,空气中还有一丝草木的香气,似梅又非梅,不知是什么花在夜里开。欧雨声停好车,牵着她往前走,虽是新楼盘,入住率却已有十之七八,一路走,不长的距离,沿道就有松柏,广玉兰,桂树,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更有一处人造小桥,桥两边种着些竹子,潺潺的细水声中,一汪浅浅的池水在庭灯的照射下粼粼的发光。不是一等一的高尚小区,是不舍得下这种本钱的。等电梯的时候,欧雨声才对她说:“我想找个和以前那个房子一样的小区,没找到,不是远了就是环境不太好,只有这里最类似,就是楼高了点。”楼高了就必须乘电梯,就再不会有爬楼的脚步声。其实,原来的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夏小星在等他回家,知道她在倾听他的脚步声,也知道,她在等他拿钥匙开门。他什么都知道,惟独不知道自己会爱上她。如果能够,他愿意不惜一切回到原来,只是,这世上最不可挽回的,大约就是前一秒钟,更何况是隔了那么久的从前。电梯停在了十楼,左边B单元。欧雨声推开门,按下门旁的开关,伸手把她拉了进来。一个温馨的宽大客厅,像极以前他们的那个家,也是黄黄暖暖的光铺满一屋子,木质地板光着脚就可以走,宽大的布艺沙发松软的可以当床睡,只是这次,营造这一切的人,是欧雨声。他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棉拖,放一双在她脚下:“穿上。”他说。夏小星低头换上了,正想往里走,欧雨声拉住了她的胳膊,递给她一样东西。钥匙。两把,串在一个真皮钥匙扣上:“一把楼下的,一把这个门的,收好。”他对她说。夏小星怔了几秒,接过钥匙,收了起来。放下手里的包,她跟着欧雨声一个一个房间的看。书房,他说给她用,他的书都在办公室;客房,说岳母如果愿意,可以一起来住;有一个房间空着,欧雨声指给她看:“这里,将来放一张小床,别的,到时再布置。”她没作声,退了出来。然后去看厨房,一流的德国橱柜,蓝中又白,实用,简约,线条流畅,又前卫。主卧是最后带她去看的。她一进去,抬头竟然就看见了他们的结婚照,它端端正正的在墙上挂着,仿佛已不是玻璃镜面,而换了一种轻而透明的水晶材质,它密密的封着照片,再是打不破的了。她看向欧雨声,他大约料到她会吃惊,已在解释:“前几天去你父亲书房找书看,看见了它,就把它搬了过来,妈没给你说吗?”母亲没给她说,自从父亲判刑以后,母亲就很沉默。她望着结婚照,那上面的夏小星美丽又天真,只等着欧雨声来爱她。这一天到来了,欧雨声喜欢上了她,甚至在乎她,紧张她,今天她全看到了,为什么她却还是不满足,还是觉得满腹的惆怅?难道是因为那个黯然转身的背影微微刺痛了她的心。低下头,两滴泪水挂在了她的睫毛上。从离开餐厅到现在,她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欧雨声一把抱住了她,嘴里喊着:“小星!”声音有点嘶哑,仿佛心也在撕扯得痛。眼泪从她紧闭的眼中溢出,一颗一颗,滚落下她的面颊。欧雨声还在一声声的叫她:“小星!小星!”切切的,挖心掏肺似的,痛又苦涩。她却止不住泪。良久,她终于说:“你今天不是路过,而是特意来的,是不是?”夏小星没那么蠢,并不是什么都看不到。欧雨声收紧了手臂,脸贴着她的头发,低低的说:“是。”夏小星并没有生气,任由他抱着,又问:“你是怎么知道叶枫的?”他顿一下,并不隐瞒自己所做的事:“我想知道是谁给你借的钱,就找人调查了你。”她依然不生气,很平静:“你查到了什么?”“。。他在追你。”他不敢说查到了叶枫有心脏病,而且情况不乐观,虽然他知道,这将是个地雷,不晓得哪一天会在夏小星面前爆炸。“所以你来赶他走?”欧雨声不说话。她眼里又流下两滴眼泪:“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叶枫喜欢我八年了,我只给他抱了一次,还隔着很厚的衣服,你以后不要欺负他了。”他胸口一恸,仿佛被刀生生的割了一下:“你觉得我今天是来欺负他的吗?”夏小星用不语表示默认,他更是心如针扎,“我只是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认识到有我的存在,别的我什么都没做,这样就是欺负他了吗?”那他应该怎么做?难道任由他缠着她,不问不出现,才是对的吗?除非夏小星不是他妻子,否则哪一个男人能这么慈悲?现在他去哪都牵着她的手,但在叶枫的面前他没这样做;他也看见了叶枫痴痴望着她的眼神,他大可以摆出一个合法丈夫的姿态多瞄他两眼,但他没有,他始终低着头,让自己做瞎子。他已经在顾全他的感受,只因为他是个病人,这样,还是不够吗?两个人都不再做声,只是默默地拥着。夏小星的眼泪慢慢收了起来,过了许久,她开口:“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以后你不要调查我,也不要调查叶枫了,我不会和他怎么样,你能不能答应我?”欧雨声说:“好。”她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欧雨声低声说:“是!”她又问:“你不是因为有人跟你抢,才觉得喜欢我了吧?”他立即答:“不是!是真的喜欢。”她又说:“叶枫从认识我那天起就开始喜欢我了,我也是从认识你的那天起喜欢你的,你喜欢我,有没有我们俩的一半多?”他心口又是一恸,感觉喉咙在发胀:“比这多,多很多,以后会越来越多。”夏小星眼眶又湿润了:“那好,我再陪我妈住一段时间,等过了年,我就搬这里来和你一起住。”欧雨声一怔,随后双臂就用力一收,低低的喊出一声:“好!”便低头吻向她。这吻一下就变得一泻千里,不可收拾,没一会,两人便倒在了床上。夏小星出奇的温顺,任他亲,任他摸,任他褪了她的衣服。屋里只余了一盏幽幽的壁灯,轻纱似的光里,是两人发热的身体和浅促的呼吸。欧雨声在禁欲几个月之后,终于又触摸到她,更兼明了了自己的心意,搂着夏小星,几乎是一寸一寸的亲吻,最后流连在她胸口,吮到她化成一潭水才把自己缓缓送进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不想像从前一样猛烈的攻陷她,他只想一点一点的蚕食她,占住她,然后细细的品,慢慢的蹍,进到她最深处,停最长的时间,感受她身体里的花开和颤抖,仿佛这样,他才能攫取住她的灵魂。而高嘲来临的时候,也并不是百米冲刺的时候,而就在这细抽慢蹍中,占有到最彻底,每个最末梢的细微神经都到达敏感的临界点,满到不能再满,抵到不能再抵,他终于吻住她,释放自己的爱。汗滋滋的,他抱着她去洗澡,贪恋床上的温暖,他只搂住她快捷的冲淋,水让她的肌肤变得更嫩滑,他终究耐不住,草草的关了龙头,又到床上去占住了她。夏小星一贯的不叫,吟都不吟,只脸色润得像两片桃花,眸子里盈一汪醉了的的秋水,紧咬住唇,就是不出声。他吻她,抿她的唇,让她叫出来,她却不应他,还是自己咬自己。他不忍心,说:“你咬我吧。”夏小星勾住他脖子,咬在他肩窝上,他顿时像磕了药似的,四肢百骸都重新来过,越发欲罢不能。终于癫狂。恨不得缠绵了一夜。欧雨声抱着她,索取了又索取,夏小星昏昏忽忽的睡去,却又被他吻醒,他的唇沿着她脊椎走,盖一个一个的章,身体热而硬的抵住她的臀,她回头看他,他就吻住她,在她耳边说难受,絮絮的曰睡不着,手在她胸前不停的搓,她不得不放开自己的腿,又让他进来。就这样被欧雨声从背后搂着,勉强睡着了。醒来已过了九点,床单上一片狼藉,她抽出身体,逃去卫生间,镜子里,她看着身前身后的一朵朵草莓,不记得过去的三年,曾有过这样热烈,不顾一切的贪欢夜晚。两人上班都迟了,欧雨声送她回家换衣服,车里她答应欧雨声住一起之前每周来新家过一夜,可她又对他说:“你以后不用天天来找我了,过完年我就跟你回家住。”欧雨声说:“好。”现在她说什么他都答应“好”,因为她答应他回家。其实他爱她很深了,夏小星却还在怀疑他的爱有没有叶枫的一半多。如果爱可以量化,能够用尺或称来计量,他很想把他们俩的爱放在一起比一比。也许,他的爱的确不及那个男人深,也不及那个男人稠,可如果从此以后给他相同的时间,他相信自己一定不会输给他。要是他也失去夏小星,他会不会也像那个男人一样,眼里只写四个字。绝望的爱。那是他和叶枫见面看见的唯一的东西。他也怜悯他。但他不能因此就退让。如果是别的,他可以让,但是爱情,怎么能让?叶枫的不幸,用欧雨声的退让来成全,这么伟大的境界,这一辈子,他欧雨声都不可能做得到。只是,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失去夏小星,大约他的脸上,也会雕刻出这四个字,“绝望的爱”。而他绝望,只是因为他明白的太晚,而醒过来之后,三年,一千个日子的累积,又让他爱的太迅速。即使现时的他,爱仍然没有叶枫多,可他已预见到,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追上他。只要那个男人,一直。在。他就可以追上他。 轰轰隆隆欧雨声走进自己办公室时已接近十一点,他刚回公寓换了身衣服。似乎他现在越来越不喜欢回这间公寓了,这里弥漫着太浓烈的单身味道,独自睡在这的夜晚,他渐渐的已开始失眠。以后,即使听了夏小星的话,他不天天去找她,他也会每天过江吧。这里,他已经呆不住了,就算夏小星不在,他也想睡在新家里。他坐下不到三分钟,龙辉就来了,身后跟着个部门经理。他精明扼要的对部门经理做了指示,那经理就退了出去,他转头看向龙辉。龙辉懒散的坐在旁边的椅子里,问他:“怎么来的这么晚?早上有个会你忘了?都在问欧总怎么没来,大家都不习惯你不守时。”他以准时出了名的,手下人人都知道。他低下头,随手翻着刚刚部门经理送来的报告书:“会议你代替我主持了?”龙辉“嗯”了一声,他看他一眼,“那不就结了。”又去看报告书。就听龙辉懒懒的问:“你是不是有事?”他抬起头,龙辉看着懒洋洋的,但眼神却是锐利的,他在他的目光中停了几秒:“我看着像是有事的样子吗?”龙辉点了下头。他顿时没作声。他们彼此太了解,他的情绪变化没能逃过龙辉的眼睛,等他开口,说的却是让龙辉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正想对你说件事,叫调查公司收手吧,停止对叶枫的追踪,别再查了,到此为止。”龙辉的眼睛微微睁了一下,随即什么都没问,只点了下头:“知道了,我等会就通知他们。”可停一下,又想起另一件事,“法国那边的调查也停止吗?前两天接到他们的电话,说已有了他以前那个同居女友的行踪。”欧雨声沉吟半晌:“别的就不要查了,只让他们查一件事,就是他怎么出的车祸。”龙辉应着:“好。”目光在他身上抡一圈,然后说:“雨声,你没事吧?”他抬起头:“我有什么事?”龙辉慢悠悠的站起身,眼睛了然的看着他:“没事就好,我回我办公室去打电话,让他们停止调查。”说着就出去了。他望着门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又去看报告书,只是不到一分钟,他就把报告书甩到了一边。龙辉说的一点都没错,他是有事,有心事,只是他不想说给他听。他没法说出口,那种感觉,他只能自己体会。坐在椅子里,他脸上没有轻松愉快的表情。拥抱了夏小星一晚上,她还答应了他回家,他心里却有失落的感觉。他知道原因在哪,因为夏小星的眼泪。那一刻,她在为别的男人流泪。或许她始终是爱他的,可这份爱,已不及当年纯粹,他终究还是把她弄丢了一部分,以前那个不顾一切,执着顽固,百分之一百爱着欧雨声的夏小星,他再找不回来了。叶枫再没在琼天大厦出现,他不再来等她下班,连续几个礼拜,夏小星都没看见他。她没给他打电话,也没发短信,叶枫也没有,像有默契似的,他们都不再和对方联系了。可这一次,夏小星知道他没消失,叶枫在C市,在某个地方,手机也不会打不通,只要她拨,他必定会在电话那端叫她“小星”,只是,她不能再轻易的打给他了。她和小安在公汽站等车。时候已是深冬,气候愈来愈冷,又连续几个阴天,太阳始终露不出脸,天幕垂的很低,灰沉沉的,仿佛要飘雪的样子,可南方天气,那雪终究是没做成。只是阴着,到了傍晚,就更是萧瑟,暮色里,只给人寒凉的感觉。小安两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缩着脖子问她:“星姐,好久没见到叶哥了,他是不是不在这里上班了?”她看着公汽来的方向,随口答他:“可能吧,”又说,“你的车来了。”小安向着车跑去,一边跟她告别:“星姐,下周见。”她也说:“下周见。”就又看向车来的方向。眼睛却没有聚焦,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虚幻的。周末,车堵得更是厉害,好不容易她的车来了,却挤满了人,她干脆等下一辆。欧雨声这周出差去了,否则让他知道,大约又会发火,为了她不开车,他已经闹了好几次了。幸好后面一辆车来的很快,人也没那么多,她上去,抓住椅背站好,抬头望向车外,忽然就怔住。叶枫!公汽站牌下,等车的人群里,那张清俊的脸,分明是他。他在望着她,隔着三四米距离,隔着一块玻璃。有人还在上车,她张了下嘴,想喊他,又想起自己是在车里,嘴又闭上了。下一秒,她又想下车,可是周围已经站满了人。犹豫间,车已经启动,她只能透过玻璃,也望着他。车缓缓的移动,叶枫的脸随着车在转动,视线越拉越长,她往前倾着身体,终于看不见他。车外是熟悉的街景,胶片似的连续不断在她眼前掠过,她呆呆的站着,眼前只有叶枫望着她的那双眼睛。他怎么能这么蠢,夏小星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这样的来爱?一站又一站,不停的有人上车下车,人恍神的时候总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她愣着,感觉只一眨眼,就到了市委小区。下车她就掏出了手机,那个号码她现在已经烂熟于心,“嘟”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她等的几乎有了情绪,不等他说话就喊:“叶枫!”他却不回应她,话筒里长久的寂静无声,恍惚听到他的呼吸声,隔着无线电,仿佛也是沉重的。许久,他才“嗯”了一声。他没有叫她小星。她想不起该说什么,只好问他:“你站在车站干什么?”他不回答。她像训小孩一样的训斥他:“你是个傻子吗?你又不是十八岁,车站有什么好玩的,站在那里吹冷风,除非你有毛病!以后别再这样干了!听到了没有?”还是没有回答。她忍不住生气了,对着手机喊:“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声音就变了调。话筒里依然寂静无声,她终于也不再说话,默默的举着手机,过了一会儿,她先挂掉了。过了马路,她往家里走,口袋里传出电话铃声,她掏出来看,是叶枫,他又打了过来。她看着,有点不想接,铃响了很久才放到了耳边。这一回,她没出声,叶枫在那头轻声的叫她:“小星。”她鼻子微微一酸,抿住唇,她离开人行道,走到一棵树下,听他在那端又不出声了,她开口随意的对他说起了话:“我快到家了,你呢?”“我也是。”他开始正常的说话。她没话找话说:“你住在哪?”他老老实实回答:“我住我表哥家,以前我的房子,出国的时候卖掉了。”她想都没想就问:“你还出国吗?”话一出口才后悔,好不容易两人才恢复正常的对话,不该在这时候提这样有关未来的话题。果然叶枫在那头沉默,过了好久才说:“你要是不想再见我,我就出国。”她心里难受,声音就大了:“我几时说过不想再见你,我就叫你不要缠着我,你随便去缠哪个没结婚的女孩,人家都会答应你,你干吗要缠着我呢?”“我以后不缠你。”她听到他在说,“我隔一段时间见你一次总可以吧。”她气急败坏的喊他,“叶枫,你真是死性不改!”心里不舒服,她只能转移开话题:“快过年了,你有没有计划到哪去玩?”叶枫认真的回答她:“没有,都不如家里舒服,你呢?”她说:“我也是,过年就陪陪我妈。”她又扯别的,“党校已经放寒假了,我现在全天都在广告公司上班,不过明天要去党校值半天班,这种机关单位,就是这样。”叶枫问:“值班就你一个人吗?”“还有一个同事,”说着她笑,“其实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叶枫也笑,笑完却说:“明天我可不可以来看你一下?”她一怔,没回答上来,他又说,“我就在党校门口看看你,和你说几句话就走。”她停半晌,叫他一声:“叶枫。。”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叶枫又说:“我就和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我不缠你。”她喊一声:“随便你好了!”就收了电话,早知是这个结果,她不该东拉西扯的安慰他的。晚上睡在了床上,她接到欧雨声的电话,他在哈尔滨的一个宾馆里。电话里,他告诉她被合作方逼得喝了不少酒,头又晕又痛。她知道这个合作方不是政府部门就是某个大的企事业单位,否则没人能逼他喝酒。她说:“你吃点水果或是喝点果汁,不要喝浓茶,那样头更会痛。”欧雨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我只有白开水。”她顿时不作声,电话里安静了几秒,欧雨声在那端低低的喊她:“小星。”听出他声音里有点醉意,她轻轻的应他:“嗯,我在。”欧雨声却没说话,只是又喊她一声:“小星。”她又“嗯”。停许久,才听他说:“我想抱你。”夏小星隐约听懂了他的意思,也许,他想说的是,我想你,或是我爱你,可是,他是欧雨声,就算是醉了,他也吐不出这样的三个字。第二天中午两点,她走出党校的大门,在十几米外的绿化带旁看见了叶枫。他像很怕冷的样子,穿了件深蓝色的羽绒服,系着一条暗红色的大围巾。这样两种有点相撞的颜色,在他身上,却和谐的统一着。出了点淡淡的太阳,虽然少的可怜,又忽隐忽现的,可终归有了光芒。夏小星向他走去,叶枫向她微笑着,光洁的额上落了点阳光,像蒙了层清辉。她瞪他:“你有什么话,快说,说完我要走。”叶枫还是笑:“我正在想,想到就对你说。”她白他一眼,越过他身旁,径自向前走。叶枫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眼中一片黑暗,对着她背影喊:“小星。。”声音里有点悲伤,像在挽留。她回过头:“你想在大街上说话啊!”说完又转身。叶枫的笑容霎时又重新出现,快步跟了过来。两人并排往前走,夏小星说道:“我去选窗帘布,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叶枫扭头看她,她目视着前方,解释着,“欧雨声新买的房子,过年以后我会搬进去和他一起住,窗帘要重新装。”她是有意说给他听的。叶枫不做声。她咬一下唇,喊他的名字:“叶枫。。。”他迅速打断她:“你不要说,我知道。”顿一下,又说,“过完年,我就出国。”夏小星咬住唇,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是赶你走。”可其实,她就是在赶他走,不离开她身边,他怎么可能重新开始。气氛有点凝滞,外人看来,也许他们更像一对正要分手的情侣。夏小星说:“那个房子我马上就会收回,收回卖了就还你一半的钱。那个女人约我过两天去拿钥匙,她说她回老家去过年,走之前,把钥匙交给我。”她像是有点内疚,“我对她说,我要把房子卖了去还债,那个女人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女人。”叶枫看向她:“你准备一个人去拿钥匙?”她点头:“嗯,拿了就走。”叶枫一下站住,伸手拉住她胳膊:“小星,我陪你去吧。隔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就去吧,她手里肯定不止一把钥匙,让她给你一把,别的她走的时候留在那个房间里好了,并不一定非要两天后再去拿。”她犹豫着:“不好吧,我已经和她说好了。”叶枫坚持着:“你现在给她打个电话问问看,就说你两天后很忙,今天有空,问她行不行。”夏小星还是犹豫:“不用了吧。。”叶枫一脸的认真:“你把她的电话给我,我来打。”她有点吃惊:“叶枫。。”叶枫望着她:“我有点不放心那个男人,两天后你一个人去我有点担心,到时你肯定也不会找我陪你,不如今天去。再说那个房子卖了的钱是要还给我的,我出点力也是应该的。”夏小星最后听了他的意见,真的给那女人打了个电话,两个人坐着出租车就去了。到那三点多,按了底下的门铃,上到三楼,又像上次一样,右边门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就听见一个男人在骂,“蠢货,贱人,白给人睡,连个房子都留不住。”然后是狗叫声和女人的哭喊声。两人在门口愣着,过了一会儿,听到里面一个重物着地的声音,仿佛是有人摔倒,一声凄厉的狗叫伴着女人的惨叫传遍了整个楼道。他们身后的门打开了,一个脑袋探出来张望了一下,嘴里嘀咕一句:“又打上了!”铁门“咔”一声又锁上了。夏小星和叶枫对视片刻,她说了句:“要不今天就算了吧。”叶枫顿了几秒,似乎下定了决心:“来都来了,谁能保证下次不是这样?”说着,他就抬手敲了门。门立即就开了,又是那个壮硕粗鲁的男人。他伫立在两人面前,挡住了整扇门。从他的身侧望进去,那个女人趴在地上,身边倒着一张椅子,矮脚的京巴绕着女人转着圈,不停地吠着。夏小星和叶枫的目光都聚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他的视线在他们俩脸上穿梭了几回,然后伸手就想关门。叶枫一把推住门,说:“等一下!”他瞟一眼门里的女人,又看向那男人,“我们是来拿钥匙的,刚才电话里说好了的。”那男人的五官立刻挪了位,回头看一眼女人,就骂道:“这烂货说的话不算数!你们给我滚!”叶枫脸一正,厉声道:“你说话客气点!”他人长的周正,气息又干净,身上自然带股正气,历叱之下,那男人的嚣张不免减了三分,可马上,他又卷土重来,这次,他是对着夏小星说的。“她肚子都被你老爸搞大了,拿一套房子不是应该的吗?婊!子陪人睡觉还要给钱的,何况她还不是婊!子。。”他正口吐污言,一直趴在地上哭的女人一下爬了起来:“你够了没有?你已经捞了几十万了,房子就还给别人吧,房产证上是人家的名字,你霸着,早晚还不是要被赶走的。”那男人转身骂女人:“你个**!就是你没本事,所以房子才没到手!”女人哭着抓着手里的钥匙走过来:“那些钱都给你,我一分都不要,你别无理取闹了。”说着,就把手里的钥匙向他们甩过来。男人看她靠近,只想着去拦她,却没料到她会把钥匙从他头上丢向他们,待要伸手去抓时,钥匙已被叶枫一把接住了。叶枫随即拉一下夏小星的手腕,说了声:“走!”就向着楼梯转身。那男人立即像发了狂似的一下扑出来,嘴里喊着:“把钥匙还给我!”便上来抢。叶枫一手捏着钥匙,一手去抵挡他,夏小星伸手拉那男人,可他已扑到叶枫身上,和他扭打了起来。楼道面积窄小,叶枫本来就站在楼梯边缘,被他身子压上来,重心不稳,脚就往后退,夏小星看见他要踏空,急着喊他:“叶枫!当心!”就想把男人从他身上扯开。可是已经迟了,叶枫一脚踩空,在楼梯上摇晃了一下,仰面跌了下去。那男人也没想到是这后果,反应过来,急急伸手去捉他,已是来不及了。就看着叶枫摔了下去。夏小星一愣之下,一把推开那男人,大喊着:“叶枫!”几步奔下楼梯。叶枫躺在楼梯脚下,没有声音,她小心抱起他的头,没看见他哪里有出血或磕伤的痕迹。这种商品房的层高都不会超过三米,楼梯并不很长,摔下去会受伤,但一般还不至于致命,此刻,夏小星最怕的是他的脑袋受到撞击,或是脖子被扭伤。不敢大动他,她只高声喊他:“叶枫!叶枫!”可是,她猛然发觉事情似乎往不好的地方去了,因为,叶枫的脸霎时白的像金纸。她眼泪一下流了出来,拼命喊他的名字:“叶枫!叶枫!”这时,楼上楼下有人涌了过来,她抬起头喊着:“谁帮我打一下120!”有人拿起了电话:“我来打!”她低头又叫他。叶枫终于缓缓的睁开眼,看见她在哭,低声唤她:“小星。。”她眼泪滴在他脸上,连忙答应着,问他:“你哪里觉得不舒服?”叶枫轻声说:“没摔坏哪里,就是心脏有点难受。”她愣住,不知他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开玩笑。他吃力的对她挤出一个笑:“你把我手机拿出来。。我给我表哥打个电话。”她急急忙忙去摸他羽绒服的口袋,感觉到一个硬疙瘩,就伸进手去掏了出来:“号码?”她问着。叶枫的嘴唇已在发紫,吃力的吐出几个字:“你按。。快捷键,就是。。我表哥的。。号码。”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说我爱你欧雨声第二天中午赶回的C市。他在哈尔滨的行程还没结束,本来约好的今天正式签合同,合作方为此郑重的搞了个签约仪式,请了一些媒体出席,有电视台专门来录影,但他在早上六点电话叫醒了随他同行的两个部门经理,他把合同章交给了他们,说:“今天的合同你们俩去签,我要赶回C市,不能出席了。”两个部门经理的眼睛本来半睁着,一下彻底醒了过来,一个就说:“欧总,今天市长也到场,你突然不出现,不好吧。”他把临时拟出来的简短发言稿交给其中一人,说:“你代替我讲话。”又看一下表,“上班时间一到我就给市长秘书打电话,我会向他做出解释,你们照原计划进行,盖个章就行了,合同反正早就拟好了。”昨天他就是被那秘书灌的酒,可也算值得,好说话了。他是晚上十一点多知道出事了。这个点,他照例给夏小星打晚安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起,他叫她一声“小星”,就听见她怔怔的声音:“欧雨声,叶枫还没醒过来。”他一惊,急忙问:“怎么回事?你别慌,慢慢说给我听。”然后就听她断断续续的在那叙说,声音很小,有点飘,说的也没有条理,几乎是麻木的语气,东一句西一句的,可他听懂了。他这才知道还有那样一个女人存在,里面还藏着这样一段见不得光的小三故事,渐渐的,他心里有一种刺痛的感觉,钝钝的,却尖锐,因为,他到今天才被她告知,如果不出事,她大约会始终瞒着他,而叶枫,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甚至,还陪着她一起上门去讨债。所以,从楼梯摔下来的,是叶枫,而不是他。他有那样一种强烈的愿望,宁愿此刻躺在医院的是自己,摔断一条腿或是摔成脑震荡都可以,只要摔的不是叶枫,是他就可以,他这样的幻想,希冀,渴望,可是,事实已经摆在那了,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叶枫,而不是他。那种钝而锐利的刺痛,他终于分辨了出来,是嫉妒。她将她的秘密,与叶枫分享,而不告诉他。最后她一直在说:“我不知道他心脏不好,他从来都没说过。。他一直很健康,上大学的时候还是他们系足球队的主力队员。。他怎么会有心脏病。。”他仿佛看见了她眼泪无声淌下来的样子。他的心一厘厘的收紧,也像得了心脏病,不能喘息,窒息的痛。他克制住自己,安抚她:“不会有事的,他会挺过来的,要有事早就有事了,你别着急。”夏小星这才哭出声:“我一直对他不好,他借我那么多钱,我还经常踢他。。我还想把他赶到国外去。。”她在抽噎。他的心直直的往下坠,像是没有底,永远沉下去的感觉。等她终于哭够,挂掉手机,他立刻就给龙辉打了个电话。龙辉已睡在了床上,见他这么晚来电话有点诧异,问他有什么事。他说:“你给我爬起来,马上去亚洲心脏病医院,到那陪着我老婆,一步也不要离开,直到我回来。”龙辉一下从床上竖了起来,问了一句:“他又发病了?”“嗯”,他应着,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就嘱咐他:“你赶紧过去,他还没醒过来,你守在那,我明天就回来。”龙辉说着“好”,已下了床,嘴里叫他:“雨声。”他答应着,等他说话,龙辉却停住了,犹豫了片刻,最后说:“算了!等你回来再告诉你吧。”他本已沉重的心上,立即又叠了块石头,肯定又有了什么消息,而且多半是关于叶枫的,否则龙辉不会这样欲言又止,难道还有更糟糕的状况出现吗?他没追问,他只想快点回去。结束和龙辉的通话,他就给宾馆客服中心打电话,请他们帮着预定明早回C市的第一趟航班,头等舱应该有空位。不久他得到回复,说机票有了,上午八点十分起飞。然后他就站在窗前等天亮。他试图睡一下的,没有成功,便站到了窗前。屋里就床头亮着一盏壁灯,黄莹莹的光照了半间客房,里里外外静的一点声息都没有,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有点急促和不稳,玻璃长窗上映出他的影子,一个眉峰紧锁,面容模糊,害怕失去的男人,这就是此刻的欧雨声。他看着时间在窗户上一点点的爬,每一小时是六十分钟,每一分钟是一小格,它们慢慢雕刻着,和远处大街上的一座座冰雕融在一起,他有生之年度过的最长的一个夜晚,就是在哈尔滨的冰天雪地里,许多年以后,他都能回忆起那晚的霓虹,是从冰雕身上折射出来的,五彩斑斓的,仿佛彩色的水晶,可是冷的刺眼。当墨色的天空露出第一线微芒的时候,他拿起了电话,叫醒了隔壁的随从。十二点走下飞机,公司的司机已在等着他,把他送到医院后,司机留下钥匙就离开了。他去往重症监护室。出了电梯,医院的走廊很宽敞,白亮的光冷冰冰的,夏小星见了他就抱住了他:“他被救回来了。”她说着,眼睫毛湿漉漉的。大约她对每个来看叶枫的人都是这样说的。龙辉站在她身边向他点了下头,他扭头看向重症监护室,那里面是不准进去探视的,但门上有一块很大的玻璃,透过它望进去,他看见了叶枫,他身旁支着监测仪器,鼻子里插着氧气软管,平躺着,处于睡眠的状态。正看着,里面有人向外走来,ICU的门被打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医生走了出来,目光看向他们,脚步停了一下,就走了过来。“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吧。”他是对着夏小星说的,估计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了她不止一次了,这是叶枫的表哥。夏小星抹了下眼睛,点着头,可脸上的神情任谁看了都明白,她不想走,她还想留在这。叶枫的表哥看出来了,忽然他就叹了口气:“他不听我的,非要回你身边,否则何至于连续出现这种危险的状况,他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向我姑妈交代?那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命啊,哎。。。”说完就转身离去了。夏小星怔在当场,欧雨声也呆住,龙辉愣了一下最先反应了过来,他轻轻的拍着他:“雨声。”他被叫醒了,抬头看向他,龙辉说着:“你带她回去休息一下吧。”三人脸上都是满满的倦容,欧雨声清醒过来,点了下头。握住夏小星的手,他说:“听医生的话,回去睡一觉再来,他已经没有危险了。”说完就拉着她走,夏小星恍恍惚惚的被他牵着。三人走出医院,正午街市的喧嚷扑面而来,夏小星像是回过了神,她仿佛自言自语的说:“我应该约那个女人在外面单独见面的,这样就不会碰见那个男人,叶枫就不会摔下楼梯。”欧雨声脸上顿时凝了一股寒气:“那个男人是怎么处理的?”夏小星回想着:“120的人说应该报案,当时我顾不上他,叶枫的表哥后来也来了,不知他打了电话没有。”叶枫闭上眼睛以后,她急得直掉泪,慌乱无神间根本顾不上其他。直到120的急救人员到来,一边做着简单的施救,一边问怎么摔下来的,她这才抬起头望向那男人,还没说话,那男人就站在楼梯上不打自招:“不是我推的,是他自己摔下去的。”她记得自己愤怒的喊了一声:“是你逼得他摔下来的!”120的人当时就建议她:“你应该报案。”那男人一脸的惶恐。欧雨声听完她的话就看向龙辉:“你去落实一下,看报案没有,要是没报,就报一下。把这事交给我们的律师处理,让他们想办法,一定要把这个人抓起来关几天。”他恨不得打那个男人一顿,也许因为他,他等待了几个月的美梦就会被搅得一团糟,他怎么能轻易的放过他。龙辉点一下头,他又说,“你先回公司,我等会来找你。”他没忘了龙辉还有话要告诉他。他有预感,似乎阴影正一个一个的向他笼罩过来。把夏小星送回家,徐淑云见到他很吃惊,因为他现在原本还应该在哈尔滨。他对岳母说有事提前回来了,徐淑云本来还想问女儿昨晚为什么没回家,见是和他在一起,便什么都没说。他跟着夏小星进了她的房间,抱了她一下,说:“什么都别想,赶紧睡一觉。”夏小星抬起头望着他,似乎有话对他说,却没能说出口,他摸一下她的脸,说:“没事了,赶紧睡觉。”夏小星把头埋进他怀里,“嗯”了一声。然后他驱车回公司,龙辉在等着他。看见他进门他就站了起来,像以前曾经做过的一样,又递给他一份东西。这次是来自国外的一封邮件,是从巴黎寄出来的。封口已被打开了,龙辉先看过了。他抽出里面的东西,薄薄的两张纸,详细写着一起车祸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原因,违规超车,责任在他自己。里面连当时的天气都有提到,是个晴天,有微微的秋风。在第二张纸的最后,有短短的几行字,也许它就是这份调查报告最有价值的部分。“我们走访了很多人,询问了他当时的同事和朋友,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从奥尔良赶去巴黎,还开快车,后来找到了他当时的女友,这女孩一直不愿对我们开口,直到我们告诉她,这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委托时,这个女孩才说:‘他是为了赶去见他的心上人,因为她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回中国了,去晚了,就见不到她了。’这是她的原话,请恕我们的工作只能做到这里,无法查到他的心上人是谁,因为那好像是个中国女孩,请你们自己在当地调查吧。”欧雨声看着这段英文,久久的不能抬头。他脑中在飞快的检索着,有一个时间,虽然他具体记不清是哪天,可是,已渐渐的和车祸发生的时间相吻合了。那是十几个月以前,八月的一个半夜,他接到夏小星的电话,说她马上就要上飞机了,还说巴黎的天空很晴朗,既不阴郁,也不晦暗,她连片云都看不见。她问他,来不来机场接她,他想着两个礼拜没见她了,就说好,我来接你。夏小星在那头偷偷的笑,然后有点撒娇的对他说,我给你带了个礼物。龙辉在叫他:“雨声。”他依然低着头,听见他在问:“你老婆那时候是不是去了法国?”他许久才抬起头,说:“我要回去洗个澡,你要不要也回去换个衣服?”说完,就从龙辉身边走了过去。龙辉再没有喊他。回到公寓,他用很烫的水洗澡,热水浇在他的头上,他双手扶着墙壁,一动也不动。他睡了一觉。一夜没合眼,身体终究疲倦了,醒来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他洗脸,又打公寓的家政电话,请他们代买一份快餐。不一会儿,就有人按门铃,他付钱接过盒饭。吃完饭,他回卧室换衣服,准备出门。找了很久,他才在一个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条领带,法国免税商店买的,Dior的牌子,浅蓝色,夏小星说,一条单色的领带,可以和任何款式的西装或衬衫搭配。他从来没带过它。这是夏小星从法国回来带给他的礼物。他把领带系在了颈上,穿在了毛衣里面。然后出了门。夜里十点,道路很通畅,不久他就在长江大桥上了。把蓝牙塞进耳朵,他拨通了夏小星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对他喊:“欧雨声,叶枫醒了,他刚才对着我在笑。”声音里透着喜极而泣的喜悦。他语调平静的问她:“你去看他了?”“嗯”,夏小星说,“我后来又去了医院,护士说他明天就可以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搬去普通病房了,我一直等到他醒,刚刚才回家。”他笑:“那就好,没事了。”“你是不是在你的公寓里?”夏小星问。他顿一下,说:“没有。”“你在哪?”“桥上。”他简单的回答。“你过来了?”“嗯。”“你是不是要去新家?”他又“嗯”。她犹豫了一下:“我刚睡下。。你要不要我过去?”他停了几秒:“今天就算了吧。”夏小星说:“那好,明天我们再见吧。”他说:“好。”停一下,又说:“小星,我爱你。” 左还是右夏小星早上七点半出的家门,昨天ICU的护士对她说叶枫今天上午就会转去普通病房,她打算带着两杯豆浆去等他。她拿着车钥匙出的门,从今天起,她准备开车了,要来去医院,如果加上上班,搭公汽确实太费时费力了。推开楼洞的铁门她就看见了欧雨声的车,停在几米外,车窗紧闭着,他端坐在驾驶座上,目视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她扶着铁门的手就顿了一下。欧雨声没有上楼,也不打电话,而是反常的不声不响在楼下等她。她松开手,铁门“哐”一声在她身后合上了,欧雨声转过了头来。隔着玻璃他们的视线对上,欧雨声看着她。过了几秒,才对她露出微笑。她走到他车旁,欧雨声已把车窗摇了下来,“来了怎么不上去?”她问道。他微微仰着脸:“怕吵醒你们。”她抿住唇没说话,欧雨声问她,“你去哪?要不要我送你?”她握着车钥匙的手插在口袋里,“嗯”了一声,就上了车。车向北门外开去,欧雨声看着前方,问:“是不是去医院?”她点一下头,知道他的眼角余光看得见,迟疑了两秒,她还是说了,“我要去买两杯豆浆,你靠路边停一下。”欧雨声果然微微一怔,但接着就说“好”,车已穿插过了马路,在公汽站后四五米,贴着绿化带停住了。夏小星伸手去推车门,又转头问他:“你要不要也来一杯豆浆,你吃了早餐没有?”欧雨声目光柔和的看住她:“我吃过了,不用给我买。”她在他的目光中愣了一下,就快速的下了车。不一会儿,就提着两杯豆浆,一份小笼包回来了。车立即就开动,她把豆浆搁在腿上,用手护着,两人都没说话。只用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医院,车在门口停住,夏小星走下车,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扶着车门望着欧雨声:“你晚上来不来吃晚饭?我让我妈多做两个菜。”欧雨声笑一下:“不要等我了,年底应酬多,多半有饭局。”她咬了下唇:“那你几点过来?”他保持着笑容:“不知道,到时电话联系吧。”她看着他,欧雨声又轻声说,“去吧,我给你打电话。”她这才关上车门,拎着豆浆包子往医院走。走出十几步她又停了下来。也许是她太敏感,总觉得今天的欧雨声与平日有点不同,一声不响在楼下等她,脸上的表情也过于温和,那种温和有点像面具,似乎在隐藏什么。昨天她听得清清楚楚,他对她说了“我爱你”的,今天早上却一点表示都没有。欧雨声的“我爱你”说的很奇怪,昨天她把他的这三个字想了半天,硬是有点没想懂。她不懂的地方不是他爱不爱她,这她已相信他了。她不懂的是,为什么他说的“我爱你”里面,听着没有期待的感觉。她记得自己不论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她对着他说“我爱你”的时候,明知不会得到他的回应,她却还是满怀着期待去说的。期待其实就是看他有什么反应。那种时候多半是她缠着他的时候,每次说完,她就仰着脸望着他。而他基本是绷着脸一动也不动,脸上看不出表情,她却仍然不甘心,使劲的在他的眼里捕捉哪怕是任何有可能的心动痕迹,即使那只是小小的吃惊,或是拿她无可奈何的一个眼神,她也是满心期待的。可欧雨声的这一声“我爱你”里面,她没有听到期待的成分,仿佛他只是诉说这样一件事,而无需她给出任何的回应。她没有妻子被丈夫告白的幸福感觉,因为说的人,似乎不在幸福的状态中。她转过身去看欧雨声,就像她预料的那样,欧雨声没有开车走,而是坐在车里,隔着车窗在望着她。看见她回头,他依然没有动,只是凝望着她,微微笑了一下,眸光深深的。她有片刻的茫然,不知是该回过去再和他说两句话,还是转身就进医院。她看不见自己这一刻的表情,或许就是茫然的,就是此刻她心情的真实写照。她在当着欧雨声的面走向另一个爱她的男人,那个人爱她也许超过他。可她不会再像爱他那样去爱任何一个男人了,那种毫无道理的怦然心动,源自于本能的爱恋痴迷,这一生,大约都不可能再发生在她身上了。即使今天的她,已趋于理智和冷静,可只要欧雨声伸过手来,她依然抵挡不住他的拥抱和亲吻,所以最终,她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这是真正纯粹的爱情吧,属于个人,没有理由,也不计较得失,就像歌里唱的,爱了就爱了。欧雨声懂不懂她这一刻的茫然和为什么要置他于不顾?叶枫好起来,现在比什么都重要。他应该是懂的吧,所以才会送她来医院。她终于喊出一句:“晚上你早点过来!”欧雨声牵了下唇角,眸子最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扭过头去,启动了轿车。她看着他的车融在了车流里消失的不见了才进了医院。叶枫在上午九点从重症监护室转了出来。她到的时候,他已经醒了,她站在ICU的门边,透过门上的窗口向里张望,她的脸在玻璃上一出现,叶枫就看见了她。他躺在床上对她露出了笑容,眼睛一直看着她,她把两杯豆浆举起来,给他看,他的嘴就咧开了。没一会来了一群医生和护士,叶枫表哥也在内,他看见了她,向她点了下头。昨天她在走廊里坐着等叶枫醒来的时候,他表哥过来和她说了几分钟的话,她这才知道叶枫的心脏出毛病是源于那场车祸。她惋惜又痛心的说了一句:“他怎么这么不当心!”他表哥也说:“是啊,我姑妈几乎受不了这个打击,她早就和我姑父离了婚,小枫是她唯一的寄托。”她看着那群医生和护士涌进他的病房,她到不远处的座椅上坐下,等了二十来分钟那群人走出了ICU,她站了起来。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叶枫表哥对她说了一句:“他马上就出来了。”她点头向他笑。不久护士就把叶枫推了出来,她迎上去,叶枫又看着她笑,嘴唇和脸色都很苍白,她帮着护士把他送进普通病房,还是像原来那样的单人间,他躺在床上就对她说:“豆浆给我喝。”声音是虚弱的。她瞪他一眼,脸上凶巴巴的:“冷了!不能喝!”然后就到处找,却没找到碗,最后她到街上去买了一个搪瓷碗回来,倒上热水,把豆浆杯浸在里面,温热了才给他喝。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叶枫乖乖的看着她,护士来给他量血压,量心跳,抽血,又打针,他躺着,随她们掰弄,眼睛只跟着她转。她等他喝完一杯豆浆,就对他说:“你睡一觉,我帮你看着吊瓶。”叶枫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真的睡了一觉,直到中午他表哥带了饭菜来和他们一起吃,他才醒过来。医院食堂的小炒,还是很油腻,叶枫右手在打吊针,左手笨拙的握着勺子,舀着吃了几勺,就停住了。她抬起脸问他:“晚上要不要我给你送点吃的来?”叶枫望着她,说:“好。”“你想吃什么?”她问。他只看着她:“随便,只要是你做的。”她横他一眼:“那我就给你带碗稀饭来!”他笑:“好,有没有咸菜?”她没好气的说:“有,我去超市给你买包榨菜!”他还是笑:“好。”转头就对他表哥说,“哥,晚上的饭不用你管了。”他表哥抬起头把两人看了一眼,丢了一句。“随便你们。”吃过午饭她给童颜打电话请假,说下午不能来了,要照顾一个生病的朋友。童颜满口答应,说离过年没几天了,公司马上也要放假了,让她干脆年后再来上班。她感谢他,童颜在电话里说,我还要感谢你呢。就在这来来去去的感谢声中,她挂了电话,然后扭头对一直望着她的叶枫说:“我回去买点菜,晚上给你送饭来。”叶枫只说:“好”。她在家门口的超市里买了一些新鲜蔬菜,又去日用品区挑了一个保温桶。拿回家母亲不解的问她买保温桶干什么,她看着母亲头上又多出来的几根白发,狠了下心,终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徐淑云眼里已干枯的流不出眼泪,只恨声不断:“这个老不死的,做的孽啊。。。还要连累别人家的孩子。。。”她也记得叶枫,那个在女儿婚礼前夜,淋着大雨在他们家楼底下站了一夜的小伙子。晚饭是母亲和她一起做的,四季豆炒肉,虾仁炒黄瓜,几样翠绿精致的小菜,她往保温桶里装饭菜的时候,母亲问她:“雨声怎么不来吃饭?”她低着头搛菜:“年底,他忙,应酬多。”母亲“哦”了一声,便催她趁热赶紧给叶枫送去。她开着MINI去的,路上只用了十分钟,到那揭开盖子的时候,里面的饭菜还在冒着热气。她让叶枫就在保温桶里吃,免得拿出来冷了。也许是热乎乎的饭菜下了肚,又也许是因祸得福,从天而降的意外幸福笼罩住了叶枫,他苍白的面颊上终于起了一点润色。看他很虚弱的样子,却吃的很急,夏小星喊他:“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叶枫抬起脸对她笑,唇边沾了一粒米:“我中午几乎没吃,这会饿的不行了。”夏小星嫌弃的看着他:“把你嘴边的饭擦掉!”叶枫伸出手指,慢悠悠的把那粒米抹进嘴里,露着洁白的牙齿对着她笑她皱着眉,终于忍不住也扑哧笑了出来。可脑中却不由得想起从前,她总是企图这样捉弄欧雨声,可他一次也没把饭粒沾在嘴上过。八点多护士来给叶枫量心跳,显然把她当成他女朋友了,说话就不客气:“重症监护室刚出来的,病人要多休息,明天再来探视吧!”她赶紧站起来收拾东西走,刚刚她就想走了,她也怕叶枫累,只是看着叶枫留恋的神情,心一软就留下来多陪他看了一会电视。电视在墙上挂着,正对着病床,屏幕上的人又哭又笑的,她偶尔跟着笑,叶枫也笑,其实她根本没看进去,而叶枫,或更就是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