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生责任心很强,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出办法。他找到陶淑媛,说,这样吧,我看路区长倒是很听朱小米的话,哪天我找朱小米谈,让朱小米做路区长的工作,这样肯定能成,枕边风还是管用的。陶淑媛想了想,也觉得是个好办法。现在全区都知道路区长和新婚妻子朱小米是幸福恩爱的一对,是全区干部学习的榜样。说不好,朱小米还真能把路区长说动了。那天,王美生抽空去找了朱小米,哪里想到,见到朱小米时,她正在镜台前暗自抹泪。看见王美生,朱小米一头扑在他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开始向王美生诉苦。王美生吓坏了,赶紧让她松手,然后急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不是日子过得好好的吗?什么好呀,我是一肚子委屈呀。朱小米一脸的愁容,说,只有向你讲了,不然我会憋死的。哦,只你知道,可不能告诉陶淑媛。王美生点点头。三个月前,朱小米如愿和路大勇结了婚。路大勇答应这门婚事,完全是被朱小米感动和震惊的。那天朱小米说要把路大勇孩子从乡下接来,要了地址就走了。路大勇根本不相信,一个娇嫩的城市女子,独身一人去乡下,去接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孩子,怎么可能呢?尽管朱小米向他慷慨激昂地讲过,曾经和陶淑媛去山西找八路军抗日,遇到过这样那样的艰险,说得头头是道,但路大勇根本不信,权当听一个孩子讲笑话。现在好了,正好验证一下她的话。路大勇想,等过段儿时间,朱小米见到他,看她该如何解释。到那时,他再批评这些城市女子,好好进行思想改造,干革命可不是小孩子的儿戏。朱小米走后,路大勇也就把这件事忘了。他的确是太忙了。他是区长,本来好多工作都可以安排下面人去做,但他就是习惯亲力亲为,什么事都愿意亲自去做,就像当年打仗一样冲在最前面。但许多工作他又不懂,胡乱指挥,闹出许多笑话,下面人有意见,又不敢提,好多干部一看他来检查工作,干脆就躲了。这天,路大勇正在屋里转磨磨,一个劲儿骂娘。原来几天前,有人把他工作粗暴、不懂工作乱指挥的事向上级做了汇报,挨了上级的批评。他正在憋闷,忽然看见门被推开了,只见半个月没见的朱小米,灰头土脸地站在眼前,手里还牵着一个乡下男孩子,他一下子愣住了!朱小米让那个男孩子喊“爸爸”。路大勇看见那个男孩子,心里完全明白了—那个孩子方头方脑,就是一个缩小的路大勇,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童年,看到了自己的过去。路大勇上前,一把抱住男孩,大喊了一声,儿呀,我是你爹呀!那个男孩子倒是听话,响亮地喊了一声“爹”。路大勇高兴得再次把儿子抱在怀里。高兴过后,路大勇才想起来问朱小米是怎么把他儿子找到的。朱小米微笑了一下,温柔地问路大勇,你真想知道?路大勇说,那当然了。朱小米说,只要爱一个人,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路大勇怔怔的,一时没有明白。朱小米走近一步说,我们结婚吧,我要照顾好小勇,让你安心工作。小勇是谁?路大勇问。就是他呀。朱小米说着,把路大勇儿子揽在怀里,说道,孩子原来的名字太难听了,怎么叫个路小棍子,这是名字吗?简直就是骂人的话,还不如大牛、大狗了,我已经给他改名字了,叫路小勇。路大勇一拍巴掌,呵呵地乐起来,好好,好呀,就叫路小勇。我大,他小,配套。朱小米说,你的愿望,我已经帮你实现了,那我们的事……路大勇大声说道,我路大勇福气大了,这样的好媳妇去哪找呀,我要是不答应,那真是一个糊涂虫,好,我们明天就结婚。就这样,在许多人的惊讶中,朱小米和路区长结婚了。谁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就连朱小米的父亲朱大律师也不相信。在婚礼上,路大勇喊不出“爸”,干脆向朱大律师敬了一个礼,算是对“老泰山”的尊敬,这还了得,慌得朱大律师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下意识地还了一个礼,把婚礼上的人全都逗笑了。婚礼过后,大家全在注意着这对奇特的夫妻,以为他们肯定会吵架,肯定会过不下去。但是人们失望了,娇小姐朱小米仿佛变了一个人,里里外外一把手,把家料理得整整齐齐,将路大勇、路小勇父子俩照顾得也是干干净净。脖子一层泥的路小勇,在朱小米打扮下,硬是把脖子洗干净了,指甲也剪短了,衣服也干净了,还把路小勇送到学校上学。路大勇小腿上的绑腿也不打了,盒子枪换成了一把手枪,别在腰上,显得干净利落。要知道,路大勇的绑腿和盒子枪,那是多少人劝他都没有改变的事呀,就连那些老战友,只要一见他,就劝他换一下装束,现在进城了,做城市工作,再那样战争打扮,不适合大城市的领导形象,只要把心里的那根弦绷紧了就好,不要非在外表上那样。路大勇始终不听,大家那么说、那么劝,都没有奏效,却在一场婚姻中终于改变了。有人担心路区长改变颜色,但是事实上却是,不再打绑腿、不再挎着盒子枪的路大勇,精神上一点都没有松J解,还是始终保持着革命本色,始终没有放弃对朱小米的革命教育。自从和路区长结婚后,朱小米走在街上,挺胸昂头,一副领导的模样。她特别喜欢别人喊他“区长夫人”,但是除了那些旧政权过来的人和大宅门里的人这样喊她,其他人还是直呼她“朱小米”,政府里的人喊她“朱同志”。这让她心里很不爽。路大勇看出苗头,当即批评她,啥子夫人,那是旧社会、国民党的叫法,共产党都喊同志,一律平等。朱小米当即接受了,心想自己真是糊涂,现在是新社会,就应该新叫法,要是没有路大勇及时帮助纠正,自己还真没有意识到,真是头脑晕乎了,说不定就会滑到资产阶级的泥坑里。朱小米庆幸自己找对了人,跟着大干部路区长,将来的路肯定是越走越宽。她的工作问题也在婚后顺利解决了,去了文化局,当了演艺科的副科长,专门负责影院、戏院还有剧团的演出指导工作。朱小米一身合体的灰色“列宁服”,头发也剪成了干练的短发,看上去就是一个久经锻炼的女干部。因为陶淑媛负责文化口,所以一下子与朱小米成了上下级的关系。经常在一些会上,陶淑媛在上面讲话,朱小米在下面听,还要记录。这样,两个人打头碰脸的机会就比较多,朱小米总是要主动说起她如何幸福,如何在大勇的帮助下取得进步(朱小米与陶淑媛私下里说起路大勇时,都是说“大勇”的,言语间透着亲切和自豪),当然,她也要强调她对大勇的帮助,两个人互相帮助,共同取得进步。朱小米还表示,她觉得自己现在身上的担子特别重,照顾好路区长,等于是为全区人民谋幸福了。陶淑媛觉得朱小米还和过去一样,太喜欢表现自己,太好虚荣,总是趾高气扬的样子。但也不好直讲,毕竟她也不容易,照顾一对父子,为路大勇更好工作,也是做了贡献,多少也是难为了她,所以每次见面,朱小米大谈自己的幸福生活,陶淑媛总是祝福他们日子过得好,全家人幸福。当然,每次见面,朱小米说完了自己的幸福生活,还会关心地询问陶淑媛的爱情发展,每见陶淑媛不想提这个问题,朱小米反而更想说,她热情建议陶淑媛跟王美生结合,那么多年了,都是以恋人身份为革命工作,现在解放了,应该走在一起,也是对革命的一份纪念呀。往往这时候,陶淑媛总会微微一笑,说还有别的事情,然后快步走开。朱小米看见陶淑媛有些落寞的表情,她心里特别高兴,心想尽管你是副区长,但那又怎么样,将来我会比你职位更高的,比你更有广阔前景。朱小米与陶淑媛,尽管是好朋友,但在朱小米心里,总会在爱情婚姻上不自觉地要比一比,她也认为陶淑媛也是这样的。现在,她自觉比陶淑媛日子过得好。但谁都不知道,外表风光高兴的朱小米,其实心里一肚子苦水。路大勇有着自己的独特生活习惯,用朱小米总结的话就是“一根大葱、两串屁”。每天吃饭,路大勇必是一根大葱,先吃完大葱再吃饭。另外就是放屁的问题,路大勇放屁,很有特点,晚上睡觉前,刚钻进被窝就会放屁,屁声很长,由于有被服包裹,屁声就像打闷雷一样。第二个屁,是在早上放,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串僚亮的屁声,早上的这次放屁,他是要掀开被窝的,好像打钟一样,宣告着新一天的开始。还有路大勇的屁,特别臭,弥漫在屋子里,就是敞开着窗户,也是久久不肯散去。最让人生气的是,那个路小勇,越来越像他爹,一天也是“一根葱、两串屁”,还好,路小勇的屁不臭。但是,夹杂在父子两个人的葱、屁气味儿中,已经把朱小米折磨得痛不欲生。可是,这怎么对人讲呀,朱小米只有对王美生讲。在她的潜意识里,王美生还是她最近的人—可以无所拘束倾诉的对象。陶淑媛的继母陶李氏,解放后已经改了姓名,叫李玉珍。因为女儿是副区长,李玉珍骄傲得很,在街坊邻居面前总有高人一头的感觉,说话办事总是仰着脑袋,在一些诸如买菜买粮的生活小事上,还要占一些便宜,不是多拿就是少给钱,同时她还有更大的理想,就是进政府机关当干部。为此挨了陶淑媛不少的批评,光是替她道歉和补偿钱款,陶淑媛可是费了不少工夫。可李玉珍嘴上答应着,下一次不了,但转过脸,依旧这样,甚至有一次私下里去找了路大勇区长,要在政府里找一份工作,被陶淑媛知道后,发狠说,要是再胡闹,就不管她了。李玉珍见陶淑媛真的急了,这才有所收敛,不敢再四处活动。李玉珍总想着女儿的婚姻,但她的理想更大,那个朱小米都嫁了一个区长,我女儿陶淑媛已经就是区长,那应该还得嫁更大的官。过去,李玉珍想着女儿要是嫁给王美生,那就是天大的幸福了,可现在完全变了。王家算什么,别说王鸿儒死了,就是活着,那又能怎样?况且现在王美生不过就是一个小书店的经理,他哪里能高攀上陶淑媛呀?有一次王美生来送书,陶淑媛不在家,李玉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把王美生赶走了,还告诉王美生,陶淑媛已经有了新对象,是市里的大干部,让王美生以后少和陶淑媛来往,不要影响陶淑媛的人生大业。这件堵心事,王美生没跟陶淑媛讲,所以陶淑媛不知道。有几次她视察工作,来到书店,见到王美生跟她说话,总是错着眼睛,以为他情绪不是太好,就关心地问他最近遇到什么困难没有。王美生一个劲儿摆手,连说没事的、没事的。陶淑媛疑惑不已,但工作忙,没有来得及深问,也就过去了。王美生不想爱情婚姻的事情,他觉得李玉珍说得有道理,同时为了陶淑媛将来的前途,自己也是应该远离一点陶淑媛,不应该让她为难。再加上他现在时间太紧,的确没时间考虑这些。以前父亲王鸿儒在世时,身边还有个人问一问、催一催,现在就是孤身一人了,自己要是不想,根本不会有别人提这个问题。朱小米经常来书店,见面没别的事情,就是诉苦,像个小怨妇一样,大讲路大勇的种种不是。每到这时,王美生都要把她拉到后面,躲在一个大柜子后面,让小店员在前面照应。他不想让别人看见朱小米跟他在一起的样子,因为朱小米说话时,总是拽着他的袖子,仰着可怜兮兮的一张小脸,还经常抹眼泪,白手帕举起来、放下去,那个样子,外人要是看了,就像王美生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样。因为朱小米来得比较频繁,就是店里的那个小店员都觉得很奇怪,总爱拿眼睛斜着看他们俩。小店员知道这个朱小米是路区长的太太。这天,朱小米又来书店,没有想到,刚进去不大一会儿,路大勇正好带着警卫员从书店门前经过,他们是去“光明菜市场”的,最近有人反映,菜市场的商贩卖菜缺斤少两,群众很不满意,有人向区里反映问题。区里派人来调查,给菜市场开了会,缺斤少两问题有所改变。可时间不长,最近又有群众反映,缺斤少两问题没有了,但却是以次充好,次菜卖了高价钱。路区长急了,一拍桌子,大喊道,老子要亲自去看看,真是反了!现在朝鲜战场打得激烈,我们连美帝都不怕,都把侵略者赶过了“三八线”,难道还害怕你们这些奸商捣乱不成?路大勇没有跟主管商业的副区长打招呼,亲自前去菜市场查看。解放两年多了,路大勇在区长这个位置上,依旧还跟过去打仗冲锋在前一样,什么事都爱亲自去管,眼下好多干部都对他这种工作方法有意见,搞得大家好像都没事,都得他亲自去办,就看他一个人忙,但却经常忙出一片乱子。路大勇坐着吉普车,气哼哼地前去菜市场,路过“翔升书店”时,一眼看见朱小米的自行车放在外面。朱小米的这辆自行车是英国“三枪”牌的,翘把,墨绿色,非常显眼,离老远就能看见。路大勇急命停车,他下了车,在书店门口站了站,推门进去。警卫员扶着腰上的手枪,站在大门外。自从路区长换成了小手枪,警卫员也跟着换了,不再是那把飘着大红穗子的盒子枪。小店员见路区长进来,赶紧迎上来,毕恭毕敬。路区长四下里看着,心想自行车在外面,怎么看不见人,再看小店员,似乎很紧张的样子,于是感到有了“敌情”。其实,关于老婆朱小米经常跟王美生走动来往的事,他耳闻过,但他根本不相信会有什么事。可是今天,他似乎感觉不对劲儿,尤其是小店员不住地朝后看的样子,让他紧张起来。他用手指在嘴边一竖,意思是让小店员不要出声,然后下意识地拔出手枪,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朱小米委屈的声音正好传来,美生呀,你倒是帮我出点主意呀,以后我该怎么办?你不能不管我呀,除了你,我没有能够讲心里话的人了。路大勇听见朱小米在外面竟然这样讲话,而且还是跟一个男人躲在暗处这样讲,早已气得火冒三丈,一抬胳膊,大步上前,正好碰到架子上的一擦书,“哗啦”一下,书掉下书柜。王美生听见响声和脚步声,赶紧转出来,一眼看见拿着手枪的路大勇,当时就呆住了。朱小米一边问着怎么回事,一边也转出来,看见路大勇竟然站在后面,高举着手枪,也给吓住了。一时间,三个人互相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太紧张了,似乎一根火柴就能把空气点燃了,就能燃起熊熊大火。还是朱小米先说话了,问路大勇举枪做什么。路大勇把枪放回枪套里,脸一沉,问朱小米为啥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朱小米气坏了,直呼其名,路大勇,你也会阴阳怪气说话了,我怎么见不得人了?路大勇愣了一下,朱小米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而且还是这个王美生的面直呼他的大名,这让路大勇非常气愤。看着夫妻两个人对峙,王美生好像自己犯了大错一样,他颤抖着走上前,小心地说,路区长,您不要误会,我跟小米……没啥事的。朱小米没想到王美生竟然这么没用,说出的话,一点力度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路大勇变得更加居高临下,上下看着王美生,像是审问俘虏一样,我说啥事了吗?我是说你们说话,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嘛,干啥躲在角落里,这不是做贼心虚吗,是不是?朱小米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走开,不能争吵了,否则王美生会把事情搞复杂了,于是对路大勇说,我还有事,我走了。说完,看也不看眼前的两个男人,从他们中间硬是挤了过去。朱小米这一走,王美生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双手平摊,嘴里嘟嘟嚷嚷的,也不知道说的什么。路大勇四下看了看,警惕的目光在有些黯淡的屋里闪闪发光。王美生的眼睛随着路大勇的视线,一直跟着。路大勇抬起手,东边敲一下,西边拍一下,最后说了一句,我看你这里,哪天要好好的搜查一下。路大勇随意的一句话,却把王美生吓坏了,连问为什么,这里就是书店,是革命烈士潘翔升当年搞地下工作的地方,是革命的堡垒,又不是特务的住所,为什么要搜查?路大勇紧盯着王美生变得非常紧张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没说话,突然转身走了。路大勇走了好一会儿,王美生才醒过来,一屁股坐下来,呼出一口大气,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完了,完了。因为朱小米和王美生在一起“密谈”被路大勇“堵”住了,所以朱小米和路大勇之间的关系拧了一个扣儿。本来那天朱小米以为路大勇回家后,会暴怒地审问她,因此早已做好了应对准备。可是路大勇晚上回家,就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一切照样,还是“一根葱、两串屁”。这让朱小米迷惑不已,路大勇一下子由震天动地的“炮筒子”变成了一声不响的暗雷子,反而倒让朱小米无所适从,不知道路大勇把这颗暗雷子埋在哪里、何时炸响。她突然觉得,现在路大勇变狡猾了。路大勇不提这件事,朱小米更不好提,也不敢再去王美生那里。朱小米身边没有了说话的人,心里憋闷,这比不让她吃饭、不让她睡觉还难受,于是去看望父亲。她好长时间没见父亲了,心里也是惦记。父亲已经搬离了原来的住处,原来的小二楼主动交给了政府,成为区爱国卫生委员会办公地。他搬到了一个独门小院里,只有两间小房子,倒也安静。朱小米有这里的钥匙,进来后呆了一会儿,看见到处都是尘土,于是抄起扫把和抹布打扫卫生。正在一头大汗干着,父亲下班回来了。朱大律师现在一身解放装,戴着一顶解放帽,提着一个蓝书包。要不是上衣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根本看不出来是个知识分子,就像工厂里的老工人。看见女儿正在打扫卫生,朱大律师的脸上露出高兴欣慰的笑容,过去自己的这个娇女儿,什么时候拿过扫把呀,还是新社会好,让女儿这么懂事了。同时朱大律师也认为这一切都是和路大勇区长结婚的缘故,路区长是战斗英雄、革命领导,思想觉悟高,所以才把女儿改变成这样。朱大律师关心地询问女儿的生活和工作。朱小米说了一番好,父亲不住赞叹,让她好好照顾路区长,把家里的日子过好,不要影响了路区长的工作。朱大律师说的都是家常话,朱小米也是感慨,过去父亲可不是这样的,这些家常话哪里说过呀。父女俩说着话,朱小米敏锐地觉察出来,父亲的笑容背后,还是隐藏着心事,于是赶紧问父亲在法院工作怎么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朱大律师的脸上这才掠过一丝愁容。朱小米赶紧细问。大律师这才说了实话。原来法院正在重新政审,说是要有一些人员调整。朱大律师还是因为过去的身份,也在重新审查之列。朱小米非常担心,问父亲假如不能在法院工作,那该怎么办?朱大律师说,他想好了,准备到工厂去,好好劳动,洗刷自己过去的污浊,做好新社会的人。朱小米劝慰父亲不要着急,有路大勇这层关系,应该没有问题的,共产党在战场上还优待俘虏呢,何况父亲没有跟共产党打过枪,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共产党的事,应该没有事情的。朱大律师听了女儿的话,苦笑了一下。朱小米也觉得自己的比喻不太恰当。父女俩坐了一会儿,朱小米就回去了。她害怕跟父亲坐长了,一旦再深问起她和路大勇的关系,她忍不住会说出实话来,那不是让父亲担心吗?告别父亲,在回去的路上,朱小米忐忑不安。刚才嘴上安慰父亲,其实她自己现在也是没有把握,原来以为有路大勇这座大山,什么事都不怕,现在可好,因为那天她跟王美生在一起的缘故,路大勇已经不理她了,每天严肃地出人,总是板着脸,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大暴雨。朱小米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心里越发不安起来。晚上,朱小米早早哄路小勇睡下了,然后又把床铺好,换上了一件白色丝质内衣,还在屋里点上了笆兰香。她把灯光对暗,在香气中,做出了主动亲热的架势,想要用妻子的温柔,在床上套出一点消息。往常路大勇对床第之事异常高兴,他身子骨好,对待朱小米始终是勇往直前,就像冲锋打仗一样。但今天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还郑重其事地告诉朱小米,不要搞资产阶级那一套。朱小米显出委屈状,随后伸手,摸在路大勇的脑门上,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路大勇把她手拨拉开,随后一掀被服,放了一个僚亮的屁,背着身子对朱小米说,我现在留着劲儿,明天一早还要抓特务呢!说完,任凭朱小米问什么,他一概不再讲话,很快就是震天动地的呼噜声。朱小米一夜没有睡好,不知道路大勇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她猜测会不会跟王美生有关系。但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办法,她可是不敢再去“翔升书店”了。第二天下午,朱小米听说王美生出事了。她心里一凉,果然跟她昨天猜测的一样。原来路大勇早上带人彻底搜查了“翔升书店”,竟然在一个可以活动的书架后面,查出了一条暗道。这条暗道,直通到不远处一个天主教堂的后院。当然那个天主教堂已经废弃了原来的功能,改成了做手套的街道小工厂。另外还听说,这次大搜查,在暗道里发现王美生供有牌位。公安局当即抓走了王美生。还有人传说,王美生是暗藏的双料特务,既是美国特务,也是国民党军统特务!一时间,有关王美生是特务的传闻,在区里传得沸沸扬扬。在王美生被带走的当天,那个小店员就被爹妈领走了,说是太可怕了,原来这里竟是特务窝子。为此,书店也关了门。朱小米吓坏了,怪不得昨天晚上她想跟路大勇亲热,竟然被拒绝呢。王美生要真是特务,自己跟他的关系,那可是说不清的呀,搞不好自己跟路大勇的这场婚姻也会受到影响。朱小米赶紧去找陶淑媛。这才从陶淑媛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书店里的暗道机关很早就有,并不是像传说的那样,是王美生自己挖的。朱小米这才放下心来,连忙说道,是呀,王美生怎么能挖地道,真是人言可畏。陶淑媛告诉朱小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现在路大勇盯上王美生不放。朱小米听了,目瞪口呆,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据调查,当年书店是一位英国人的财物仓库,在建设时,就修挖了一条逃生之路,已经半个世纪了。但听说审问王美生时,路大勇也参加了。路大勇认定这件事并不简单。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这件事一出现,就非常纠结,并且表现在诸多方面。路大勇问王美生,既然你知道这条地道存在,为什么不告诉有关部门,留着它干什么,为什么隐瞒?王美生说,这条地道是潘翔升搞地下工作用过的,是一条为革命做出了贡献的地道,另外他在里面供上牌位,就是为了纪念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