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趁势一把搂住朱小米的腰,随后就把朱小米抱到了车上,朱小米穿着裙子的一双白腿,立刻大片的裸现出来,欢迎的人群发出一片惊叫声。朱小米双腿不住地抖动,嘴里大声叫喊,她的脸紧贴在美军军官的脸前。吉普车后面是一辆大卡车,车上站着大批美军士兵,士兵们看见中国姑娘的一双大白腿在不住地抖动,立即发出尖厉的口哨声、嬉笑声。朱小米继续大声叫喊,终于吉普车在一个路口上减速下来,军官把朱小米放下车,送给她一听可口可乐,然后亲吻了她的脸颊。这时,疯跑过来的王美生停住了,赶紧把朱小米搀到路旁,问她没事吧。朱小米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声音哆嗦地说,美国人……怎么这样?王美生见朱小米那个样子,终于禁不住笑起来,劝慰道,美国人天性浪漫随意,你不要见怪。朱小米瞪了王美生一眼,听你的话,好像你是美国人一样。王美生并不在意朱小米的不友好,没说话,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朱小米看着他,忽然说,你真好,我真的爱上你了。王美生敷衍地“嗯啊”了两声,转过头去。这一刻,不知为什么,他又突然想起了陶淑媛。朱小米倒是没有注意王美生突然变化的表情,只是看着手里的可口可乐,爱不释手,舍不得喝。王美生又想起陶淑媛,当然是有原因的。前两天,王美生主动去找陶淑媛,问她想好了没有,以后怎么办,应该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这样他好跟父亲讲明。没想到,陶淑媛竟然眼圈发红,但就是不说话。他壮起胆子,问她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如果有的话,他可以退出,但想知道那个人是谁。陶淑媛还是不讲话,转过去身子。王美生对着陶淑媛的后背,只好再次直截了当地问,你的那个心上人是不是……潘翔升?王美生问出这句话,也是想了许久,没有办法,他在心里已经憋了好多年了,这一次终于不加掩饰地明白讲出来。陶淑媛在王美生的问话中惊醒过来,她已经觉出自己没有把握好情绪,于是立即调整好了心情。片刻,她慢慢转过来身子,说道,我们都是革命同志。王美生见状,沉吟了一下,说,我想找潘翔升谈一次。陶淑媛又有些紧张,问他谈什么。王美生说,我想谈一下形势,说不好,我要回美国去。陶淑媛一怔,因为不解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所以一时有些语塞。王美生倒是坦诚,说他现在心情不好,胜利了反而觉得非常失落,觉得生活没有任何希望,还不如回美国去,既满足了父亲的愿望,也了结了现在的烦恼。陶淑媛觉得是自己的言行伤害了王美生。这几年,王美生对她很好,处处照顾她,真的把她当做恋人对待,而且也在工作上大力协助,当时自己跟他说过,等到日本鬼子打跑了,再谈爱情。正是有了陶淑媛这句话,王美生在父亲王鸿儒问起他的婚姻时,他才对父亲说等到打跑日本鬼子再说吧。现在日本鬼子打跑了,应该给父亲一个答复。可是王美生哪里知道陶淑媛心如刀绞的心情,因为陶淑媛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王美生。最后,王美生声音低沉地说,我送你回家吧。陶淑媛点点头。那天,两个人没有坐胶皮车,而是一路走回去的。一路上,竟然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两个陌生人。朱小米举着可口可乐,问王美生在想什么。王美生说,我送你回家。朱小米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肯定又在想陶淑媛了,对不?第二天,心急火燎的王美生再也不想等下去了,他一定要有一个结果。所以没有按照程序,先向潘翔升传递信息,提出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而是直接去书店找了潘翔升。潘翔升非常惊讶,问他为什么贸然来了,为何不提前约定?王美生不当回事地说,战争结束了,不要那么紧张,过去我不是也经常来书店吗,不是也没有提前给你打招呼吗?潘翔升当即批评了他,这种思想非常危险。王美生脸色不好看,站在书架前,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书。潘翔升语调舒缓了一下,背对着他整理书,耐心地说,过去在你没有加人组织之前,那是一件随便的事情,可是你现在是有组织的人,是一名已经申请加人共产党的人,所以必须按照规定执行,况且这种擅自见面的行动,后果非常危险。王美生还是不以为然,认为潘翔升地下工作久了,神经过分紧张。潘翔升告诫他,不要被现在的表面现象所迷惑,和平并没有到来,离得远呢。王美生不言语,继续低头翻书。潘翔升看出来,王美生还是觉得形势没有那么严重。潘翔升想,一定找机会,要好好跟他谈一次,把现在的大形势讲给他,让他认清现在表面的和平。过了一会儿,王美生倒是承认了错误,但他没有质问潘翔升和陶淑媛之间关系问题。随后脸色难看地离开书店。潘翔升望着王美生忧郁的背影想,看来王美生心中的纠结很重。自从几年前潘翔升向王美生亮明自己的身份,之后在上级的安排下,王美生、陶淑媛还有潘翔升,三个人组成了一个行动小组。潘翔升任组长。在这几年里,尽管三个人之间有一些情感间隙,但之间还是配合默契的,完成了许多艰难的工作。现在抗战胜利,三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却开始明朗化。就在潘翔升要安排与王美生见面,两个人好好谈一次的时候,上级来了任务,要他们到车站接一对“夫妇”。这对假扮夫妇来自晋察冀,本来他们要直接到哈尔滨去的,可是临出发前,“妻子”原有的枪伤突然复发化脓,临时换人已经来不及,只好临时决定,安排他们先到天津,简单治好后,再立刻前去哈尔滨,到目的地后再做彻底治疗。这样的情况,放在过去,潘翔升肯定要安排王美生和陶淑媛这对“恋人”去的。因为他们俩的“爱情关系”已经世人知道,是最好的搭配,也是最安全的搭配。可是眼下潘翔升不想这样安排了,因为最近王美生表现出来的麻痹大意思想,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语,已经不适合完成这次任务,所以潘翔升决定,他和陶淑媛继续以兄妹关系出面去火车站,迎接“老同学”。潘翔升知道,这件事可能会给陶淑媛误解,或是让王美生知道了产生纠结,但为了顺利完成任务,潘翔升顾不了许多。陶淑媛接到潘翔升的通知,心里又激动又茫然,甚至出门前站在镜子前端详了好半天,也不知道镜子中的自己在想什么。陶李氏以为女儿去和王美生约会,于是笑模笑样地凑上来,问她美生最近怎么没来,现在天下太平了,什么时候成家呀?陶淑媛不想让陶李氏扯起更多的话题,于是含糊说,等等再说吧。陶淑媛收拾停当,走出家门。陶李氏悄悄跟出来,站在门口,疑惑地望着女儿的背影,心中不安起来,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陶淑媛来到约定地点,见到潘翔升,然后两个人坐上一辆黑色的小汽车,立刻赶去了火车站。从保定来的火车已经晚点了一个多小时,丝毫没有进站的迹象。许多接站的人议论纷纷,一片乱糟糟的景象。潘翔升借机找车站调度询问晚点情况,一个大高个调度对他说,给军列让路。潘翔升巧妙地多问一句,哪有那么多的军车,都晚点一个钟头了。大高个调度不耐烦地瞥了潘翔升一眼,不是一列,是七列,等着吧。潘翔升回来,对陶淑媛说,一会儿工夫过了七列军车,看来风云密布呀。陶淑媛小声地问,会不会真的打起来?潘翔升低声说,蒋介石电报邀请毛主席去重庆,说是和谈,可是现在却是忙于调兵遣将,你说会不会打起来?陶淑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保定来的列车终于在晚点两个多小时之后进站了。潘翔升在人群中看见了解放区来的那对“夫妇”—男人黑色礼帽、女人灰色大衣,男人手中提着一只棕色女士皮箱,箱把上拴着的一截红头绳非常显眼。显然皮箱是男人为女人提拎的,一眼望去,二人非常和谐、恩爱有加。潘翔升走上前去,讲了接头暗语,顺利地把两个人接到车上。陶淑媛看见女人脸色苍白,非常虚弱的样子,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先到医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汽车开到了马大夫医院,因为潘翔升已经提前办好了住院手续,所以顺利人住。陶淑媛按照潘翔升嘱咐,准备四处看一看,有没有可疑情况。陶淑媛拿着暖水瓶,在病房周围走了一遭,没有发现可疑情况,这才去锅炉房打水。没想到,在穿越大厅时,发现有两个形迹可疑的人走进医院,两个人在大厅中央低语了几句,然后就去了医生办公室。陶淑媛赶紧转头,回到病房,小声告诉了潘翔升。潘翔升当机立断,立刻把“丈夫”叫到旁边,说了可能出现的情况,二人马上做出决定,眼下病人身边家属越少越好,于是潘翔升、陶淑媛还有那个“丈夫”三个人快速离开病房。这时,一个女护士已经走进来,向潘翔升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坐在了“妻子”的病床前,手里举着温度计,对着阳光观看。这时,刚才陶淑媛在大厅中碰到的那两个形迹可疑的男子,走进病房,四下里看了看,然后相互对视了一下,说是进错了房门,然后警惕地走了。护士连忙站起来,走到门边,机警地看了看外面,然后关上了房门,随后握住“妻子”的手,把嘴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耳语了一番。“妻子”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陶淑媛、潘翔升和那位“丈夫”出来后,坐上了小汽车,离开了马大夫医院。2朱小米再次找到王美生,说是晚上一起去大街上刷标语。王美生听了非常诧异,欢迎国军、美军,这是光明正大的大好事,怎么还偷偷摸摸的夜晚去做?朱小米嘲笑王美生最近消息实在闭塞,只顾着哀叹爱情,忘记了革命大任。朱小米炒崩豆一样接着说,现在政府不得人心,不是忙于和平建设,而是要打内战,所以我们要反对国民党,要制止内战。随后,朱小米告诉王美生,国民党接收大员们不仅接收了日本鬼子的财产,还收受日本人的贿赂,甚至竟然把日本战犯放回日本。更可气的是,许多汉奸给接收大员送钱、送宝物,甚至送美人,借机逃过惩罚,有的汉奸乃至摇身一变,成为堂堂国军。还有的接收大员现在就住在汉奸过去的宅邸里,把房产挪为己有,甚至还跟汉奸的姨太太鬼混,现在社会上议论纷纷,群情激愤,这样的可耻行径必须要抨击。王美生吃惊不已,觉得朱小米现在太活跃了,怎么什么事都知道呀。但一想到上次朱小米他们在小船上集会之事,不由得笑出声,认为朱小米一定是在夸大事实,国民政府再不好,也不会腐败到这种地步。朱小米见王美生满脸的嘲笑,着急地说,美生呀,你可真是书呆子。随后,又给他讲了许多令人惊讶的行为。但王美生还是认为,不应该夜里刷标语,应该向政府反映问题,政府里的蛀虫毕竟是少数。朱小米说,就是因为没人听我们的批评,而且还要抓我们这些反映问题的人,把我们送进牢房,所以我们才要夜晚行动。朱小米非常现实地强调,她要革命,但她不想坐牢,不想受刑。王美生叹口气,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唉。过了一会儿,朱小米见王美生发呆,突然转移话题,笑着问,看来你是知道陶淑媛和潘翔升私下约会的事了?王美生没听明白,惜懂双眼。于是,朱小米把陶淑媛、潘翔升一起去火车站接一对夫妇的事讲了。王美生问她怎么知道的。朱小米说她亲眼看到,千真万确,并且大肆渲染了一番,当时陶淑媛如何深情地挽着潘翔升的手臂,眼睛里全是脉脉含情的情意。这哪里是表兄妹,就是恋人嘛!的确,那天陶淑媛和潘翔升去车站接人的场景,正好也被去车站接人的朱小米看见,于是朱小米添油加醋地给王美生描述了一番。王美生心里不安起来,心想,要是扮作恋人去执行任务,以往都是他和陶淑媛去的,这一次怎么没有通知他,而且改成了潘翔升自己?兴许不是去执行任务,就是接亲朋好友的。一想到日本投降后,陶淑媛对婚姻的拒绝还有若有所思的表情,王美生更加断定,陶淑媛已经假借革命的名义变心了。而潘翔升也在极力配合。王美生开始委屈,想到自己为了革命所做的付出,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了,革命没有了,女朋友也变心了,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王美生越想,心里越是万分的悲痛。能够透过表情看到人心里去的朱小米,非常同情王美生,温柔地劝导说,我们都是有远大志向的人,爱情婚姻这些小事,在我们面前不值得一提,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我们的国家安定下来,人民能够幸福地过上好日子,这才是我们的追求。朱小米滔滔不绝地讲着,把王美生讲得化悲痛为力量,转而激动起来,他决定彻底跟陶淑媛断绝关系,并且要找机会跟潘翔升谈话,要直言不讳地批评他,不应该借助领导地位,把他的爱情拆散。王美生心想,没有你们,我也能照样革命。连朱小米这样的人都已经具有革命思想,何况我一个老革命呢。还好,王美生多少还有些警惕性,激动中并没有向朱小米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王美生跟朱小米完全泡在了一起,参加集会,甚至上街示威游行。还在夜晚的地下室里商谈革命大计。有一次,王美生这个“老革命”还跟着朱小米等人,在一处墓地集会,几个人躲在树后,点着蜡烛,商议革命大事。朱小米非常刺激,激昂地说,这才是真正的革命。那个曾经从小船上摔下水里去的青年诗人,更加激动地对朱小米夸赞不已,并且说道,革命就是浪漫嘛,而且陆地浪漫比水上要好。说得大家笑成一团,王美生也是禁不住笑得大声咳嗽起来。后来这次墓地集会,被闻讯赶来的巡警给驱散,几个人落荒而逃,倒是没有被抓住。但是他们浪漫的红蜡烛被巡警踩了个稀巴烂。其中一个老巡警说,哪天抓到这些捣乱的学生,一定打他们的屁股。另一个巡警附和,是呀,让我们不能睡好觉,真是可气!王美生跟朱小米的浪漫行为,潘翔升知道了,心想你王美生怎么能如此幼稚呀?于是,赶紧通过陶淑媛告诉王美生,要找他谈话,但王美生接到通知后,竟然拒绝前去。王美生说,我自己也能革命,不需要别人指点。陶淑媛说,我们俩的事,千万不要牵扯到工作。王美生双手一摊,赌气地说,我跟你有关系吗?陶淑媛把情况转给潘翔升后,潘翔升心急如焚,他觉得事情有麻烦了。陶李氏好长时间没见王美生来,心中异常害怕,心想现在不打仗了,按理说王美生更应该经常来家找陶淑媛,甚至应该商谈婚嫁了,可是现在……王美生反而不来了,而且陶淑媛什么都不讲,问她结婚的事,更是极力回避。是不是陶淑媛要抛弃她呀?陶李氏越想越害怕,于是事不迟疑,又去了王家,想要看个究竟,到底这些人瞒着她做了什么。描眉毛打口红、一身香气的陶李氏的突然造访,令王鸿儒早已松弛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登门造访可以,总应该提前要讲一声呀,哪能不打招呼突然造访的?太没有礼节了,这以后陶淑媛要真是嫁过来,说不定这个没有水准、一身俗气的继母会三天两头来的。况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心情一直不好的王鸿儒,没出来见陶李氏,而是让王美生出面,并且严厉地告诉儿子,一定要把事情处理好了,要是没有能力处理好,王鸿儒停顿一下继续说,那就放下,你明白吗?放下!王美生当然理解父亲的谈话方式,也明白那句“放下”的含义。如今,王美生真的想放下了,他不想让父亲再为自己担心。是的,王鸿儒现在麻烦很多,与日本人周旋多年的华北证券交易所,现在完全被国民政府控制,并且战后调查委员会的人已经多次找他谈话,示意他应该多揭发有汉奸行为的人,这才是对国家负责。王鸿儒表示他们同仁与日本人始终在做斗争,他认识的人当中肯定没有汉奸。没想到调查委员会的人冷笑起来,突然说道,别人没问题,不代表你没有问题吧,你证明别人没问题,谁能证明你没有问题?对方软中带硬的话,让王鸿儒心中一惊,当时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调查委员会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劝告他,什么事都要仔细想好了再讲,否则对自己不利。自从日本投降后,王鸿儒曾经听说不少国民政府的人借机调查汉奸的事,四处敲诈勒索,几乎到了无孔不人的地步,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都有,难道自己也遇上了这样的事情?王鸿儒想好了,自己年岁大了,他们要是真找麻烦,还不能跟他们顶牛,毕竟王美生还在“汇丰”工作,不能给儿子惹上麻烦呀。王鸿儒想,实在不行的话,就告老还乡,离开“汇丰”,反正现在国内已经没有他惦记的事情了—自从王美生病怔怔的母亲一年多前去世后,他就已经不怕什么了。经过几天的思考,王鸿儒已经有了底气,不行的话,让王美生再回美国,自己也跟随而去,躲开这些恼人的事情。王鸿儒躲在屋里,想着这段时间以来那些烦恼的事情,但心里还是惦记着儿子跟陶李氏的谈话。几次想要出去,但都止住了脚步。他相信儿子能处理好这件事。客厅里的王美生,此刻面对陶李氏堆满笑容的干瘦的脸,心里特别不舒服,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礼貌地面对陶李氏的盘问。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王美生只好说,你还是回去问一问陶淑媛吧,看看她怎么回答您。陶李氏紧张地问,难道你们真的……不好了?王美生没有回答,还是那句话,让她回去问自己的女儿。陶李氏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落寞地走了。回到家,当天晚上就问陶淑媛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跟王美生分手。陶淑媛没想到陶李氏又私自去了王家,心里一下子起了火。上午,她刚接受了潘翔升的批评,为了工作,她正要准备去找王美生,可是陶李氏这样一闹,让她非常被动,女孩子还有的那点自尊心,让她不好意思再去找了。陶李氏见她脸色不好看,语气带着央求说,闺女呀,你是不管娘了吧?陶淑媛说,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管你。陶李氏哭丧着脸说,可是你……陶淑媛气呼呼转过身,躲进自己的屋子,把门关紧了。她如何也想不到,艰苦的革命都胜利了,可却被眼下这些琐事缠绕。心情纷乱、感觉自己前途迷茫的王美生,又开始跟朱小米一起夜晚在大街上贴标语,他们做游戏一样躲闪着巡逻队,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在抗战的日子里。朱小米经常组织人,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地下室开会讨论行动方案。朱小米喜欢把一切都搞得紧张,在紧张中她能享受一种情绪。王美生夜晚贴标语,有着他自己的原因。他已经从父亲那里知道了政府一些人非常恶毒的做法—调查王鸿儒所谓汉奸行为。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王鸿儒不肯“揭发”其他人所谓“卖国行径”,这让他们“合法接收”财产变得困难,而且也捞不到油水,所以才要打倒王鸿儒。王美生知道父亲的冤屈后,怒吼道,这哪里还是一个民主的国家,太不像话了。正是因为父亲的冤屈,所以现在王美生的言行比过去更加激进。他白天在银行里西装笔挺,不问政治,夜晚则穿着一身黑衣服在街上张贴标语。此时,他开始认定共产党的重要性,为自己当年投身共产党抗日而欣慰。现在全国都在提倡组建联合政府,尤其是各民主党派的呼声越来越高。尽管现在国共双方在全国还有军事摩擦,但“军调部”已经在北平建立,在美军的调停下,正在朝着国共双方共建联合政府的方向迈进。这对于国民党的独裁专制,是一个极好的钳制。王美生不断把从外面听来的好消息告诉父亲,让他振作起来。王鸿儒似乎没有儿子那么大的信心,也不是很乐观,只是苦笑着,声调很低地表示,但愿将来会好起来。王美生能够感觉出来,胜利后的父亲,反而不那么充满信心了。这一天,是王美生母亲去世两周年的忌日。王鸿儒带着儿子一起去墓地。已经是秋季了,万国公墓一片肃杀。到处都是落叶,风刮过去,落叶发出刷刷的响声,单调而又空洞,仿佛有许多人在小声地说话。因为公墓坐落在英租界,所以这里埋葬着不同国籍的亡人。王鸿儒把大衣的扣子解开,蹲在地上,黑呢子大衣的下摆蹭上了脏土,王鸿儒毫不在意。他在墓碑前摆上妻子生前爱吃的苹果、香蕉和八宝粥。随后王美生把一束百合花放在母亲的碑前。王美生母亲生前最爱的花,就是百合花。父子两个人长久地默哀,谁也不说一句话。后来过了一会儿,王鸿儒似乎累了,想要坐下来歇一会儿,王美生怕父亲着凉。王鸿儒说,我们父子俩还是坐在这里说会儿吧,你母亲也能听得见。父子两个人说着家事,说着在美国的王美生三个姐姐的情况;说着家里的三个佣人应该辞退两个了,只留下一个也就足够了,可是应该怎样补贴为王家辛劳了将近十年的那两个佣人呢。父子两个人说着这些生活的琐事,后来说着,就又说到了眼下的时局。王鸿儒忽然声调低下来,问儿子怎么看待共产党。这是父亲第一次直白地问他关于政治的话题。王美生记得,过去父亲从来不过问政治,也从来没有跟他议论过这方面的事情,即使说到了,也会巧妙地转移。可是现在却是主动说起来,可见父亲已经忍不住了。王美生主动表白了对共产党的好感,尽管他讲得很含蓄,怕父亲为他担忧,没有说明自己一直在为共产党做事,也没有讲陶淑媛就是共产党,更没说自己正在申请加人共产党。但父亲似乎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他认真地看着儿子。王美生以为父亲会问他什么,但父亲却是话锋一转,表白自己一种观点。王鸿儒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儿子。他讲道,王家的人最适合的职业就是金融业,不适合参与政治。尽管国民党现在腐败,但作为执政党还是拥有执政经验的,共产党是不错,但没有执政经验,不适合独立执政。现在中国最好的政局,就是效仿美国,搞两党制,互相监督、彼此促进。所以现在共产党应该听国民党的话,组建联合政府,不应该两党再争执了,应该和平相处。王美生说,现在不是共产党不想组建联合政府,而是国民党制造障碍,不想联合执政。王鸿儒又开始含蓄起来,温和地说道,不应该抨击,应该融合。王美生听出来父亲此话的涵义,是在婉转地告诫他今后的路应该怎样选择、怎样走。王美生望着父亲发白的眉毛,突然感觉父亲老了,过去都是命令和教训他的口气,现在更多的是提醒。他感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