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好玩性质地给她报仇去找林洛施,当我们成为朋友时,我便忽略了她。 这其间我听到过很多流言,都说君君喜欢我,为此我更加疏远了她。 但是她却来找我,问我是不是爱上了林洛施。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的思维,为了让她死心,我便嬉笑着说,是啊,我跟林洛施最好了。 终其一生,我都没有想到过这句话的杀伤力。 君君去找洛施,并且带人打伤了她。 哪个女孩在最好的年华愿意被破相?洛施眉心的伤疤成了我永远的噩梦。每次看到她洗脸时撩起厚重的刘海儿,我就会不停地难过,自责,愧疚。 我是一个胆小鬼,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君君身上,我不敢对林洛施说,我曾愧对于她。 直到现在,看着奔跑的她,我终于敢在内心清白地喊,等我出来…… 她跟在车后跑得很快,奔跑的姿势像一只仓皇的小鸵鸟,因为跑得太急速,甚至跌倒在了地上,可她却不放弃,爬起来接着跑,伸着手凄厉地叫着,米楚,米楚…… 我想说,林洛施,你他妈别跑了,慢点走。可是我张开嘴,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掉进了尘埃里。 [3]再见,那些花儿。 米楚走后,我的生活安静了下来。 我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再也没去过任何声色场所,甚至看到酒吧那条街耀眼的霓虹灯,都会莫名地掉眼泪。 所以,当主编对我说“公司有一个去国外进修的机会,考虑到我年龄小,没有家室,又有可塑性,所以把这个名额留给我”时,我有些心动了。 都说待在别人的城市,张不开自己的翅膀,可是在这个最熟悉的城市,我却仿佛被压了千斤重的铁石般,喘不过气来。 我打电话回去跟我爸说时,他说,你还年轻,有机会出去,就出去走走吧。我们都很好,不用你操心。 我妈也说,出去吧出去吧,到那边记得给家里打电话就行。 我知道,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座城市对我来说,已成空城。他们都想让我忘记那段前尘往事,想让我忘记那个我曾经带回家给他们看,乖巧地叫他们叔叔阿姨的男孩。 我去看望米楚,可是她一次都不见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突然恨我了,但她却让狱警带信给我,信上是她潦草的笔迹,她说,洛施,你别来看我了,我怕我会哭。你知道的,让姐流眼泪,还不让给姐放血来得痛快。你好好生活吧,如果有好机会,就不要放弃。 米楚的话干脆利索,像她以前大声叫我傻×时的没心没肺,但是最后一句话,却像预知了我所遇到的事一样,点在我的心头。 合上信,我闭上眼睛,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群魔乱舞、激烈癫狂的长夜了,也再也不会有那样畅快淋漓、言笑晏晏的时光了。 米楚,我听你的,也忠于自己的感觉,我走。 我走的前一天,回家吃了饭,住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我没有让父母送,以为我跟米楚一样,怕我会忍受不了离别的场面哭出来。 送我的,只有主编一个人。她像以前一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傻女孩,好好照顾自己。 我点了点头,一阵静默。 最后我抬起头说,主编,你回去吧,我自己登机。 主编点了点头,从容地踩着高跟鞋走了,她的背挺得直直的,仿佛任何冰冷都无法穿透。我经常看着她想起苏冽,苏冽也是踩着高跟鞋走得格外笔直,像一棵俊秀的胡桃树。我不知道,日后的我,是不是也会成长成这样一个人,一个人独当一面,没有软肋。只是那时,我们还可以拥有绵延冗长的青春时光吗? 我站在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在我身边形成一个怪圈。 我站在原地,突然张开了嘴巴,我想哭,可是已经流不出眼泪。我像失去了声音,失去了光明般焦灼,我失去了眼泪。 我揉揉眼睛,企图使眼泪流出来。可是,眼睛却干涩得仿佛一块久未逢雨露的田地。 这样也好,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俯下身去哭泣了。米楚、苏冽、葫芦、齐铭,你们就像干涸的眼泪,被封禁了起来。 从此以后,独属我一人,在那些睡不着的夜晚,我再也不会寒冷。 我抬头望向窗外,窗外机场的天空是绚丽的孔雀蓝,阳光如赤金般铺开。 我想起了那句话,我又看到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海也不再有了。 最后,我提起行李,没有任何犹豫,笔直地朝登机口走去。 结尾 她奔离这座城市的脚步如此迫切,没有一丝停顿,所以,她永远都不会看到,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的那一瞬间,机场的柱子后,有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男孩慢慢地移出来,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泪如雨下。 写给林洛施的一封信 洛施: 这封信,你永远都不会看到,因为我永远不会将它寄给你。 写下它,只因为你走后,我许久许久都无法面对自己的心,无法承担那些日夜的压抑,以及对你和对米楚的愧疚。 前段时间,我去给葫芦扫墓了,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娜拉。她和一个神情猥琐的男人在一起,我疑惑地看着她,此刻她应该在医院才对啊,毕竟她已经神志不清。 她看到我的那一刻有些许的惊慌,最后,她镇定地挽着男人的手臂走到我面前和我打招呼,齐铭哥哥。 她神态正常,没有半点医生所说的神志不清,也没有半点我起初去医院探望她时的疯癫。 我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她身边的男人,有些不可置信。难道她是装的? 她冲我娇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没错,我是装的。 我愣怔在原地,转而愤怒地抓起她的手臂,气不打一处来,我说,娜拉,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道米楚因为你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吗?你已经害死了葫芦,怎么又陷害米楚呢? 娜拉转了下眼睛,把身边的男人推上前,揶揄地说,是啊,我不但害了他们,还骗了你呢。其实上次我流产,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他的。 …… 洛施,即使现在回想起那个场景,我的心脏都会暂停。 我既伤心又开心,伤心的是,我因为这样诡计多端的女孩失去了你;开心的是,原来,我没有背叛你,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那天,我耿耿于怀地揪住娜拉,要送她去派出所作证,希望米楚能够出来。 我以为,一切会柳暗花明。如果米楚出来,你也就会回到我身边。 可是,她却甩开我的手臂,哈哈大笑着说,举报米楚的,是唐琳琳,不是我。而且米楚也知道这件事,她是心甘情愿去坐牢的。 她还说,不信你可以去监狱问米楚。 原谅我的懦弱,我没有去问米楚,而是问了唐琳琳,而我,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刹那,却并未打算告诉你。 唐琳琳说,米楚求她不要伤害你,她愿意蹲监狱。 一想起米楚那样倔犟的女孩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我就会一阵一阵地难过。 我经常会想,如果没有我起初的误会,我们就不会分手。我们不分手,我就不会因为醉酒和娜拉在一起。如果不会和娜拉在一起,她就不会知道葫芦爸给葫芦找人顶嘴的事,就不会去举报葫芦。这样,葫芦就不会死。葫芦好好地活着,你就不会动手打哪里,让唐琳琳有机可乘。 如果没有我,大家都会好好的。 我们还会穿梭于各个声色场所,把酒言欢。葫芦还会拍着我的肩膀说,齐铭,有什么事跟哥们儿讲…… 写及此,我有些想掉眼泪。 洛施,对不起。 这个世上,我最亏欠的人,是你。 那天我曾问娜拉,为什么要那样骗我。 她却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说因为我是她最恨的人,她记得我十多年,到最后相逢,我却告诉她,我只爱你,把她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她不会让我好过。 洛施,听到她这句话时,我不怨了。 因为我想起你,是的,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 我可以这样对娜拉坦荡荡地讲,也可以向全世界清白地宣布。 我陆齐铭,唯一爱的女孩,便是你,林洛施。 可是我知道,你听到这句话后一定会笑我,是我害得你的生活失去了原来的模样,我又有何资格说这样的话? 你走的那天我去送机,却没有勇气站在你身边。 在你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的那一瞬间,我知道,这次我是真的失去了你。 我没有挽留,没有阻拦,任你走。可是,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 你记得我们看过的一个故事吗?有两个母亲争一个孩子,最后找到县官那里,县官却说让她们继续争,谁争过就是谁的。于是她们两个就开始拉扯孩子,小孩被拉痛了,哇哇大哭起来,这时候,亲生母亲放了手。 因为她心疼自己的孩子,她怕他痛。 洛施,我放你走,我怕我强求你,却依旧保护不了你,给你带来伤痛;我怕我留你,这个城市会让你难过;我怕你看到我,想起以往的事,会不快乐。 所以,洛施,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我把手放开。 洛施,再见了。 你以前总逼我说那句俗套的话,我不屑说,觉得真正的爱是用行动表示的,对你好,一切就足够了。 现在,是我对你说的第一声,恐怕也是最后一声,洛施,我爱你。 我爱你。 齐铭 番外:如果我变成回忆,退出你的生命 文/夏七夕 1 宣告某位“正牌男友”正式变为“前男友”后,我提着在商场里疯狂购买的大包小包站在马路边打车。 悲怆的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每个男生起初都说喜欢我,到最后听到我说分手,就跟统一了口径一样对我说,米楚,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跟你在一起没有好结果。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都会微笑着仰起头,转身高傲地走自己的路,不再回任何话。他们的话,只会让我在心里更加坚定丢弃这份爱的决心。最真的爱,是彼此回首时还是朋友,而非还未离开,便开始用锋利的言语在对方的心上用力地划上伤痕。 他们都说我如传闻中一样难伺候,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其实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关心我的男朋友——过马路时他会走在我的左边,买完东西时他会绅士地帮我提包,而不是在我胃痛时带我去喝烧刀子,在我来“大姨妈”时带我去蹦迪。 是的,我喜欢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的生活,可我更需要的是一个关心我、疼惜我的人。 如果他们做不到,那我就不愿意将就。 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我面前,我迅速地钻了进去,把那些烦恼的问题抛在了脑后。 我靠在椅背上,打开刚买的两个糖葫芦袋子,大口吃起来,边吃边打电话向林洛施哀叹,我要换新男朋友了。然后,我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向她大倒苦水。 林洛施说,那些男生没一个真爱我的,不然的话他们会发现其实我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 我也趁机对她文艺了一把,相爱容易相处难。 说这话时,我打开车窗,把未吃完的糖葫芦丢出窗外。我真不是一个环保的人,随手丢东西这个动作我做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突兀,丢完后也没有一丝愧疚。 出租车猛地停下,打断了我的思绪,只听前门“啪”的一声打开,又关上,死机的身影从窗边晃过。 正在打电话的我不明所以,伸出头朝窗外看,那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你,出租车的小司机。 你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因为是棉布料子,所以显得有些皱。你不像我认识的那些男孩,衣服上总会有耐克或者阿迪的LOGO。只见你朝后面奔跑了几步,弯腰在地上捡起什么后,又朝垃圾桶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你奔跑时,我觉得你就像一只破浪的海鸟。可是瞬间,我便意识到,你刚刚捡起的是我丢出去的没吃完的糖葫芦。 这个认知让我相当无语。所以当你丢完后又快速跑回来坐回车里,仿佛刚刚的一幕不曾发生时,我不客气地说,喂,你这样做是为了让我觉得羞耻吗? 你回过头时脸微红,但面容格外清秀,微笑起来唇红齿白。你腼腆地笑道,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你说这话时语速缓慢,所以显得很真诚。 我对你翻了个白眼,今天我心情不好,别说朝窗外丢糖葫芦,就是丢原子弹,都不是什么大事。没听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吗? 你坐在驾驶座上呵呵地笑,并不回话。 到了小区,我转了转眼珠,决定捉弄你一下。 我假装对路不熟,让你绕着小区左拐右转,并且专挑一些狭窄不好倒车的地方走,你听话地打着方向盘。 就连到最后走进一个死胡同,倒车很困难,你竟然还乐呵呵地安慰我说,别急别急,要不给你朋友打个电话问问路? 我假装正经地翻了一下包,花容失色道,糟糕,我忘带手机了。 你立刻殷勤地地上自己的手机,说,用我的。 你的手机是老式的诺基亚,像你的人一样,愣头愣脑。我在你小心地倒车时把手伸进包里,把手机调了静音,然后用你的手机拨号,然后挫败地对你说,没人接。 于是那个下午,你带着我在小区里绕了半个小时。本来我是想捉弄你一下的,但看你在这半个小时里都是一副“真诚为你服务”的模样,终于败下阵来,朝旁边的楼一指说,就这里了。 下车时,你边找钱边关怀地问道,要不你先下去看看,不是的话我们接着找。你的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 但我已经不耐烦了,我利落地接过零钱,头也不回地下了车,没错,就是这里。 那天我气得回去吃了四个冰激凌才放过自己,为什么上帝不让一个失恋的人找点乐子呢? 吃完冰激凌后,我咬牙切齿地对着空气喊,沈丁丁,我不会放过你! 是的,那是我第一次整人碰壁,所以我深刻地记得车前面摆放的司机牌照上的名字。 2 我新交的男朋友约我去泡吧,但实验高中是半封闭式学校,只有周末才能自由出入。更何况,学校还是在郊区,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是翻墙出去,都要走半个小时才能打到车。 黑灯瞎火的,我又长得这么“不安全”,思来想去,我翻着电话簿想到了你。 林洛施在旁边鄙视我,她说我是一自来熟,给我一根杠杆,我就能撑起一个地球;给我一个男人,我没准就能折腾出一个国家来。 我没理他她,假装听不懂她说的话。 我给你打电话,你真是个好孩子,我刚说了句“喂,我是米楚,丢糖葫芦的那个”,你就记起了我,并且同意来接我。 那天晚上,当我利索地翻到墙头上时,看到了站在墙头下傻笑的你。 墙边的蔷薇花开着,芳香四溢,夏夜的风微微凉。我想,如果墙头下站着的不是你这个丧气的人,那此情此景一定像偶像剧一样浪漫。 我垂头丧气地接受了现实,在墙头上站起身准备朝下跳,你却惊慌地举着手拦住我说,你不要动,不要动。 我不明就里地看着你,你迅速地跑到车上,然后开着自己的那辆小夏利紧紧地靠在墙边。然后,你从车里走出来,微笑着说,踩在车顶上下来会比较安全。 林洛施曾说我没心没肺,就像此刻,我一边不在乎地把脚踩在车顶上顺势蹦下来,一边颐指气使地对你抱怨,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害我等了半个小时。 你慢腾腾地好言好语地跟我解释,那个客人本来要下车的,后来又要去别的地方,对不起啊。 我冷哼一声,坐在车里没有理会你。 看你大老远地从市里跑来接我不容易,所以我没再想法子捉弄你。 车很快便到了酒吧门口,你抬头看了一下外边的牌子,脸色有些不自然,似乎夹杂着落寞和黯然,就连找钱都找错了。 因为新男友在酒吧门口张望,所以我只是敲了下你的头便急忙下了车,并没有过多地在意你的表情。 直到很久之后,我在酒吧里遇到叶萱,才知道那晚你为什么会有那样悲悯的表情。 不过那晚,我和新男友手牵手走进酒吧没多久,就被拎了出来。因为他喝了一口酒亲我时,我侧着脸竟然看到了郑玉玺,他好像是和几个客户来寻乐子,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所以当他一转头看到我时,立刻就拨开人群朝我走来。他一定想不到本来应该在学校念书的女儿竟然混迹在酒吧,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男生亲吻。 而我看着他靠近的身影,却直直地站在原地,挑衅地看着他。 他一把揪起我,就往酒吧门口走。我在他手下扭动挣扎,试图把他的手扯开,但他的手像一把铁钳一样。我大声喊道,郑玉玺,你放开我!放开我! 这样一直挣扎到门外,他才放开手,脸色铁青地看着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冲他冷笑,允许你来这里鬼混,就不许我来啊,酒吧又不是你开的! 他再次脸色铁青地抓起我说,我送你回去。 我挣扎,郑玉玺,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给了个精子给点钱,就能有个活蹦乱跳的女儿…… 我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转眼间,我的右脸颊便火辣辣地疼起来…… 郑玉玺愤怒地扬着手,神情凛然得像一个天下间最合格的父亲,我看着他,忽然就笑起来。我摸着脸笑着问他,郑玉玺,你还记得你当初也是这样打米丽倩的吗? 郑玉玺愣怔在原地,我趁他愣怔之际甩开他的手,尖声叫道,我不是米丽倩!我今天爱吻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说完,我就四下搜寻新男友的身影,我要当着郑玉玺的面跟他接吻,我要郑玉玺明白,我今天的堕落,跟他分不开,他是我堕落青春里的功臣~ 但是新男友早已没了人影。我正焦急时,你突然从不远处街道边的出租车里钻了出来,冲我喊道,米楚,米楚…… 你似乎看到了刚刚的一幕,着急地朝我奔来,甚至撞到了一对情侣都没来得及道歉。你冲到我面前,拉着我问,出什么事了? 我一下扑到你怀里,抱着你,踮起脚尖,吻上你的唇。 直到看到郑玉玺转身离开的身影,我才放开你。 你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说,米楚,你不要哭,不要哭。 我想说谁哭了,你才哭了,你全家都哭了,但扬起手摸脸,手上却一片濡湿。 3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学校,而是让你把我带到一个网吧。 我坐在网吧里上网,抽烟。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特别喜欢网吧,觉得这里喧嚣,烟雾缭绕,谁都不会关心自己旁边坐着的人是在哭还是在笑,因为网吧里所有的人最关注的都是自己面前的电脑。你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看到我抽烟时有些惊愕。你说,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对你笑了笑,没有言语。我没有告诉你,我只有遇到两种情况才会抽烟,难过或者冬天,它们相同的特点就是——我的心口会隐隐作痛。冬天我可以为了避免吸到冷气躲到屋子里,但难过却不管何时何地,春夏秋冬,无孔不入,所以我需要烟草来克制,需要烟雾将痛的那一片地方模糊掉。 那天晚上,我在网吧坐到凌晨就开始打瞌睡,你陪我坐到凌晨。你没有上网,一直看着我在网上到处逛。我打瞌睡时,你问我要不要去车里睡。 我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蜷曲在车后排,你坐在驾驶座上,我问你,你怎么办?你笑着说,没事,我不想睡。 你说了我便信了,便真的安心地睡了。 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特别恋枕头,所以我睡得格外不安稳,分不清自己是处在梦境里还是现实中。 不过我看到米丽倩了,她满眼含泪地看着郑玉玺,郑玉玺厉声说,你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于是她便真的走了,跟一个男人。她临走前跟我说,她会经常回来看我的。但是此后的每一年我能看到的,只是我们曾经的照片。 我大声地哭大声地叫,我恨郑玉玺,恨他的无情。但是米丽倩只是对我笑了笑,说,是我的错。 我不知道她有什么错,我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哭,我说,妈妈,不要丢下我。 我是从阵痛中醒来的,睁开眼,在狭窄的车厢里,身上还盖了意见衬衫。一没枕头我就容易从睡的地方摔下来,我爬到座位上,车里没有你的影子。 我从车窗往外看,街上已经有陆陆续续的行人,还有叫卖的早餐摊。你站在早餐摊边,挺拔如一棵白杨树。 当你抱着买的小笼包和牛奶奔过来,把它们塞到我怀里说,快吃,吃完去上课时,我突然有些哽咽。 我低头大口大口地吃着小笼包,却对你抱怨,干吗不给我买水煎包? 你愣了一下,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喜欢吃水煎包。 转而你又说,你等一下。 说完你就朝马路对面的早餐摊跑去。你的身影在夏季的晨曦里显得格外干净单薄,你的眉眼简单澄澈。我见过很多男孩子,他们或好看或会玩,却没有一个能像你一样,让我觉得安稳。 我不想说,我让你去买水煎包,不过是为了遮掩眼底的泪。 自从妈妈走后,已经没有人会在我睡着时帮我盖衣服,也没有人会殷勤地为我准备早餐。 我跟林洛施说我要追你时,她哈哈大笑道,米楚,你就别祸害人家了。 她这句话让我急了,我说,操,我怎么就成祸害人家了?!林洛施揶揄地斜了我一眼,你换男朋友的速度比我换衣服的速度都快。 我说,是,可是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像沈丁丁这样的男孩。 她正色道,是,你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男孩,但这不代表一定要去靠近他。 她说的话让我瞬间冷静下来,是的,友情会比爱情走得更久远一些,停留在身边的安全感为什么一定要变为爱情呢? 4 不过,你显然连念想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我第三次见到你时,也见到了叶萱。 我终于明白当时为什么你送我到酒吧门口时脸色会突然变得黯然。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见过叶萱无数次,在酒吧里,她问过每个过往的客人,要啤酒吗?她是拉啤酒赞助的。 只不过那时的她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而此时站在你身边的她,却清纯得像朵百合花。 你去洗手间时,我上下打量着她,她不卑不亢地回视着我。我冲她微笑,她的回视多么大义凛然,甚至让我觉得自己看到的那个在男人怀里千娇百媚的女孩不是她。 不过我米楚是什么样的人,我自认为千帆过尽。我淡定地对她说,我不管你跟丁丁在一起的原因,我只希望你远离他。 我相信,你只是被她的外表蒙蔽了眼睛,假以时日,你知道她在酒吧的工作后,就一定会放弃她。 所以,我像你的正房一样担心你,维护你。可是,叶萱只是对我安静地笑了笑,说,你知道吗?我和丁丁是一起长大的。 她一句话便堵得我哑口无言。是啊,我怎么能忽视你看她时眼底的怜惜呢?那种怜惜是经过许多岁月堆积而成的。你并不是一个前卫的人,可没想到连恋情都这么老套——青梅竹马。 我有想过把照片放在你眼前时,你会愤怒,却没想到你会哭。 那是我在酒吧里拍的,一个男人搂着叶萱,叶萱欲拒还迎的模样。那时的我,以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你好,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不是保护,而是伤害。 那天你看了照片后,便疯了一样冲到酒吧里,拉起正在跟某个男人调笑的叶萱就往外走。可是,混迹夜场的人哪个是吃素的,男人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发现刚刚还在自己怀里的女孩瞬间不见了,顿时觉得极没面子,“噌”的一下站起身,操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往你头上砸,边砸边骂骂咧咧,妈的,哪个洞里爬出来的东西,敢砸老子场子! 那个烟灰缸急速地朝你的头飞去,我想也不想就扑过去,但还是比叶萱慢了半步。站在你身边的她,一把推开你,那个烟灰缸直直地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那天,我打电话叫郑玉玺来解决了这件事。 在诊所包扎时,叶萱没有哭也没有叫疼,你却安静地走了出去。 我跟你站在月色里,你仿似在对我说,又仿似在对空气说,萱萱她不用这么辛苦的……我不想治病……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不怪她,我真的不怪她。 我搜集到你断断续续的言语里的关键词,走进诊所疑惑地问叶萱,丁丁到底得了什么病? 叶萱依旧像上次见面时一样,神情坦然,问我,有烟吗? 我刚要从身上摸出来,她又苦笑了一下说,算了,丁丁不让我抽,免得待会儿回来看到。 郑玉玺带我走时,我没有反抗,他叫我郑楚楚时,我也没有纠正说他应该叫我米楚,甚至在他说“你以后可以去当女土匪”时我都没有吭声。 我只是在他说完后,突然跪在他面前,这是我七岁后第一次喊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