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公主-29

却听昌阳公主悠悠道:“说起来我倒是听到了蛮儿的一些话。”“什么?”元秀正琢磨着王氏的用意,听她这么说便随口应付了一句。昌阳公主一字字道:“蛮儿甚是眷恋其生父!”“我记得大娘无意中提到过,当初郑敛待蛮儿是极好的,何况究竟是亲生之父,韦坦哪里能比?”元秀说到这里,眉头忽然一皱!昌阳公主看着她,话已经说了出来:“如今大姐康健,又续嫁了韦坦,蛮儿年纪还小,虽然有先帝加恩,破格晋封,到底只是郡主,咱们李家枝繁叶茂,郡主在宗女里虽然尊贵仅次于帝女,其实在五哥面前能够说上的话也不很多,若是……若是大姐当初才诞下来了蛮儿就……你猜蛮儿的身份可会只止于如今?”元秀变了脸色:“七姐!”“大姐因为是先帝的长女,她岁数又比咱们大了许多,出生时先帝尚且刚开始接手办事,不比登基之后政事繁忙,与先帝相处之时比咱们要多许多,先帝虽然没有亏待咱们,但女儿里面究竟是最关心大姐的。”昌阳公主眯起眼,悠悠的说道,“蛮儿出生时先帝还在,若大姐那时候没了,先帝爱屋及乌,指不定就会叫蛮儿养在宫里,到那时候朝夕相处,就算依旧是郡主头衔,怕是比咱们也差不了什么!那样没有韦坦事……有也无妨,总而言之,蛮儿没了生母,哪有子女不向着自己父亲的道理?若情形当真如我所言,恐怕这会郑敛……嘿嘿!”“……皇后她未必有这个胆子!”元秀脸色几变,末了切齿道,“咱们的命是那么好动的么?就算她是皇后,我身边采蓝采绿并大娘内侍,哪一个不是在我幼时就伺候着我长大的?众目睽睽,若这样还能够被她得了手……”她话还没说完,采蓝和采绿已经吓得双双跪了下去泣道:“奴对阿家忠心天地可昭,万万不敢对阿家有半分加害!若有人欲对阿家不利,奴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拦阻在阿家之前!”“你们两个起来!”元秀一皱眉,轻斥道。昌阳公主见采蓝和采绿都是一脸震惊,语气却又一转:“我也只是猜这么个可能,毕竟皇后这回忽然要叫其弟尚你实在有些儿奇怪,她又不是才进宫,对你性情难道还不清楚?这会子不过是在你面前提了一提,你就气成这个样子,倘若当真下降了才知道那王子瑕尚主只为求富贵,对你全没半点儿真心,你岂能饶得了他?”元秀蹙眉正待说话,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修纤见昌阳向自己看了一眼,微微屈了屈膝,悄没声息的转过屏风出去看了,元秀见状便将接下来要说的话止住,片刻后修纤回来禀告,低声道:“是驸马在外面问两位阿家可叙完话了。”“就快好了。”昌阳公主点一点头,问道,“可是柳家郎君到了?”“回阿家,正是。”修纤道。“你出去请驸马先陪一陪柳家郎君看一看园子,咱们这里回头就好了。”昌阳道。修纤出去告诉了崔风物,便听到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修纤回来抿嘴笑道:“驸马说虽然是六月里,但正堂放着冰盆,要奴叮嘱阿家莫要贪凉食多了仔细闹肚子。”昌阳闻言心里一甜,元秀轻哼了一声:“他倒是有良心,不枉七姐你从前那样喜欢他。”“好啦,五哥再怎么宠爱皇后想来还不至于糊涂到了逼着你下降给王子瑕,只是你也就要及笄了,究竟喜欢什么样的郎君心里可有个章程?如今我开了府替你掌眼的机会倒是多了许多,知道你现在厌着皇后不肯去蓬莱殿,若有喜欢的或者好奇的,不如就在这里,我找借口把人召来让你好好端详如何?”昌阳公主原本还要继续与她一起分析王子节的用意,如今被崔风物假修纤之口这样一关心,一颗心仿佛是泡在了糖水里也似,软得一塌糊涂,顿时有些坐不住。元秀闻言横了她一眼:“长安城了据说最出色的几位郎君,看来看去也就那么一回事!”“你这话说的,莫不是嫌长安郎君们都看腻了?难不成还要去东都或者其他地方挑?”昌阳公主嗔道,“虽然五哥自然是紧着你高兴,可驸马身份太低了你面子上也不好看吧?”“对了,柳家郎君怎么过来了?”元秀忽然想到方才修纤禀告之言,奇道,“是早先就约好的么?”“是啊,昨儿你送帖子来后,我只顾着想着怎么收拾你,竟忘记叫人先去告诉他了。”昌阳公主自然不会说是崔风物的失误,嗔怒道,“结果你倒好,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反叫我又是哄又是劝的,还赔出了一只茶碗让你出气!”元秀却丢开了柳折别若有所思:“方才七姐夫的叮嘱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儿——光顾着生气却忘记说了,昨儿才发生的,就是五哥与我说着王子瑕之事,差点吵起来时,皇后忽然跑了进来,说望仙殿的郑美人出了事!”昌阳公主诧异道:“难道是……”宫妃出事,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样,能够叫公主关心并提起的,那就更少了。元秀沉重的点了点头:“郑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身子,结果昨儿忽然见了红,皇后说,是她自己贪凉所致!”昌阳顿时一把推开了面前的梅子饮,眉头紧锁:“早先的赵芳仪……”“这事情,裴才人也被卷了进去。”元秀皱眉道,“还有崔芳仪!虽然她见机快,但我想皇后未必肯就这么叫她轻易脱了身!”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算更新时间:2012-6-7 7:51:24 本章字数:3558崔芳仪崔舒绽虽然不如崔舒窈那般乃是崔风物的胞妹,但其父却是崔见成胞弟,乃是崔风物关系最为亲近的堂妹,她若在宫了出了事,崔风物岂会不急?昌阳公主气得差点笑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拖到这会才想起来?若不是大郎叮嘱一句,你是不是要回了宫才重新打发人来告诉我?”“崔芳仪精明得紧,皇后就是想要拖她下水怕也不容易。”元秀倒是事不关己,不以为然道,“先是裴才人邀了郑美人一同下棋,因郑美人输了几局,急噪之下心头火起,裴才人便让人呈了一碗掺冰的乌梅饮上来,郑美人喝了,再下到一半时就肚子疼见了红,裴才人因为不是宫中主位,无权直接召太医入觐,又因为蓬莱殿太远,生怕派人过去误了事,便就近求到了承晖殿上,崔芳仪虽然派了人去请太医,自己却一下子绊在了门槛上面扭了脚,因此根本没去望仙殿里照面,她见机这样快,皇后要算计她可也不容易。”昌阳公主听完她说了大致经过,劈头便问:“照你这么说,郑美人有了身子的事情,是她小产后才传开的?”“你一直都在长安,宫里若是出了喜事你岂不是比我更先晓得?”元秀白她一眼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母妃虽然在宫里住着,可也只是住着太极宫,离大明宫远不说,如今我也已经开府别居,对宫里的消息哪里比得上从前,若不是你这会说起,我要知道这件事情怕还要到晌午之后!”昌阳公主解释了一句,摇着头道,“这个我可是不相信的!”元秀道:“什么不相信?”“郑美人有了身子的事情。”“她上回承宠似乎也才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这会腹部怕还未见隆起,加上才进宫不到一年,未曾发现倒也有可能。”元秀点头道,“只是没有赵芳仪的事情我倒也不至于起疑心,有了赵芳仪的例子,不由得我不多想了,赵氏出身卑微,为人浅薄先不去说她,这郑美人虽然容貌比不得崔芳仪并裴才人那样的出色,却是实打实的名门望族出身,荥阳郑氏嫡女,岂是那等眼皮子浅的进了宫后会随便贪嘴之人?她年纪再小个十岁,怕也被教导得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了!”荥阳郑氏、五姓七家的家风与名声放在了那里,同样一个理由用在赵氏身上,大家或许还会相信,用在了郑美人身上,却当真是谁都觉得不可思议了。“所以如今嫌疑最大的是裴才人,哦,今早采绿听人议论说裴才人的才人之号已经被夺了,五哥将她交给了皇后审问。”元秀哼了一声道。昌阳公主抿了抿嘴,道:“若是下降前我或者会以为郑美人也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但……”她瞥了眼正堂上,见除了自己和元秀外都是两人身边的亲信,这才凑到了元秀耳畔小声说了几句,但见元秀面上微微一红,不过梦唐风气开放,她很快恢复了常色,诧异道:“当真?”“咱们是金枝玉叶,在子嗣上面很不必与寻常人家女子那样的愁烦,毕竟没有听说公主无所出被休弃的道理。”昌阳公主那团扇扑了扑她的手道,“可入宫为妃却不一样,你只看咱们先帝那些无所出的妃嫔,哪一个不是送出了宫就此青灯礼神了此残生?如武周那样的人自太古也才这么一个罢了!郑家乃是大族,女儿被礼聘入宫,哪有不仔细教导子嗣上的问题的道理?你别瞧郑美人进宫时身边的陪嫁使女年纪看着都不大,这里面定然都是被郑家年长妇人指导过有孕的征兆以及安胎之法的。”说着昌阳看了一眼修联,抿嘴道,“就是我,下降之前,修联也还被母妃单独叫去指点过一番!”元秀皱起眉:“这就奇怪了,我之所以推测郑美人或者也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子,正是因为她与裴才人下棋也就罢了,还因输棋而心急上火,并且对裴才人递上的茶水丝毫不加怀疑——反观裴才人的举止行为,却绝不似无辜之状!皇后得宠之前,五哥最喜欢的就是她,上一回赵芳仪小产,当时我恰好有事去承香殿,在殿门处遇见了她陪着五哥出来,当着我的面,那时候就唤五哥五郎了,你想五哥当时多么宠爱她?那时候皇后都不曾这样唤过五哥呢。她的位份在宫里却是最低的,美人好歹比才人还要高一层,若是裴才人得宠的时候,她邀了郑美人下棋,郑美人怕是不便拒绝,如今裴才人听说三番两次往蓬莱殿上跑了奉承着皇后,就是这样五哥自与皇后和好也没再去她那里,一般都是失宠,郑美人还比裴才人位份高些儿,裴才人请她去下棋,或者望仙殿里无趣,她应了下来,可裴才人连赢数局这可就说不通了!”“你说的很对。”昌阳点了一点头,“寻常人下棋哪怕不在乎彩头,输多了总是会急噪些的,便是从前咱们姊妹斗草嬉戏,输多了也要发急,若裴才人正得宠时,故意给同住一宫的郑美人使脸色,倒也罢了,如今她也失了宠,还要这样欺负到郑美人头上去,那郑美人才进宫在蓬莱殿上看她敷衍赵芳仪,可也不是个糊涂的,五哥夺了裴氏的位份倒也应该!”元秀闭目想了一想,道:“便是这里我想不明白,郑美人不笨,裴才人也不傻,若是郑美人知道自己有身子,那么下棋这样易动怒之事她轻易不会去做的,更不必说去接裴才人的茶水。”“这倒未必。”昌阳究竟年长几岁,杨太妃虽然至今还健在,但究竟外家势力不大,在宫里位份也不高,齐王又是个平庸的,所以她远不及元秀众星捧月,观其母妃从前的举止,对于察言观色以及谨慎微小之道倒也有几分的体会,此刻便提醒元秀,“咱们身为帝女,从小到大,明知道会伤了自己身子的事情避了开来谁也不敢叫咱们去做,历来只有身边人哄着咱们爱惜身子的,可郑美人却不然,你想若是她知道了自己有孕,为何不说出来?显然是心里有着打算!究竟是什么打算咱们或者说不准,但有一件里里外外都知道的,就是端午前赵芳仪小产之事!赵氏身为芳仪,从前还是丽妃,膝下更有皇长子韩王并皇三子魏王傍身,这样都出了事,郑美人又不得宠又位份不高,还没有子嗣傍身,你还没出阁或者不知道,这怀了身子前三个月乃是最容易出事的事情,加上前些日子长安也不太平,连京兆尹孟光仪都遇了刺……”元秀抿了抿嘴:“我知道七姐的意思了,郑美人正因为知道自己有了身子,才不得不赴裴才人之约!”“不错!”昌阳公主点一点头,“她有了身子虽然是好事可在宫里处在了她那个位置上,不仔细就是一场祸事!原本宫里这一回礼聘进去的五位宫妃里边,位份最高的是韦华妃,家势这会最显赫的也是她,最得宠容貌最出色的则是裴才人,中间还有两位新册的芳仪,惟独郑美人容貌平平,家势虽然不弱,但比起皇后、华妃来可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五哥对她也不是特别宠爱,如今却是头一个有了孕……”说到这里昌阳公主顿了顿,冷冷一笑,“咱们的好五嫂做什么赶着才出了先帝的孝期就要给宫里添人,添人也就罢了,还出手就是礼聘,所聘之人里最差的一个裴氏也还是望族庶女,还不是为了打压与她不和的赵氏?韩王都已经开蒙了,如今五哥膝下只得三位皇子,卫王之母位份还不如赵氏,加上卫王也看不出什么聪慧来,反倒是被曹才人养得有些儿懦弱,更不得五哥的喜欢,在这种情况下,宫中再无皇子出生,不几年朝臣请立东宫,除了韩王和魏王又还能选谁去?不拘是立了谁,都是赵氏的亲生儿子,便是魏王如今也记着些事情了,哪怕皇后抱了过去养,难道还能不向着赵氏吗?故此她才要挑选名门望族之女,又以礼聘入宫,费尽心思的抬举可不就是为了自己无所出时可以借助这些人诞下子嗣,借机对付赵氏?你看韦华妃和那裴氏才进了宫,赵氏可不就急了?”“皇后如今与五哥已经和好,自然再也用不上郑美人这些人诞育子嗣以打击赵氏了。”元秀蹙眉道,“反过来郑美人虽然不是很得宠,但她乃礼聘入宫,出身郑氏,比起赵氏来可难对付得多,若是她诞下了皇子,却不比韩王魏王好对付。如此皇后自然要算计她,那裴氏这段时间听说差不多每日里都要去往蓬莱殿上跑,皇后大约趁机就拿了这件事儿吩咐她。”“咱们的五嫂可真是精明。”昌阳公主眯着眼淡淡的说道,“裴氏出身在新进宫的人里是最差的,她是庶女不说,父亲也已经去世,听说裴家养她养得好,也是因为她容貌出色,原本就是打着送她进宫的主意,若是她在宫里过得好,那自然是两面里都好,若是一旦失了宠,左右一个庶女,如今裴家当家的说是她的兄长,裴尚德又不是没有同母所出的妹妹,再者如今他的女儿都快许人了,一个庶妹又有什么好费心的?尤其她才进宫很得了五哥的宠爱,如今五哥因皇后的缘故冷落了她,她才是一个小小才人——就是当初武氏才从感业寺里被接回宫中,在高宗皇帝的元后面前何尝不是百般殷勤、好生伺候,哄得那位王皇后在高宗皇帝面前替她不断说着好话,生生压下了萧淑妃?”元秀抿了抿嘴:“有那位王皇后前车之辙在前,也难怪咱们五嫂会放着送上门来的人不用白不用了。”“她正得着五哥信任,只消让身边人露一露口风,似是而非的几句话,就是裴氏回头嚷了出来也尽可以另作解释……总是裴氏自己心怀恶毒还想诬赖皇后,毕竟她得宠复失宠,嫉恨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寻常。”昌阳公主淡然一笑,“裴氏跑了那么多次,复宠无望,也只剩巴结皇后这一条路,只可惜——皇后,左右是没有错的,是贤德的。”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选择更新时间:2012-6-7 7:51:24 本章字数:2321柳折别着一身紫棠色直领袍衫,襟袖都以深一色丝线绣了连绵无尽的福字纹,领口露出里面的霜白中衣衣缘来,腰间束着玉勾带,侧挂吞兽合壁环玉佩,他与崔风物是嫡亲的表兄弟,仪态虽然与崔风物不同,但容貌轮廓出色之处却不让多少,乌发如崔风物一般以顶簪挽起,长眉亮目,极是出彩。崔风物到了前面迎到他,告诉了元秀今日负气而来,昌阳公主正在安慰他之事,两人便挥退了侍从,沿着公主府后院的花径慢慢走着,见前后左右都无人,崔风物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见柳折别默默无声,他不觉摇头:“其实我觉得你不如现在就离去,既然得不到,不若不要见到。”“正因为得不到,所以能见一面算一面。”柳折别蓦然开口,他俊秀的眉宇之间有着难以描述的阴霾,“贺夷简离开长安时那样洒脱,是因为他并不打算就此放手,就算贺之方想办法在楚殷兴寿宴结束后把他拘回魏州,请求贵主下降的使者迟早也会到长安来的,他若没有这个把握,当初又怎么肯轻易离开?”崔风物闭了闭眼:“姑母只得你一个孩子,你又何必再叫她伤心?柳家家声一向不错,长安出色的女郎有很多,我想你也不是觑中了贵主身份之人……”“我记得幼年时候听母亲说过,崔家有一支只传长子长媳的鹤鹿同春碧玉步摇,不知道表哥可有将此钗赠于昌阳公主?”柳折别忽然道。崔风物脚步顿时一顿,才继续走了下去,淡淡的道:“那支步摇,出了些问题,所以不能给她了。”“表哥可以放下李十娘子尚主,我今生今世却很难再喜欢上别人家的女郎了……”柳折别的声音很低,“李十娘子还肯收表哥那支步摇,而我却只能在贵主没有下降时才能在近前与贵主说几句话,待贵主下降,恐怕这样的机会也不再有……”“你打算回河东?”崔风物听出他话中之意,眉头微皱,柳折别微微颔首:“贵主下降之后我就走。”崔风物转过头来看了他片刻,忽然道:“那支步摇我并没有给十娘。”柳折别一怔,却听崔风物淡淡道:“我将它丢了!”“我知道你不喜贺夷简,但此人当初能够闹得长安坊间议论纷纷,连今上都为之头疼,自有过人之处。”崔风物引着他穿过一面镂空粉墙、一面隔着两丈立一朱漆红柱的游廊,漠然的道,“他叫今上头疼不只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性情!若我处在他的位置上,即使对贵主心下喜欢,也绝不会公然请求尚主,毕竟以如今河北的情形来看,贺夷简虽然是贺之方膝下独子,但他如今尚未及冠,年轻尚轻,贺之方收养的长子贺怀年非但已为魏博防御史多年,年纪也比他长了不少,虽然如今膝下无子,但贺怀年之妻乃是贺夷简表妹,这里面多半有贺之方与其妻高夫人为了自己亲生子考虑,故意为之的缘故。”说到这里,他深深看了一眼柳折别,“贺之方为贺夷简聘幽州李十七娘为妻,是担心自己年过花甲,而贺夷简太过年少,若他一旦离世,以贺夷简如今的年纪以及手段,定然压制不住魏博五州那些骄兵悍将,更不用说他还有个同样冠了贺姓的兄长在旁!而河北三镇之中幽州地盘最大,李衡正当壮年,地位稳固,膝下子嗣众多,但对其女十七娘子却是最为疼爱,若贺夷简娶了李十七娘,自可借助李家的扶持,对他接掌魏博有着极大的好处!相反,他若是尚主——今上不比先帝,昭贤太后丧礼上面,河北的轻慢态度可见一斑,尚主首先得罪李衡父女,更不必说还会引起河北多心……”柳折别沉默下去。崔风物又走了一段路,才道:“其实当初先帝在颁下赐婚旨意前,曾召我单独入宫面圣,私下询问我究竟愿意不愿意尚主!”柳折别一怔,崔风物淡淡的道:“我答应了。”见柳折别面露讶色,崔风物强调:“我始终没有提起十娘。”“为什么?”柳折别与崔风物都是父母膝下的独子,其母崔氏与崔见成关系极好,因此两人自小相熟,他从前虽然一直在河东,但崔风物兄妹却不时去姑母家中玩耍,两人并不陌生,柳折别自然知道,虽然崔李两家没有明言,但在宪宗皇帝下旨赐婚前,两家一直以为崔风物当娶李十娘的,若不然寒食麟德殿前蹴鞠之时,李复也不会逼着崔风物上场以为李十娘出气了。“先帝问我时我第一个念头是先帝是否知道了什么,第二个念头是此事是否会影响到家族?第三个念头,才是十娘。”崔风物面无表情,他面上本是常年笑若春风,一旦收敛起所有表情,犹如谪仙般的风仪,顿时露出一抹残酷之色,淡淡的道,“我对十娘虽然喜欢,却远未喜欢到贺夷简喜欢元秀公主的地步,贺夷简可以为了尚主拿自己前程甚至性命去赌,我却赌不起清河崔氏的前程!”“身为长房长子,再也没有比家族前程更重要之事……先帝或许是因为平津公主与郑敛的缘故才有那一问,也许是有人告诉了他我与十娘自幼长大比常人更亲近……但当时我已经知道,昌阳公主恋我甚深,先帝是明君,也是慈父,但看平津公主便知道,除非父亲与我皆是难得的人才,譬如杜丹棘、杜青棠那等人,方有资格拒绝尚主,娶自己心爱的女郎,而不至于因此被先帝冷落与厌恶。”崔风物闭了闭眼,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而我们父子算不上庸才,但对先帝来说还没有重要到了足以罔故他爱女心意的地步,为了崔家家势不至于因此倾颓,我岂能拒绝?”他说的是岂能,而不是岂敢。宪宗皇帝素有英明之称,还不至于因臣下拒婚震怒,然而就此冷落却也难免。然而这样的冷落的代价,崔风物也不愿意为了李十娘而付出。柳折别沉默片刻,低声问道:“先帝赐婚后不久便病倒,今上对昌阳公主未必如先帝那样尽心,表哥却依旧未曾悔婚,难道还是因为惧怕崔家前程的缘故?”“我已背叛过十娘一回,选择了尚主,又有什么颜面再去犹豫?”崔风物淡淡的道,“崔柳都是名门望族,你我各为长房长子,不比魏州贺六那等桀骜不羁之人,你要见贵主,这一回我帮了你,见完之后,你就回河东去吧,也免得姑母终日担心!”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自雨亭更新时间:2012-6-8 7:51:47 本章字数:2684崔风物带着柳折别到了后院的正堂附近时,正看到昌阳引着元秀出了正堂的门,两边恰好打了个照面,昌阳对自己的驸马抿嘴一笑,她知道崔风物乃是崔见成独子,没有旁的兄弟,对自己姑母所出的这个表弟很是亲近,因此难免会爱屋及乌,笑意盈盈的阻止了柳折别的国礼,只让他行了一个见到表嫂时的家礼,笑着道:“柳郎来得倒是巧。”“搅扰贵主了!”柳折别拱手先赔罪道,如今昌阳公主下降还不到一个月,正是新婚之中,她恋慕崔风物是长安上下皆知之事,这会上门来打扰若不是觑着崔风物的面子,非被昌阳记恨不可。因着崔风物的缘故,加上今儿本就是要接待元秀的,昌阳公主倒宁可他今儿一并过来,免得还要多占去了崔风物的其他时辰,她摇了摇团扇正要说话,崔风物却已经开口了:“外间炎热,你和九妹怎么出来了?”“正堂里面虽然有冰室,待久了也没什么意思,我说不如去东南角那里的自雨亭里坐一坐,原本打算先过去了再叫人去告诉你们的,却不想这样的巧。”昌阳公主笑着说道。崔风物微微颔首,元秀慢条斯理的道:“这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昌阳公主闻言拿团扇扑了她一下,面有嗔色,但眉梢眼角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元秀也不以为意,崔风物只是笑了一笑,淡然以对。柳折别落后半步站在了他身旁,神色平静,按着礼仪他不可长久直视元秀,因此只是盯着元秀落在地上的影子,掩饰住神色之间的怅然若失——元秀方才看到他时只淡淡点头致意,眼神之中似乎还有一些不满?大约是观澜楼中一时冲动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恶劣,然而输给贺夷简他也认了,河东柳氏的家声比起河北贺家来要好不知道多少,但是如今贺家踞魏博一镇,与幽州、成德互为犄角,却又怎么是诗礼传家的柳氏能比?如今可不是开朝时候长安真正号令天下的时候了,士族的势力一再被压制,从前连公主都不屑娶的世家子弟地位一降再降,如今哪怕是五姓七望,偏远些的支派,与寻常富户也不差多少。但杜拂日又算什么呢?柳折别不无悲哀的想到,城南杜氏在长安当然是名声烈烈的门第,可河东柳氏也不遑多让,虽然杜青棠在前朝只手遮天,可因郭家以及文华太后的缘故,今上对他的憎恨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何况杜青棠所在的杜氏五房人丁凋零,如今已经只有杜拂日一个晚辈。说起来此人父、叔皆是极有才干之人,杜丹棘若不是英年早逝,享寿不永,在宪宗一朝必然也是大放光芒,杜青棠自不用多说,昔年与杜丹棘齐名的赵郡李氏子弟李瑰,何尝不是才华横溢又早早去世?李瑰的兄长虽然收养了他留下的一双子女,却也不曾特别教导,岂能比得上杜青棠对杜拂日的悉心教导,然而如今长安各家少年女郎谁不晓得李复李子反,蹴鞠走马样样拿手,性情豪爽重义轻财,偏生又能文能武——那杜拂日若不是与杜家三郎并七郎极为亲近之人,怕是连听都难听说过,身为杜青棠唯一的侄儿,却在长安如此寂寂无名,这等无用之辈又凭什么可以得到元秀公主的赏识?!柳折别望着地上的影子怔怔出神,便未留意到几人的对话,待崔风物察觉到不对,暗自推了他一下,他才发现昌阳公主与元秀公主都在诧异的看着自己,不由一惊,崔风物心里叹了口气,出言提醒他道:“贵主在问你为何一直低着头?”“……”柳折别愣了一下,一时间却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回答,好在昌阳公主察言观色,笑着圆场道:“究竟是六月天里,这会子的太阳就很大了,咱们也是傻了,虽然才出了冰室,也不能站在这里等着晒呀?瞧柳郎君都显出恹恹之色来了!”借着天气掩盖了过去,元秀倒也没多说,只道:“都说这自雨亭在暑天里是极清凉的,但我总觉得平地上到底不如山间凉爽,不知道七姐这里的如何。”“平地上当然与山上不同,若不然你又何必跑到山上去避暑?”昌阳公主接过了话,笑着道,“你也不要挑剔了,方才那一盏樱桃还没收买下你么?工部休整这宅子是花了许多工夫的,尤其那自雨亭,你这么一说,回头裴尚德该要恼了!”元秀笑道:“那你当我没有说罢,想是在山上住久了,昨儿在珠镜殿虽然多加了一盆冰,究竟觉得闷。”“你可要小心,别一味的贪了凉。”昌阳公主说到这里,不禁望了一眼身后的崔风物,崔风物看出她有话要说,心知多半是元秀带来的消息,微微颔首示意。一行人沿着回廊转过了三四座假山,便听见了隆隆的水声,迎面却先是横约四五丈的一堵山壁,壁上薜荔横生,青苔处处,不时有从背面飞溅过来的水珠顺着山壁滑下,山壁旁的小径上面犹如细雨蒙蒙,将铺砌的鹅卵石地面皆淋得湿漉漉的。元秀看了一眼,抿嘴笑道:“幸亏是伏天里,若是春秋时候要过去怕不得撑上了伞?”“你还真把人当成了傻子了。”昌阳立刻取笑,“这自雨亭乃是为了避暑所建,后院里自有其他瀑布可以看,除了夏日开启机关让水流从亭上流下消暑外,其他时候开它做什么?赶着伤风么?”元秀被她拿了个话柄笑了一笑,说话间众人转过山壁,却听原本的水声又大了一分,但见路径下面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那座自雨亭恰好是建在了山壁后方又靠着湖边些的地方,未用九曲桥连接,却是几个浮出水面的莲形石柱相接而过,亭子比寻常的凉亭要宽大许多,俨然一间屋子那么大,四角飞檐,各有水柱滚滚而下,注入湖中,因着飞檐的挑出,有一道水柱恰好落到了山壁上,这才有过来时候细雨如针的景象。那自雨亭三面水流如帘,惟独向着入口这边上面挡了一块,使水向两旁分下,这一面挂着竹帘,昌阳公主看了一眼道:“他们手脚倒不慢,东西都送进去了。”“七姐又准备了什么?”元秀饶有兴趣的问道。“左右是些时令的吃食。”昌阳公主道,“你穿的是什么鞋?这石柱过的时候略提些裙摆,别踩到了跌进湖里去,我可不会水。”元秀失笑:“我好歹也练了这些时候的弓马,怎会连几个石柱都过不去?”说到了弓马,她忽然想了起来问昌阳,“七姐今年可打算下场?”昌阳公主性情泼辣,但对这些兴趣却不大,闻言摇了一摇头:“我只看你们玩就是,今年咱们姊妹里,可就指望你挣脸了,大姐到时候都不晓得会不会回来!”因宜安公主远在封邑,而宜安以下三位皇女皆未获封就去世,偏生六公主嘉城又是个一心向道的,昌阳以下几位公主虽然都十分康健,但宪宗皇帝还在的时候年纪都不大,是以皇家狩猎时一向只有看着的份,往年狩猎,公主中只有长公主平津大逞身手,力压宗室与世家贵女,如今平津人在封邑,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赶上秋狩,何况从昌阳的角度来说却是希望她不要赶上最好,因此便有指望元秀一说。“我却还要练一练。”听到她这么说元秀不免有些儿尴尬,昌阳倒是胸有成竹,觑着崔风物和柳折别不注意,低笑着附耳道:“不妨事的,你头一回上阵,谅也没人敢抢了你的风头!”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生辰更新时间:2012-6-8 7:51:47 本章字数:2780自雨亭里准备的果然只是一些时令瓜果,除了四周垂手侍立的侍者外,却已经有一位抢先占据了上座,正悠闲的等待他们的到来。进了亭后,昌阳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指了指那只正用双爪抱着一枚桃实甩着尾巴的猞猁问左右:“这是怎么回事?”“方才奴等收拾的时候冰儿忽然跑了进来,怎么也不肯走,奴的衣裳都叫它抓破了,只好留它在这儿等着阿家来。”侍者里面出来一个绿衣宫女苦着脸辩解,她袖子的边缘确实有些勾了丝的痕迹,元秀禁不住扑哧一笑:“七姐这只猞猁养得倒是霸道!”“……那就叫它留在这里罢。”昌阳也有些无语,待几人都落了座,她方道,“我可只照着十一妹那只暹罗猫的法子养着它,左右我也不上场,不过是在场边跑几圈松快松快,看一看热闹罢了。”崔风物笑着道:“这样岂不是无趣?”“下了场,总要猎到猎物才有意思,若不然,反而比在营地等着更无趣了。”昌阳公主嗔了他一眼,解释道,“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留下,东平对这个兴趣却也不大,云州倒是听说她去过两回靶场,但我想箭技也不是这么快练出来的,再者,十一妹与十弟总也需有个人看着。”“十一妹也就罢了,十弟今年可也有十岁了,五哥不定就要带他下场的。”元秀接过了话道,“年初时候好像五哥就为他择了师傅教导了罢?”昌阳公主噫了一声道:“虽然如此,可这么几个月就下场,身边的人到底要好好挑一挑才是!”“咱们五嫂贤惠着呢,岂会不提醒了五哥?”元秀嘴角噙了一丝冷笑淡淡的说道,崔风物与柳折别立刻感到了元秀对皇后的不满,两人心下都是一惊,崔风物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话题:“九妹请看这桃实,皆是江南那边快马入贡而来,甘甜多.汁,比平常的却要好许多。”他说话间采绿正拿案上银刀小心切开了一颗洗净过的桃实,将肉一块一块拿勺子挖了出来,放到元秀跟前的瓷碗中,元秀在瓜果里除了樱桃外并没有特别喜欢的,但当着昌阳的面总要给崔风物几分颜面,便微微点头,另拿了一把勺子舀着吃了,昌阳道:“按你喜欢的,浇些乳酪并冰,在旁边都有。”早有采蓝上前,从案上备好的瓷盆里取了这些浇上,元秀随口赞了一句,打量了下亭中陈设,昌阳虽然得丰淳加恩,但究竟衔为公主,府邸自有制度,元秀久在宫闱,这座公主府虽然精致华美,倒也不足以让她特别称赞,只是昌阳见她打量,便放下了乳酪笑着道:“你左右看着可是在打算自己今后的府邸要怎么安置么?”“这自雨亭建在了东南角上,又借了前面那堵山壁遮住了最烈的南面的阳光,倒是真正清凉。”原本听到昌阳的话,崔风雨和柳折别的动作都有刹那停顿,以为元秀多少会透露些心仪郎君的性情模样,然而元秀不在意的忽略了过去,只道,“却叫我想起来终南山里那一座高冠瀑布了。”“山景与庭院又怎么能一样?”昌阳道,“听说那瀑布在终南山里很是有名,你住的别院就在左近?”元秀点了一点头,皱眉道:“那紫阁峰上另有三家别院,说起来我这回回来除了试礼服和看礼冠外,与此倒是不无关系。”她却是顺势把话题歪到了自己想要说的上面去。昌阳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五哥派来随行的禁军里面有两个人……”元秀眯了眯眼,将冯腾并崔南风的所作所为大致说了一下,“如今那郭家姊妹被我带进了宫做了宫女,说起来那郭家小女儿在别院时是极受父兄与她阿姐疼爱的,这会却不得不在我的珠镜殿里当着差,虽然采橙极是喜欢她,不至于叫她委屈了,可她原本在别院里也与寻常人家女郎一样,这会却怕了这两人报复不能不请求托庇我之下……”“这话说的可蹊跷了,你是什么身份?那冯腾并崔南风不过是两个禁军士卒,就是统军使、护军中尉甚至是大将军又如何?难不成还敢为了此事扫了你的面子?”昌阳公主诧异道。冯腾也就罢了,崔南风虽然是博陵崔的子弟,又深得崔太妃喜欢,可他也出长安出了名的纨绔,昌阳一颗心系在了崔风物身上,对他自然不会怎么留意,单听了一个名字还未反应过来,但崔风物、柳折别这两个世家子却是十分清楚的,都皱了下眉。以崔风物的为人,若这会被元秀用讥诮语气说来的是其他人,他定然要帮着分解一二,可崔南风……那一位还当真做得出来添油加醋的事情,柳折别默默听着,却是对崔南风又厌恶了几分,只听元秀淡笑着道:“他们连我这个公主的话都敢肆意更改、妄自传扬,动郭家姊妹的胆子又怎么会没有?”昌阳凝神想了一想,正待说话,柳折别却忽然接口道:“那崔南风若是博陵崔家子弟,似乎是崔太妃最喜欢的侄儿。”听出他话中的提醒之意,元秀微微颔首,对昌阳公主道:“我这回回来就是要向五哥讨个公道的,没想到昨儿话还没说到这些,就出了望仙殿的事情,倒是先告诉七姐了。”听到望仙殿出事,崔风物微微皱了下眉,他的堂妹崔芳仪也在宫中,而且所住的承晖殿距离望仙殿是极近的,望仙殿里的那两位,郑美人与裴才人,都是三月末的时候才礼聘进宫的,都是名门望族出身——她们出事很难不牵扯到前朝,只是以他的身份却不便过问后宫之事,因此只得与柳折别一起沉默就饮。昌阳公主对他的心思自然了解,抿嘴笑了一笑,安抚元秀道:“郑美人小产也是事出突然,五哥究竟要去看一看,虽然要审问裴氏,但这到底是皇后之责,你还怕五哥没空听你说自己的委屈么?”她这番话看似安慰元秀,实际上却将事情以及宫中目前的局势大致说了出来,没有提到崔芳仪,崔风物顿时松了口气。元秀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似笑非笑的说道:“七姐最是体贴不过。”昌阳公主横了她一眼,想到了一事,道:“对了,你这回回来,是过几天继续回别院里去住呢,还是今年不去了?”元秀的笄礼是在七月末,过了笄礼,那就是八月了,到那时候天色已经凉了下来,自然不需要再跑到别院里去。“我回来是要办几件事的,若是顺利自然就再回去住一住。”元秀爽快的说道。“听你的意思,那座别院想是不错了?”昌阳公主随口说了一句,她也知道紫阁别院乃是文华太后当初做太子妃时的陪嫁,并非皇家产业,因此也不多夸,免得元秀以为自己有什么念头,道,“原来你回来是另有事情,我昨儿接了你的帖子,还道是云州跑去把你闹回来替她撑腰呢!”元秀闻言失笑道:“那张明珠又不是没有弹劾过我,我这会若见了他,别说替云州说话,恐怕张明珠另有圣贤话语要教我呢!”“那迂腐的老家伙!”昌阳公主摇了一摇头,她对张明珠可也没好感——这是因为孟光仪的缘故,想到任秋,她神色微微黯了黯,提起来时不免淡淡的,“你若是住久,十天后是咱们三嫂生辰,她是不打算大办的,不过请自己家人并她闺阁里的女郎一起聚一聚,你可打算参加?”元秀不料她会忽然代齐王妃提出邀请,略一思索,才道:“到时候再说罢。”昌阳公主因为想到了任秋之死,对齐王妃到底有些不满,念着齐王把话带到,见元秀没有一定答应,也不多劝,又见姊妹说话有意无意总是冷落了崔风物同柳折别,便提议行酒令以助兴……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凶更新时间:2012-6-8 7:51:47 本章字数:2954用过了午膳,元秀便告辞离去,出了光福坊,采蓝和采绿才双双笑出了声,掩口道:“阿家好生狡猾,奴本以为今儿昌阳公主定然不肯轻易原宥阿家,却不料阿家先声夺人,反过来叫昌阳公主哄了阿家半晌,那时候奴连看都不敢看昌阳公主一眼,就是惟恐自己笑了出来,误了阿家的事。”“这个无妨,若是不仔细笑了出来,便说忍了个喷嚏好了。”元秀一本正经的说道,采绿忍笑道:“昌阳公主也当真是好骗,说起来到底是姊妹,虽然恼着阿家,但见阿家真正动了怒,却还是心疼阿家的。”“这只是一个缘故。”元秀听了,却只淡淡的说道,“更有一重缘故,是因为正如七姐她自己所言,如今她下降离宫,对宫外的事情固然知道的快了许多,但对后宫的事情晓得的反而不如从前的多,我昨儿才回来,少不得要与五哥或皇后见面,这样到了她面前还是怒气冲冲,她自然会想到了事情不小,甚至是宫里除了事,就是为了打探消息也不会继续与我计较什么的。”说到这里,她悠悠一叹,道,“这么想着昨儿望仙殿之事,居然也帮了我一把,只是五哥的又一个子嗣就这么没了,皇后这样作孽,就不怕报应么?”采蓝和采绿对望了一眼,采绿想开口,却被采蓝拉了一把,小声道:“阿家,从前也就罢了,皇后殿下如今正得五郎喜欢,还将裴氏交给了她审问,这样的话若是传到了五郎耳中,未必肯疑心皇后殿下,说不定还会以为阿家是因为王子瑕之事故意诬陷皇后殿下,虽然五郎疼爱阿家,可阿家迟早是要离宫下降的,皇后殿下却是五郎之妻,天长地久的……”她说到这儿故意住了口,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不要说兄妹,就是亲生的父女,当初宪宗皇帝还在的时候,之所以最疼爱平津公主,甚至比元秀这个嫡女、利阳这个最小的女儿都甚,不正是因为平津公主乃是长女,与宪宗皇帝相处时间最长么?而元秀这些女儿出生后,宪宗皇帝也不是不疼她们,只因政事繁忙,又还有太子需要教导,诸王需要调.教,相比之下,给予女儿的时间便少了许多,如此下来,固然到了面前时宪宗皇帝也很是和蔼,但元秀等诸女总不能够像平津公主那样与宪宗格外亲近。如今丰淳才和王氏和好,元秀也才在别院住了大半个月,就已经不再完全站在了元秀这边,隐隐透露出来偏向王氏之意,何况是将来元秀下降?而且王氏乃是丰淳的正妻,当朝皇后!若是丰淳偏爱旁的妃嫔或者还有中宫可以缓和一下,可王氏一旦当权,上边没有太后压制,只要丰淳不再偏心元秀,就是金枝玉叶又怎么样?采蓝、采绿乃是元秀贴身大宫女,自然要为她担心。元秀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半晌才开口道:“那便由着她自己生不出子嗣来,也不许旁的人为皇室绵延后嗣?”“五郎乃宪宗皇帝亲自教导出来的储君继位,亦是圣明之君,若皇后殿下当真心狠手辣,想来五郎也定然不会容忍她的,这里面或者有什么误会?”采蓝慢慢劝说道,“阿家请想,先前赵芳仪就是贪凉小产的,这一回郑美人又这样,正如阿家方才与昌阳公主说的那样,郑美人不比赵芳仪,后者出身卑微,为人浅薄,一时贪图口舌之欲也是有的,可前者乃是望族之女,先不说美人在闺阁里的时候饮食未必比宫里差上什么,以郑家的家教,也不可能教导出来不知道节制的女郎。这一点阿家当时就能想到,五郎想来心里也是有数的,皇后殿下多年来一直被赵芳仪母凭子贵压制着,若无几分精明焉能够有如今的局势?既然如此,皇后殿下就算要谋害郑美人,又为什么要用与赵芳仪一样的法子?这岂不是等于自寻麻烦?”元秀抿着嘴沉思,采蓝这番话固然有打消她坚持告诉丰淳王氏才是谋害郑美人的用意,但她提到的疑点倒也不无道理,如果宫里没有出赵芳仪那一回事,如今郑美人这件事情,元秀却是敢断定其中必定有诈的,只是端午前赵芳仪才小产过,当时皇后王氏奉丰淳之命调查原因,得出的结论是赵芳仪自己贪凉,食多了湃过的瓜果所致,端午的时候虽然天气已经热了,但还不如如今的暑时,这个理由因丰淳相信,众人也没多想,赵芳仪当时一口咬定了王氏所为,不但指使着韩王和魏王想方设法的给王氏使绊子,多次在丰淳跟前哭闹,甚至还将王氏派了过去探望的杏娘打成重伤!后来在王氏的坚持下,丰淳虽然有些不忍到底还是罚了赵芳仪以全皇后颜面。可谁能想到端午到现在才两个月不到,宫里竟又小产了一位,位份与资历虽然不及赵芳仪,出身却是郑家嫡女,还是四月里才进宫的——进宫到现在不足三月便出了事,无论如何皇家的颜面总是不好看的。最可笑的是郑美人小产的缘由居然也与赵芳仪一样?这事儿换作了谁也不免要多想一想!“其实奴也觉得五郎并未做错,昌阳公主说的有理,郑美人若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又因种种缘故想要刻意隐瞒,裴才……裴氏邀她前去下棋并进乌梅饮的试探之意不言而喻,而郑美人为着不让裴氏晓得此事,自然只能硬着头皮允她。”采绿眨了眨眼睛,附和着采蓝的意思。元秀原本认定了王氏手段歹毒,可这会被两人一说,也不免有些疑虑,毕竟采蓝和采绿所提都有理有节,但仔细想了想她还是摇头道:“或者我没有实际的证据,但皇后必然不会太清白,裴氏如今失了宠,位份不及郑美人,邀了郑美人一起下棋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连赢五局,致郑美人焦急之下再饮冻饮……这样心急火燎里面冷冰冰的一碗掺了冰的乌梅饮喝下去,就是没有身子,怕也要难受片刻的,她若这会还在得宠也就罢了,这会可不比我没去别院前,若是她背后没有人支持,是谁给她这样的胆子?再说,她和郑美人同宫而居,看她这回做的事,郑美人才出了事情,五哥就废了她才人之号,交给皇后处置,裴氏若不是蠢笨如猪,当初就该晓得自己这么做定然逃不了嫌疑,就算她能够辩解说自己不知道郑美人有身子,残饮里面也查不出来动过了手脚,在这失宠之时,岂不是更招五哥厌恶?五哥是什么身份?裴氏也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料罢了,他新鲜过了又怎么还会放在心上!裴氏当初得宠虽然是靠着那张脸儿,但侍寝上面压着韦华妃一头,到底是有些脑子的,她既然肯受支使这么做,显然是有一定把握能够从中得到极大的好处——不然,她就算失宠,到底也有才人的位份,又是裴家女儿,也还年少,如今才失宠几天?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做什么不观望观望?”元秀肯定的道,“五哥自然没有下手谋害自己子嗣的道理,我们姊妹也与郑美人无冤无仇,再者宫权历来鲜有交给公主的,就是我在宫里要做什么也要向蓬莱殿或五哥打一打招呼才成,韦华妃的位份高,可是韦华妃与郑美人一样,四月里才进宫,她上面又还有皇后在,这短短三个月不到,她能从皇后手里夺到多少宫权?何况咱们在宫里也看得清楚,这韦华妃对争权兴趣不大,如其父韦造一样是个晓得进退的人。崔卢两位芳仪也是一样,单看这回裴氏去承晖殿求助,崔芳仪答应的爽快,扭脚扭得更爽快,就晓得这两位不是轻举妄动之人!再说宫里原本的老人,赵芳仪位份最高底气最足,只奈何她除了撒泼刁蛮之外,实在没太多谋算的脑子,因此从前见她得宠,宫里倒也有许多人见风使舵捧着她,可从新人进宫起,赵氏渐渐大不如前,听说前不久皇后与五哥和好,更是立刻将宫里大肆清理了一遍,我们姊妹的身边人虽然没动,那些妃嫔宫里可是大大动了一番手脚,加上了六尚局,赵芳仪的人怕是大部分被清了出去!至于曹才人与秦才人,比之赵芳仪更不如,且与裴氏原本的位份相若,你们想,以裴氏能够接触到的人里,能够说动她打先锋解决郑美人腹中子嗣的,又还会是谁?!”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崔风物(上)更新时间:2012-6-8 7:51:47 本章字数:2277元秀离开昌阳公主府后,崔风物单独与柳折别交谈了片刻,柳折别也告辞而去,他回到内室,却见修联修绢正服侍着昌阳卸妆,一盆清水方洗作了淡淡的绯红色,上面飘着的几瓣玫瑰花瓣几乎看不出来,昌阳从铜镜里看到了他进来,抿嘴一笑,她妆已经卸得差不多了,便趁势吩咐了两人退出去。昌阳本就生得艳丽,如今正当韶华,不施脂粉也是极美的,她下降后观察发现崔风物崇尚清淡简素,见外人时妆容便立刻淡了下来,如今单独相处时更是洗尽了铅华,此刻见崔风物择了张附近的月牙凳坐了下来,拿起桌上反扣的茶碗斟了一壶凉茶,便笑吟吟的转过身来:“昨儿九妹才回宫,因着驸马之事与今上争了几句,心情十分的不好,我就多照应了她些,却是冷落你与柳郎君了。”崔风物斟茶的动作不停,口中淡淡一笑:“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又何必说这些话?再说柳大今日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只怪我忘记了告诉他。”“那有什么关系,他今儿不过来,若是改日过来岂不是还要占掉你大半日光景?”昌阳公主不假思索的说道,话出了口见崔风物一怔,才省起失言,顿时一脸尴尬,崔风物见她这样反而勾唇笑了起来,将手里才斟好的茶递了过去道,“方才的茶油了些,喝碗茶解一解罢。”昌阳虽然不渴,然而被他这样关心心里实在受用,啜了一口才解释道:“九妹年少喜肉糜,她从年初开始热心习练弓马,想是消耗大,更不喜欢素食,所以我才叮嘱厨房里今儿把菜做油腻些,免得她本来就不开心,席上发作出来。”崔风物笑着道:“我见过几回倒不觉得贵主是失礼之人。”“那是你见她见得少,再者,昭贤太后并薛尚仪教导着,寻常时候她自然是一派帝女风范的,若是惹急了……”昌阳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了一事,皱眉道,“她今儿过来还真与我说了好几件事情——方才柳郎君在,我也怕你担心,没详细说,郑美人小产之事……崔芳仪多少却被卷了些许进去!”“崔芳仪?”崔风物果然露出慎重之色,“究竟是怎么回事?”昌阳走到他身旁的月牙凳上坐了下来,先安慰了一句:“你不必急,听九妹说因崔芳仪反应迅速,此事想来纠缠不到她身上——郑美人据说是喝了裴才人……唔,如今是裴氏了,她在裴氏那儿下棋输了几局,喝下裴氏命人呈上来的乌梅饮后出了事,因她们两个都没法子直接去请太医,又见郑美人情况很不好,恐怕不及禀告到蓬莱殿,裴氏就使了人向旁边承晖殿的崔芳仪求助,崔芳仪闻讯赶出门时恰好扭了脚,只得使人去请了下太医,又因为她脚扭伤了,忙乱着直到今上并皇后都到了望仙殿,才有工夫派贴身宫女过去探望郑美人。”这番话的意思崔风物自然明白,展眉道:“这样很好。”“我想九妹既然说了这样的经过想来她不会有什么事情,但这件事情多少缠到了她,到底告诉了你,心里也好有个底儿。”昌阳公主抿嘴笑着道。崔风物状似无意道:“你方才说九妹昨日与今上因驸马之事争执了几句,今日方如此含怒而来?莫非九驸马已经确定了么?却不知道是谁家郎君?”他心里却在庆幸昌阳和元秀方才都不曾把此事说出来,若不然,只是盯着元秀的影子瞧着,柳折别就失了态,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必定要露出破绽来,到那时候可是难以收场——看来应该督促着他回河东去住一些日子了,最好再委婉的提醒姑母,早早替他娶了亲,或者还可以再到长安来?崔风物心下思忖着,却见昌阳摇了摇头:“皇后说动了今上,打算将她下降于王子瑕,九妹听了大怒,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猜她盛怒之下定然是口不择言,对今上说了诸如偏心皇后之类的话语,被今上训斥了,才这样生气。”“王子瑕出身名门,太原王氏家风极好,他相貌堂堂又擅长骑射,出身两榜进士,才学极佳,按理说比起贺夷简来尚主更不至于辱没了金枝玉叶,我瞧九妹性情并不算差,就算不允,何至于要大怒?难道今上心意已决?”崔风物奇道,当初全长安都知道贺夷简心悦元秀公主,甚至从元秀往原上练习弓马时,每日里在原上转悠,只为找到元秀的踪迹,上前搭讪几句也是好的。那时候宫里虽然始终没有传出允婚的口风,但元秀公主待贺夷简在传言里似乎是不冷不热,偶尔也会并辔而行……许多人还以为元秀下降河北未必没有可能。昌阳公主在这件事情上却是绝对站在元秀这边的——不管是因为她从前对王氏的不喜延续到了王子瑕身上,还是她出于同为帝女的自尊心,闻言抿嘴一笑,淡淡道:“大郎有所不知,这王子瑕,与其他家的郎君不同——昭贤太后没有子嗣,早年我的大哥夭折,后来她虽然抚养了九妹,咱们这会私下里说一说,九妹究竟是女郎,昭贤太后待九妹是极好的,但心下难免有些遗憾,后来这会的皇后做了太子妃,她又是昭贤太后的族侄女,因着这么一层关系,昭贤太后便不时召他入宫,也是聊解自己对彭王的思念之情,所以九妹与王子瑕却比旁人家都要熟悉的。”崔风物沉吟道:“可是两人从前私下里结过了仇?”“这些倒不清楚,但王子瑕对九妹究竟有意无意,九妹却是知道的。”昌阳公主唇边含了一丝清冷的笑,悠悠说道,“皇后想叫王子瑕尚主,自然是觑中了九妹的身份,为自己弟弟并王家,也为自己谋取好处,这本是无可厚非之事,可皇后却忘记了,九妹身份尊贵,自幼就是被捧在了手心里长大的,今上承大位后对她尤其的偏心,因此你瞧着她平素里说话做事并不失礼,却不晓得她心性之骄傲,远在我们姊妹之上!先前又有贺夷简的例子在,你说她这样的人一旦看出王氏姐弟全然为了尚主的好处,而非恋慕于她才请求尚主,如何不怒?不是我说,便是寻常富家的女郎招婿,父母总也要探一探来娶的郎君究竟是为着自己家的家产还是瞧中了自己的女儿罢?皇后并王子瑕这样做,与当面打脸又有什么两样?!却是将九妹置于何地?!”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崔风物(下)更新时间:2012-6-9 7:51:23 本章字数:2719崔风物听了昌阳公主这番话却沉默了片刻,才语气异样道:“那么九妹对王子瑕从前可有什么好感呢?”他这话其实问得唐突了,梦唐虽然风气开放,但是如今风气比起定鼎时到底含蓄了些,再说元秀年少,又是帝女的身份,女郎家家的先钟情于郎君到底是身价跌了几分,幸亏他这会已经是元秀的姊夫,昌阳公主又极爱他,所以听了并不为意,反而认真解释道:“这倒没有,若不然她这一回也不会是只是跟今上以及到我这里来发作一番了,非好好对付那王子瑕不可!”“哦?”崔风物微哂道,“若是九妹本就喜欢王子瑕,如今皇后殿下要劝说今上将其下降王子瑕,岂不是正如了她的心愿,又为何会更加震怒?”他说这话时神情清淡,眸色却渐渐转深。昌阳公主摇着头:“她的性情我还不清楚么?九妹看似举止有礼,其实骨子里与那贺六不遑多让,皆是骄傲无比,除非是今上强行要她下降,若是她自己可以做主,绝不会因自己恋慕他人,便以帝女身份逼迫对方尚主,这样的做法虽然是本朝许多帝女常有之事,但她不一样,何况她原本也有这个资格——我们姊妹里,虽然利阳还小,但我瞧容貌上能够压过我的,也只得她一个人了,再者,多年宫闱生涯,养就她气度雍容不凡——贺夷简迷恋上她,难道是因为她的帝女身份么?”崔风物听到她若无其事的说本朝许多帝女都以身份逼迫自己看中之人尚主时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淡淡笑道:“如此说来九妹确实是对王家郎君无意了,不过从今上看来,却似乎对王家这位郎君很是中意?”若说从前丰淳器重王子瑕,还有王子瑕本身才干,以及他背后的太原王氏、并皇后的缘故在里面,但这会听到丰淳向元秀推荐王子瑕为驸马,崔风物自然明白丰淳怕是早就看中了此人尚元秀,这几年却是刻意带在了身边观察以及为他尚主后高升做准备!丰淳只有元秀一个同母所出的妹妹,虽然历来公主婚姻都有所考量,但丰淳定然是要更多为元秀考虑的,以崔风物对王子瑕的了解,这个太原王氏的子弟虽然不是王家长房长子,但因王子节为中宫之主的缘故,又是王展唯一嫡出之子,兼之能文能武,颇负才干,品行也绝不堕王氏家声……若是他为崔舒窈选择夫婿,怕也觉得此人很是不错。再者,如今帝后和谐,丰淳心里对这个安排恐怕会更加满意。只是丰淳却没有想到,王子瑕也许会抵不过家族以及姐姐的压力,主动亲近元秀,元秀却没有这些顾忌,她既然发现了王子瑕接近自己不过是觑中了她的公主身份,又怎么还肯同意?原本是一件几方乐见之事,可如今因元秀的反对,王家非但无法与皇室亲上加亲,恐怕还会大大得罪了这位金枝玉叶!照昌阳公主对元秀的性情描述,元秀公主既然认定了王子瑕欲尚主完全是别有所图,那是绝对不会再同意下降王家了的。丰淳中意的王子瑕失去尚主的机会,按着如今长安的局势以及这位贵主的性情,却不知道九驸马到底会是谁……崔风物面上微笑,心中却飞快的思索着,却听昌阳公主道“其实早先昭贤太后不时召见王子瑕时,宫里就有这样的猜测。”“那时候先帝还在吧?”崔风物不免惊讶道。“正是。”昌阳点了一点头,“所以王子瑕怕还不是今上看中的,怕是先帝为了元秀看中,才授意时为惠妃的昭贤太后不时召他进宫,毕竟昭贤太后能够以惠妃之位代摄先帝后宫多年,为人自然是谨慎的,若没有先帝的暗示,再怎么思念彭王,又岂敢时常召见族侄、尤其她膝下还抚养着只比王子瑕小几岁的九妹呢?”崔风物点了点头,若王子瑕当真是宪宗皇帝为自己九女留意之人,那么也无怪前几年皇后宠爱不多、邓国公被荣养的情况下,时才束发不久的王子瑕却总能够随侍丰淳左右、宠信日加了,原本朝中都以为这是因为丰淳欲恩威并施,毕竟比起久在宦海的王展,王子瑕年纪尚轻,既好笼络,也易控制,再加上王子瑕虽然不是独子,却是邓国夫人唯一所出的男嗣,对王展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宪宗皇帝的英明可不只是史书上一句泛泛的赞语,就算是对他当初听信杜青棠之谏议、族没郭家,导致文华太后难产而亡,并且后来宪宗皇帝又对李俨表现出超乎寻常皇子的宠爱,让丰淳备受折磨,因此对这位父皇怀着隐约不满的丰淳,对自己这位君父的眼光却是绝不怀疑的。所以哪怕是对皇后王子节不喜,但丰淳仍旧相信宪宗皇帝亲自挑选的太子妃,必定也将是合格的皇后;宪宗皇帝亲自挑选的王子瑕,想来也会是合格的驸马。“先帝英明却也慈仁,在君为天下计,在父则为子女计,凭心而论王子瑕此人品行高洁,也有才干,即使九妹非他心中所悦之人,想来下降之后,王子瑕也断然不会负了她,只是……”崔风物斟酌着措辞,昌阳却摇头道:“若是先帝晓得他并不恋慕九妹,是不会要他的。”“因着二姐到六姐这中间的三位皇姐都是未长成便夭折,六姐出生时,先帝已然登基,其时先有王太清乱政,后有藩镇不服长安号令,后来又出了曲平之之事,先帝政务繁忙,待曲平之解决后,立了太子,又要花费精力教导东宫,所以我们姊妹里,论出身的尊贵当然是属九妹为最,她是元后嫡出,才落地就有了封号,足月便起了名字,且不说她封号里的元与秀相连之意,就是封邑也是极好的,可是先帝花费最多心力的却还是大姐。”昌阳这会说到平津倒没有露出太多怒色,只是提到时略皱了下眉,方继续道,“当初大姐因韦坦的缘故要同郑敛和离,先帝固然被气得在紫宸殿上摔了砚台,但最后究竟还是准了她,又封了那郑敛做开国县男以安抚补偿……”她说到这里暂时住了口,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瓷碗,崔风物已经抬手拿起桌上茶壶替她斟上,昌阳不由抿嘴一笑,眼波流转,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道:“虽然先帝出手,大姐是得偿所愿了,可大姐请求和离时,跟先帝哭诉的那些话儿,也让先帝动了心思,因此从六姐起,一直到我,先帝便不再似从前那样择驸马了。”崔风物不由道:“大姐说的是什么?”“……大姐说郑敛虽然迫着先帝赐婚只能尚了主,其实却不怎么喜欢她,这样子相敬如宾,还不及娈童待她亲热,这样的日子她过得索然无味!”昌阳公主抿嘴笑了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从前,皇家挑驸马,总是看中了谁家郎君,只要未娶,一道圣旨下去就是,先帝因大姐这么回事,所以在我……在六姐的时候,就打算觑中了人,也要先问过那人的意思……”说到此处,昌阳公主白腻的面庞上流露出一抹霞色,深深望着崔风物,却是有些害羞的说不下去了——很显然,她是知道宪宗皇帝在下旨叫崔风物尚主前有过私下询问的,若是崔风物不同意,宪宗皇帝自然不愿意叫自己再一个女儿走平津的路,如今两人既然在了一起,那便是崔风物也同意了尚主……如此,他们两人的婚姻,比起平津来,定然是两情相悦了。迎着她面色如霞眸子却亮若星辰的注视,崔风物悠悠一笑,伸手勾过她腰带入怀中,闭着眼吻了下去……也趁机,掩住眸中的复杂……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鹦鹉记更新时间:2012-6-9 7:51:23 本章字数:3751到了傍晚的时候崔风物照例去前面练剑,修联和修绢陪着昌阳公主拿着果子逗弄廊上的蓝羽鹦鹉,这鹦鹉是尚未调教好的,原本尚宫局那边是打算送已经养得会说话的过来,只是昌阳公主却偏要这只才抓到的,鹦鹉虽然自来多有养在闺阁里的,才被抓来总是野性难驯一些,不时扑腾着上下翻飞,将拴住了它的金链扯得哗啦作响。修联觑着那鹦鹉不死心的低头去啄着链子,笑道:“都这么多天了,竟还是不听话,可不是那边弄错了,给了咱们一只养不熟得罢?”“不要说是鹦鹉,就是西北那边草原上面能够与狼争食的鹞鹰,只要有耐心,又何怕不能够养得听话乖巧?”崔风物不在旁,昌阳公主此刻整个人的气息竟有些凌厉,修绢抿嘴笑道:“阿家说的极是,却是咱们心胸不够,这就没了耐心了。”昌阳听了,舒眉一笑,一语双关道:“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本宫又何必吝啬如今这些工夫?”她因为是公主,自己独自开府,近身自然都是从前在含冰殿里的人手,修联和修绢皆是跟着她多年的心腹,这会在公主府里说话比起含冰殿来还要随意些,修联拿饼子递到了鹦鹉跟前,反被它啄落,赶紧缩回了手,问昌阳道:“只是阿家连太妃的许多揣测都告诉了驸马,尤其是涉及到了元秀公主,这样当真不要紧么?若是驸马是存了心与阿家好生过日子倒也罢了,若是驸马还是惦记着那一个……”“我今儿借着元秀过来把话已经半挑明了,他可不是郑敛,郑敛那时候,先帝觑中了他为自己长婿,问过了他没有成亲,直接一道圣旨把平津下降给了他!所以后来平津闹出了韦坦之事,闹着和他和离,先帝虽然又气又恨,但和离之后反而还寻了个借口赐他一个爵位以安抚,放在了前朝你们可见过这样的事情?”昌阳公主忽然反问道。修绢拿袖子掩着口笑道:“先帝仁慈英明。”“这四个字在皇祖在世时怕也有人这样说皇祖,但放在先帝身上那是当真没有半点儿假的。”昌阳轻轻叹了口气,唏嘘道,“所以想到这儿我又不觉得平津可恨了,说到底,先帝日理万机,政事、东宫、诸王、后宫……这些过去才轮到咱们这些做女儿的,再加上前朝素来都是这么做的,从来只有皇室挑人,哪有人家挑帝女的道理?因此平津下降时先帝也照着前朝的做法——宜安本就贤惠,她运气却比平津要好,尉迟朴和虽然不是世家子,却也是个厚道之人,两人过得倒也和美。若不是平津与郑敛的事情,她的性情又和元秀一样,骄傲无比——当初她下降前是见过郑敛并有几分喜欢,先帝才赐的婚,可一旦察觉郑敛不过因着自己的身份才尚主,那也是立刻与之决绝的!没有她在前面吃了这一回苦头,到了我这里,先帝也不会有当初那么一问。”修联和修绢对望了一眼,两人都知道昌阳公主对崔风物何等喜欢,有些话便不敢多言,只是这样对望昌阳公主却已明白了她们的心思,淡淡笑着道:“你们可是觉得,崔风物当初既然与李十娘交好,在先帝面前却不敢拒婚,这样的性情未免配不上本宫?”“阿家饶恕,只是奴等以为驸马风仪冠绝长安,这为人却……”修联和修绢都是昌阳身边老人,许多话旁人连提也不敢提,她们虽然也没有直接说出来,但被昌阳看破了心思倒也不害怕,索性直接把话说了出来。却见昌阳笑了一笑,淡然道:“风仪绝佳的人,就一定会有相应的品行么?据说商时纣王何尝不是俊秀挺拔、风采慑人?时国人能及者寥寥无几,然他所做之事却恰与其外表相去甚远呢!你们也是自小入宫伺候我了,如何连这也不晓得?”修联抿着嘴笑道:“阿家聪慧,奴等却是愚笨之人。”“有道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昌阳公主趁着鹦鹉不注意,伸指在它脑袋上狠狠一点,鹦鹉顿时不满的大叫起来,竭力振作翅膀,欲扑打昌阳,只奈何被足上金链所限,在距离昌阳一步处不得不止住,它越发的愤怒,挣扎之间好几根蓝羽都掉了下去。昌阳拿团扇将这些尾羽扑开,笑吟吟的说道:“何况当初他既然允了,可见那李十娘在他心里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今儿我再借着平津与元秀这样一点,你们以为,他还会有勇气,再与那李十娘有什么不成?”“阿家请恕奴直言之罪。”修联正色道,“李十娘好歹也是赵郡李氏之女,其父李瑰当初在长安也是极有名望的,不论她和驸马有什么,如今驸马已经尚了阿家,那李十娘但凡有几分廉耻总不至于再行纠缠,只是奴听说驸马之妹崔家女郎与这位十娘子关系极好,从来最盼着……最盼着她做自己嫂子的,大婚次日崔家人来觐见阿家时,那女郎虽然恭敬,但离了阿家面前,奴听人禀告说她面有不豫之色,她……”昌阳已经摆了摆手让她打住,微哂道:“一个娇生惯养的女郎罢了,若是连她也能够威胁到我,真当咱们这些帝女是白在宫里长大的么?”她眼波流转,轻声笑道,“我不是平津和元秀,这两位一个得先帝钟爱,一个是今上胞妹,一般的金枝玉叶,她们两个却总要比我与东平、云州这几位尊贵些,许多时候我们要在先帝面前百般讨好才能够得到的东西,她们不过多看一眼,就会有人殷勤捧到面前,因此也养就了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情!”“可我却不一样。”昌阳公主淡淡的笑着,面上看不出喜怒,“太妃和齐王在先帝面前都算不上特别得脸,我这个七女也差不多,先帝政事繁忙又子嗣众多,后宫也不乏人,我这个本非特别得他重视的女儿,若是学着那两位长女、嫡女的做派,恐怕就算不被先帝所厌,在今上那儿定然是讨不了好的!你们看云州将来就知道……从小到大,那两位想要什么,未想到前已经有人先奉上,她们自然有资格挑三拣四,可我,公主份例之外除了母妃与三哥又有谁会想到我?驸马他如今心不在我身上,这不要紧,从前先帝与今上对本宫难道不也是时常疏忽么?可本宫的下降之仪,岂不是压过了宜安,足以与平津当初相比?”修绢听她提起了宫中生涯之中不足为外人知的一幕,抿了抿嘴:“奴看从阿家下降以来,驸马待阿家倒也不能说不好,只是总觉得仿佛隔着一层,全然不似当初宜安公主回长安时,其驸马尉迟朴和与之的亲密随意。旁的不说,就拿今儿来讲,今日元秀公主前来那是事出有因,可驸马居然还邀了柳家郎君,如今可还是阿家与驸马的新婚时候,就是与那李十娘据说关系极好的崔家女郎都未曾登过门,驸马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原本是要提醒昌阳还是要仔细崔风物,然而这么一说昌阳却蓦然一震,捏着团扇沉吟不语,半晌才用力一拍手:“我知道了!”修联和修绢异口同声问道:“阿家知道了什么?”“那柳折别的来意!”昌阳公主勾起唇,嘴角挂着一丝促狭的笑意,“驸马不是傻子,他虽然如今待我未必是全心全意,但当初既然为了我的身份选择了尚主,这会自然也不会明着冷落于我!好端端的,他找柳折别来做什么?原来是为了元秀!”“啊?!”修联和修绢皆是大吃一惊!“那王子瑕出身、才干以及在长安的声望放在那里,今上瞧中了他也就罢了,可是柳家郎君……”修联有些不可思议道,“河东柳家虽然也是关陇望族,但柳家因当初在朝中时有族人得罪了王太清,被王太清几乎是赶尽杀绝,后来纷纷辞官回到河东故园才勉强保住了几房,虽然后来王太清伏诛,但几位老人也已年迈,后辈里面人才凋零,这两代渐渐式微,上一代与清河崔氏联姻还是因为柳折别祖父一辈定下的婚约,而崔氏这样的人家自不会悔婚,柳家郎君才能与驸马成为姑表兄弟……如今今上虽然起用了柳家郎君的父亲,但也不过是五六品的官职,放眼长安这许多郎君,若是旁的公主倒也罢了,元秀公主——先前可是连魏博节度使之子都为之倾倒的,今上怎么可能答应将她下降于柳郎君?!”修绢也道:“阿家虽然待驸马好,但此事万万不能开口!今上才向元秀公主提了王子瑕,如今这柳家郎君比王子瑕也差太远了,万一元秀公主负气答应,回头懊恼了,今上必然责怪阿家!”昌阳公主见她们心急火燎的劝说着,不由失笑:“我岂是糊涂之人?驸马虽然是重要,难不成要为他坑了自己妹妹不成?况且我这样做了,恐怕他面上感激,心里反倒认为我是心肠狠毒之人,连自己妹妹都能下得手去吧?”修联和修绢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皱眉道:“说起来驸马也是明理的,想必不会不知道,既然阿家下降了驸马,今上是绝不可能把元秀公主给柳家郎君的,却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元秀排行虽然在昌阳之下,但出身却比昌阳高,最重要的是丰淳是她的胞兄,就是东平公主,因昌阳得降了名满长安的崔风物,挑选驸马时都有一较长短之意,更何况是元秀?柳折别出身河东柳氏,又比崔风物年少,此人本身且不去说,单这两样,都比崔风物要低,即使他有着不逊色崔风物的容貌与身手,但丰淳又岂能容忍自己胞妹的驸马竟还不如异母妹妹的驸马?!修联和修绢出身宫廷,对这一点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昌阳公主下颔抵着团扇,思索片刻,却笑着道:“这一点你们都能明白,驸马与柳家郎君想也清楚,恐怕也只是想借机亲近一些罢了,只是究竟是我与驸马新婚中,落了痕迹。”她想了想,道,“你们想个法子,让他今儿过来合理些罢,他是不可能尚主的,如今宫里心情想必都不会很好,还是不要再多事了,怎么说也是驸马的表弟,护他一次,也是应该的。”修联屈了屈膝,点头道:“是!”修绢却回头张望了下铜漏:“驸马快回来了,奴去叫人准备沐浴的水罢。”“再去庖下叫人多做些驸马爱吃的菜肴。”昌阳微笑着叮嘱,“今儿的话想必叫他心里不大痛快,一会你们伺候时殷勤一些!”修联和修绢都是心领神会的笑道:“谢阿家提点!”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众妃相更新时间:2012-6-9 7:51:23 本章字数:2063元秀回到宫中时明显感觉到了后宫之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她皱了皱眉,问采紫:“莫非蓬莱殿那边审出了什么来?”采紫屈了屈膝,方回道:“早上听说昨儿五郎令皇后审问裴氏,追查郑美人小产之事,结果这事情传到了承香殿,赵芳仪就到蓬莱殿去闹开了。”这个消息,元秀倒不奇怪,早在端午前赵氏才小产时,就一口咬定了皇后谋害了她,为此再三纠缠,还惹得丰淳厌烦之下训斥过她,后来赵氏心有不忿,更是拿身边一柄如意打伤了皇后陪嫁使女杏娘的头,如今杏娘靠近额角的发丝都格外的拨些下来以遮挡伤痕。这会不到两个月,郑美人居然以同样的缘故小产了,赵氏才因失宠消停下去,如何不抓紧了机会大闹蓬莱殿,就算不能扳倒皇后,若能够让王子节因此失宠,总也是件好事——毕竟若是妃嫔得宠,时间长了御史里面特别清闲的也许还回呈本说一说当年的杨妃之祸,可帝后和谐乃是国家兴旺之兆,丰淳就是天天住在了蓬莱殿,其他人也说不了什么的。再者,赵氏之所以出身卑微却能够越过了从前丰淳的正经妾室曹才人、秦才人以及这会的郑美人与裴氏得封高位,正因为她有二子,虽然曹才人也有一子,但且不说卫王资质如何,王子节但有所出,立嗣之时,韩王、魏王定然优势大减,更何况皇后乃太原王氏之女,赵氏背后的赵家与之差距何止是天壤之别?“昨儿太医才得出了郑美人小产的消息,我以为赵氏连夜就会赶过去闹的,没想到居然拖到了今儿?蓬莱殿那边呢?王氏不可能连这也料不到吧?是怎么处置的?”元秀接过郭雪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听她把五嫂改成了皇后如今连王氏都叫出来了,珠镜殿上下皆知道元秀这回是当真恼了,采紫回话也谨慎了几分:“赵芳仪是阿家才出宫时就到了蓬莱殿上大闹的,当时五郎不在,皇后殿下这一回没有给她什么颜面,见她撒泼,直接使人绑了又堵了嘴,还把殿外想去承香殿与前朝禀告韩王和魏王殿下的人都拦了下来,待到午膳时,五郎从前朝回来,顺便询问裴氏是否招供,皇后殿下却把赵芳仪拉出来交到了五郎面前,说赵芳仪定要怀疑她,她不敢追查此事,请求让韦华妃代为审问裴氏,并求五郎亲自彻查,以证清白!”元秀皱起眉:“这一手以退为进?那么赵氏怎么说的?”“赵芳仪却是同意了。”采紫抿嘴笑道,“赵芳仪在子嗣上面素来有福气,可究竟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她同意之前又闹了一场,五郎今儿在朝上就被吵得头疼了,听说,是被五郎疾言厉色斥责过了才同意的呢。”元秀摇了一摇头:“原也没指望她能斗得过皇后,只是不想她竟是如此不济。”她想了一想,“韦华妃可接下了此事?”“华妃早在今儿天亮前就病倒了,是因为前两天多放了冰盆伤了风,人发着烧不说,躺在榻上连回话都有气无力的。”采紫忍着笑道,“还是传旨的人去了才晓得,说是听闻昨儿个晚上望仙殿出了事,想着五郎定然心下不豫,皇后殿下也是忙着的,便不准身边人去打扰……因五郎才被赵芳仪闹过,这样一对比,倒是对华妃勉励了几句,还命在给郑美人诊治的耿静斋抽空去为华妃把一把脉。”“她和崔芳仪倒不愧是大家闺秀出来的,究竟反应迅速。”元秀淡淡的道了一句,不过随即又明白了过来,“说到底还是王氏手段厉害,当真是走一步算十步。”崔芳仪的反应迅速倒也罢了,毕竟裴氏是在禀告蓬莱殿时就使了人去告诉她的,可韦华妃的借口乃是生病,她当然不太可能是恰好前两天放多了冰盆伤的风——郑美人小产是傍晚的事情,而丰淳派人去传旨叫她接手审问裴氏之事却是午膳后,这段时间足以让她多放冰盆让自己真正伤风以躲事了。不过韦华妃虽然是女郎,却也是个能骑擅射的主儿,从她当初在靶场上面十发十中可见一斑,以她的身子底儿,想在半天之中靠满室冰盆病倒还真不太容易,恐怕是昨晚就得到了消息开始预备理由的。然而韦华妃进宫时间本就不长,因为有王氏在的缘故,宫务压根没有插手的机会,就算有那个心,怕也没那个能耐在如此短暂的数月里,将眼线布到了其他殿里,何况她纵然凑巧收买了些人为自己所用,从前不久王氏与丰淳和好以来,王氏对宫人大规模的清洗,连赵芳仪都大受损失,又何况她?因此她能够这样迅速的接到消息并从容准备,自然是王氏主动透了消息给她。王氏这么做,自然是早就料到了赵氏听说了郑美人小产的缘故后,定然会上蓬莱殿大闹!到时候她玩这一招以退为进,然而韦华妃却已经准备好了,这样既脱了身,又不至于得罪韦华妃。这样韦华妃算起来还欠了她一个人情——韦华妃无论得宠不得宠,好歹是韦造之女。王氏果然是八面玲珑之人。“皇后自请避嫌,华妃病倒,那么这会难道是五哥亲自审问此案不成?”元秀追问道。采紫摇了摇头:“听说皇后有叫卢芳仪代查之意,但卢芳仪听了马上跪下来说她进宫前就与韦华妃交好,如今华妃病了,她正六神无主,要求皇后让她去含凉殿里伺候,再者,进宫后她与崔芳仪、郑美人都是关系极好的,这三人这会都出了事,她是万万没有什么主意,只想着好好从旁照拂,至于其他事,她一切都听五郎和皇后的,问她主意那却是一个也想不到!”采绿不由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这卢芳仪好生有趣!”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圣旨更新时间:2012-6-9 7:51:23 本章字数:2233元秀也不禁失笑道:“我只当卢芳仪也要有样学样了,却不料她倒是就着前面两个的梯子溜了上去,倒是个不吃亏又占了便宜的。”“可不是么?奴听说的时候也忍了半晌的笑。”采紫正说着,外面却有人进来禀告:“阿家,鱼公公来了。”“鱼烃?他来做什么?”元秀诧异的问,想起昨日之事,立刻敛了笑意,道,“着他进来。”鱼烃穿着紫色圆领袍服,身后跟了替他捧着拂尘的鱼安源并另一个紫宸殿上的内侍,自己手里却双手托着一方明黄色绢轴,见状珠镜殿里的人都吃了一惊,元秀脸色一变,目光如电般看向了鱼烃,鱼烃会意,赶紧上前几步,小声道:“阿家放心,不是阿家想的那样。”听他这么说了,元秀才松了口气——她去终南山避暑这几日,也不知道王氏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丰淳待她这样的信任,可别哄得丰淳如同前朝那些昏君一样,不管不顾的一道赐婚圣旨下来,硬是把她下降给王子瑕!若是赐婚的圣旨,她可是绝对不接、要立刻跑到紫宸殿去寻丰淳收回去的!只是她带头跪了下来,听完了这道旨意,却也愣住了:“五哥这是什么意思?”“阿家今儿才去探望了昌阳公主,想是还不清楚宫里发生的事情——赵芳仪因郑美人小产的原因与她当初一样,因此很是怀疑皇后殿下,皇后殿下便自请与裴氏一同受审,原本皇后殿下推荐了韦相之女、如今的华妃,可是不巧华妃昨儿个也病倒了,华妃下面就是芳仪,崔芳仪昨儿傍晚因急着去望仙殿上探望出事的郑美人结果扭到了脚,赵芳仪要照料两位殿下自然也是没空的,单一个卢芳仪难撑大局是一个,此外赵芳仪也认为卢芳仪位份比皇后殿下差距太远,恐怕就算查到了什么也不敢为难皇后,所以就向五郎提出,请阿家出面来查此事!”鱼烃口齿伶俐,不急不慢的将采紫方才所言之事又说了一遍,只是他的措辞却又和采紫不一样。因旨意已经接下,元秀便回了座,让鱼烃也坐下,疑惑道:“这当真是赵芳仪的要求?”“芳仪说,皇后殿下本就是中宫之主,而她不过是区区芳仪,郑美人的位份就更低了,这天下哪有妃嫔去审问皇后的道理?再者,没了子嗣的是她和郑美人,其他妃嫔痛不关己,又怎肯为了她们尽力并冒得罪皇后的危险?而她忙于照顾韩王与魏王两位殿下,郑美人则还在卧榻难起,何况她们本就是受害之人,恐怕查到了皇后殿下谋害皇嗣的证据,也不足为信。”鱼烃面色古怪,一字不差的转叙着赵芳仪的话道,“而如今前朝事情正忙,何况五郎身为堂堂天子,哪有为了区区小产之事亲自追查的道理?这样想来,阿家却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则阿家虽然年少,却极为聪慧,足以为此事,二则,阿家并非后妃,且是五郎亲妹,无论是赵芳仪还是郑美人腹中子嗣,都是阿家的侄儿侄女,阿家定然是重视且一视同仁的,何况血脉相系,这世上做姑母的,哪有不心疼侄儿侄女的道理?因此比起后妃,赵芳仪更相信阿家会追查到底!三则,赵芳仪说,谁都知道阿家与皇后殿下关系极好,亲如寻常人家的姑嫂都有所不及,这会阿家主持此事,定然也不会平白的冤枉了皇后殿下!”鱼烃说完,整个珠镜殿上都静了一静。元秀沉思片刻,问道:“这三件,五哥怎么说?”“五郎说阿家如今快要及笄,也该有几件事儿练一练手,免得将来开府时候手忙脚乱,另外如今皇后殿下怎么也不肯审问下去,五郎前朝事务繁忙,卢芳仪也确实处置不了此事……”鱼烃斟酌着用词,却见元秀似笑非笑,道:“鱼烃,本宫想单独问你一句话!”听了她的话,身旁众侍,包括鱼安圆那两个内侍,都迅速退到殿下,鱼烃小心的走到元秀跟前:“阿家请说。”元秀微笑着道:“这个主意是谁给赵氏出的?云州?秦才人?还是?”“……这个,老奴也不知道。”鱼烃闻言,立刻苦笑起来,他小声道,“那赵氏这回行事固然愚蠢如前,但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时,不只老奴,连五郎都是一头雾水,只是云州公主昨日与阿家一同回宫,一直在自己殿里,秦才人从前虽然奉承过赵氏,可从新人进宫起,也渐渐断了往来,这几日承香殿上除了两位殿下外实在没有旁的人往来过,就是旁的宫里人都没有!”这么说,若不是郑美人小产的事情索性就是赵氏所为,为要借机查出自己当初小产的缘故或者是借机打击王氏,那就是赵氏其实并不如众人所认为的那样愚蠢?还是鱼烃对宫中各处的掌握并不全面,到底被人悄悄传了消息指点了赵氏?不过元秀知道,这样的消息鱼烃如果晓得是不会瞒自己的,尤其这会自己已经接了丰淳追查赵芳仪、郑美人小产之事,他更加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见鱼烃实在不知,元秀想了一想,挥手道:“你且回去告诉五哥,本宫自会尽力查的,只盼着查出来若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他不要心疼才是!”鱼烃赔笑道:“阿家过虑了,五郎将此事交给阿家,自然是完全信任阿家的。”“这样最好。”元秀淡淡笑了笑,鱼烃见她再不多话,这才行礼退下。待他带人离开,珠镜殿的侍者才重新围了上来,采蓝先命小宫女捧水上来净了手,亲自将那道圣旨收进专门存放的地方去,出来时采绿已经在说:“……阿家接过的圣旨也就那么几道,这一回五郎竟还特特的下了旨意下来,宫妃们躲也躲不及的事儿,五郎怎么还要塞到了阿家手里?”“绿娘却是想左了,五郎怎会故意为难阿家?”却是霍蔚把话接了过去,他究竟是宫里积年的老人,比起采绿看得深远,但听他话语里带着笑意,“以奴看,下个月就是阿家笄礼,五郎这正是要为阿家晋封做准备呢!”……………………………………………………………………………………………………唔,又要进入吾写的最顺手的深宫阴谋、后妃勾心斗角阶段了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霍蔚(上)更新时间:2012-6-10 7:51:33 本章字数:2905“当真?”听霍蔚这么一说,珠镜殿众侍都是大喜,原本按着本朝的制度,帝女皆为公主,帝之姊妹为长公主,帝姑为大长公主,像平津那样,在宪宗皇帝时就得封了长公主,是因为宪宗特别疼爱长女,破格晋封她的缘故,原本宪宗皇帝驾崩,丰淳继位,论理也要为诸多姊妹晋封,只是一来今年才是丰淳第三年,宪宗皇帝的孝期出了才不久,二来丰淳膝下有三子而无一女,帝之姊妹的册封自也不急,加上从年初时候昭贤太后甍逝,接着四月里五位妃嫔入宫,五月里又是嘉城公主生辰,又是昌阳公主下降,六月难得清闲一些,七月就是元秀及笄……礼部忙得不可开交,丰淳既然不提,自然也就暂时不给自己多找事情做了。礼部故意装作不知道,除了不想在忙碌时多事,也因为宪宗时就得封长公主的平津才因为私德有亏被丰淳削去了长公主之衔,与宜安等回落到了公主一级,在摸不清丰淳的用意前选择谨慎行事的缘故。元秀本就是如今诸公主里最得意的一个,晋封不晋封长公主自然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但丰淳这样做本就有抬举之意,这一点才是她地位的保证,如今听了霍蔚的话,珠镜殿的众侍倒比她更欢喜,采蓝笑容满面的一拍手,道:“奴说五郎怎么会忽然准了赵芳仪要叫阿家来插手后宫之事?如今天气这样的热,五郎焉能舍得阿家白白儿的辛苦?原来是五郎另有安排!”“自打平津公主被削了长公主之衔,如今宗室里面除了两位皇姑是在先帝才去时与昭贤太后一起被进了大长公主外,最尊贵的皆是公主,原本昌阳公主下降前,听说还冀望五郎会在她下降时晋封,谁想出了任秋那件事,齐王怎么说也是昌阳公主的胞兄,五郎什么都没提,杨太妃与昌阳公主自知理亏,自然也是什么都不说了。”霍蔚难得遇见了可以多说几句的时候,满面笑容的抄着手道,“这会咱们阿家大约会是本朝头一个长公主呢!”他这么说了,元秀心头倒是微微一动,看来当初丰淳削去平津长公主之衔倒是为了今儿做准备的?难道昭贤太后梓棺出宫后她去甘露殿上与丰淳共用晚膳,丰淳对她说笄礼的事情他已有安排——元秀心下蓦然一凛!若是那时候丰淳就已经准备好了寻借口削去平津长公主之衔——平津虽然被宪宗皇帝宠得行事骄横跋扈,但丰淳才继位不说,当时昭贤还新故,在那时候若为着一些小事与长姐计较,未免有失九五至尊的气度,何况平津公主背后的卢家也不是好惹的,韦坦再怎么浪荡究竟是韦家的人!而韦造,不仅仅是丰淳之师,是当朝宰相,他也是丰淳在朝中最可倚重与信任之人,当初丰淳正是靠了他才能够将杜青棠逐出朝堂!也就是说,丰淳若是想要为难平津,必须有一个极为正当的理由!昭贤太后虽然是在宪宗皇帝驾崩后才由丰淳晋封为太后的,正如平津当初所言,她算不得是嫡母,可究竟是一国太后,平津自从为了韦坦与郑敛和离起,名声便不怎么好,尤其是闺誉上面,差不多是败坏到底,这一点虽然是个短处,可是从前宪宗都忍了下来,况且本朝的帝女们私养些儿娈.童向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太后丧礼中做出放.浪之举却大大的不然!元秀抿了抿嘴——这件事情其实也有让王氏恨上平津的用意,一则昭贤太后乃是王氏的族姑,平津在太后丧礼上面惹出这样的丑事来,即使晓得她是被陷害的,到底让王家人不痛快的;二则,正如她当时分析的一样,此事既然发生了,皇后首当其冲,要落一个管宫不严之罪!何况此事最初的发现人还是杨太妃身边的人!然而杨太妃最终却没有大闹出来,而是使了昌阳公主把她拖下了水……元秀这会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坏了丰淳的计划,还是丰淳原本就预备了后手,这打算借那个机会叫自己卖皇后王氏一个人情?她这边若有所思,采蓝和霍蔚却已经带头恭贺起来,元秀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先打发于文融去紫阁别院送信:“原本打算歇上几日继续回别院里去陪大娘兼练习骑射的,如今倒是不能了,你收拾些药材并新鲜的瓜果送上去,把事情告诉大娘,就说我若查清了此事时间还早,再回去。”于文融笑着应了,正要离开,元秀想了一想又道:“郭霜并郭雪都是才离父母身边,怕是她们的父母兄长都是挂念的,你走前可以问一问她们是不是要带什么口信。”郭雪方才给她呈上了茶水就退回庖下了,至于郭霜则在后院里伺候着那一株火炼金丹,于文融是跟着元秀去紫阁别院的,对她们也十分熟悉,爽快的答应下来:“阿家就是心细,奴急着去别院把消息告诉大娘,却忘记了她们两个了。”待于文融领了差使去了,元秀复看向了霍蔚,霍蔚忙道:“阿家但请吩咐!”方才跟着元秀一起领旨时他心头便是一阵的暗喜,元秀再怎么聪慧也不过十五岁,她又是公主,还是元后所出、昭贤太后亲自抚养,从来都是被捧在了手心,昭贤太后虽然年长后不及后来年轻的罗美人、盛才人那样时常侍寝,但却一直掌着宫权的,自然委屈不了她。因此宫闱里的一些手段,元秀未必不知,但绝不如霍蔚这样深谙此道——霍蔚究竟是文华太后身边出来的人。果然元秀略一思索,缓缓道:“赵氏虽然浅薄无知,但她这回的话倒说得有理,不过三两个月光景,宫里先后小产两位妃嫔,原因还是如出一辙,若是巧合实在巧合得过了,你是宫里的老人,本宫也是宫闱里面长大的,虽然从前太后不叫那些儿龌龊的事情污了本宫的耳,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些,如今五哥既然下了旨意下来,本宫必然要查个清楚!究竟是谁这样大的胆子,敢谋害皇家子嗣!”“老奴愿为阿家分忧!”霍蔚忙跪倒道。元秀瞥了他一眼,想了一想问道:“你从前在母后身边时这样的事情可曾见过?”“回阿家的话,当初皇三女与皇四女夭折之事也是先帝令太后亲自彻查的,这两件事情老奴倒是听过几耳朵。”霍蔚知道这是元秀要先探一探自己的底,同时也是寻一个例子来参考,他不敢怠慢,赶紧禀告道。“哦?”霍蔚回道:“皇三女与皇四女年纪上只差了三个月,皇三女的母妃是曲芳仪,皇四女的母妃是江才人,其中江才人生产时难产,挣扎着诞下了皇四女,连看也未看一眼就去了,因此皇四女才出生时就交给了史芳仪与宜安公主一起抚养。”元秀皱眉道:“曲芳仪?本宫怎从未听过先帝还有这样一位芳仪?”“……阿家不知,这曲芳仪,与那逆贼曲平之渊源不浅,后来曲平之伏诛,从来前朝之事不涉后宫,先帝对她也无追究之意,可不想曲芳仪想不开,当着先帝的面自刎而死,听说当时颈血飞溅出来,先帝身上三重袍服都湿透了,因此先帝极为不喜,再加上皇四女在这之前就去了,宫里便不再议论此人,那时候阿家还没出生,渐渐的宫里不提,阿家自然也就不知道了。”霍蔚有些怅然的说道。“你上回似乎说过本宫那三位无缘的皇姐,皆是生来体弱、未足年便离了世?”元秀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眉道,“三位皇姐的母妃各不相同——那江才人难产而死,姑且算她本身体弱,那么这曲芳仪身子可还好?”霍蔚摇头道:“老奴记得,江才人的身子其实也算不得弱,从三皇女到五皇女的生母皆是能够挽弓射鹿之人,毕竟先帝本身好武,宫中为投先帝之好,无论进宫前怎么样,进了宫总是要学上几手的,像文华太后,因郭家本就是武将世家,少年时候与薛娘子差不多的,太后在时,每年狩猎亲手所获之物历来在女眷里是最多的,就是许多文臣也有所不及!”“这样啊……”元秀皱了皱眉,“你继续说本宫三姐与四姐离世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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