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时刻-17

第64章许幽重金聘请来的律师团与检察院的公诉人在法庭上进行了精彩纷呈的辩论,而他和陈三在幕后的运作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最后,白啸风和白啸云的赌博罪成立,但因认罪态度较好,仅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小飞、东子和陈三的两个主要助手都被判处两年徒刑,其他人分别被判处六个月到两年不等。在判刑的同时,他们都被处以罚金,加起来超过了一亿。所有人都当庭表示服从判决,不上诉。这件事在法学界引起了极大反响,许多人都认为刑法对赌博罪量刑太轻,起不到惩前毖后的作用。不过,这也只限于讨论,真要修改刑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许幽听完宣判,终于长出一口气,放下了心。当白啸风和白啸云分别被送到不同的监狱茶场服刑时,城里忽然冒出来许多刑事犯罪案件,都是小案,赌博,偷摸扒窃,且涉案金额都不大,罪犯几乎是故意被警察抓到,一审就认,很快就移送检方,因为资料清楚,法院判得也很轻松。这些人的罪不重,刑期都在三年以下。因为是轻罪,他们都被分别送到离城市两、三百公里外的三个监狱茶场服刑。这些都是风云帮的弟兄。他们故意犯罪,大举进入那里,其实是为了保护白啸风和白啸云,不让他们在监狱里受别人的气。陈三也送了不少人进去。他看上去温文尔雅,其实最护短,绝不会让自己人吃亏。许幽很明白,却并不反对,给每个人发了丰厚的安家费,表示感谢。服刑的日子里,白啸风在监狱中过得很好,偶尔学着采茶,制茶,沏茶,颇为悠闲。那里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里面关的都不是重刑犯,也用不着打架斗殴才能建立威信。他一进去便成了老大,过得十分舒坦。白啸云没和他关在一起,而是在另一个监狱茶场,过得同样舒服。进去时,白啸风就再三关照过他别在里面惹事,出来后什么都好说。他虽然嫌里面闷,倒也忍住了性子,没有生事。如果没有出差,许幽每个周六都会开车去看白啸风,星期天则带着白啸云的太太到另一个监狱茶场去看望白啸云。山路曲折狭窄,他得开四、五个小时才能到那里,探视完,再开四、五个小时车回来,往往累得筋疲力尽。白啸风劝他不用每个星期都来,他却坚持不懈,白啸风也只好由他去了。自他们入狱后,风云帮的字号几乎在江湖上消失了。许幽在全国连续开了数家天上天和沁园春的分店,将风云帮的兄弟们安置进去工作,让他们接受培训,学习各种技能技巧,可以安安稳稳地拿一份高薪,过正常的生活。服务性行业不需要太高的文化素质,这些人有很多连高中都没读完,实在找不到工作才会进入黑道,许幽委托猎头公司挖来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力资源总监,他又带来了两个很出色的培训主管,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他们,把这些年轻人一步步地培养成了主管、经理,让他们把粗野的性子收敛,改掉,终于能够独当一面。随着职务的提升,他们也有了被社会承认和欣赏的地位,也都很感激许幽,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再也不会回头去做那种既危险,收入也不稳定的事情了。许幽的经营理念和创意都是超一流的,天上天与沁园春的每家分店都生意兴隆,成为当地名店。白啸风的场子和赌球的网络全部移交给了陈三,不让许幽沾手。陈三也歇了一年才重新开始。在这一年中,有许多小帮派纷纷介入这一行,都想分走一杯羹。风云帮的一些地区代理也渐渐摸索出门路,开始自己做庄,分走了他们的市场。陈三并不在意,他从来对江湖第一的名头没兴趣,能静悄悄地挣钱是最好的。他们财雄势大,经验丰富,不是别的小庄家能比的。那些小庄头一旦遇到拿不准的局势就会封盘,比赛中间也不敢接单,那些大赌客都觉得不痛快。因此,陈三的生意一开张,他们便立刻转移过来。陈三的生意比以前更加兴隆,却不显山不露水,比以往更加隐蔽。不过,他的资金仍然是从许幽这儿出去的。现在,天上天和沁园春遍布大江南北,他们可以分散操作,一点也不引人注意。只是,陈三很了解许幽现在的心情,也不勉强他沾手,派了自己最小的弟弟过来跟他学习,专门负责这件事。陈三这个弟弟是从著名的伦敦政经学院毕业的,本来想回来从政,研究了一下国内政界的情形后,便放弃了这个理想,决定跟着哥哥干了。许幽很喜欢陈三的这个安排,也喜欢这个刚从国外回来,热情开朗的年轻人,便把操作程序上的东西都教给了他。此后,他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单纯的生意人,只做正行的企业家,同时也成了地道的白家人。他把白松安置到加拿大,同时汇去了大笔款项,保证他生活无忧,让他暂时不要回国,等风声过去了再说。白啸风的儿子白涛已经进寄宿制外国语学校读书,许幽在周末假期都把他接到自己身边,托辞说他父亲到国外办事,要两年才回来,平时就由自己照顾他,并辅导他的功课。白涛很喜欢和干爹呆在一起,小小心灵里的人生目标便是像干爹一样优秀。他学习得很努力,在学校里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性格也好,很受大家喜爱。许幽就这样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沧澜集团和云扬集团越做越大,房地产项目做了一个又一个,投资和收益越来越多,对各慈善机构的捐款额也越来越大。各级政府对他的表彰也越来越多。而他却越来越低调,简直就像是一个老人了,一点也不像还没满三十岁的年轻人。这期间,他在城外的花湖边买了两百亩地,修建了新的白屋。按欧洲风格,简洁而优雅,楼外是大片草坪和花园,看上去赏心悦目,生活在其中,更是心旷神怡。可许幽却很少有开怀欢笑的时候,工作之余,他总是坐在露台上,看着广阔的水面,静静出神。外界都觉得他越来越深不可测,只有陈三知道他的心思,却也不便深说,只是常常过来找他,陪他吃顿饭,聊聊天,让他轻松一下。两年后,白啸风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减刑,得以提前释放。许幽亲自驱车两百多公里,赶去接他。与他同去的,还有十多辆车,都是风云帮已获释放的骨干和他们的心腹兄弟。陈三见这阵势,便笑着说:“我就不去了,还是在白屋等吧。”白啸风提着简单的行李,从监狱大门走出来,身姿潇洒,步履从容。东子和小飞只比他早出来几天,这时一齐冲上去,从他手上抢过袋子,笑道:“风哥,弟兄们都来接你了,幽哥也来了。”许幽笑着走上前去,温和地说:“风哥,欢迎回来。”白啸风很愉快,过去与他热烈拥抱。其他人都含笑看着他们,脸上全是喜悦和兴奋。在他们心里,风云帮自此又可以重振雄风了。白啸风拍了拍许幽的背,笑道:“我们回家吧。”第66章白啸风看着身下人完美的脸,热血一阵阵上涌。他忍了两年了,这时早已是蓄势待发,却不敢造次,怕伤了自己心爱的人。许幽看着他,双手抚过他健硕的身体,笑道:“种了两年茶,你可又结实了不少。”白啸风被他这么一碰,简直就要不行了。他呼吸急促,竭力强忍,俯头重重吻住许幽的唇,与他的舌尖热烈纠缠。许幽很快便激动起来。他一手搂着白啸风的肩,一手圈住他的颈,与他紧密相贴,喉间溢出呻吟。白啸风越来越兴奋,猛地离开他的唇,一口咬住他的脖子,猛烈吮吸,随即滑到他的锁骨。热热的鼻息喷在许幽的肩头,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栗,呼吸更急。白啸风的舌尖滑过他的肌肤,不时地重重一吸,双手也在他的腰上不停摩挲,下身紧贴在他的要紧之处,不停地摩擦。一阵阵情欲的潮涌不断从两人的身体深处翻卷上来,他们都努力抵抗着,却收效甚微。许幽身体放松下来,很明显地在等着他攻城掠地。白啸风感受着他沉溺在情潮中的迷乱,笑着直起身来看着他。他的眼里满是迫不及待的欲望,猛地俯冲下去,吻住许幽的唇。他火热地吸吮着许幽的双唇,舌头伸进去,逗弄着许幽的舌,强行把他的舌尖卷住,裹进自己的嘴里,又用牙齿咬住,使劲地吮吸,力气大得差点要把许幽的舌根都吸断,惹得他只能在喉咙深处呻吟。许幽的身体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略显粗野的前戏,很快就便撩拨出火来。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沉浸到全身所有的感官上。白啸风低沉地笑着,一直在他耳边缠绵不去,惹得他又是心痒又是恼怒。朦胧中,只觉得白啸风跪在他的双腿之间,整个身体都有力地往上顶。顺着他的来势,许幽分开腿,接着便被他弯折着一直压到胸前。白啸风试探着,缓慢而坚决地将早已坚硬如铁的分身推了进去。热热的胀痛感让许幽弓起了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啸风撑着身体,凝神看着他,腰身向外退了一点,又轻轻地向前挺进。许幽不由得仰起了头,呻吟起来。白啸风满意地笑了,俯头吻住他,唇舌与他交缠着,粗大的分身开始在他身体里进出。许幽情不自禁地微微痉挛,身体深处不由自主地紧紧裹住他的欲望,随着他的节奏微微跳动,引得他舒服得哼出声来。白啸风一旦到了床上,温柔总是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变得狂野起来。他跪起身,用手抱住许幽的腿,狠狠地向前挺动,每一下都是直捣黄龙。许幽呻吟着,双手握紧床单,被动地跟随着他的节奏。白啸风那一身微褐色的肌肤现在隐泛潮红,贲张的肌肉彰显着强健的力量,端正的五官蕴含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气势。此时的他就如一头原野上的猎豹,势不可挡地向许幽冲来,又如一头喷吐着火焰的巨龙,将他裹挟在滚烫的情欲里,渐渐融化成齑粉。在他激烈的冲撞里,许幽的力气迅速流失,只能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荷花灯,看着那精巧的花枝状的灯杆,看着那烧成花瓣形的精致灯罩,脑中一片晕眩。白啸风的动作越来越生猛,又扑下去压住他,一阵狂轰滥炸,攻得他只觉得已体无完肤。白啸风含住他的喉结大力吮吸,重重舔啮,让他一阵接一阵地不停颤抖。两人都汗如雨下,混乱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在激烈的冲撞中,白啸风觉得无比刺激,却又觉得这样还不够,忽然退出他的身体,将他一把翻过去,随即深深地撞进去。许幽叫了起来:“风哥,你……太深了……慢一点……慢一点……啊……”白啸风一言不发,箍住他的腰,更激烈地冲刺起来,每一记都撞得比上一记更深,直似要把自己整个嵌进他的身体里。许幽觉得自己就快被他刺穿了,巨大的快感顺着腰椎往上,飞快地流向全身,让他的血液全都沸腾起来。冲撞越来越激烈,白啸风的汗如急雨一般打在许幽的背上,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迷乱的低吼:“小幽,小幽,你真棒,太棒了……”许幽只觉得他的声音时远时近,自己无法控制地发出的叫声也是疑幻疑真,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浑身上下只有惟一的一点知觉,就是身后不断插进来、冲进来、撞进来的那根铁杵。它抽插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许幽只觉得身体仿佛已经着火,就要被烧成灰烬。白啸风憋了两年后迸发出来的惊人力量不断瓦解着他的体力和意志,一波又一波的高潮向他席卷过来,终于让他到达欲仙欲死的云端。他咬紧了牙,颤抖着,所有的血液都像退潮一般,急速涌向下腹。白啸风从他身体的异动中明白他将到高潮,立刻更加猛烈地冲击,快速地穿刺。许幽大叫起来,崩溃般地喷射出欲望的狂潮。与此同时,白啸风也在他急剧的收缩中狂吼,将热流射进他的身体深处。他沉沉地覆盖下去,与许幽一起在激烈的余韵中颤抖。许幽全身无力,被他直压进床垫里,一时间几乎无法呼吸。良久,白啸风才动了一下,吻着他的脖颈,满足地笑道:“两年了,小幽,真是想死我了。”许幽微笑起来,轻声说:“我也是。”白啸风吻了吻他的颊,又伸手揪了揪他的鼻尖,满意地叹息着:“这两年在里面,我可一个人也没碰过,对你绝对忠实。”许幽轻笑:“我知道。”白啸风这才从他身上滑下来,点了一支烟,舒服地吸着。许幽翻过身来躺好,做了几次深呼吸,揉了揉有些闷痛的胸口,叹了口气:“你也太猛了,差点被你压死。”白啸风笑着,一把将他抱住:“我怎么舍得?小幽,你是最棒的。有了你,其他的那些人都成了破瓦烂泥,我根本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许幽靠着他,没再多说什么。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已不需要用语言来确定。白啸风也不再吭声,只是慢悠悠地把烟吸完,将烟蒂按进烟缸,随即又翻过身去,压住了他。两年的禁欲生活使他们都无法克制,炽热的火焰几乎燃烧了整整一夜,许幽终于承受不住,在纷至沓来的高潮中晕了过去。白啸风紧紧抱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直到他慢慢醒过来。许幽睁开眼睛,便看到白啸风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安慰地抬手搂住他。白啸风看着他,眼瞳变得很黑,俯头吻着他,喃喃地说:“小幽,小幽,你这笑容会害死人的。”许幽回吻着他,轻声道:“风哥,我真的不行了。”“我知道。”白啸风温柔地吻着他。“放心,我不会再做了。不过,让我亲一下。”许幽不再言语,与他紧紧拥抱着,缠绵相吻。过了很久,白啸风才放开他,将他扶起来,一起进了浴室。洗到一半,许幽就累得睡着了。白啸风疼爱地笑着,也没叫醒他,帮他洗完,擦干,将他抱出去,放到床上。两人都睡得很沉,醒来时已到中午,白啸风起身拉开窗帘,又回到床上。许幽跟他一起半坐着,靠在床头,看着落地玻璃外的湖面在蓝天下微微荡漾,湖边繁花似锦,林木葱茏,美不胜收。“真是仙境啊。”白啸风感叹,忽然想着。“这买地、盖房、装修、设施设备,一共花了多少钱?都由我来出吧。”“算了,你我之间还要提钱?”许幽微笑。“我要那么多钱也没用,你还是留给涛涛吧。”“嗯,也好。”白啸风抓过他的手,轻轻拍着,温柔地说。“涛涛也是你的儿子,将来,等我们老了,就让他来照顾你我。我看啊,这孩子爱你还要多些,比跟我还要亲。”许幽笑道:“他见你的时间少,自然就这样,以后你们相处多了,涛涛也会很爱你的。血浓于水,父子天性,这是什么力量也改变不了的。”白啸风咬了一下他的手,叹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明白的。”许幽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不怕老无所依,你不用担心我。”白啸风笑着点头:“小幽,有我在一日,你就不可能没有依靠。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我也会安排好一切,绝不会让你受委屈。”“别说这个。”许幽的笑容没有了。“我的生活里只有你,如果你不在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白啸风知道他的心结,也不再多提,便笑着转了话题:“最近你那里生意怎么样?”“还行。”许幽也就顺着他的话题说了开去。“政府打算治理东河,方案已经通过专家评审,大概要投资一百个亿。市委书记给我打了电话,希望我们公司能够投资做这个项目,他们用河两岸的部分土地作为回报。我基本上同意了。”白啸风感慨万端:“你看,还是做正行好啊,政府没钱做事了,父母官得来求你。像我和陈三,就算是再有钱,也得上赶着求人家办事,哪里会有这样的风光?”“这算什么风光?”许幽忍不住笑了。“这是硬骨头,不然怎么会市委书记给我打电话,希望我接下来做?如果是油水很大的项目,早就有别的公司来抢了。”“这倒是。”白啸风又担心起来。“那你又何必做这么麻烦的事?”许幽温和地微笑着说:“这个项目的困难主要是前期投资很大,却没有收益。要治理好了,河两岸的土地大幅升资了,才会有利润。不过,治理东河,对整个城市的环保都有利,能大大改善环境。此外,把河两岸居住在破旧房屋里的居民迁移到新楼里,提升他们的生活品质,也算是一件功德吧。我已经踏勘过了,要搬迁的居民有两万多户,将近十万人。这项目能赚钱,又能造福于民,我觉得很值得做。一般公司不敢接这项目,主要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又或者,承受不了三到五年没有收益,只是往里投钱。不过,我却可以。”说到最后一句,他笑着看了白啸风一眼。白啸风心领神会,豪爽地笑道:“是啊,我和陈三一定鼎力相助。小幽,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全力支持你。”“我知道。”许幽倚着他的肩头,惬意地看着外面的美景。白啸风很享受被他依靠的感觉,伸手搂住他,与他一起看着外面的风起云飞,花红柳绿,波光粼粼。整个世界都很安静,洋溢着温柔的气息,更充满了勃勃生机。第67章早上,许幽先起床,换好衣服下去吃饭。白啸风仍在熟睡。他现在起得很晚,白天就是去与陈三喝喝茶,聊个天,晚上到天上天唱唱歌,或者去洗桑拿,然后就回家,与许幽夜夜春宵,基本上是骄奢淫逸的现身说法,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许幽觉得有点好笑,却也不提,由着他玩,倒要看他能忍多久。已经是秋天了,天空很蓝,阳光很好,许幽开车行驶在城郊公路上,心情很愉快。他打开车窗,任微风如水般拂过,唇边露出一丝微笑。进入城区,王晓舟给他打来电话:“幽哥,东信地产的李总过来了。”“好,你先接待一下吧,我大约二十分钟后到。”他的声音很温和,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两年来,沧澜集团与东信地产合作,开发的水木清韵项目销势很好,前面的两期楼盘都已经销售一空,两家公司获得的收益都很可观,可谓皆大欢喜。每次许幽按照协议约定,按时将东信地产应得收益给他划过去时,李朝东都会打电话过来表示感谢。想当初,他已经山穷水尽,如果沧澜集团乘人之危,要他把地平价卖给自己,他也无话可说,只能那么做。可许幽放了他一马,同意与他合作,投入将近五亿资金进行开发,这才让东信地产起死回生。行内都知道这件事,说起来无不夸赞许幽太过仁义,实在罕见。本来,按照他们的协议和沧澜集团的规划,他们联合开发的第三期楼盘应该在三个月前就开始着手进行筹备,可是,李朝东这次却一反常态,迟迟拖着不办。土地在他名下,他如果不动,许幽这里便动不了。这事其实不难理解,为做这个项目,许幽已经把最费钱而又没有收益的配套设施做好了,现在就是纯开发,投入少,收益大。李朝东手里有了钱,自然不想再分给他,想自己一个人独立开发,独吞巨额利润。许幽最讨厌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但还是按规则来。他先给李朝东打电话,这人却东拉西扯,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竭力拖延。过了一个月后,许幽烦了,便让法务部按规矩发公函催他,仍如石沉大海。许幽很生气,便不想再给他面子。上周,他让法务部发了正式的律师函给对方,要求他们限期答复,否则便会告上法庭。对方收件的人居然不肯签收回执,这在法律上就不能视为送达。许幽也毫不含糊,立刻聘请公证处派公证员与他们公司的人一起送律师函过去,做了公证送达的文件。大概是这一招充分表达了许幽的决心吧,李朝东也没有事先通知,今天一早便到沧澜集团来了。许幽沉着脸,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王晓舟将李朝东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一直在东拉西扯,不谈公事。李朝东自持身份,也不急着跟他多说什么,只是暗暗纳罕,许幽这前后两个助理都是标致得像明星一般的人物,而且都是年纪轻轻便成熟稳重,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找来的。等到许幽的秘书通知他们,两人便一齐来到董事长办公室。许幽过来坐到沙发上,跟他打了两句哈哈。待王晓舟把茶放到李朝东面前,然后在一边坐下,许幽才微笑着说:“李总今天来,是谈第三期开发的事情吧?”李朝东略带尴尬,搓了搓手,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许总,是这样,前一阵我才发现,我们剩下的地还没有变性,现在仍然是工业用地,不是住宅用地,就开发不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跑规划局,想把土地变性,可是,这事挺难的,要上局长办公会,还要报到分管建设的副市长那里,得等他们都同意了,才可能变性。你也知道,这得层层通关系,耗钱,耗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弄得好的。所以……我想,我们的协议是不是可以解除?我愿意付违约金。”许幽轻松地一笑:“原来是这件事,李总怎么不早说?弄得大家险些伤了和气。这样吧,你把有关的资料给我,我来办。规划局的几个局长和狄副市长我都认识,我找他们去办,时间上应该能快一些,个把月就能办下来。”李朝东更加尴尬:“这个……还是不麻烦了,我自己来吧。”许幽的笑容有些淡了,却仍平和地说:“李总,过去两年我们合作愉快,应该给你的钱我可一分没有少给,一天没有拖延,是非常守信用的,不知李总到底有什么顾虑,请你尽管说出来。”“是是,许总的信用大家都知道,不然我当初也不会找许总合作了。”李朝东搓着手,期期艾艾地说。“许总,你是房地产的行家,自然也看到了,这两年房地产市场大旺,地价飚升。我们签的约是按两年前的地价来计算我的利润分配比例的,这……是不是让我太吃亏了?”许幽的笑容彻底消失,淡淡地道:“李总,如果当初我不肯与你合作,你那块地已经被政府无偿收回了,那你可就血本无归。我愿意接受你的条件,与你合作,是信任你。这也是我第一次与人合作,我不希望我信错了人。”李朝东没想到一向有着慈善家名声的许幽会态度强硬,有些意外。可想到独自开发能够得到的上亿的回报,实在是舍不得放弃,便只能硬挺,讪笑道:“许总,我那块地价值连城,当时你也是看到了前景才同意与我合作的。你们不用买地,前期投资省了很多。这两年虽然投进了五个亿,却已经收回八、九个亿了吧。你们沧澜也没吃亏,当然我们东信也受益良多。我觉得,这天下大势尚且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们两大集团已经没有必要再绑在一起,还是各自发展比较好。”“好。”许幽点头。“李总说的也有道理。那这样吧,我就让一步,你剩下的地,我全都买了,由我们沧澜来开发。李总手上资金充足,尽可以去大展宏图。”李朝东面不改色,对他的咄咄逼人恍若未觉,笑道:“那又何必这么麻烦呢?我知道你们公司这两年屯积了不少土地,许总财雄势大,做什么项目都必定成功,就不要跟我们这样的小公司为难了吧?”王晓舟坐在旁边,冷眼看着李朝东,心里全是鄙夷不屑。他以前在黑道上混,又被白啸云逼害,一直生活在黑暗里,心里总觉得白道上的人一定是光明的,积极的,人人都像许幽这样,重情义,讲信誉,结果,真正进来的才发现,白道上的很多人比黑道上的更没义气,更不守信用,在利益之前,什么下作的事都做得出来,让人不齿。相比之下,许幽的为人就更显得难能可贵,在黑道如此,在白道更是难得。许幽一点也不恼,温和地说:“既然这样,那就只有按我们当初的协议办了。李总大概事忙,可能没有仔细看我们当初签下的那份备忘录吧。那是协议的补充条款,与我们的合作协议具同等法律效力。上面明确规定,如果有一方违约,就要赔偿另一方在以后的开发阶段可能获得的所有收益。李总不妨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如果李总愿意赔偿我们的应得收益,那我没二话,立刻与李总解除合同。”说到这里,许幽的眼里出现一丝揶揄。当初,李朝东怕许幽做到中途反悔,他的土地放在那里动不了,许幽随时可以停止投资,那他就被干搁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了,所以,谈判的时候,他执意要在补充协议中加上这一条。许幽没意见,田野也不反对,也按他的意思加上了。许幽这么一提,李朝东顿时想了起来。他的脸皮已经够厚的了,这时也觉得有些发热。半晌,他才诚恳地说:“许总,这事我们是不是再商量商量?违约金就按我们主合同上约定的,我愿意付你五百万,以表歉意。”许幽的态度也很诚恳:“李总,我们的规划是按整个地块的建设来做的。我们对第一期和第二期那些购房的业主承诺的一些配套设施要在第三期里完成。如果我不做了,岂不是对他们不讲信用不守承诺,这是我们沧澜集团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因此,我坚持执行我们的协议,不是故意与你为难,而主要是对那些业主守信。首先,你不应该让我抛弃我一向为人处事的原则,其次,如果你定要逼我做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就得按协议约定付出相应的代价。我许幽的信用不止值区区五百万吧。如果你拿六千万出来,坚持要我放弃,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按协议与你解除合同。根据我们的规划,第三期做下来,我们大概可以有两个亿的收益,我占七成,是一亿四千万。现在,你要我放弃,那么补偿我六千万,应该是最低的要求了。”李朝东哪里舍得给出这么多来,顿时满脸难色。许幽早就考虑过,而且很有把握地断定他的最高心理价位不会超过六百万。现在提出六千万,在情在理上都站得住脚,倒要看他怎么毁约。王晓舟一声不吭,很守本份,眼里却有了一丝笑容。他喜欢跟在许幽身旁,看他如何跟那些牛鬼蛇神斗智斗勇,实在比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好看多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实在比拿刀拿枪逼人家让步要高极多了。李朝东的额上有了一层细汗,他思索了一会儿,恢复了平静,笑道:“这样吧,我回去再和公司里的股东们商量一下。你知道,这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董事共有七个,得开会研究,投票表决,也不是我说了就算的。”“我明白。”许幽礼貌地笑着点头。“好,那我就等李总的回音。三天应该够了吧?”“这个……”李朝东想了一下,才道。“一个星期吧。”许幽爽快地道:“好,就一个星期。”李朝东如释重负,连忙与许幽热情地握手道别,王晓舟便起身把他送了出去。许幽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他和李朝东签的备忘录,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想当初,他觉得无可无不可,只是为了给李朝东面子才坐到会议室去,实际的谈判却是田野和李朝东逐条逐款地讨价还价,最后才签下来的。当时他对此是无所谓的,没想到两年后,这个备忘录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保障了他的利益。他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的阳光,眼里出现了一缕淡淡的思念。那个由始至终都在维护自己的人,不知现在身在哪里?过得还好吗?第68章傍晚,许幽照例去巡一下夜店。现在,他的身边只带着王晓舟,一般都是王晓舟开车,好让他休息一下。他们先去了沁园春总店,顺便在那里把晚饭吃了。王晓舟想起以前,不由得感慨万端,忍不住笑道:“幽哥,过去我混进来,一心想钻到你身边去,却总是束手无策,你防备得太严密了。没想到,我会有今天,能够在你身边当你的助理,跟你学这么多东西。”“会不会觉得这些事情很枯燥?”许幽笑着问他。“有些人好动,不喜欢整天坐办公室,觉得做这些事很闷。”“不,我不会。”王晓舟兴致勃勃。“我觉得很有趣。幽哥,我家穷,我当年考上了大学,最后拿不出学费来,只好放弃了。现在,我能跟在你身边学这么多东西,我很开心。”“哦?”许幽爱惜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问道。“那你还想不想重新进大学读书?”“不想。”王晓舟豁达地笑了。“幽哥,我觉得跟着你学,比进大学有意义得多。”“那也好。”许幽耸了耸肩。“你有没有那张文凭,对我来说都一样,没什么区别。”“我也这么认为。”王晓舟很高兴,顺手拿过他面前的空碗,替他盛了一碗汤。“谢谢。”许幽笑着对他点头。刚吃完饭,许幽便接到白啸风的电话,哈哈笑道:“小幽,今天你要到天上天的吧?”“对。”许幽的声音很柔和。“怎么?有事?”“不不,没事,我和陈三今天去那儿唱歌,想问问你来不来。”白啸风的声音特别爽朗,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许幽被他的笑感染,也愉快地笑起来:“我一会儿就来。”王晓舟询问地看向他,许幽对他笑道:“风哥和三哥晚上会到天上天玩,你也跟我一起去吧,一起玩玩。”王晓舟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了,脸上微泛红晕,赶紧去开车。弱水三千茶坊现在不做机房了,因此可以不用去看。许幽专门聘了一个总经理管理旗下的三家连锁茶坊,每个月只听听汇报,看看财务报表,基本上不用操心。对他来说,茶坊的利润是微不足道的,不过可以用来做为和客户谈生意的地方,环境比较好,保密性也强一些。离开了沁园春,许幽便要王晓舟直接去天上天。白啸风和陈三这次没有在三楼的贵宾厅,而是在二楼,要了一个中型包房。除了他们两个人外,只有东子、小飞和文子等几个最心腹的兄弟在,却很热闹。许幽和王晓舟检查完工作,走进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唱上了。东子正在声嘶力竭地唱《精忠报国》,同时手舞足蹈地比划。其他几个兄弟全跟着起哄,吵成一片。一见到他们来,几个人便停下来,笑着打招呼:“幽哥,晓舟。”王晓舟很礼貌地一一点头致意:“飞哥、东哥、文哥……”白啸风和陈三坐在一起,正在喝红酒,都笑得很愉快。许幽很自然地坐到白啸风身旁,王晓舟便有些腼腆地坐到他旁边。许幽侧头看了他一眼,戏谑地道:“你坐错了吧?快点坐过去,别让我当电灯泡。”王晓舟的脸红了,幸好在黯淡的灯光下不大看向出来。他不好意思地看了陈三一眼。陈三始终笑吟吟的,从容不迫,稳如泰山。白啸风顿时看出苗头,伸手戳了戳陈三,笑道:“老实交代,什么情况?”陈三大大方方地伸手招了招:“晓舟,过来。”王晓舟再也没办法坐着装没事人,只好起身坐了过去。陈三替他倒了杯酒,这才闲闲地说:“我觉得晓舟不错,他也觉得我还行,可以凑合。”王晓舟听得忍不住笑起来。白啸风不禁摇头:“真没想到,让你帮个忙,结果还成就一桩美事。我这也算是月老了吧?你们是不是该感谢我和小幽啊?也不要多了,马马虎虎给个一千来万就可以了。”“别做梦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落进我陈三口袋里的钱,谁还有本事掏出来?”陈三哈哈大笑,随即举起酒杯。“来来来,就这一杯谢媒酒,你喝不喝?”白啸风摇头叹气:“小气鬼。”许幽显然对这件事很感欣慰,先端起杯来,笑着说:“恭喜你们。”白啸风也就跟着举杯:“好好好,看小幽的面上子,就便宜你了。来,我也恭喜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四个人一起喝干杯中的酒,都很快乐。东子他们便继续唱歌笑闹。他们有好几个以前都当过兵,便点了不少军歌,一齐高唱,倒也颇为雄壮。许幽跟白啸风和陈三他们猜骰子玩,输了就喝酒,王晓舟也参加进来,却总是有点怯生生的,不敢放肆。白啸风看出来了,便玩笑地指着他,对陈三说:“当初,他跟小幽一起弄鬼,用沙发垫子挡着枪口,对准小幽的胸口开了一枪,看着吓人,其实没事。小幽也是,跟卢医生串通好了吓我,简直是岂有此理。唉,小幽当时疑神疑鬼,这么做是想把我逼出来,谁知……倒让我看到了真相,让我明白,一旦我有个什么好歹,会是什么情形,这让我不得不防啊。不过,如果那时候不是晓舟赶来救我,今天的情形会怎么样,真是不堪设想。所以,这杯酒,我要敬晓舟,谢你救命之恩。”“不不不。”王晓舟双手捧杯,恭敬地说。“这主意是幽哥出的,我只是执行。再说,风哥救了我妹妹,又……让我得回自由身,还给了我们不少钱,让我妹妹能安身立命,让我能到三哥身边……这些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白啸风微笑着摇头:“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晓舟,你就不要再说这些客套话了。”陈三搂住王晓舟的肩,洒脱地笑道:“是啊,晓舟,你救过风哥,风哥又投桃报李,救了你和你妹妹。你们之间的恩情这就两抵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不过,小幽对你的好你可得记住了,以后多跟小幽学习,还得好好照顾他。”白啸风也连连点头:“是啊,老三这话说得对。晓舟,有你跟在小幽身边,我也就放心了。”“我一定会的。”王晓舟郑重地保证。许幽笑道:“你们这是搞什么啊?明明是来玩的,倒像是托孤,一唱一和的,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晓舟,别理他们,我们来喝酒。“白啸风和陈三都哈哈大笑:“对对对,喝酒,喝酒。”这一夜,人人都很高兴,玩得淋漓尽致,直到午夜才尽欢而散。王晓舟上了陈三的车,白啸风上了许幽的车,各自回家。许幽喝的酒不多,很清醒,开车往白屋驶去。白啸风醉意深沉,沉默半天,忽然嘿嘿地笑起来:“真没想到,老三居然也喜欢男人。一直没听说他有过情人,我还以为他在那方面有毛病,碍于面子,都没敢问他。谁知,原来是缘份没到。”“是啊。”许幽也笑。“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不过,晓舟这孩子确实不错,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对妹妹那么照顾,为了她居然可以忍受那么多痛苦,可见人品也很好,和三哥在一起,倒也般配。”“嗯。”白啸风连连点头,眼神朦胧地笑道。“小幽,晓舟的身手不错,人也靠得住,你对他又有大恩,他对你一定是尽责尽力的,有他保护你,我很放心。”“生意场上,哪里动不动就会动手?”许幽不以为然。“一般来说,都是在谈判桌上达成协议,实在不行,大家就打官司,聘请律师来动口,哪需要自己赤膊上阵?”白啸风哈哈大笑:“对,小幽,你说得对。你只管按你的来,不用听我的。”“你喝醉了吧?”许幽将车驶进院里,停在楼前,转身看着他,眼中满是笑意。“说吧,以后你打算做什么?”白啸风扑过来,将他抱得紧紧的,喃喃地道:“我和陈三商量过了,以后就自己做庄,拿不准的场次丢出去,看得准的就自己吃了。以前我们也这么干过,只是生意做大了,精力就顾不过来,大部分都扔出去了,结果弄得树大招风,利润却并不如外面想象的那样好,说起来是很可惜的。陈三在外面想了一年,我在里面想了两年,痛定思痛,决定改变生意模式。现在,我们自己做庄,规模缩小了许多,但利润却不少。我们觉得,你以前的建议确实不错,我们不必好大喜功,还是闷声大发财比较舒服。”许幽看他醉态可掬,不由好笑,他整个人合身扑过来,又重得厉害,许幽被他抵在车门上,一时动弹不得,只得哄道:“好好好,你说得都对,我支持你。来,起来,我们进屋吧。”白啸风趴在他身上,竟已呼呼大睡。许幽看了他半晌,见他不是假装,是真的睡着了,不禁啼笑皆非,只好奋力将他推开一点,侧过身打开车窗,伸手出去招了招。立刻,黑暗中奔过来几个精悍的护卫,低声道:“幽哥,什么事?”许幽微笑:“帮我把风哥弄出去,抬到楼上卧室。”“好。”那几个人从来没看到过帮主的这副模样,都强忍着笑,跑过去打开车门,七手八脚地把白啸风弄出去,小心翼翼地背进了门。许幽下车,惬意地扩了扩胸,再深深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这才悠闲地走进楼里。夜很静,秋虫声此伏彼起,清脆悦耳,仿佛在齐声高唱欢乐颂,让人感到十分安宁。第69章这一周,许幽忙得不可开交。沧澜集团的两个楼盘销售告罄,又有一个项目盛大开盘,一个项目开始动工,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据说有统计数据表明,沧澜集团在房地产企业中纳税额为全省第一,在全国都排在前十名。于是,有不少媒体要求采访他,却都让王晓舟客气地推掉了。这已不仅仅是低不低调的问题了,而是许幽实在没时间,就这样已经累得够呛,哪里还有时间接受采访。现在,许幽除了公司的日常事务外,每天都要到市政府去,与政府的东河治理领导小组商议相关方案和一系列问题。为给谈判搜集基础数据,沧澜集团有一组人每天都在外面跑,不过,为了掌握重要的第一手资料,许幽也时常抽空往东河去,沿着河岸一段一段地察看。这里的一部分地方是建国初期建立的居民区,低矮的瓦房陈旧破败,人们的生活污水直接排放进河里。还有的地方是工厂,有围墙围着,排污口直通河中。围墙外面的小路有大树掩映,却没有路灯,更是犯罪者的天堂,一到黑夜,普通人都不敢从这里过。有些地段则是荒地,长草密布,污物满地,令人望之欲呕。最让人难以想象的是,有两家自来水厂的取水口也在这条河上,令人对水质不免担忧。许幽和王晓舟这天下午从公司出来,没有带开发部的人,信马由缰地往东河走去。许幽今天想看的是河岸边的一个居民区以及旁边的菜市场,估计一下要迁走的铺位。他们两人今天都穿着T恤、牛仔裤,走在路上,看上去除了外貌俊朗外,并不引人注目他们看现场时都开越野车,王晓舟将车停在桥头,与许幽一起沿着河边小路往前走去。天色阴沉,空气潮湿,气温却很适宜。许幽安步当车,慢慢往前走着。河水有点急,翻着浊浪,河面上飘着不少可疑的泡沫,散发着有点刺鼻的气味。许幽皱了皱眉,对王晓舟说:“这条河确实应该治理了。”王晓舟点了点头。前面一段路都是在高高的围墙外,两人走在狭窄曲折的路上。树荫遮住了天光,使这里比大路上阴暗多了。他们刚走了不到三百米,忽然从前后跑来不少人。王晓舟顿时警惕起来,拉住许幽,驻足观望。只见他们的前方和后方都有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快步冲来,手里拿着长棍等武器,显然不是良善之辈。看那架势,分明是冲他们来的。王晓舟现在是文职,自然不能携带刀枪等武器。他迅速衡量了一下形势,拉着许幽便返身飞奔。许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迎向一方,可以避免被人前后夹击,一旦突破对方的堵截,就可以冲到桥头,上车开走。他挣脱开王晓舟的手,沉着地说:“我也练过,自保不问题。你别顾着我,先冲出去再说。”王晓舟便不再拉他,却冲在前面。从桥头冲过来的大约有七、八个人,最前面一个见王晓舟眉清目秀,文质彬彬,并没将他放在眼里,抡起粗大的木棍便挥了过来。王晓舟飞身扑前,双手牢牢抓住他抡过来的木棍,同时抬腿狠踢,正中那人的腹部。那人闷哼一声,松手放开棍子,向后跌了出去。后面的人被他的身子一阻,速度慢了一下。王晓舟立刻将沉重的杂木棒扔给许幽,急切地说:“幽哥,你先冲出去,我挡住他们。”许幽准确地接住棍子,顺手就挥了出去,正砸在冲过来的一个人身上。那人没想到这个温文儒雅的亿万富豪居然出手又快又狠,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向后倒去。许幽再添上一棍,将他打翻在地,这才微微一笑,对王晓舟说:“我们一起走。”王晓舟一直觉得许幽有些面慈心软,这时见他下手毫不留情,顿时放下了心。他一边拳打脚踢,一边豪气地笑道:“好,一起走。”那些人不大像训练有素的帮派成员,倒像是外围的江湖混混,虽然打起架来很拼命,却没什么章法。王晓舟以前是个极其出色的杀手,身手比那些小混混要高段多了,三拳两脚便撂倒一个,随即劈手夺过那人手中的棍子,如风般挥动,指东打西,潇洒自如。许幽也不含糊。对方分出两个人围攻他,其他人都去对付王晓舟。许幽身高腿长,动作敏捷,在对方挥动棍子的呼呼风声中趋避自如,手上的棍子挥出去,又狠又准,打得对方节节败退。就在这边的几个袭击者人仰马翻的时候,另一边的人已经跑近。他们大声呼喝着,手中的长棍都举了起来。许幽和王晓舟将棍子横扫出去,逼退了周围的人,便脱身出去,拔腿狂奔。王晓舟扔下木棍,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按动电脑控制键,将车门锁预先打开,赶到那里便拉开车门,跳了上去。许幽回身将手中的棍子狠狠抡出去,逼得对方退了一步。王晓舟将车已经驶到他身旁,他立刻转身上车。王晓舟猛踩油门,车子从那些冲过来的人面前飞驰而过。只听嘭嘭几声巨响,那些人的棍子砸在他们的车身上。王晓舟心头火起,对许幽说:“系好安全带。”许幽立刻拉上安全带。王晓舟看看前后没有车子,忽然猛打方向盘,在马路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特技式掉头,随即朝着那些人猛冲过去。他们的越野车如坦克一般,以雷霆万钧之势压过去,让那些人无不大惊失色。谁也不敢螳臂当车,纷纷掉头便跑。王晓舟咬着牙,开车直冲进狭窄的河边小路,紧追不舍,将这群人逼得有的上树,有的跳河,狼狈不堪。许幽笑了起来。经过刚才的激烈运动,他的呼吸很急促,这时才慢慢地缓和下来。王晓舟冲散了那群人,丝毫没有减速,扬长而去。这里没法调头,他只能一直往前开,到达另一座桥后,这才转弯上桥,驶进宽敞的大路。威胁已经解除,王晓舟才问道:“幽哥,你看要不要查查那些人的底细?不知是什么人叫来的?有什么目的?”许幽沉默片刻,冷静地说:“这些人不像有组织的样子,倒像一群乌合之众。我估计,不会跟风哥或三哥有关,很可能就是直接冲着我来的。我想,我一向在商界没跟谁有过节,最近也只有一件事跟人有纠纷,那就是东信地产。”王晓舟恍然大悟:“那他们是李朝东叫来的。”“有可能。”许幽想了想。“还是找人查查吧,确认一下。”王晓舟立刻点头:“好。”随即拿出手机,与小飞联络。小飞一听许幽遇袭,顿时大怒,听王晓舟把事情说了以后,又问了几句,便道:“你跟幽哥说,不出两天,我一定查出这些人是谁。妈的,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就敢袭击幽哥,我看他们是不要命了。”王晓舟笑着答应一声,便放下电话,对许幽说:“飞哥保证两天之内就查出来。”许幽点了点头,神情平静。对于业内的一些惯用手法,他是早就清楚的。有不少房地产企业与黑道的关系都比较密切,在拆迁、保安等方面都往往会找有黑道背景的公司来做。如果有经济纠纷,也常常动用黑道的人来威胁或袭击对方,让对方知难而退。他没想到,李朝东也会跟他来这一套。看今天来的这些人,可以推断出,李朝东其实对黑道知之甚少,才会不明所以,竟然敢随便买些小混混来袭击他,真是胆大包天。不过,世事往往如此,好像有不少黑道老大也栽在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混手上,令人闻之扼腕。如果今天不是有王晓舟在身边,他自己也身手不错,只怕就真要被打得半死。如果对方下手没有轻重,他甚至会死得不明不白。一想到此,他就感觉很愤怒。黑道有规矩,商界也同样有规则,如果这件事是李朝东找人干的,那就是不讲规矩了。当然,超过一个亿的收益,确实是值得铤而走险的,尤其是对于李朝东这样的人。他在心里冷笑,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不过,他仍然会用商业的方法来回敬对方,而不会用黑道的方式。总得教教对方,什么叫行家?什么是业余?想着,他突然说:“晓舟,你告诉小飞,只帮我查出幕后指使人就行,不用他们动手,我自己会对付。”“好。”王晓舟立刻又拿出手机,拨了出去。许幽舒服地靠在座椅上,开始回想东信地产的资料,琢磨李朝东的性情和为人处事的风格,盘算回敬的手段。想到精彩之处,他不由得会心微笑。他在商界一向与人为善,凡事替人留有余地,但这并不等于他会任人欺到头上来,尤其还是在对方理亏违约的情形下。以他的实力,要封杀东朝东,其实并不需要多大力气。李朝东大概是看他以前太好说话,以为他是一个软弱之辈,略用武力恐吓,便会退避三舍,将巨大利益拱手相让。这实在是太小看他了。商界的竞争其实同样残酷,与黑道不同的是,那是杀人不见血的。许幽看着窗外的景色,静静地想着。很多有点身家,不大不小的老板其实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心里无限膨胀,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只有站在巅峰之上的企业家才会知道,商海要淹死一个人,那真是连泡都不会冒一个。当天晚上,小飞便给许幽打来电话:“幽哥,那些王八蛋已经被我找着了。他们不属于什么帮派,只是不知深浅的一帮小混蛋。他们说是东信地产的李朝东找他们来做的,目的是吓吓你,让你在生意的什么事情上让步。我已经问过晓舟了,他说当时这帮人打得挺狠的,可不仅仅只是吓一吓这么简单,简直是想要你们的命。这事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你不单是公司的老板,还是我们的幽哥,如果我们让这些小混混欺上头来却置之不理,那别的帮派还以为我们风云帮真的已经垮了,谁都可以骑到我们头上来胡作非为。幽哥,这帮小混蛋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们来处理。我听你的话,不动李朝东,留给你自己收拾,你看行吗?”“好。”许幽笑道。“那你就看着办吧,我没意见。”小飞很高兴:“行,幽哥,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没人再敢随便动你。”“谢谢你。”许幽温和地笑着,挂上了电话。他喜欢这些人,在现在这种人情似纸张张薄的时代里还保持着古老的热血肝胆,令人感慨不已。他心里常常会想起那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今天白啸风在湖边钓了一下午鱼,仍然意犹未尽,直到夜幕降临了才收杆,笑吟吟地走回屋子,便看到许幽靠坐在窗边的躺椅上,拿着一本书在看,十分悠闲自在。他更加高兴,匆匆洗了手,便坐到许幽身旁,兴致勃勃地说:“今天钓了不少鱼,这湖里的鱼大得很,而且是野生的,吃起来也香。一会儿我亲自下厨,给你烧个松鼠鱼,再来个麻辣鱼片,包你喜欢。”许幽看着他喜滋滋的模样,愉快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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