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爬起来,投奔到几天前被自己搬来的笔记本的怀抱中。 一个小时后,书房门被推开。 “还没做完?”许倾玦站在门口问。 “快好了。”沈清盯着屏幕做细小的修改。 许倾玦扶着墙走过去,可还没走出几步,脚下便被某样东西突然绊住。由于书房里的位置一向宽敞,而许倾玦确定自己所走的这条通道绝不可能会有阻碍,因此脚步不免比平常快了一些。如今被突如其来的物体阻挡,来不及收回步子,重心一时不稳,很自然地摔倒在地上。 听见身后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沈清迅速回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粗心,将之前用到的一些资料和书籍堆在地上,绊住了许倾玦。 快步走过去,蹲在跌倒在地的男人身边,她满是歉意:“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什么东西?”许倾玦伸手在旁边的地上摸索。 “一摞书。” 动作迅速地将它们扔远一些,沈清拉着他的手臂,想扶他站起来。 许倾玦却兀自坐着不动。 沈清不明所以,不免担心:“怎么了?”同时低下头去察看伤到哪里。 许倾玦握住她的肩头:“我没那么脆弱。” 沈清抬起头,看见他的唇角似笑非笑的向上微微抬起。 也对!地上全是长毛地毯,哪有这么容易受伤?她暗笑自己瞎紧张。 “我保证,下次再不乱堆东西!” “嗯。”许倾玦揽着她的肩,微闭着眼应道。 白色的灯光下,沈清侧过头,恰好看见他长而微翘的睫毛正上下轻轻颤动。 两人靠着墙在地上坐了一会后,沈清终于抵不住困倦,催道:“快起来,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好。”答应虽答应着,但放在她肩头那只手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快点。我回家还得洗澡,吹头发,熨衣服,还得把这些杂物一一搬回去。”沈清望了望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书房。 “没关系,就放在这好了。”许倾玦终于睁开眼睛站起来。 “不行!”沈清开始蹲在地上收拾,她可不想这种事再发生。 “搬来搬去,你不嫌费事?” “那也没办法。” 许倾玦低头想了想,也不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任她整理完毕即将开打门回家的时候,才又突然开口:“把这些东西留在这里。”稍稍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愿意,你也留下。” “嗯?!”沈清搬着书和电脑,不解地望着门边的男子。 许倾玦轻咳了一声,微微侧过头,“每天来回跑太麻烦,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沈清站在原地张大了嘴巴。她没听错吧!许倾玦竟主动要求她搬来住?! 感觉手臂也有些酸了,她索性转回屋里,放下东西靠在沙发边,笑嘻嘻地说:“都住对门,才几米的距离,我没觉得太麻烦啊。” 闻言,许倾玦更加不自在地扭过头,“随你决定,真不愿意,那就算了。” 虽然心里情愿,但最近每当看见对方清清冷冷的模样,沈清便总忍不住要闹他一番。然而现在,她看看许倾玦的神色,情知也不能再玩下去,但又难免有些不甘心,于是抬手转过他的脸,故作不满地说:“没诚意!” 许倾玦微微蹙眉,“怎样才算有诚意?” 沈清偏着头想了想,伸出食指点在那张淡色薄唇边,笑道:“我可不是随便的女人哦!同居也算是大事,你却连个吻都没给过,就直接提出来。你说,是不是诚意不够?” 许倾玦一把抓住那只温暖的手,微一挑眉,已从她的话中听出很明显的笑意,随即明白过来。 唇角勾出绝对清晰的弧度,在准确找到了她嘴唇的位置后,他慢慢俯下身去…… 一段绵长的时间过后,许倾玦微微抬起头,拇指还在那张柔软的唇上留连。 “现在算有诚意了吗?”他微笑。 那一吻过后,沈清正式入住许倾玦家,并且又有两个新发现。 第一,冷漠淡然的男人也可以有温暖柔软的唇。 第二,他笑起来的样子确实好看得要命。 在许倾玦的床上醒过来的第一个早晨,沈清稍稍有点不适应,但当她转过头看见旁边男人闭目安睡的英俊脸庞时,又立刻忍不住趴在枕边笑了很久。 平静而安心,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觉。 当天,她主动给了许倾玦一个早安吻。 第三天,她手脚并用地粘住他,贴在他的颈边装睡,使得生活习惯一向规律的男人比平常晚起了一刻钟。 一周后,她开始裹着被单闯进浴室,硬挤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刷牙,并且看着镜中的一男一女幸福地微笑。 习惯就这么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养成,以致于许倾玦也能明确意识到,这个时而安静时而霸道时而又喜欢耍点小把戏的女人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份。也正因为如此,在不经意间,他的态度、神情和语气,都有了一些变化。 林媚来过一次,事后大呼惊奇:“沈清你真伟大,竟能融化冰山。” “趁机会再加把劲,尽快将他拉进围城!”她热心提议。 沈清心里也挺得意,但毕竟现在说结婚还太遥远。 可她没想到仅仅几天后,便在超市里遇上曾有机会和许倾玦走进围城的女人。 沈清和喻瑾琼在坐在酒吧里,各点了一份调酒,然后聊了起来。 “上次在许家,没来得及打招呼,有些可惜。”喻瑾琼笑着说。 沈清点头,“可是那天我就已经猜出你的身份。” 喻瑾琼低眉微微一笑,“倾玦去了之后,我也大致能猜出你的身份。” “我?”沈清有些吃惊,毕竟许倾玦说喜欢她时他们已经离开了许家。 “倾玦很少像那天一样,明显地表现出他在乎某个人。” 沈清看见那张精致的脸上现出的一丝苦涩,很自然地说:“和你在一起时,他应该也会吧。”可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果然,喻瑾琼惊讶地抬起头,“你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 沈清只好承认:“嗯。” “他告诉你的?” “……不是。我看报知道的。”这样的获知途径,让沈清有些尴尬。 喻瑾琼听了点点头,过了好半天,才又说:“我和他现在只是朋友。” “我知道。”沈清连忙应着。事实上,她也并没有对两人目前的关系产生过猜疑。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闲聊了一阵,话题围绕着工作、兴趣、生活一一进行,偶尔提及许倾玦,也会很快被其中一方有意无意略过。 临分别时,喻瑾琼说:“沈小姐,我是倾玦以前的女朋友,现在又嫁给他大哥,希望这样的身份和你聊天不会让你感到太别扭。” “当然不会。”沈清连连摇头。同时在心里暗想,她是她前男友的现女友,又曾经暗恋过她现任老公,她们之间的关系还真可说是千丝万缕。 回到家,她也没把这事告诉许倾玦,只是一如既往地过日子。但是经过下午的聊天,一向神准的直觉告诉她,喻瑾琼对许倾玦仍有一份情意在。 一个月后,林媚在出差之前本着医生和好友的双重身份,提醒沈清:“最好让许倾玦有固定体检的习惯。” 比谁都了解他的身体,沈清虽然赞同,但也非常头痛:“可是他好像不喜欢去医院。” 林媚当然记得当日许倾玦在病床上固执拔下针头的情景,但今日不同往日,“你坚持,相信他不会反对。” 沈清抚额:“我会尽量试试。” 挂了电话,她走回卧室,许倾玦已经洗了澡准备睡觉。 爬上床,她趴在他的肩头,说:“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许倾玦摸到柔软光滑的发丝,挑起一缕轻轻缠在指间。 “明天陪我去医院检查身体,好不好?” 许倾玦皱眉,“你病了?” “没有。常规体检而已。” “……明天什么时候去?” “上午吧,我请个假就行。” “好。” “我一个人太孤单,你也顺道一起作检查,怎么样?” 许倾玦想了想,转过头,“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沈清吐舌,这个男人并不如想像中好骗。 “我也是为你着想嘛!”她拖长了时间,拽拽他的衣领,“好不好?” 许倾玦闭上眼睛,“明天再说。” “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啪地关上灯,沈清蒙上被子,不给许倾玦再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睡起来。 许倾玦最终还是默许了沈清将自己拖到医院,对身体进行轮番检查。以前有的毛病现在一样也不会少,他同意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让身边的女人安心。 然而沈清拿到检查结果后还是比较满意的。她从没奢望在一夕之间能改变什么,如今许倾玦的情况一切都算稳定,剩下的全部都是需要长期调养的。然而这样就已经够了,反正她会一直陪在身边,相信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两人乘电梯下楼。沈清原本心情不错,但突然想到杂志社周年纪念将至,工作量猛然增加了一倍,不免朝许倾玦小小抱怨。 “恐怕我以后天不黑不能回家了。” 话才落音,电梯在某个楼层停下来,门开的时候,沈清看见等在外面的人。 “真巧!”她稍稍一愣,随即朝来人点点头,同时拉了拉许倾玦的手肘,补了一句:“喻小姐。” 许倾玦很自然地偏过头来。 走进电梯的喻瑾琼和这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拎着包退到角落站着。 电梯关门之前,沈清眼尖地瞟到对面一间办公室外的门牌,她微微讶异地看向喻瑾琼。而后者,只是低头笑了笑。 下到一楼后,喻瑾琼终于看了看许倾玦,然后问沈清:“身体不舒服么?” “没有。”知道她担心什么,沈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只是普通检查。” “那就好。”喻瑾琼紧了紧风衣领,道了声“再见”,然后便独自向车库走去。 沈清和许倾玦并排坐进车里,说:“她好像是去妇产科。” 许倾玦侧过脸,“嗯?” “也许是怀孕了。”沈清想到一个月前见到她时的样子,似乎现在比那时是胖了一点。 许倾玦没说话。过了一会,才问:“你们认识?” 沈清一愣,想到既然当时没说,那么现在也不好再把一个月前的事告诉他,于是说:“上次在许家见过一面。” 许倾玦“哦”了一声。 沈清侧过头去,见他似乎并没有要说出他们之前关系的意思,心里稍稍有点被人隐瞒事实的不痛快。但很快,随着十来分钟的车程,她又将那点小别扭抛到了脑后。毕竟,他和喻瑾琼现在并没再发生什么。 为了准备杂志的周年特刊,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沈清所说,一下子天昏地暗地忙起来,就连周末时间也不得空闲。上午,她前脚刚出门,喻瑾琼后脚便到了。 稍微寒暄了两句,喻瑾琼终于低声说:“我怀孕了。” 由于前两天听过沈清的猜测,因此许倾玦并不十分吃惊。他微微挑眉,说:“恭喜。” “谢谢。” 自从检查结果出来后,喻瑾琼突然发现,之前残留的那些关于许倾玦的幻想也不得不到此为止了。如今已为人妻为人母的她,似乎陡然间多了一层负担和责任,以致于不得不提醒自己应该立刻清醒过来,对于过往的感情不宜再作留恋。 “下个月,君文去北欧开拓市场,我也会跟着一起过去。也许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许倾玦点点头,“国外环境更适合休养,对婴儿也有好处。” 喻瑾琼微微笑了笑,“所以今天特意来和你道别。” “多保重。”许倾玦神情柔和。 “倾玦,你怪我吗?”她突然转了话题,“其实我一直很后悔,当初不该那样做。” 许倾玦侧过头,脸色平静,“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她深呼吸,“都怪我太胆小,没勇气面对突然而来的困难,更不敢违背长辈的决定。” “他们为你作的决定并没有错。” “……我和君文相敬如宾,还算过得去。”她低低一笑,其中有很多苦处只能往心里藏。 “不过,”她突然又说:“很高兴你身边有沈小姐,上次和她喝酒聊天,看得出你们过得很好。” “喝酒?”许倾玦闻言,眉间现出淡淡的疑惑。 “上个月碰巧遇上,一起喝了一杯。她也知道我们之前的关系,但好像并不太在意,感觉是真的善良又体贴。” “是么。”墨黑的眼眸隐于长长的睫毛下,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变化。 “倾玦。”喻瑾琼突然站起来,走到他身前,“我要回去了。……但在走之前,能不能给我个拥抱?” 见面前的男人一时没回答,她又说:“就当是提前送别吧。” 许倾玦沉默地点点头。 一股早已在记忆中淡去的香味袭来,他站在原地,任由喻瑾琼拥住他的腰。 这一抱之后,就要断绝所有念头了。喻瑾琼将脸靠在那个一直住在她心底的男人肩上,暗暗对自己说。 感受到过去熟悉的体温和呼吸间属于许倾玦的气息,喻瑾琼不自禁地将头埋得更深,久久不愿松手,直到头顶传来淡淡的嗓音:“瑾琼。” 她摇摇头,“对不起,再一下就好。” “不要这样。”许倾玦扶住她的肩,将她轻轻推离,同时侧过脸去。 喻瑾琼睁开眼睛,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对不起。”她再次说。 “自己保重。”许倾玦松开手。 “嗯,再见。” “再见。” 喻瑾琼走后,许倾玦坐回沙发里,想到她之前无意间提到的事,神情难测。 当沈清终于结束忙碌的一天回到家时,已是华灯初上。许倾玦从卧室里走出来,她回过头打招呼,却在瞥见他白色衣领边的一抹淡红色痕迹后微微一愣。 “我回来了。”她光着脚走过去,扶着他的胳膊,同时仔细看去。 ——是口红的印子。虽然很淡,但她仍能肯定那是口红印在上面留下的。 她原地站定,抬头问:“今天有人来过?” “是喻瑾琼。”许倾玦淡淡地说。 “她?”沈清不禁又朝那抹红印看了一眼,心想,的确除了她,估计也没人能有这个资格和可能了。 “嗯。”许倾玦将脸转向她,“你怎么知道有人来过?” 沈清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趴在他的胸口吸了口气,闷声说:“因为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许倾玦一怔,既而摸摸她的头发,轻抬唇角,“胡说。” 沈清并不辩驳。只是趴了一会才抬起头,笑道:“随便说说的。看玄关的拖鞋摆放也知道被别人穿过了嘛。” 许倾玦点头,正要揽着她在沙发里坐下,却被她轻轻挣开。 “怎么了?” “没什么。”沈清淡笑,“我去洗手,然后做饭。” 说完,她将风衣脱了胡乱搭在沙发上,转身走向厨房。 沈清一直心不在焉,终于在饭桌上突然问道:“喻小姐来有什么事?” “告诉我她怀孕了。” “特意来说这件事?你和她很熟?”她故作不经意地问。 许倾玦的动作停了一下,才说:“嗯。” 沈清不再说话,静静过了几分钟后,再次看了那雪白的领口一眼,她终于有些忍不住,直接问:“那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许倾玦沉默了一会,也放下筷子,侧过脸朝着她,“沈清,你别这样。”表情虽平静,但语气间已带了些不悦。 闻言一愣,沈清不解,“我哪样?” 许倾玦抿着唇,微微皱眉,“你上个月和她见过面,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认为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没和你说。”因为看出他的怒意,沈清的语气也僵硬起来。 许倾玦冷冷地转过头说:“既然这样,那么现在就不要来试探我。” 沈清微微睁大眼睛咬着唇,过了好一会,才冷笑:“我发誓,在今天之前,我根本没想过要试探什么!” “今天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许倾玦扶着桌子站起来,淡淡地说,“沈清,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沈清呆愣地看着那道修长冷漠的背影离去,压根没想到有一天许倾玦竟会以这样的姿态对她说这样的话。 “莫名其妙!”她也推开椅子站起来。 本想冲到卧室让他说清楚领子上的口红印是怎么回事,但一想到刚才他用冷淡的语气说“沈清,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心里不禁一阵难以言喻的难过。 看着那道紧紧关上的卧室门,沈清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穿上风衣拎着皮包,重重开门走了出去。 许倾玦坐在床边,听见外面传来的巨大的关门声,不禁抚着心口闭了闭眼,苍白的脸上不复以往的平静漠然。 他知道刚才冲着沈清发火,必然会挑起她的不满。然而,他的感受却也是沈清无法理解的。虽然她瞒着他的并不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如若他今天眼睛未盲,也许便不会如此计较。可是如今,他的生活完全被黑暗包围,而被自己视作至关重要的女人却刻意隐瞒了一些和与他有关的事情,以至于一时之间竟产生出无法捉摸和掌握沈清情绪的挫败感。对他有了隐瞒的沈清,似乎离他更远了一点,使他隐隐担心会从此渐渐触摸不到她的真实想法。 心脏跳动得有些杂乱,许倾玦分不清是因为自身情绪或是关门声响所致。他伸手摸到床头闹钟——八点半,不知道沈清去了哪。 沈清冲出家门才发现外面正飘着细雨。接近深秋,夜里寒意渐重,她环着手臂打了个颤。她已打定主意,在双方气没消之前,坚决不回去。而且她也不想独自待在自己家里生闷气,于是直接打车奔向市区,心想离得越远越好。 在家等到九点一刻,许倾玦打开门走到对面去按门铃,无人应门。他又不得不回家摸到手机打电话,响了两声后被对方直接挂机。再打,便已经转为关机状态。许倾玦不免有些担心,不清楚沈清这一走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努力思索她此刻可能去的地方,却又毫无头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雨声逐渐清晰起来,许倾玦试着打电话到林媚家,可林媚出差未归,那边自然没人接听。紧紧捏着手机,他耐住性子闭了闭眼,才勉强压抑下想要立刻砸掉它的冲动。 最终的结果是,沈清果真一夜未归,而他也睁着眼睛直到天亮。这其间,心口曾两次轻微的悸痛,而他却只是靠在客厅的沙发里,不管不顾,任由它突然发作然后慢慢平复。 眼睛看不见,他连出门都不方便,更别说满世界地去找沈清了。这一晚,他对自己身陷黑暗这一事实,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不耐和挫败。 终于,门铃叮咚响了一下。许倾玦迅速起身,却不可遏止地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他撑着墙壁皱眉轻哼了一声,然后去开门。 “嗨!”门外传来许曼林的声音。 许倾玦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这才想到,如果真是沈清,她也不需要按门铃才进门了。 “二哥,怎么了?”见许倾玦眉间显出难得浓烈的沉郁,许曼林不禁讶异。 “你怎么来了?”许倾玦扶着扶手重新坐下。刚才的晕眩将一夜未眠的疲惫全部带了出来,使他明显有了倦意。 “沈清让我作她一个时尚特辑的参考,约了今天一起去我店里的。她人呢?”许曼林四下里看看,一室冷清。 许倾玦闭上眼,声音低沉:“没回来。” “嗯?”察觉不对,许曼林仔细看他,不免担忧地问:“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许倾玦没回答,却突然睁开眼睛坐直身体,问:“她约了你今天见面?” “对呀,说好我开车来接她的。” “……也许她会直接去店里。”许倾玦边说边站起来,进屋拿了钥匙,说:“我和你一起过去。” “等一下!”许曼林拉住他,问:“你们吵架了?” 许倾玦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穿外套。 许曼林没办法,见他脸色苍白,生怕出事,只好想了想,说:“你在家等吧,我过去见了她让她回来。” “我没事。”许倾玦淡淡地回绝。 许曼林见他神色坚决,知道拗不过他,叹了口气,再次拉他的袖子,“要出门也得先换件衣服吧。衬衫领子上有口红印……”一抹淡红衬在雪白的衣料上,格外明显,以至于她刚进门时就看见了。 许倾玦却动作一顿,“什么?” “口红的印子啊!估计是沈清的。”许曼林不在意地边说边进卧室帮他拿衣服。 许倾玦僵在门口,伸手摸了摸之前喻瑾琼靠过的地方,突然想起之前沈清说的“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还有餐桌上她冷笑着说:“在今天之前,我根本没想过要试探什么!”,以及后来夹杂着怒气的关门声…… 心口处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抽痛。他伸手按着胸前,无力地靠在墙边重重喘息。 然而此时此刻,沈清却坐在开着雏菊的精致花园里,品上好的龙井。 “我很好奇,许家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她放下茶杯,眨眨眼问对面的老人。 许展飞呵呵一笑:“为什么这样问?” “昨晚我只是随便挑了间酒店住下,今早刚出门就被你给截住,随后又被‘请’回这里。难道你要告诉我,早上只是偶遇?”沈清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偌大的城市,他都有办法第一时间找到她。 “虽然不是偶遇,但你也千万不要怀疑是我派人跟踪你。”许展飞笑眯眯地说。 沈清看他一眼,给了个“正有此意”的眼神。 “其实呢,只不过是我昨晚在那家酒店会了个老朋友,出来时正好看见你进去。见你板着脸,担心出了什么事,所以一早就叫司机在那等你。” 沈清把玩着小巧的茶杯,挑了挑眉问:“怎么?想见儿子,所以又拿我作诱饵?” 许展飞摆摆手,“我所猜想的事已经得到了证实,所以再没那个必要了,你放心。” “哦?是什么事?”沈清知道一定和她有关。 “小丫头别装傻。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倾玦很在乎你。” 沈清偏头一笑:“当时你想证实的,就是这个?” 许展飞笑着点头。 真狡猾。沈清在心里说。 “那么今天呢?找我又有什么事?” “昨晚为什么没回家住?” “私事。”她答得干脆。 许展飞似乎不打算放过她,“和倾玦吵架?” 沈清冷着脸,“……你怎么知道?” 许展飞笑笑不答,又问:“如果我不去接你,你原本打算去哪?” “去你女儿的店里。”经他提醒,沈清看了看表,早已过了约定时间,大概许曼林现在已经到了许倾玦家。 “你和曼林约好了?”许展飞的眼神闪了闪,说:“可是她刚才打电话来,说有人身体不舒服,她正急得团团转。” 沈清心里一紧,瞪他:“谁?” “他气得你一夜不归,你还关心他作什么?”许展飞云淡风轻地说。刚才许曼林确实打电话来告诉他许倾玦心脏病发,但好在吃了药已经缓和过来,没有大碍。 沈清硬下心,坐着不动,看着他笑:“你的生活一定是太无聊了,才会这么有兴致插手小辈的事。”许曼林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她暗想。 许展飞抬眉一笑:“所以我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 “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沈清开始扣风衣扣子,“没时间和你聊,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能不能派车送我?”半山的豪宅,她自认没本事穿高跟鞋慢慢走下去。 “可以。回公司还是回家?”许展飞笑着问。 沈清看他一眼,扭过头去不说话。她今天算是正式认清了许家大家长的真面目了——一个假装威严,实则闲极无聊爱多管闲事的老头。 许展飞回头吩咐了一声后,也站起来,“丫头,你今天喝了我的好茶,还得到重要消息,下一次得帮我一个忙才行。” “帮你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许倾玦让佣人送客。 “我终于知道许家的生意为什么做得这么大了。”沈清临走时环视四周,似笑非笑地说。 她脚还没踏出去呢,下一次的回报就预约下了!许展飞的表现,完全是生意人的本色! 坐上车,沈清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家。同时暗想,最好这次许老头没骗她! 正在沈清往回赶的时候,许曼林却满身是汗地坐在地上喘气。这还是近几年来,头一次见到许倾玦心疾发作。只不过是转身拿件衣服的工夫,再回来便看见他脸色惨白地斜倚在墙边,神色痛苦。幸好许曼林反应快记性好,冲进卧室找到药喂他吃下去,才不至于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就近扶许倾玦在客厅沙发里躺下,看见他累极得逐渐陷入睡眠之中,许曼林才重重吁了口气。在地上坐了一会,确定许倾玦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她给店里打了个电话,得知沈清并没过去后,她抓起皮包出门,决定直接去杂志社找沈清。 13 (十三) 沈清和许曼林的时间错过了,所以当她回到家时,只看见躺在客厅沙发上的许倾玦。 轻轻关上门,她居高临下地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个男人正安静地睡着,虽然脸色苍白,眉心微蹙,但确实已无大碍。由于心里的气还没全消,所以她也没多作停留,而是直接一头钻进书房,泄愤般地翻箱倒柜找东西。 听见隐隐的响动,许倾玦一惊,立刻从浅眠中清醒。按着仍旧不太舒服的心口,他强自起身,寻着声响来到书房门口。 “沈清?”他低声唤了句。 翻抽屉的手一停,沈清冷哼一声,头也没回地继续翻找。 听到那一声算不上回应的回应,许倾玦顿时觉得心头一松。虽然她在外面不至于遇上什么危险,但只有当她回到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内,他才能真正安下心来。 由于不清楚她在里面干什么,只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许倾玦只好站在门边说:“昨天是我错了,对不起。” 沈清背对着他蹲在地上,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也能听出那句道歉的诚意,可她仍旧冷笑:“你哪错了。”昨晚他的态度,让她无法轻易释怀。 许倾玦说:“我早该告诉你喻瑾琼的事。” “那你为什么没早说?” “我原以为这并不重要。”这是许倾玦的实话。可他忽略了这恰恰是女人所在意的事。 沈清挑了挑眉,突然想到昨晚面对许倾玦的质疑时,自己也说过这么一句。 “是么。没有了?”其实最令她气愤的,并不是这件事。 许倾玦叹了口气,微闭上眼,“我还要为我昨天的态度道歉。” “对啊!”沈清冷哼,“你还说很不喜欢我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明知她是在故意曲解他昨晚的话,许倾玦仍不禁解释道:“我没说过不喜欢你。” “可我记得就是!”沈清开始耍脾气,“你说不喜欢我,还说不喜欢我试探你,而且竟然还冷着一张脸教训我……” 许倾玦有些无奈地皱眉,由着她一口气说完后,他倚在门框边,又说:“总之是我不好。直到今早曼林来,我才知道领口上有口红印。” “哼!” “喻瑾琼走的时候和我拥抱过,可能是那时留下的。”许倾玦说完,靠在门边微喘了一下。 “是么!那你现在说说,我当时那样反应,究竟应不应该?”沈清终于回过头看着他问。 许倾玦紧抿着唇微微点头。心悸发作过后,精神和体力并没完全恢复过来,使得他现在不得不借着门框才能勉强久站。 微微喘息过后,他低声开口:“应该怪我之前没和你说明。” 听他将所有错误揽了下来,沈清心头的闷气早已渐渐消去,如今再看他一脸苍白疲惫至极的模样,心头一软,她拍拍手站起来,轻步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许倾玦却主动一伸手,将她圈在怀里,轻声问:“不生气了?” “哼。”沈清往里缩了缩,“许倾玦,我警告你,如果以后再凶我,可就没这次这么好说话了!” 许倾玦背抵在墙边点头,一边摸她的头发,“我和喻瑾琼早就没什么了,那个印子只是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 “……我又没怀疑过。”沈清抬起头来轻笑。在她看来,不信任许倾玦的忠诚度,那是对他、也是对自己的侮辱。 “嗯?” “我知道那是意外。”沈清伸出食指在他那微微敞开的领口下方的锁骨上来回划动,“我只是非常不高兴你身上留下别的女人的痕迹。” 许倾玦一愣,随即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想了想说:“以后不穿那件衣服就是了。” 沈清笑出声来,搂着他的脖子,“哪有那么夸张!” “……你刚才在里面干什么?”许倾玦又问。 “收拾东西啊。” “去哪?” 明显感到环着自己的手臂微微一紧,沈清微笑:“有个新同事问我借资料,打算整理好明天带给他。” “……” “要不要坐下休息?”沈清渐渐感受到许倾玦正在往她身上施加的重量。 沉默着的男人摇头,继续默然。良久之后,他才低声说:“以后不许夜不归宿。” 沈清坐在床边,一只手还被人牢牢握住。她叹气道:“许倾玦,你知道我最气你什么吗?” 床上微闭着眼的男人摇摇头。 “爱逞强!从来不肯听话。”她狠狠地说。 “后一句是用来形容小孩子的。”脸色依旧苍白的许倾玦一边纠正一边颇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我看你有时候就像!”沈清斜眼瞟着他,“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昨晚为什么突然发火?” 许倾玦沉吟一下,重新转过头来,“不是发火,只是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 “……你有事瞒我,我却无法看见你的表情,猜出你的心事。这让我觉得很挫败,并且懊恼。”许倾玦坦承。 沈清微微愕然。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坦白,另一方面是因为发觉自己竟一直忽略了盲人多少会缺乏安全感这一事实。眼睛的不方便,无形中阻碍了许多与人交流的机会,因此即便外表坚强冷漠如许倾玦,在内心也难免会有一点不安。 “……我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她是真的开始自责。 “和你无关。我没说过,你又怎么会想得到。”许倾玦握着她的手,淡淡地说。 沈清咬着唇,蹭上床,挨在他身边躺下,“下次不会了。” “其实,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直接来问我。” “嗯。以后不会瞒你,也不会再试探你了。” 沈清趴在许倾玦的颈边保证。 十分钟后,她换了个姿势,轻声问:“睡着了么?” “没。” “你说有事都可以直接问你?” “嗯。” “任何事?” “嗯。” “而你都会回答?” “嗯。” “保证?” “……保证。” 沈清枕在枕头上一阵窃笑。 “怎么了?”许倾玦转头,两人面对面,“你想问什么?” “……那你爱我吗?” “……” “爱不爱?” “沈清……”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无奈。 “许倾玦,你不要食言。” “你故意的。”许倾玦板起脸,十分肯定。 “哪有?每个女人都会问的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这有什么奇怪?” “……” “那三个字就那么难说出口吗?还是说,你其实并不爱我?或者,你刚才……” “我爱你。”一句话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呃?”沈清没想到他真的说了。 “沈清,我爱你。”许倾玦翻了个身,准确找到那张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唇,用行动来验证他的话。 一场磨擦,换回的却是更亲密和谐的相处。那一晚,许倾玦头一次开口说“我爱你”,听得沈清心花怒放,可是偏偏那之后,他又变回像从前一样,令初尝甜头的她非常的不甘心。 待大部分工作告一段落后,终于又能安逸地享受休闲时光。晚上,沈清裹着毯子蜷在躺椅里,从杂志里翻出一篇文章,大声读给一旁的许倾玦听。 “……美国行为心理学家研究表明,经常对自己所爱的人表达爱意,能够更好地增进亲人或恋人之间的关系……”她停下来,轻咳一声,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如果能每天大声说三至五遍‘我爱你’,那么效果将更加明显。”说完,放下杂志,抬眼去看那个无动于衷的男人。 “许先生,请问您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嗯。”许倾玦微一点头,仍旧靠在沙发里全神贯注地听电视里的新闻。 “那我刚才都说了什么?”沈清抱着毯子挤到他身边坐下。 此时电视里正播报到国际大事件,许倾玦一边听,一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你说到行为心理学。” “还有呢?” “……加强亲人、恋人间的感情。” “还有!”沈清开始有关掉电视的冲动了。 “还有……”也许是感受到她的怒意,许倾玦终于转过脸来,想了想,说:“你篡改了文章内容。” “嗯?” “如果能每天大声说三至五遍我爱你,那么效果将更加明显。这句,是你自己加的吧。”许倾玦不但一字不差地复述一遍,而且还很肯定的断言。 沈清不服气:“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许倾玦微微勾起唇角。 沈清狐疑地眯起眼,不敢肯定自己在他的脸上是否真看见了隐隐的得意之色。 “我也是正确地引申了一下,不能否认的是专家说的很有道理。”她从毛毯里伸出手来,勾住他修长的手指。 “嗯。”显然认为话题已经结束,许倾玦重新转过头,继续听新闻。 沈清终于忍无可忍,“许倾玦,人家国外发生了什么关你什么事啊?”说完,她抢过遥控器,将声音调到最小。 “不要听了,陪我说话。” “……你剥夺了我获取外界消息的机会。”虽是这样说,但许倾玦的脸上倒也没有不悦的神色。 沈清听了,却心中一痛。捏了捏他的手,她低笑道:“还有我在嘛。以后我每天读报给你听。”说话间,她又重新调高了电视音量。 许倾玦微微一笑,伸手揽过她的肩。而此时的沈清,也早已将之前执着讨论的表达爱意的方式丢到了脑后。 新年临近,随着杂志周年纪念特刊的推出,杂志社内部决定举行一个小型派对来庆祝。 沈清下班回家征寻意见:“你会不会陪我去?” 许倾玦刚洗完澡,坐在床边问:“在哪里?” “酒吧包场玩一整夜。当然啦,我们可以去晃一圈意思一下就回来。” 许倾玦考虑了一下,说:“好。” “太好了!”沈清凑着坐过去搂着他的腰,吸他身上的浴液香味,“你去了一定艳惊全场!” “……你把我当什么了。”许倾玦无奈苦笑。 “夸你呢。”沈清窃笑,并不打算告诉他,他湿着头发穿浴袍的样子有多迷人。 两天后,事实证明沈清的话无比正确,正确到连她自己都开始暗暗后悔不该让许倾玦在这里露面。 从两人进场的那一刻起,沈清便硬生生地感到无数道花痴目光毫不避讳地射向她身旁的男人,并且久久不愿离开。第一次让她觉得,在许倾玦身上贴上私有标签是多么的有必要。 拉着许倾玦在长沙发上坐下,沈清去取食物,很快身边便有既羡又妒的女同事挤过来。告诉她们许倾玦的身份时,她不免在心里暗自得意了一会。然而等到她端着两盘食物转身时,才发现那个果真“艳惊全场”的男人身边已经坐着一位搭讪者了。 “这位先生,请问贵姓?” “……许。” “你是沈清的朋友?” “嗯。” “我和她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 “许先生平时经常参加派对吗?” “不常。” “难怪以前没见过。那么许先生是做什么的?以前都没听沈清提起过你,你们关系很好吗?” “……” 沈清端着盘子一直躲在一边暗自发笑,直到问到私人问题,而许倾玦的脸上已经显出一丝不耐烦时,她才轻步走上前,打断那位同事的连串发问。好在对方也算识趣,见她来了,便自动自发地起身让位然后离开。 “吃东西。”沈清将盘子递过去。 “怎么这么久?”许倾玦微微皱眉。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说话嘛。”沈清笑:“她是时尚版的记者,问题多一点是正常的。估计看你外表出众,所以来了兴趣。” 她侧着头一边笑一边看许倾玦。他今天戴着墨镜出门,使得在这光线不明的酒吧里几乎没人发现他眼睛不便的事实。再加上一身黑衣,表情冷漠,气质和衣着恰恰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们走吧。”坐了一会,沈清牵住他的手。 “好。”事实上许倾玦也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两人离开喧闹的派对,并肩慢步走在街边,高立的路灯发出清冷的光。初冬的夜晚,丝丝寒意从领口渗进来,沈清耸肩拉了拉衣襟。 “冷吗?”许倾玦偏过头。 “还好。”她笑,始终对他敏锐的感觉持惊异态度。 “我们坐车回去。” “先走一段吧,就当散步。” “嗯。”许倾玦应着,握着她的手,放进风衣口袋中。 14 (十四) 那一夜散步之后,一向可算是健康宝宝的沈清竟突然患上了感冒。最初几天,还只是打喷嚏流鼻水,到后来便演变成嗓子发炎,头晕目眩,鼻塞的情况令她不得不时时张嘴呼吸。 坚持不肯去医院吊针,沈清将以前积攒下来的所有假期一次性用掉,换来半个多月的休假,于是她就成天窝在家里,定时吃药。 一个礼拜后,病症减轻,沈清觉得太无聊,便偶尔跟着许倾玦一起去画廊打发时间。去的次数多了,她才知道,原来就算她从此不去工作,许倾玦赚来的钱也足够两人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时常光顾画廊的,大多是身价不菲并且出手阔绰的人,其中也不乏真正具有鉴赏能力的。 某天中午,沈清见又有客人高价买走两幅画后,她拉着画廊的张经理,问:“上次那幅非卖品,我说很喜欢的,你还记不记得?” “当然。”张经理还记得那时沈清来店里买画未成后的失望表情。 “现在它在哪呢?”来了几天,沈清一直没发现那幅画的踪影。 “许先生说收起来,所以我把它放进后面的画室了。” “画室?”沈清好奇,“这里有画室么?我怎么不知道?” “其实现在叫贮藏室更合适。”张经理解释道:“从前是许先生专用的,但他已经很久没再进去过了。” 沈清低头想了想,说:“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许倾玦的画室,或许是极少数与他的过去有联系的事物之一吧。 沈清被带进画廊楼梯拐角下的一个小门内,十几平方的空间里,光线昏暗。 经理拉开窗帘,沈清这才看见周围有一些被精心覆盖住妥善保存的画。而房间的一角,摆着一个画架,用白布蒙着。 “许倾玦……他平时都不进来的吗?”沈清一边以手扫过画架前椅子上的细细灰尘,一边问。 “嗯,大概有两三年了。” 沈清突然觉得有些伤心,勉强回过头微笑说:“我们出去吧。” 晚上回家,临睡前沈清突然侧过身勾住许倾玦的肩。 “怎么了?”黑暗中,许倾玦转过头问。 “突然想起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很早以前,你是不是说过要送我一幅画?” “嗯。”许倾玦想起,那天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大概也就是因为买画那件事,他才开始无法忽略这个能够轻而易举地理解他心情的女人的存在。 “其他的我都不想要。”沈清支着下巴抬起身,借着朦胧的光线望着许倾玦,“我只喜欢第一眼看中的那幅。” 许倾玦沉默了一下,才微微笑道:“这么执着?” “嗯。”沈清大力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