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王国-8

“不行!那样他就会娶别的女人生小孩。”  “我不要那么做,”珍妮亟力想着理由。“我不能那么做!那是不对的,不可能的!如果——如果‘黑狼’要我——要生小孩,我又怎么能阻止他?他的力气比我大。虽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我不认为他还会要我和他待在同一个城堡里,更不用说和他在——同一张床上了。”她好不容易讲完,脸羞红得不敢看别人。  “我希望你是对的,孩子,可是你错了。你和你母亲一样,男人只要看一眼就会产生欲望。不管‘黑狼’喜不喜欢你,他会想要你的。”他突然停下来,脸上露出微笑,然后又接着说:“无论如何他可能也不会有多大能耐,因为你的爱琳姑妈会跟你一起去。”  “爱琳姑妈,”珍妮茫然地重复一遍。“父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知道这整件事都是不对的!”她无助地抓着裙子,绝望地用哀求的眼光环顾四周,同时心中浮现蓝洛伊的两种面貌:一种是对她温柔而热情,一种是强暴她之后把她丢给手下的人。  “求求你们,”她看着周遭的人,然后又看向她父亲。“请你们谅解我,我绝对不是不忠于国家,而是理智使我这么说:我知道在对抗‘黑狼’时我们有很多人死在战场上,可是战争就是这样子的。你们不能因为亚力之死而怪他或——”  “你竟敢视他无罪?”  她父亲吼着,那眼神仿佛视她如蛇蝎。“你是对他忠心,还是对我们忠心?”  珍妮觉得他仿佛打了她一巴掌般,然而在内心深处,她发觉自己也不了解自己对洛伊的感情。“我只是想求和平——希望大家和平——”  她父亲冷冷地说:“显然你不会很高兴听到你那未婚夫对这桩‘和婚’以及对你的看法。在亨利的宫廷里,他当着大家的面说就算你是苏格兰女王他也不要你。他一直坚拒娶你;亨利威胁要剥夺他所有的财产,他还是拒绝。后来他的国王以死刑要胁,他才答应。后来他又说你是梅家的‘泼妇’,夸称要把你打到听话为止。他的朋友开始拿他当赌注,因为他打算像征服苏格兰一样征服你。这就是他对你和这项婚事的看法。而他们所有的人都以他给你取的名字称呼你:姓梅的泼妇!”  她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一样抽在珍妮心上,使她痛苦、羞辱不堪。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听她父亲讲完,整个人麻木了。好不容易,她抬起眼来环顾四周,坚决地说:“我希望他们把所有的家产都拿来下了注!”  珍妮站在阳台上,望向苍茫的野地,任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婚礼将在两小时后举行,她原希望她的“新郎”不会露面,但是几分钟以前,堡中的守卫宣布已经看见有骑队过来了。一百五十名骑士来到吊桥前,“黑狼”的旗帜在风中飘扬着。  这五天来,珍妮一直保持着一种漠然的神色,此刻亦然。她冷冷地看着那队人马接近城门。她看见队伍之中也有女性;她听说有一些英格兰贵族也要来参加婚礼,但是没料到会有女的。她的眼光移到骑在队伍最前面,洛伊身上毫未披挂,连盾或剑都没有。  他的坐骑是一匹气宇轩昂的骏马,一看即知是“雷神”的孩子。骑在洛伊旁边的是里克,他也一样没有武装。珍妮推侧这大概是他们认为梅家不会有人敢对他们下手吧!  距离仍然很远,珍妮看不见洛伊的脸,但是当他在那里等待吊桥放下来时,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不耐。  他仿佛感到有人在看他,突然抬起头向城堡高处望过来。珍妮下意识地往后退靠在墙边,躲开他的视线。她很不情愿地发现,这五天来初次涌上她心头的感觉竟是恐惧。  她挺起背,转身走进堡内。  两个小时以后,珍妮望着镜中的自己。先前在阳台上那种麻木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此刻她心绪一片纷乱。但镜中的她脸上仍有如戴了一副苍白、无感情的面具。  “事情不会如你所想象的那么糟,珍妮。”莉娜说着,试图让珍妮振作起来,同时和两个女仆帮忙整理新娘礼服后面的长纱。“不到一小时就会结束了。”  “如果我们的婚姻也能和婚礼一样短促就好了。”珍妮绝望地说道。  “泰凡爵士在底下大厅里,我看见他了。他不会让公爵做出任何侮辱你的事,他是一位可敬而坚强的骑士。”  珍妮蓦然转过头来,手抓着梳子举在半空中忘了继续梳下去。她淡淡地露出一个困惑的微笑,打量着妹妹的脸。“莉娜,我们所讲的是同一个把我们掳走的‘可敬的’骑士吗?”  “呃,”莉娜辩解道,“起码他不像他的坏哥哥,不试图要我做那种不道德的交易。”  “话是不错,”珍妮说。“但是今天晚上我可不敢信赖他。我相信他如果看见你,一定会恨不得扭断你的脖子,因为现在他已经知道你骗了他了。”  “噢,可是他并没有这么想!”莉娜脱口而出。“他对我说我的表现很冒险也很勇敢。”  接着她又加了一句:“然后,他才说他应该扭断我的脖子。此外,我骗的不是他,是他的坏哥哥!”  “你已经和蓝泰凡讲过话了?”珍妮愕然问道。过去三年来莉娜对追求者一个也看不上眼,然而现在却偷偷和她父亲绝对不会允婚的男人会面。  “我有事情到大厅里找威廉,于是设法和泰凡讲了几句话。”莉娜的脸变得绯红,同时全神贯注地整理自己红丝绒的礼服袖子。“珍妮,”她低着头轻声说。“现在既然我们两个国家已经讲和了,我想应该可以常常和你通信了。如果我在里头附一封信给泰凡,你可不可以帮我转给他?”  珍妮觉得这个世界仿佛上下颠倒了过来。“如果你确定自已希望这么做,我当然愿意。”  她为妹妹这桩无望的恋情感到悲哀。“还有,我是不是也要把泰凡给你的信夹在我给你的之中呢?”  莉娜抬起笑眼看着珍妮。“泰凡正是这么说的。”  “我——”珍妮的话被打断了。房间的门打开,一个娇小的年长女人冲进来,直走到珍妮面前。爱琳姑妈穿着一件过时的灰色缎袍,困惑地打量这两个女孩。“我知道你是小莉娜,”爱琳姑妈说道,对莉娜露出笑容,然后又看着珍妮。“可是这个大美人会是我那丑小鸭珍妮吗?”  她以惊羡的眼光欣赏着新娘子,只见那奶油色的丝绒新娘服配上缎纱,再镶上一圈珍珠、钻石,衬出珍妮披肩的秀发。  “奶油色的丝绒——”爱琳姑妈微笑地张开双臂。“非常实用,我的爱,也非常漂亮,简直和你的——”  珍妮奔入她的怀抱里。“哦,爱琳姑妈,我真高兴见到你。我还怕你不来了呢。”  又有人敲门。莉娜去应门之后,回来告诉珍妮说:“珍妮,父亲要你现在就下楼。结婚证书要准备签字了。”  她的话立刻把珍妮刚才见到姑妈的兴奋驱走。珍妮觉得一阵恐惧袭遍全身使她胃部打结,脸上血色尽失。爱琳姑妈挽起珍妮的手臂,缓缓地引着珍妮朝门口走去。她不停对珍妮描述底下的状况,想使珍妮不再担心。  “你看到底下大厅里挤满那么多人,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爱琳姑妈以为人多就会减轻珍妮对未来丈夫的畏惧了。“你父亲派了一百个人守在大厅旁边,而他——”她轻蔑地哼了一声,显示她话中所指的“他”即是“黑狼”。“——他也有同样多的人站在你们的人正对面。”  珍妮僵硬地走在廊上。“听起来仿佛像是两军对阵,不是在行婚礼。”  “呃,也不尽然。底下的贵族比武士多。詹姆士王一定把半个宫廷的人都派来观礼了,很多附近家族的族长也都来了。”  珍妮又跨出僵硬的一步。“我今天早晨看见他们来了。”  “不错。亨利王一定希望这是一个盛大的庆祝场合,因为也有很多英格兰的贵族来了,有的还带着妻子一起来。这场面真是壮观,那么多盛装华服的英格兰和苏格兰人聚在一起……”  珍妮开始步下盘旋而下的楼梯。“下面好安静——”她颤巍巍地说,耳边只听到一、两声勉强挤出来的干笑,还有一个女人紧张的笑声……此外什么声音也没有。“他们都在做什么?”  “呃,他们都在冷眼观看对方,”爱琳姑妈愉快地答道。“要不然就是假装这大厅的另外半边是空的。”  珍妮走到楼梯最后一个弯处。她暂停步子,咬了咬嘴唇,然后毅然把头一昂,继续走下去。  珍妮一出现,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墙上插着照明的火炬,全副武装的武士挺立在火炬之下,男男女女的贵族并肩站着——英格兰人站在大厅一边,苏格兰人站在对面那边——正如爱琳姑妈所描述的一般。  但使珍妮双膝发抖的不是这些宾客,而是兀立在中央的那个高大身影。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浑身散发出一股怒气,使他自己那一边的人都要退避得远远的。  珍妮的父亲走上前挽住她的手。他有两侧各有一名侍卫,但“黑狼”却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似乎在公然表示一种轻敌的态度。  她父亲挽着她的手走过去,人群向两边让开。站在她右边的是苏格兰人,他们傲慢的脸上露出愤怒与同情的神色;在她左边的是英格兰人,正用冷冷的敌意眼神看着她。  在她正前方挡住她路的,就是她那未来的丈夫。他的斗篷披在肩后,双腿微开地挺立在那里,双臂交抱胸前,冷峻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在地上爬行的生物一般。  珍妮承受不了他的注视只好回避,把目光望向他的身后,不知他是否也会往旁边站开让他通过。她的心狂跳不已,紧紧抓住她父亲的手臂。他不肯让开硬是逼着珍妮和她父亲从他身边绕过,珍妮明白这只是他对她公然表示羞辱的第一步而已。  幸好她没有时间多想这个,因为在她眼前有另一桩可怕的事等着——签订婚约。结婚证书摊开来摆在桌上,旁边站了两个人。一个是詹姆士王的特使,一个是亨利王的特使,都是奉命来此证婚的。  走到桌子前面,珍妮的父亲松开她的手。他用大家都清晰可闻的声音说:“那个野蛮人已经签了字。”  他的话立刻使大厅内的敌意高张,有如箭在弦上。珍妮不服地望着那一纸卖身契,它将使她成为她所厌恨的男人之所有物。在那证书上,柯莱莫公爵已经大笔签下他的名字。  桌子另一边摆了一根羽毛笔和墨水瓶。珍妮想要拿笔,但是她的手颤抖得拒绝听命。詹姆士王的特使走上前,珍妮无助而悲愤地抬眼望他。“小姐,”他以满怀同情的礼貌对她说着,有意让大家知道珍妮是尊奉詹姆士王的命令的。“我们可敬的国王詹姆士命令我向你致意,并且说,我们全苏格兰人都要感谢你为我们心爱的国家所作的牺牲。你是梅氏家族和苏格兰的荣誉。”  珍妮还在猜测他是否曾经特别强调“牺牲”那两个字,他已经拿起笔递给了她。  珍妮仿佛已置身场外一般,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把笔接过来,缓缓签了字,然后挺起身子盯着自己的签名,那是安修女要她下苦功练就的一手花体字。想到安修女,想到修道院,她突然无法相信上帝竟然容许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求求你,老天……”她不断暗祷着。“不要让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蓝泰凡的声音划破寂静,在四壁之间回响着。“让我们举杯祝福柯莱莫公爵和他的新娘。”  他的新娘……这几个字在珍妮的脑子里激荡着,与她这几个星期来的记忆混合在一起。她惶恐地回顾众人,然后又开始祈祷:“求求你,上帝,不要让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她在心里作最后一次求生,但来不及了。橡木门打开,众人在等候的神父要来了。  “班奈迪修士。”她父亲站在门边大声说道。  珍妮屏住了呼吸。  “他传话说他身体不适。”  她的心开始狂跳。  “婚礼要到明天才能举行。”  “谢谢你,上帝!”  珍妮想要退后离开桌子,但整个房间突然开始旋转起来,她无法动弹。她恐慌地发现她要昏倒了,而离她最近的人是蓝洛伊。  突然,爱琳姑妈看到了珍妮的神色惊呼出来,赶忙冲上前,猛力用手肘把旁边的族人推开。霎时间珍妮已倒在爱琳姑妈的怀里。“孩子,深呼吸,你马上就会觉得好过一些了。”她哄着珍妮说。“爱琳姑妈在这里,我来带你上楼去。”  整个世界疯狂地倾斜着,然后突然又恢复了原状。珍妮整个人松懈下来,只听见她父亲大声对众人宣布道:“只耽搁一天而已,”他背对着英格兰人说。“班修士只是微恙。他保证明天一早就来主持婚礼,不管到时候病得有多重都会来。”  珍妮转身和姑妈离开大厅,忍不住眯眼瞄一下她的“丈夫”,想看看他对婚礼耽搁的反应。但“黑狼”似乎根本不知道她在那里,只是眯着眼睛冷冷地望向她父亲,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在屋外,威胁了一整天的风雨突然开始疯狂发作,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然后又是一阵霹雳般的雷声。  “无论如何,”她父亲转身对全场说道,但似乎仍是对他右手边的英格兰人视若无睹。  “我们的酒宴今天晚上还是照常举行。我听亨利国王的特使说,你们大部分人都希望明天就回英格兰。但恐怕现在你们得多待一天了,因为在这种风雨的天气里,我们的道路很不适合英格兰人走。”  大厅两边都响起了嗡嗡的话声。珍妮在爱琳姑妈的陪同下穿过人群,走回楼上她的房间里。  当她房间厚重的橡木门关上之后,珍妮投入爱琳姑妈的怀中,忍不住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我的小猫,”待她如慈母般的爱琳姑妈拍着她的背。“我想如果我昨天或前天能来,你就不会担心了。你以为我不会来陪你了,是不是?”  珍妮收起眼泪倚偎在姑妈的胸前,怯怯地点了点头。自从她父亲提议由爱琳姑妈陪她到英格兰之后,珍妮就一直在企盼这唯一可差堪安慰之事。  爱琳姑妈捧起珍妮满面泪痕的脸,以坚毅的口吻说:“可是现在我来了,而且今天早上我已经和你父亲谈过了。从今后我都会和你在一起,那不是很好吗?我们在一起会很愉快的。虽然你必须嫁给那个英格兰野兽,我们还是可以不管他,自己过自己的,就像你父亲把我放逐到格兰卡林那里一样。我不是怪他,只是我实在太久没有机会和自己所爱的人讲话了。”  珍妮抬眼看着姑妈,然后微笑地紧紧搂住她。  珍妮坐在大厅里的长桌前,眼睛直盯着另一头。全然无视周遭饮宴的三百名宾客。  坐在她旁边几乎和她手肘相触的,正是已经和她签署了婚约的那个男人。在被迫和他同坐的这两个小时里,她感到他那冷冷的目光只对她望过来三次,仿佛他不愿意看见她,一心只等着用他那魔掌折磨她的时候。  在未来的日子里,痛打与怒骂正等着她。即使在苏格兰,如果丈夫觉得妻子需要调教,打妻子也是很普遍的事。珍妮知道身边这个男人的脾气,因而确定自己这辈子都将痛苦不堪。她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只好拼命去想一些可期待的好事。她提醒自己爱琳姑妈会和她在一起。  而且有那么一天——根据她丈夫好色的本性来看——她很快就会有孩子可爱、可照顾。孩子。  她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觉得舒服了一点。有一个孩子抱在怀里呵护将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她决定让自己一直朝这方向去想。  洛伊伸手把酒杯拿起来,珍妮偷瞄他一眼,发现他在看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特技表演者。  那个女人把裙子在膝盖部分系起来,以免倒立时裙子反掀下来盖住头,因而她的膝盖以下的小腿都露了出来。这些余兴表演和盛宴都是珍妮的父亲有意在英格兰人面前骄示自己的财富。珍妮不满洛伊公然欣赏那个特技表演女人的美腿,于是伸手拿起自己的杯子,假装喝着酒。  珍妮把眼光收回,转到坐在她左边的父亲身上。她打量着他那尊严、高贵的轮廓,心里觉得骄傲无比。事实上每次她见到她父亲端坐在大厅里为族人排解纷争时,总会觉得上帝的样子一定跟他很像。  然而今天晚上她父亲的情绪似乎很古怪。这一整个晚上,他在与其他家族的族长饮宴谈话之余,仿佛总是若有所思,很浮躁,同时又有一点……愉快,仿佛有一件事情使他很得意。梅爵士感到珍妮在看他,转过头来,蓝眼睛扫视过她苍白的面孔。他凑近她耳边说:“不要担心了,我的孩子。放开心一点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句话听起来荒谬得很,珍妮简直啼笑皆非。她父亲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慰之意。珍妮勉强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  “相信我,”他说道。“明天就会没事了。”  珍妮的心沉了下去。过了明天就太迟了,过了明天,她就得嫁给身边这个阔肩的男人。她偷眼瞄一下丈夫,想确定他不曾听到她父亲刚才对她讲的话。但是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别处。他没有在看特技表演,而是直视前方。  珍妮好奇地顺着他目光望过去,见到了刚从外面进来的里克。里克对洛伊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珍妮看见洛伊也几乎难以觉察地微微回点一下头,又平静地把注意力放到特技表演者之上。里克等了一会儿,然后不经意地朝正在欣赏吹笛表演的泰凡走过去。  珍妮直觉感到他们在传递某种讯息,这使她很不安,脑际也不断回响着她父亲刚才说的话。她知道有事情在进行,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有某项严肃的比赛在进行,而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否就取决于比赛的结果。  珍妮再也无法忍受噪音和悬疑的气氛了,决定回到房间去寻求一点安静和理智。她转头对父亲说:“父亲,请你容许我现在退席。我要回房间安静一下。”  “当然可以,亲爱的。”他立刻答道。“你这辈子实在很少休息,不过这正是你所需要的,不是吗?”  珍妮犹豫了一下,觉得他话中有话,但却不明其意。她点点头,站起身来。  她刚站起来,洛伊就马上转过头来看她,虽然她可以发誓他这一整个晚上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她坐在那里。“要离开了吗?”他问道,傲慢的眼光移到了她的胸部,然后才与她目光相触。“要我陪你回房间去吗?”  珍妮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直身子,享受片刻由上往下俯视他的快感。“当然不要!”  她迸出这句话来。“我姑妈会陪我去。”  “多可怕的一个晚上啊!”她们一进房间,爱琳姑妈就喊了出来。“那些英格兰人看你的样子真让我恨不得把他们赶出去。我差一点就真的那么做了。那个从亨利宫廷来的海斯定爵士一整个晚上都在和他右边的人讲悄悄话,根本不理我,简直无礼极了——虽然我也不想和他讲话。噢,亲爱的,虽然我不想加重你的负担,但我要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的丈夫。”  珍妮知道她姑妈一开口就像连珠炮一样,于是露出微笑,然而心里却在牵挂别的事情。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父亲的情绪似乎很奇怪。”  “我觉得他一向如此。”  “一向什么?”  “情绪古怪。”  珍妮忍住笑,不想再追究今天晚上的事。她转过身去请姑妈帮她解开背后的扣子。  “你父亲要把我送回格兰卡林去。”爱琳姑妈说。  珍妮猛然回头望着姑妈。“你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他这么说的。”  困惑不已的珍妮回身握住她姑妈的双肩。“爱琳姑妈,父亲到底是怎么说的?”  “今天晚上我到得比较晚,”她丧气地说。“我以为他会生气,但那也怪不得我,雨下得那么大。你知道在这种季节——”  “爱琳姑妈——”珍妮打断她的话,“父亲到底说什么?”  “你父亲说我不必陪你,但如果我想看你的婚礼还是可以留下来。”她瘫在珍妮的床上。  “我实在不想回格兰卡林,那里太寂寞了。”  珍妮抚着她姑妈的白发,坚决地说:“明天我会请他改变主意。他若知道我多么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一定会答应的。”---------------第十二章  由大厅到厨房之间,几乎每一英寸地板上都睡满了横七竖八的宾客和仆人。此起彼落的鼾声传遍城堡各个角落,交织成无休止的噪音。珍妮不习惯这种无月的黑夜里传来的这种噪音,不安地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又睁开眼睛,倾听着房间内某种人或物在移动的声音。  她的心惊恐地狂跳起来。她眨眨眼睛,拼命想看清黑暗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珍妮的窄床旁边,爱琳姑妈在一张硬卧榻上翻转着身子。珍妮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因为一股传过来的冷空气而打了一个寒颤……她正要挤出一声尖叫,一只大手箝住了她的嘴。珍妮惊惧地睁大眼睛望着眼前那张黝黑的脸。蓝洛伊低声说道:“如果你喊出来,我就把你打昏。”他停了一下,等珍妮恢复理智。“明白吗?”  珍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这样就好了。”他微微松开手。就在这同时,珍妮张口狠命在他手掌上咬一口,然后往旁边窜出去,想冲到窗前呼唤警卫。但是她的脚还没离开床就被他抓了回来。他把她按回床上,用伤手紧紧捂住她的口鼻载《经学理窟》:“义理之学,亦须深沈方有造。”清代将学问,使她几乎无法呼吸。“这是你第二次让我流血,”他眼里冒着怒火,从齿缝里挤出话来。“这也会是最后一次。”  他要让我窒息死掉!珍妮狂乱地想着。她猛摇着头,眼睛瞪得大大的,胸腔因为缺乏空气而紧绷着。  “这样才对,”他说。“你若聪明的话就得学着怕我。现在好好听我说,女伯爵,”他继续说着,丝毫不理会她的挣扎。“不管怎么样,我要把你从那窗口放下去。如果你再给我惹麻烦,我就会把你敲昏再放下去。不过那样的话你活命的机会就少了一点,因为你将无法抓住绳子。”  他稍稍松开捂住她口鼻的手,珍妮总算吸到一点空气,但她依旧颤抖不已。“那个窗子!”她在他的巨掌下模糊不清地说着。“你疯了吗?它离地起码有八十尺高。”  他不睬她说的话,使出撒手锏。“里克已经抓住你妹妹了,要等到我的讯号之后才会放了她。如果你乱来,阻止我发讯号给他,我可不知道他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珍妮一点反抗的意志都没了。这就好像噩梦重演,逃也无用。明天她就得嫁给这个魔鬼,所以早一天也没有什么不同。  “把你的手拿开,”她疲倦地说。“我不会喊。你可以信任——”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失言了,只见他怒得绷起脸。“站起来!”他把她拉下床,伸手抓起搭在床脚箱子上的那件丝绒结婚礼服塞到她怀里。  珍妮把衣服搂在胸前,颤颤地说:“你要转过身去。”  “要不要我再拿一把匕首给你用?”他冷冷地说道,然后不等她回话就命令说:“把衣服穿上!”  她穿好衣服和鞋子,又披上一件斗篷。他突然出其不意地用一块黑布绑住她的嘴,然后把她推到窗前。  珍妮往下瞪着那陡峭的墙,恐惧油然而生。她狂乱地摇着头,但是洛伊把她推上前,抓起放在窗沿的绳子一端,绑在她的腰间。  “用手抓住绳子,”他无情地命令着。“同时用脚撑着墙壁。”他毫不犹豫地把她抱起来放到窗台上。  见到她眼中的恐惧神色,洛伊又说道:“不要往下看。绳子很牢固。”  他抓住她腰间把她往外推。珍妮的喉间发出一阵呻吟声。“抓紧绳子。”他说道。  珍妮依言抓住绳子时,他就把她抱举起来,使她身子离开窗台,悬空挂在外面,吊在黑黝黝的护城河水面之上。  “用脚顶住墙。”他厉声命令着。珍妮无助地挂在窗外,身子在风中像树叶般扭动着,好不容易才用脚抵住墙,稳住了身子。她的头正巧与窗台齐高,正好使她可以喘着气紧张地瞪着他的脸。  就在这时候,珍妮初次有幸看见“黑狼”的脸上露出惊惧之色,因为穿着白袍的爱琳姑妈突然出现在旁边,凛然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洛伊愕然地瞪着她。此刻他双手正握着绳子,既无法伸手拔出匕首,也无法捂住她嘴不让她叫出来。  若换成其他时候,珍妮倒是很乐意见到洛伊这么仓皇失措的样子,但现在她的生命正系于他的掌握之中时,她可不希望如此。然而她只来得及看到他瞪着爱琳姑妈的表情一眼,绳子就开始松动,她的身体也跟着颠颠簸簸地往下坠落,在空中不停摆荡着。她不禁祷告上帝,同时奇怪为什么爱琳姑妈要选在这个时候出现。  洛伊也奇怪同样的事情,不知道这个老女人为什么要等到这一刻刚巧露面。他瞥一眼手中的绳子,试试它的韧度,然后才回答道:“我在绑架你的侄女。”  “正如我所料。”  洛伊仔细打量她一眼,不知道珍妮的这位姑妈是脑筋太简单了还是另有坏主意。“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可以打开门求救,”她说。“但既然你们有莉娜当人质,我也许不应该这么做。”  “不错,”洛伊迟疑地说道。“也许你不该。”  他们互视着,彼此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她又说:“当然,你可能是在说谎,而我无从判定。”  “可能。”洛伊谨慎地说。  “然而你也可能没说谎。你是怎么爬上来的?”  “你想我是怎么做的?”洛伊反问,一面望着绳子拖延时间。  “也许是你某个手下乘吃饭时溜上来,假装要用厕所,然后偷偷溜到这里,把绳子绑在窗前的柜子上,另一端垂到窗外去。”洛伊略带嘲意地微微点点头,证实她的猜测相当正确。她的下一句话使他又是一惊。“我再想了一想,觉得莉娜根本不在你们手中。”  洛伊此刻迫切需要找个理由使这个老女人保持安静。“何以见得?”他尽量争取时间,一面继续松放绳子。“因为我弟弟今天晚上在楼梯上都驻有守卫,你如果要带走莉娜,必须先爬上来一次,而那样子实在太麻烦,你若只是为了要让珍妮和你走而花那么大功夫爬上来带走莉娜,未免太费周章了。”  这个推断十分正确,使洛伊对这个女人的评价节节升高。“从另一方面而言,”他一面说,一面估计着珍妮与底下护城河的距离。“你不能确定我是不是一个很小心的人。”  “不错。”她同意他的说法。  洛伊心里暗自松一口气,但随即又警觉起来,因为她接着又说:“可是我不相信你们抓住了莉娜,所以我要和你打一个商量。”  他的眉头蹙了起来。“什么样的商量?”  “你如果不希望我把守卫叫来,就得也把我从那窗子放下去,带着我一起走。”  就算她邀请他同床睡觉,洛伊也不会比此刻更惊愕。他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然的神色,打量了一下她那单薄娇弱的身体,同时评估自己带着她没绳子爬下去的危险性。“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她转身要去开门。“你就让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年轻人——”  洛伊暗自咒骂了一句,同时继续往下放绳子。“你为什么想和我们一起走?”  她的自信似乎稍微有点动摇,肩膀也下垂了一点。“因为我弟弟打算明天就把我送回隐居的地方,而我再也不能忍受那里了。然而,”她狡猾地说。“你带我走对你也有好处。”  “为什么?”  爱琳姑妈说:“因为,你也知道我侄女可能是个很麻烦的女人,但是她会绝对听从我的话。”  洛伊的兴趣增加了。想到未来要跋涉的一段长路,如果珍妮“合作”一点,他的计划就比较容易成功。然而他再想想珍妮的顽固与不驯,又很难相信她姑妈能制伏这个“红发魔女”。他到现在仍然可以感到被她咬伤的手在隐隐作痛。“老实说,我很难相信她会听你的话。”  爱琳姑妈昂然看着他说:“我自有办法。这也是为什么她父亲把我找来,还要我明天陪她和你一起走的原因。”  洛伊衡量了一下得失,仍然想表示反对,但是她接下来说的话使他改变了主意。“如果你把我留下来,我弟弟一定会把我宰掉,因为我竟然让你把她带走了。他对你的恨意强过对我的亲情——甚至也强过他对可怜的珍妮的感情。他绝对不会相信你能使我和珍妮两个人都无法出声警告,一定会以为是我帮你安排的。”  洛伊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认为所有苏格兰女人都应该下地狱去。他再犹豫了一下,终于勉强点了一点头。“把衣服穿好。”  腰间的绳子勒得珍妮肋骨发疼,她的手臂和腿部皮肤也因摩擦到墙壁而如火烧一般灼痛。她低头往底下黑色的水面望过去,仿佛看到两个人站在水面上。她再眯起眼睛看仔细,原来他们是站在一艘木筏上。一会儿之后一双大手伸过来,是里克抓抱住她腰间,解开她身上的绳子,然后把她放到筏上。  珍妮伸手到头后面要把绑住她嘴巴的黑布解开,但是里克抓住她的双手,粗鲁地绑在她身后,然后又粗鲁地把她推向另一个人。珍妮浑身依然因刚才惊险的经历而发抖不已。她抬头一看,见到蓝泰凡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他冷冷地转过身去不睬她,抬头瞪着上面的窗口。  珍妮蹒跚地低下身坐在筏上,庆幸自己终于在这疯狂的世界上找到一小块勉强安全的坐处。  沉默了几分钟之后,蓝泰凡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打破寂静。“搞什么鬼——”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刚才珍妮攀沿而下的墙壁。  珍妮抬头望过去,同时希望蓝洛伊会失手掉到水里去。然而她看见的是他肩膀上还背了一个人,同时腰部与他的身体绑在一起。  珍妮认出他肩上扛的是可怜的爱琳姑妈,紧张得要站起来。这突然的动作使木筏晃动起来,里克立刻投给珍妮警告的一瞥,要她不可乱动。珍妮屏住气,紧张地看着那沿绳缓缓而下的身影。直到里克与泰凡接住他们身体之后,珍妮的呼吸才逐渐恢复正常。  洛伊还在忙着解开绑在身上的“俘虏”,木筏即已悄悄往岸边划过去。珍妮发现到两件事情:第一,爱琳姑妈的嘴巴并没有像她一样被绑起来;第二,护城河对岸的林子里有人在用绳子把木筏拉引过去。  连续两道闪电划过天际。珍妮回顾身后,祈祷城堡上的守卫能看见木筏。但转念一想,她也不必祈祷什么,他们其实也不必绑住她嘴巴。因为她无论如何总是得和蓝洛伊离开梅家堡。她的恐惧感逐渐消失,因为她宁愿这样子离开,也不愿以他“妻子”的身份离开。  暴风雨强劲地袭击这一行人。他们狼狈地冒雨而行,同时尽量找树林当遮蔽。  洛伊的身子前倾,让雨打在他背部,心里暗恼这样正好遮住了珍妮。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然而这个女人如今却已疲倦地靠在他胸前睡着了。  要不是因为下雨的关系,他们早该在几个小时以前就抵达了先前挑好的落脚处。洛伊拍拍“宙斯”的颈子,很庆幸这匹马能胜任两个人的重荷,跟它的爸爸“雷神”一样健壮威武。他的动作似乎扰醒了熟睡中的珍妮,她不自觉地往他温暖的胸膛更贴近一点。在以前——不久的以前,她这种动作一定会使他渴望地把她紧紧搂在怀中,但今天不然,而且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他如果需要她的身体就会利用它,但是绝对不再温柔,不再关切。他会纵容自己占有这个诡计多端的小泼妇,但仅止于此,再也不会有别的,再也不会了。她的青春、她的蓝色大眼睛、她的抚摸曾经欺骗过他一次,但以后再也不会了。  珍妮似乎突然惊觉到自己在做什么,在他怀里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四望,仿佛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在哪里?”她的声音充满磁性与睡意,而这是她自从离开城堡后第一次开口说话。洛伊想起他们在哈定堡的那个充满激情的夜里,他把她唤醒要再度和她做爱时,她所发出的性感而慵懒的声音。  他狠下心把这个记忆驱走低头看她,发现她神色张惶,从前的那种傲气全无。  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她疲倦地叹一口气,又问:“我们要到哪里去?”  “我们是朝西南方走。”他漠然地答道。  “要告诉我目的地是不是会非常不便呢?”  “不错,”他由齿缝间挤出话来。“是会很不便。”  珍妮的睡意全消,想起前晚他对她所做的事,猛然挺起身子。她避开洛伊的身体,任凭风雨打在她脸上,望着旁边同行的人。泰凡骑在他们左边,里克在右边。爱琳姑妈十分清醒地挺坐在自己的马鞍上,她投给珍妮一个安慰的笑容,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在说,她宁愿到任何地方,也不愿回到她那寡居的家。昨天晚上在木筏上的时候,她曾经悄悄对珍妮耳语说,她是设法骗洛伊带她一起来的,此外的事珍妮就一点也不知道了。事实上,珍妮的绑嘴布也是在睡着以后才被取掉的。  “莉娜在哪里?”珍妮突然想起来。“你有没有把她放掉?”  珍妮没料到这个问题竟然获得了答案。洛伊嘲讽地说道:“我们根本没有抓她。”  “你这恶徒!”珍妮愤愤地骂道,却突然感到胸前一紧,不禁惊呼出来。  洛伊的手臂像蛇般紧勒住她身子,厉声说道:“以后绝不准再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洛伊正要再说什么,突然瞥见前面山边一座石材建筑。他转头对泰凡大声喊着,使声音压过滂沱的大雨,“那地方看起来就是了。”说完他一踢马腹,策马疾行而去,其他一行五十人紧跟在后面。一会儿之后,他们都变成快跑了,爱琳姑妈开始抱怨起来,说这种快骑使她颠簸得受不了。  洛伊在这小修道院前面勒马停下来,自己下了马,任珍妮坐在马上生气地瞪着他的背影,一面担心自己前途未卜,一面侧身倾听他对泰凡所说的话:“里克会和我们一起留下来,把多的马留给我们。”  “爱琳姑妈呢?如果她受不了这样骑马呢?”  “如果她受不了,你就必须找一处房子把她留在那里。”  “洛伊,”泰凡蹙起眉头担忧地说。“不要再做傻事了。姓梅的手下可能就紧追在你后面。”  “他今天得先设法让海斯定和杜格尔相信他并没有使计谋,此外他也不知道我们的方向,这会耽搁他不少时间。再不然,我们的人也知道应该怎么办。你骑回柯莱莫去,要确实作好防御准备。”  泰凡勉强点点头,掉转马头骑走了。  “使计谋?”珍妮望着洛伊追问。“什么计谋?”  “你真是一个狡猾的小骗子,”洛伊说着揽住她的腰把她拉下马来。“你知道是什么计谋,你自己也参与了。”他抓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往小修道院的门口走去。“然而,我很难想象像你这种性子的女人会宁愿一辈子待在修道院里也不愿意嫁人——嫁给任何人,包括我在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珍妮喊着,心里狂乱地猜测一辈子锁在修道院里会是怎样可怕的一件事——尤其是锁在一个偏僻的修道院里。  “我说的是昨天晚上由一小队人马护送来的伦杜甘修道院的院长,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一面说,一面举拳重重敲打着那扇厚重的木门。“她因为下雨而耽搁了,所以你那可敬的班修士才被迫装病以使婚礼延期。”  毫不留情的羞辱使珍妮愤怒得胸部剧烈起伏着,眼冒怒火。“首先,我从来没有听过什么伦杜甘修道院。其次,那个修道院的院长来了又有什么关系?”她大声说着。“现在,请你告诉我一件事情。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把我从床上拖起来,从城墙上吊下来,又在暴风雨里横越苏格兰来到这里,就只因你不想再多等一天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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