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王国-5

“我的意思是,我们刚才的亲吻是不是就是高尚女士所梦想的那种呢?”  “请放开我。”  “我以为你要教我如何讨像你这样高尚女士的欢心。”  “你亲吻得很好!正是女士所梦寐以求的!”珍妮绝望地喊着,但他拒绝放她走。  “我还是觉得不太有自信。”他开玩笑地说道,望着她眼里逐渐升起的怒意。  “那就找别人练习吧!”  “很不幸,里克并不吸引我。”洛伊说道。她正要抗议,他的话锋又一转。  “不过,我发现到一点,身体上的责罚或威胁对你都没有用,但有一种方法很有效。”  她狐疑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以后如果我想使你屈服,只消亲吻你就行了,因为你对亲吻怕得要死。”  她一想到自己被他亲吻——而且无疑地是当着他手下的面——她的心里就紧张了。  她尽量保持冷静地说。“我不是怕,只是不感兴趣。”  洛伊当然知道她此话的真假,但他忍不住开她玩笑,同时也很钦佩她的自制力。  “真的?”他轻柔地吐着气,目光凝聚在她的双唇上。他一面说,一只手托着她的头,把她的脸一英寸一英寸地往他脸压近。然后他用那看穿她的银灰色眸子攫住她惶恐的湛蓝色眸子,同时双唇压上了她的唇。珍妮身子一阵战栗,闭上眼睛,而他的嘴唇开始在她唇上移动,彻底而占有地探索着那温柔的曲线和轻颤的唇形。  洛伊感到她的双唇不由自主地软化下来,发抖的双手也放松了,她压在他的胸上,同时他也感到了她的心在狂跳。他捧住她头部的那只手渐渐松开,双唇却逐渐施力。他翻过身子,把她压在下面吻得更深。一只手在她身侧和臀部游移着。珍妮紧张地崩紧身子,随即突然放松了,一种爆发式的欢愉袭遍她全身。她被他有意撩起的这种陌生激情迷惑,忘了他是俘虏她的人。他现在是情人——热情、温柔、饥渴、诱人。她无力地屈服了,双手搂住他颈间,双唇开始回应他的动作。  洛伊有点讶于她的甜蜜回应,松开她的唇。抬起头凝望着她那沉醉的脸,手则仍继续爱抚她,一面告诉自己,他很快就会放她走。他命令自己放开她,立刻停止他在做的事情。明天,他一定会后悔自己竟然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然而他又决定如果要后悔,也得有些实际的行动让自己后悔。他决意再纵容一点,低头再吻上她。一面把她的上衣敞开,他的眼光下移,享受着眼前的餐宴,酥胸则有如新雪一般晶莹剔透。  他深吸一口气,把目光移至她双唇,再移到她那迷人的眼睛,一手同时解开自己的上衣,让自己体会她那柔嫩的感觉。  珍妮已经被他的热吻蛊惑到沉醉的地步,她望着他那坚毅、性感的唇缓缓贴近自己,闭起眼睛。当他的双唇饥渴地吻上她时,整个世界开始旋转起来。  当她觉得自己会兴奋而死时,他的手掌突然离开她,冷空气接触到她灼热的皮肤夹杂着一种突然的失落感,使她的神智顿时回复一部分。她缓缓睁开眼睛,见他仍在她上方流连,他的眼睛仍在爱抚她。这时,一名守卫在帐外喊道:“对不起,爵爷,他们回来了。”  洛伊一语不发地站起来,迅速整理着自己衣服,一面朝帐篷门口走去。珍妮既迷失又困惑地呆视着他离去,理智渐渐恢复,羞愧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低头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用颤栗的双手缓缓把它扣好,并抚顺自己的乱发。  如果他是用强迫的就已经够糟了,而他不是强迫的。她仿佛是被魔咒迷惑一般,心甘情愿地被他诱惑。她所做的事——或差一点要做的事——使她身体震惊得发抖。她想责怪他,但良心又拒绝如此。  她狂乱地想着待会儿等他回来之后,她应该说什么或做什么。尽管她毫无经验,却也凭直觉知道他必定会再继续下去。她的心怕得狂跳——不是怕他,而是怕她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好不容易松弛下来,眼睛渐渐闭上,然后又突然张开,见他已回来站在她身前。这时大概已经有几小时过去了。  她警觉地看着他那平静的脸孔,似乎已不再迫切渴望继续他的诱惑。  “那是一个错误。”他平静地说。“对我们两人都是错误,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这是她最不希望听到的话。他转身迅速走出帐篷外,她认为这大概就是他道歉的一种方式。她讶异地张开双唇,突然听见佳文走进帐篷来在入口处他的草铺上躺下,她赶忙闭上了眼睛。---------------第六章  天亮时他们开始拔营,五千名骑士、外籍佣兵和侍从携着沉重装备走出山谷。  珍妮和莉娜并排骑着,两旁有全副武装的骑士亦步亦趋地看守。对珍妮而言,她周遭是一片纷乱的噪音和灰尘,而她则充满了困惑,她不知道自己在何处,要朝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乱了,每个人都变了。现在是莉娜对她露出安慰的笑容,而原应聪明、理智的珍妮却茫然地期待着蓝洛伊看她一眼。  她曾有几次看到他骑过去,他看起来仿佛一个陌生人。全身披挂着黑色盔甲和战袍,看来是如此孔武有力——这是一个要摧毁她心爱家园的可怕陌生人。  那天晚上她睡在莉娜身旁,只能无助地希望莉娜的预测是正确的,希望詹姆士王会派援兵帮助她的族人。然而她又拒绝相信会真的有战事发生,也许是因为她不相信那个曾如此热情地亲吻她的人会真的翻脸无情,杀死她的家人与族人。她不能相信前一天晚上还在和她谈笑的人会这么做。  但是她又不尽相信昨晚的事是真的。昨天晚上他是一个温柔、热情的爱人,而今夫他又是一个全然忘记她存在的陌生人。  洛伊并没有忘记她的存在——即使在上路后的第二天也没有。拥她在怀的那种甜美、陶醉的记忆使他一连两个晚上无法成眠。昨天一整天里,当他骑经行伍之间时,总是不自觉渴望地看她一眼。  即使此刻他骑在大军的最前面,一面目测着太阳推断时间之际,也仿佛又听见她那悦耳的笑声。他摇摇头想让脑筋清醒一点,却又仿佛看见她对他侧脸轻笑……  你认为我为什么不结婚?他说道。  因为没有合适的女士?她开玩笑反问道。  他又依稀听见她忍住笑地说:你不必尝试用言词谄媚女士,大人,因为你一点成功的希望也没有……  据我所知,我只能断定你会把她放在腿上打一顿让她答应……  洛伊想告诉自己,他之所以这么为她着迷,只是由于前天晚上被她撩起的性欲。但是他知道其实不然。她是被他的温柔爱抚唤醒了,不像别的女人是被他征服。她知道许多关于他的可怕谣传,却仍献出她纯真的甜蜜来回报。也许她以为他尽管有恶名,实际上却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吧!想到她可能是出于一种少女天真的幻想才有如此甜蜜的激情,他突然觉得很不是味道,于是毅然决定不再想她。  中午的时候,珍妮刚在莉娜身旁的草地上坐下来,准备和她一起吃那又硬又臭的面包,却见里克朝她们这边走来。他在距珍妮一码外停住,说:“来。”  珍妮早已习惯这个不肯多话的金发巨人。她站起来,莉娜也正要站起身,里克却伸手止住莉娜说:“不是你。”  他握住珍妮的上臂,带着她走过其他士兵面前,然后朝路旁的林间走去。  洛伊的侍卫在树下驻守着。  高菲和尤斯往旁边站开,他们平日愉快的面孔此刻竟是板着的。里克把她轻轻一推,她就踉跄地站到了林后的一小块空地上。  洛伊坐在地上,宽阔的肩靠着一棵树干。因为中午天气热,他已卸下盔甲,看起来不像昨天那么骇人。珍妮知道他并没有忘记她,心里竟高兴起来,然而自尊使她不便表示自己的高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于是静立在原地回视他。他那沉默的注视使她越来越不安,最后她尽量保持礼貌地说:“我想你要见我?”  他的眼里现出嘲意。“不错。”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  “有一个问题。”  “我们——有话要讲吗?”珍妮小心地问着,却见他仰头大笑出来。  她的脸真是一种可爱与困惑的综合体。洛伊想着。她那楚楚动人的纯真使他笑出来,同时又比前天晚上更想要她。他朝旁边地上铺的白布挥手示意她坐下来,上面摆着一些面包、苹果和乳酪。他平静地说:“我喜欢有你作伴,同时我想你一定不喜欢在那么多士兵中间吃东西,对不对?”  要不是他说他喜欢她作伴,她原想否认的。但她心里也在说,其实他是想念她。她小心地在距他稍远之处坐下来,经过几分钟闲聊之后,她终于放松心情,开始轻松地谈笑。她没想到他是有意使她觉得安全,使她忘记他前晚突然中止的做爱序曲,也使她不会再抗拒他下一次的尝试。  洛伊知道自已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但是他告诉自己,也许他能奇迹似地不再碰她,把她完整地交还给她父亲或他的国王。  他们的话题扯到武士,洛伊发觉自己突然很嫉妒上一个向她求婚的人。“说到武士,”他突兀地问道:“你的那位武士怎么样了?”  她疑惑地看着他。“我的什么?”  “你的武士,”洛伊说。“包艾得。如果你父亲同意这桩婚事,你又是怎么使老包打消念头的呢?”  她拢膝靠在胸前,下巴枕在膝头上,抬眼笑看着他。洛伊觉得她此刻宛如林中仙子一般迷人。林中仙子?下一刻她会使他写诗颂扬她的美了——这包准会使她父亲高兴,也会在双方宫廷中掀起话题!“这问题很难回答吗?”他有点恼自己。“要不要我换一个容易的?”  “你真没有耐性!”她对他的口气有点恼。  洛伊笑了。“你说得对,”他对这个像孩子般的女人说。“现在,告诉我为什么包艾得会退缩。”  “好,可是你不能取笑我。这是私人的事情,而且实在很窘。”  “谁很窘?”洛伊问,“是你还是老包?”  “我很窘,包爵士则很愤怒。”她笑着说。“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他,直到他来梅家堡签署婚约那天晚上。那真是一次难堪的经验。”她的表情既有趣又畏惧。  “怎么了?”他追问道。  “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定要记住我那时就跟所有十四岁的小女孩一样——满脑子都是对武士的浪漫幻想。”她带着微笑回想着。“我一直把他想成年轻英俊、强壮威武,而我父亲也没有告诉我他是什么样子。”  洛伊想到老包艾得的样子,皱起眉头。  “我在进到大厅之前,还在房间里练习了好几个小时如何走路。”  “你练习走路?”洛伊的口气又好笑又难以置信。  “当然,”珍妮愉快地说,“我心里有一幅美好的画面,希望自己走出去时一切中规中矩。我还要两个异母兄弟亚力和马康给我意见,而我比较喜欢的威廉那时候和我继母一起出去了。”  “他们一定会告诉你包艾得是长什么样子的。”但她的眼神告诉他并非如此。她摇头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疼不已。  “正好相反,他们还说我穿的不够好,要我换一件绿衣服,戴一堆珠宝。他们当然是在开我玩笑,但是我满脑子都是幻想,根本没注意。”  洛伊想到她兄弟的恶意,突然觉得自已恨不得一拳打在她两个兄弟的脸上——开玩笑。  “我花了好久的准备工夫才走出去,”她笑着说。“你应该看我继母当时的表情,我的脖子上、手上、腰上都是珠子宝石。她当时没有说话,后来才说我看起来就像一个长了腿的珠宝箱一样。”她瞄一眼洛伊,赶紧又说:“她并无恶意,其实她很同情我的。”  洛伊见她又沉默下来,追问道:“你妹妹莉娜呢?她怎么说?”  珍妮的眼里充满爱意。“莉娜永远会想一些好话对我说。尽管我的外表和言行糟糕透顶,她却只说我像‘太阳、月亮和星星一样灿烂耀眼’,那确实不假。”  洛伊的口气充满感情。“有的女人不需要珠宝就能灿烂耀眼,你就是其中之一。”  珍妮惊异地望着他。“真会恭维!”  洛伊耸耸肩。“我是个军人,不是诗人。我说的是事实而已。再说下去吧!”  困惑的珍妮迟疑了一下。“不过包爵士可不像你这么对珠宝不感兴趣,他的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事实上他只见到我的珠宝,根本没注意到我的脸,就转头对我父亲说:‘我要她。’”  “然后你们就那样订婚了?”洛伊皱着眉问。  “没有,我差点昏死过去——我一见到他的相貌,震惊得昏过去了。威廉扶住我,把我抱到椅子上。等我恢复知觉以后,就一直瞪着包爵士。他比我爸爸还老,跟竹竿一样瘦,而且还戴着假发。”洛伊和珍妮的笑声融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发现他一直在吃一种我从没见过的东西。我哥哥马康见我一直盯着那东西,就告诉我他每餐都要吃那种朝鲜蓟,而且还告诉我理由。然后我就开始笑……”她笑得肩膀都在发颤。“我本来想忍住笑,但后来实在掩不住了。我大笑出来,连莉娜也被感染了,结果父亲只好把狂笑的我们请出去。”  她抬起带笑的眼睛望着洛伊。“朝鲜蓟!你有没有听过那么荒谬的事?”  洛伊假装不解地说:“是说朝鲜蓟能壮阳?”  “我——呃——”珍妮发觉这个话题实在不便讲,但已经来不及了,此外她也很好奇。“你相信吗?”  “当然不信,”洛伊板着脸说。“每个人都知道韭菜和胡桃才有用。”  “韭菜和——”珍妮困惑地说着,然后才注意到他强忍住笑的样子,她笑着摇头。  “总之,包爵士决定那些珠宝还不够让我做他的妻子。几个月以后,我又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蠢事,”她比较正经地看着洛伊。“然后我父亲就决定我应该去接受更严格一点的管教。”  “你又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蠢事?”  她说:“我公开向亚力挑战,要他收回他所说有关我的坏话,要不然就在梅家堡附近每年一度的比赛中作名誉决斗。”  “他拒绝了。”洛伊温柔地说。  “当然,这两个条件在他都是不名誉的事,除了因为我是女孩之外,也因为我才十四岁,而他已经二十岁。我不管他怎么想,因为他——人不很好。”  她好不容易才出这样一个评语。  “你为自己的名誉复仇没有?”洛伊问道,心里又是一股莫名的刺痛。  她点点头,唇间露出笑意。“父亲不准我接近比赛场,但我说服管理人借了我一套马康的甲胄。然后在比赛那天我穿上甲胄骑出场面对亚力,场中谁也不知道我是谁。”  洛伊想到她被长矛击落地的样子,觉得自己的血都冷了。“算你运气好没被杀死,只是被挑下马而已。”  她咯咯笑了。“落马的是亚力。”  洛伊不解地瞪着她。“你把他挑下马了?”  “以某种方式,”她笑着说。“他正要举起长矛向我刺过来的时候,我把面盔揭开吐舌头。”  在接下来短促的沉默之中,她补了一句:“他滑下马背了。”紧接着洛伊就爆笑出来。  洛伊的笑声直传到林子外面,那些骑士、侍从和佣兵都停下手中的工作面面相觑。  洛伊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定下神来,带着钦佩而温暖的微笑看她。“你这战略真高明,我会当场封你为武士。”  “我父亲可不那么想,”她说道。“亚力的武艺一向是我们家最引以为傲的——而我却没考虑到这点。我父亲不仅没封我为武士,反而当场打了我一顿,然后他就把我送到修道院去了。”  “然后他就让你在那里待了两年。”洛伊帮她把故事结束,语气充满温柔。  珍妮望着他,心里突然缓缓明白,这个人人称他冷血残酷的人,其实全然不是那样。他能同情一个年轻的傻女孩,他脸上每一处变柔和的线条都说明了这一点。她着迷似地看着他站起来朝她走近,那银灰色的眼睛直盯着她的眼睛。  珍妮不自觉地也站了起来。“我想,”她望着他的脸说。“许多关于你的谣传都不对,他们说你做的那些事情都不是真的。”她轻声说着,美丽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他的灵魂。  “是真的。”洛伊想到自己所打过的无数战争,那些血淋淋的尸体。  珍妮不知道他的记忆是怎样的。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曾悲痛地望着他死去的爱马,也曾为她的故事流露同情之色。“我不相信。”她喃喃地说。  “你要相信!”洛伊希望她不要把他当成征服者,但也不希望她自欺地把他想成一个高尚仁慈的武士。“大部分是真的。”他平静地说。  恍惚之间,珍妮感到他伸手搂住了她,把她的身子拉近。她看见他的唇缓缓向她凑近,她出神地望着他的眼眸,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警告自己已陷入太深。  珍妮惊惶地想别开脸,呼吸急促起来。洛伊吻着她的额侧,然后他温暖的双唇沿着她的脸颊滑下,直到她的颈间。珍妮觉得体内都融化了。“不要。”她颤栗地喘着把脸别开,双手却抓紧他的上衣,以稳住自己已开始天旋地转的感觉,他紧紧搂住她的身子,舌头探索着她的耳际,一只手则在她背部上下游移。“请你不要这样。”她痛苦地说着。  他无法停止,也不愿停止。他另一支手移到她颈后抚摩着,促她抬起头让他吻。珍妮终于禁不住,缓缓抬起头迎向他的唇。  他的手插入她浓密的发间,深深的长吻攫住她的双唇,使她陷入一片灼热的黑暗世界中。珍妮启开双唇,感到他的舌深入她嘴里。她整个人靠在他的身上,他的手在她全身上下爱抚,激动之时猛然把她搂紧。她感到他的腿部肌肉绷紧,中间部分坚挺起来顶着她。  珍妮迷失在这种奇异的激情之中。她双手搂住他的颈子把自己献给他,迫使他胸脯间发出渴欲的呻吟。  他好不容易才与她的唇分开,又把她紧紧搂在胸前。她闭起眼睛,倾听他那急促的心跳和呼吸,飘浮在一种祥和与喜悦的感觉之中。两次了,他使她感到这种神奇、刺激又骇人的感觉,但今天他还使她感到另外一件事:她使她觉得被需要,觉得他想要她、想珍爱她,而这是她一直渴望的事情。  她抬起头望着他那迷朦的银灰色眸子。他平静地说:“我要你。”  这回她绝对明了他的意思。她不加考虑地轻声说:“你想要我的程度强到愿意保证不攻打梅家堡吗?”  “不。”  他这个字是那么无情、毫不迟疑地说出口,就像拒绝吃一顿饭一样容易。  这一个简单的字对她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挺直身子,他的手滑落开来。  她又羞又惊地紧咬住发颤的下唇,转开脸木然地整理着她的头发和衣襟。  她忍住泪,恨不得立刻跑出这片林子——离开这里发生的一切。她明白自己要求他的实在是愚蠢之至。最令她伤心的是他竟那么轻易地就把她甘愿献出的一切弃之不顾——她的名誉、她的自尊、她的身体,牺牲她所看重的一切信仰。  她转身走出林子,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珍妮,”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静而威严,此刻更让她觉得嫌恶。“你这一路上都骑在我旁边。”  “最好不要,”她头也不回地说。她宁愿淹死也不愿让他看见她被伤害得有多深,“是因为你的手下——我一直睡在你的帐篷里,但有佳文在旁边。如果我再和你一起吃饭,和你并骑,他们会……误会。”  “他们怎么想无关紧要。”但洛伊知道并不尽然。如果他公开把珍妮当“客人”对待,他很快就会在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前失去颜面。他的士兵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忠心耿耿的,尤其那些雇佣兵之中有盗贼也有杀人犯,他是靠威信使他们听命。但无论是忠贞的骑士或一般佣兵,他们都相信洛伊应该把她当敌人一般骑在胯下凌辱。  “当然无关紧要,”珍妮越想越觉得自己屈顺在他的怀抱中真是奇耻大辱。  “受损的不是你的名誉,而是我的。”  他平静地说:“他们要怎么想就怎么想。你回去以后,让侍卫带着你和你的马到前面来。”  珍妮一语不发,嫌恶地瞄他一眼,昂起头优雅地走出林子。  她只不过瞄他那么一眼,就已留意到他眼中那抹怪异的光采和嘴角的笑意。  她不知道其中含义何在,只知道他的笑更使她恼怒。  也许是外面的侍卫曾经由林间瞥见她和洛伊的拥抱,也许因为听见了他们的笑声,当珍妮走回去时,她感到大家都在斜眼瞄她,那种眼光令她难以忍受。  洛伊从容地走出林子对里克说:“她将和我们一起骑。”然后他走到自己的马前,纵身上马。其他的骑士也都跟着上马,整支队伍开动了。  珍妮决意不服从他的命令,依然留在后面。洛伊对她这种叛逆的勇气感到有趣又钦佩,他忍住笑对里克说:“去把她带来。”  洛伊的主意已经打定了。他先前的神情就是表示他已经决心面对挑战,决心要拥有他所想要的。如今他一旦决定要她,就不再抗拒自己内心的欲望,精神因而格外振奋起来。他想到拥有她、爱抚她的情景,就益发神往。到了哈定堡之后,他们会有豪华舒适的软床,也有充分的隐私权。他今天晚上就可以享受到她在身旁的喜悦。  他没想到那个温柔、天真的女暴君也许并不是那么容易安抚。在战场上他所向无敌,因此被一个女孩子击败在他是无稽的想法。他要她,而且想要的程度远超过他的想象之外。他决定要她了。他不会接受她的条件,但情愿让步——合理的让步。以目前看来,那也许意味着珠宝皮裘以及做他情妇所受的尊敬。  珍妮看见巨人里克朝后面骑过来。她想起刚才洛伊脸上的笑意,不禁怒火高升。  里克骑到她旁边勒转马头,扬起眉毛冷冷地望着她。珍妮假装不懂他的意思,转头对莉娜说:“你有没有看见——”她的话声突然中断,因为里克伸手抓住她的缰绳。  “放开我的马!”珍妮斥着,一面拼命拉扯着缰绳,她的马困惑地踏着踉跄的步子。珍妮把怒气都发泄到里克身上,怒视着他喊道:“松开你的手!”  里克漠然地看着她,终于勉强说出一句话:“走!”  珍妮盯着他犹豫起来,她知道他只是听命行事而已,于是说:“那就请你让开!”  走到前面的这一段路对珍妮真是难堪无比。大家都转头看她,对她评头论足,眼光直在她身上打转。  到了行伍前面,洛伊望着这个生气的美人,忍不住笑容满面,她看起来就像那天晚上要拿匕首刺他之时差不多。“似乎我又不受欢迎了。”  她轻蔑地说:“你,根本不配和我讲话!”  他笑了。“那么糟吗?”---------------第七章  等第二天稍晚他们快到哈定堡时,洛伊已经不再觉得那么有趣了。不论他对她开玩笑或是说正经的,她都只是冷冷地给他一瞥,使他觉得自己像宫廷中的小丑一般。今天她又改变战术,不再以沉默对待他,而是对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回应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譬如他计划何时攻打梅家堡、他打算带多少人马,以及他打算把她扣留多久之类的。  如果她想表现出她是他暴力之下的受害者,她达到目的了;如果她想激怒他,她也做到了。  珍妮却不曾因自己达到目的而高兴。她望向崎岖的山头搜寻着城堡的影子,突然觉得很疲倦。她不能了解身旁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也不了解自己对他的反应。伯爵告诉她他想要她,而且心甘情愿忍受她这两天的无礼态度,却又不想放过她的家人。  安修女曾提醒她要小心她对男人所产生的“影响”,显然那是指她会使男人变得既可恨又温柔,在转眼之间疯狂得难以预测。珍妮叹一口气。决定不再在这件事上伤脑筋。她只想回家,或是回修道院去,去那里起码她知道别人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她。她偷偷回望把当时流行的新柏拉图主义、新斯多葛主义等唯心主义哲学,只见莉娜愉快地在和泰凡谈笑。莉娜似乎很安全也很满足,这大概是唯一可以让珍妮安慰的事。  将近黄昏时,哈定堡在望了。它高高耸立在那里,比梅家堡还要大五倍。  他们经过城桥来到外庭,伯爵把珍妮抱下马,然后伴着她走进大厅。他对驼背的老管家说:“找人帮我和我的——客人准备梳洗的东西。”在他语气停顿之时,那个老管家似乎已轻蔑地断定她的角色:娼妓。  被人当作军妓是珍妮最难以忍受的侮辱。她不睬那老管家的眼光,假装打量堡内的陈设,据洛伊表示,哈定堡是亨利国王最近赐给他的,他还没有来过。  她只扫视一遍,就已注意到这个堡虽大,管理却很差劲。地板腐朽,蛛网处处,仆役也很懒散。  “你要不要吃什么东西?”洛伊问她。  珍妮有意证明给那个老管家看她并非他所以为的那种女人,于是她冷冷地回答:“不要。我想先看看房间,最好是比这个大厅干净一点的房间。然后我要洗个澡,换一套干净衣服——如果在这堆石头之间有干净东西的话。”  要不是洛伊先前也注意到老管家的态度,他可能会有不同反应。但此时他也只是极力控制住脾气,对老管家说:“请带女伯爵到我隔壁的房间去。”然后他又冷淡地对珍妮说:“两小时以后到下面来吃晚餐。”  即使她原先对他尊称她的头衔心存感激,此刻也因他竟安排她住在他隔壁而抹杀了。“我要把门锁起来在我自己房间里吃饭,要不然就不吃。”  这种公然抗拒再加上两天来的无礼,终于使洛伊无法容忍了。“珍妮,”他平静地说。“除非你改进你的态度,否则就不准再见你妹妹。”  珍妮的脸色变白了。莉娜此时正好也由泰凡陪同进入大厅,听见这话先是哀求地对珍妮望一眼,然后又看着泰凡。出于珍妮意料之外的,泰凡挺身说话了:“洛伊,你这样对莉娜小姐也是一种惩罚,而她又没有做错什么——”见到他哥哥冷冷的不悦眼神,泰凡住口不语了。  梳洗完毕,洛伊和弟弟以及几个骑士坐在大桌前。桌上的晚餐逐渐变冷,但洛伊的心思并不在食物上,只是在考虑要不要上楼去把那两个女人拖出来。  莉娜似乎也突然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勇气,加入她姊姊的抗命行动,不理会仆人宣布晚餐已准备好了。  “她们不吃也可以。”洛伊终于决定了,拿起他手边的刀叉。  饭后许久,洛伊坐在大厅里凝望着壁炉中的火,脚跷在凳子上。他先前打算和珍妮一起睡觉的想法此刻已经被许多其他问题所取代。他原来想上楼到她的房间里去,但是以他现在的心情,他很可能无心温柔劝诱她,而以暴力令她屈服。他已经尝过她柔顺地靠在怀中的经验,实在不想换另一种方式。  高菲和尤斯走进大厅。他们显然已经和堡中的姑娘调笑过,看起来神清气爽,面带微笑。洛伊见到他们,立刻想到公事,遂对高菲说:“要守门的卫兵留意有谁想溜进堡来。有什么动静就要通知我。”  高菲点点头,但仍一脸困感。“如果你是提防姓梅的,他在六个月内都无法凑足人马到这里来的。”  “我不是怕人攻击,而是提防有诈。如果他攻击哈定堡,就会冒险使他的女儿丧生。既然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他也许会想法把她们救出去,因此必须先派人混进来。我已经命令管家不要雇用不认识的人了。”  洛伊见那两名骑士点头,便起身朝大厅另一端的楼梯走去,却又转过身皱着眉问:“泰凡有没有说过什么,或是给你们什么印象,譬如他对……那个年轻女孩有意思之类的?”  那两名骑士相视一下,然后又看着洛伊,摇摇头。尤斯问:“你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洛伊说:“今天下午他竟然帮她说话了。”他耸耸肩,走回自己房间去。  第二天早晨,珍妮穿着轻软的睡袍站在窗前,俯望着墙外的山区,然后又望向下面的庭院,仔细搜寻着四周的厚墙,希望能找出一条逃生之路……一道隐密的暗门。一定有的,梅家堡就有一道那样的暗门隐在树丛之后。就她所知,所有的城堡都有这种门以备万一。尽管她确信会有这种暗门,但目前却一点也看不出来,那道十英尺厚的墙上连一道缝隙都没有。她抬起目光,见守卫在墙上来回巡逻着。这城堡的仆役也许懒散,但伯爵却不容防卫有丝毫马虎。  伯爵对她说过,他们已经通知她父亲说她们在他手中。她父亲一定会知道“黑狼”率了五千大军进驻哈定堡,如果他想救她们,大概骑马两天就可以到——或是行军五天。但是她父亲要如何突破这重重防御,在她是无法想象的。  因此问题又回到她始终在面临的一种状况之下:她必须自己谋求出路。  她的肚子在咕噜叫,使她想到自己从昨天上午就没有吃东西。她离开窗前打算换衣服下楼去。挨饿不是办法,她叹一口气走到衣箱前,挑出件前任堡主夫人的衣服。  她刚梳好头,就有一个仆人敲门唤道:“小姐,爵爷要我告诉你,如果你在五分钟内不下来吃早餐,他就要亲自来把你带下去!”  珍妮不愿意让伯爵认为她是因为害怕威胁才屈服,说道:“请你告诉爵爷,我正打算下楼去,几分钟以后就好了。”  珍妮一直等了好几分钟之后才走出房间,楼梯非常窄以便防御,但旁边却结着蜘蛛网,珍妮不禁加快步伐走下去。  洛伊靠坐在椅子上,冷眼望着楼梯,心里在一分一秒地估算她出来的时间。  大厅里只有几个骑士还在喝麦酒,仆人在收拾吃剩的早餐。  她的时间到了,他生气地站起来正要走上楼,却突然停了下来。只见珍妮穿着一件黄色的高腰长裙翩然出现在他面前。这不是他习见的林中仙子,而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伯爵。  洛伊觉得她仿佛换了一个人般,然而当她走近以后,他发现她的蓝眼睛依旧是那么明亮,脸庞依旧是那么迷人。  她在他面前停下来,而他决心要她的念头此刻更是不可动摇了。他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你真是一条变色龙!”  她不悦地反问:“蜥蜴?”  洛伊忍住笑,同时强迫自己不要紧盯着她胸前白嫩的肌肤。“我是说你实在很多变。”  珍妮感到他在打量她,而她一时也不安地发现,经过休息与梳洗之后,他看起来更是英俊。她感到他在看她的头发,才猛然想到她的头上没有戴东西,于是伸手到颈后,把衣服附着的黄色宽兜帽拉起来遮住头发,衬托出她的脸庞。  “这衣服很可爱,”洛伊望着她说,“可是我宁愿看见你头发露出来的样子。”  今天他又开始对她献殷勤了,她的心情沉了下来,因为她发现与他公开冲突还比较容易应付。她决心一次只面对一个问题,于是遵从他的建议把兜帽又拉下,让头发露出来。他为她拉出一张椅子让她坐下,她冷淡而有礼地说:“你应该知道除了小女孩和新娘之外,一般女人都不该露出头发,应该藏起她的——”  “魁力?”洛伊说着,一面欣赏她的头发、脸孔和胸部。  “不错。”  “因为当初是夏娃引诱亚当的?”  珍妮伸手取粥;“不错。”  他揶揄地说:“据我所知引诱他的是一个苹果,所以使他堕落的不是性欲而是贪婪。”  珍妮知道他这种轻松闲谈之后的陷阱,于是她拒绝表示兴趣,也不敢贸然回答,只是谨慎地又转换一个话题。“你愿不愿意考虑改变你让我们姊妹分开的决定?”  他扬起眉看她。“你的态度是不是有改进了呢?”  他那种泰然、傲慢的态度使她气结,许久之后她才挤出一句话来:“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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