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再次用一块牛排塞满了自己的嘴,艰难地说道:“真的假的,我们有这么大面子吗?” “总监是波尔多酒庄的名誉会员啊,也没什么不可能。” 几人跟嘀嘀咕咕的鸽子似的,凑在一起研究讨论了一番,随后一拍即合,决定要喝出本来。 封越倒了一杯,牛饮了一大口,体味出了这葡萄酒除去涩味以外的异样甘甜,似乎确实不错。 封真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旁,一边给水果淋巧克力酱,一边说:“你酒力不行,少喝点。” 封越歪着脑袋朝他笑:“哥,这个酒,还真的蛮好喝的。” 封真转过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手里淋了巧克力的水果串放到了他碟子里。 封越见他哥哥此时脱去外套,里面也不过是件普通的水灰色心领毛衣,既不似他的西装般骚包,也不似两位骑士的西装般酷帅,但却并没有格格不入,依旧有着一种莫名的强力磁场,是一种柔软平淡的华丽。 封越咬了一口那包裹着一层巧克力的水果,巧克力已然很脆,水果则是香甜可口,他感受到那种熟稔的亲昵,笑出了一样的甜美气息:“哥哥,你这是把我当封晴呢,我自己来好了。” 封真没再多说什么,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恰巧小禾迎面走过来,与封真错肩而过,礼貌地叫了声封总后,他走到封越身旁,低声问:“你和你哥吵架啦?封总怎么脸色怪怪的?” “没有啊。” “封总的面色淡漠冷漠,没有人气。”小禾斟酌着词语说道。 封越想了想,“大概是我哥穿的太少,有点冷。” 因为不善舞艺,封越尽量避开人群,只顾吃喝。而小禾似乎和他有同样的困扰,心有灵犀地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唉”了一声。 小禾摇着头说:“抽奖和千万别抽到我。” 封越问:“为什么?” “抽中奖的要上台表演节目啊!” 封越吓了一跳:“什么也没准备,站在台上什么也不会,那岂不是很丢脸。” “嗯。” “那可千万别抽到我。” 他和小禾围着桌子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封越喝的很是燥热,连指尖都又热又烫,这情形让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来,他声音又轻又快,几乎是不带停顿,也没逻辑—— “那时候我上幼儿园,我记忆力一直很好尤其是小时候的事情,我们的幼儿园老师很凶,午睡的时候不让上厕所,我们几个小孩子,三四个吧好像,那天不知道谁带的头,发什么疯,围着个水桶比赛喝水……” “嗯。” “我们就欢乐地一笑说‘干杯’。”他把杯子往小禾杯口一碰,喝下一大口,继续:“这样把水一口气全部喝光,然后再倒水,再喝……” 他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直喝到整个水桶都没水。我说我好撑,小朋友们都异口同声地说‘我好撑’。” “……” “然后……”封越打了个嗝,也是很轻的,他用热烘烘的手掌顺了下胸口,“然后就受罪了,午睡的时候,我尿急,急死我了——” “哈哈。”小禾大笑,“你尿裤子了吗?” 封越仿佛是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嗯了一声:“我就憋着,我从刚睡下没十分钟就开始憋,几次都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我就那么忍,我觉得很煎熬,时间过得很慢,我忍啊忍,估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可以起床了,我已经怎么也忍不住了,我终于没办法了,举手跟老师说我想上厕所,可是……”他神色有些悲恸,嘴角咧了一下:“老师不让我上厕所,说马上就到起床时间了,叫我再忍忍。” “有毛病吧!”小禾愤怒地说。 封越擦了一下眼泪:“然后我就尿床了。” “哈哈。” “事后,我被嘲笑了,这是我的噩梦。”封越神伤地站起来,“我去一下厕所。” 小禾看了下时间,说:“挺晚了,你喝了那么多酒,怎么回去?” 封越摆摆手,看似很清醒,“没关系,我可以叫我、叫我男人,来接我。” 小禾嗯了一声,头重脚轻地站起来。 月亮升的很高,似乎已是更深露重,年会差不多该散场了,小禾觉得这个酒,喝的很尽兴,刚走了没几步,他熏熏然地栽了下去。 封越在洗手间里,因为幼儿园的事情越想越伤心,抽着纸巾情真意切地哭了一场。 随后,他坐在大理石台面上,红着眼角给叶谦打了电话。 电话没人接。 他换了个号码, 这回有人接了。 “我找我老婆。” 电话那头听得莫名其妙,“什么老婆?喝酒了吧?” “啊对对,我说、说错了……我找我老公。” “你找谁啊?打错电话了。” “别别、别挂。”封越迟钝地想了一下,口齿清晰地说:“我找叶谦。” “啊?你找大师兄啊,你是谁啊?有什么事吗?” “我是他老婆,啊,不对,他老公,让他来园区那个,那个那个酒店,来接我。” “大师兄在里面动手术,要么我进去问问他几点能结束。” 年会散场,每年都免不了有几个没法自己回家的,按照惯例已经事先在酒店预订好了几个房间。 封真喝过酒之后不好开车,而这个时间点地铁公交都基本已经停了,并且一场酒会后,他总是浑身都被懒意充斥,不想再做其他,年年此时都是在酒店过夜。 大厅里已有了寒意,他在洗手间看见了坐在洗手台闭着眼睛睡觉的封越。 手机在他身旁闪着光。 封真按下接听。 “大师兄走不开,他说你可以让熟人送你回家。” “知道了。”封真说。 听到声音不对,电话那头问:“哎?你是?” “我是他堂兄。” 封越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随即咧嘴笑起来,朝他张开了手:“你终于来啦。” “叫你不要喝这么多,你不听话,嗯?”封真不理会他那柔情蜜意的拥抱。 他拨了苏云云的电话,“你忙不忙?……嗯,我喝酒了,回不去……你来接我一下。” “……靠,大半夜的你自己酒店里住下吧,我懒得出门。” “酒店满了,你不来接我,我只能和别人睡了。” “你滚。” 封真背起烂醉如泥的封越,此时他的心平静如月下的湖面,他依旧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对那些狗血的情节一笑置之。 从小一起长大,是什么时候起就对他有了异样的感觉? 念小学的时候他们天天玩在一起,他只觉得他很可爱,很喜欢和他一起玩,一直到了初中,开始有女孩子大胆地给他写情书,他有些情窦初开,有些明白什么是单纯的喜欢,什么是夹杂着龌龊欲念的爱意。 对那个年纪的他来讲,这种爱意就像铺天盖地的乌云,它扭曲而恐怖,暗沉沉地将他笼罩。 但他自有他的能耐,所有麻烦他都会不动声色得化解掉,即使那真的是个超越他所能承受范围的大麻烦—— 他依旧还是这么淡定地过来了,十几年,他都这么过来了。 他身上没有任何因此事而产生的不良后遗症,他漂亮着,青春着,擅于掌握自己,适应一切他认为该适应的。 背着他上楼,拿卡开门,封越开始手脚不老实地亲他吻他,封真偏头躲着他,封越含住了他的耳垂,喃喃地喊:“想死你了。” “你经常和他这么肉麻吗。” ………… …… 封越被放到床上坐着,封真被他抱住了腰,而后听他咕哝了一声。 封真大致听清之后,猛地震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他,封越解着他的皮带,迫不及待地在他腹部又亲又摸。 “你说什么。”他腹部肌肉紧绷,热流不受控制地蔓延。 “……唔,干我。” 封真一把提起要给他口交的男人—— 这是他的弟弟,他印象里乖巧的,有点羞涩的,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和这种事联系在一起的弟弟。 他连幻想一下都觉得罪恶,他却已经能和那个男人……说这种话,做这种事……了吗? 封越顺势抱住他,下体毫无保留地挨着他,滚烫的呼吸带着情欲缓缓喷洒在他耳侧:“我们多久没做爱了……不想操我吗?” 他带着他的手抚过一寸寸肌理,而后握住了自己的欲望,闭着眼轻哼了一声,“嗯啊……我想,我想要……” 火热的分身硬挺地顶着他,封越就着他的手挺动了腰,脸颊有浅浅的红晕,陷在情欲中不可自拔的时候,他像往常那样要和他接吻。 封真的唇上一片柔软,那舌尖灵巧地探入他口中,勾出了他一腔焚身的烈焰,封越与他双唇胶着,上面渴,下面更渴,吮吸着他口中汁液,近乎哀求地催促:“给我……” Chapter 15 那一声要将他所有理智都撕碎。 封真合身将他压下,狂乱地亲吻他的脸颊和身体,手指在那滚烫的身体上来回抚弄。亲吻从他胸口又回到双唇,怎么也亲不够似的,封真吻住他,感受到那激烈渴求的回应,他连脊背都酥麻了。 间隙里,封越睁了眼,封真望进他的眼睛里,陡然清醒了一下。 然而封越没有醒,他只呻吟了一声,将腿张开,用颠覆他一切记忆的淫乱姿态邀请他进入。 封真将手边的领带拾起,蒙住了他的眼睛。 封越没有挣,和叶谦任何形式的欢爱他潜意识里都能接受,并且这从未有过的体验更让他兴奋。 冰凉滑腻的液体从他的性器缓缓地流入股缝,带着炽热温度的手指抚弄着他的前端,而后探下去,直到他隐秘的后穴。 只是插入一个指节,封越便心跳加速,胸膛喘息着有了明显的起伏。 封真心里烧着一把火,这把火并非单纯的欲火,而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他慢着性子做水磨工夫,心想他的小弟被别的男人调教成了这种模样,又骚又浪又下贱。 封越扭着腰迎合他,润滑和前列腺液混合,臀间已经湿的不像样,而后庭在手指的抽插扩张下也泌出了异样的透明液体。 他的乳头被耐心地舔吻啃咬,久违的快感让他心跳如雷。 封真一边吻他,一边用手指插入他,被紧紧包裹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那穴口欲求不满地箍着他,催促似的缩放,而底下的身体也在因快感而微微战栗。 “快……插进来,啊……不要手指,用你……那里……” 封真咬了咬牙,要偏过头让自己清醒,却忽的被封越一翻身压在了下面。 而后他喘着气,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乖弟弟,摸索着握住他早已肿胀不堪的性器,缓缓地往下坐,用湿润紧窒的后穴一寸寸地吞入他,鲜红的嘴唇微张着,缚着黑色领带的面孔泛出情欲的潮红,完全插入之后嘴角动了动,像是疼痛又欢愉地扬起头颅。 那画面比他有生之年看过的最色情的画面还要色情。 封越跪坐着,缓缓起身,又再次落下,后穴紧咬着他不放,起落间也是小幅度的,不愿与他完全分离。 “哈啊……”他保持着与他最深的姿势,低声呻吟着:“好大……好热……啊……” 封真捏着他的臀肉,忽的狠狠一掌抽了下去,他对封越简直是有了恨,当然最恨的还是叶谦。 白皙的臀部瞬间浮出五个指印,封越也因这一巴掌惊了一下,后穴一紧,封真被他夹得倒吸一口凉气,起身把他推下去。 “……再来。” 封越趴伏在床上,软绵绵地说:“再来。” 穴口和性器都是一片通红,五个指印清晰可见,但他犯着贱,爽的几乎神志不清,他想死了他的叶谦,此时此刻就算被他操死也无怨无悔,他翘起臀部,发情的兽类一样恬不知耻地求欢:“……想要,啊……再进来,干我……干我啊……” 封真扶着他的腰,一挺身全部插了进去。 封越满足地呜咽了一声,随着抽插撞击断断续续地哼叫。 交合处发出啪啪的肉击声,封越整个臀部都泛了红,人也浪成了一滩水,手撑不住身体,只翘起了屁股要往身后那肉刃上迎。 封真性经验并不多,他在这样的勾引下很快泄了出来。 封越感觉到体内一阵炽热,“啊”地低叫了一声,那性器抽出来,黏腻灼热的液体从他通红的穴口流出。 “还要……别出去……” 封真下腹一紧,接着余韵又插了进去。 片刻后,封越大汗淋漓地被翻过身来,双腿架在他的肩上,再次被深深贯穿。 柔软的床随着动作一阵阵摇晃,封越急喘着,“再深、深一点……啊……快……啊啊……好深……好舒服……” 他猛地颤了一下,“那里……再快……啊……我、我要到了……嗯……” 封真低头吻了他。 “啊……哈……”封越将他拉下来,抱着他的头颅长长呻吟着高潮了,“叶谦,我爱你,叶谦……” 封真的手指压在他的手上,有什么东西硌痛了他,他低头,看到了封越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没有停止抽插,反而更狠地楔入,在一下比一下更猛的律动中,封越又伸腿勾住了他的腰。 他此刻不认为这是他所认识的弟弟,这是个诱惑他堕落的妖物,让他丧失自我,忘记人伦,一切都不在掌控。 他又一掌挥下去,同时张口咬住他的乳尖,狠狠地吮吸。 封越在舒爽的疼痛里轻声嘟嚷着,然而封真如一匹野马,已然是脱了缰,再也管不了其他。 “轻点……唔……顶到最里面……啊……那里舒服……慢一点……”声音随着律动断断续续,高潮过几次的身体无比敏感,手指抓着床单,急速的冲撞让他既痛苦又欢愉。 而听着这话,封真不仅没能克制地停下,反而更用力地顶弄他。 片刻后,封越觉出了不适。 “太深……太深了……嗯……”封越挣了几下,并没有挣开,“疼……” 虽然也是舒服的,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舒服,但他隐约觉出了惶恐,叶谦和他上床从不会真的打他,舒服有可能是很久没和他做过心里想,但疼是真的疼。 封真一声不吭地插着他,他爱了他那么多年,又怨他变成了这副样子,更恨他变成这模样不是因为他。而现在爱和恨都不真切了,所有感官都在那交合的部位。 舒服。 舒服地让他叹息…… 又紧,又热,又乖。 如果他喜欢的不是那姓叶的,而是自己,他也这么乖,这么心甘情愿和他上床,他会不会高兴的疯掉? 一把妒火把他的理智都烧没了。 “轻、轻一点……疼,嗯……轻一点……啊……”横冲直撞的插入让他很不适应,而熟悉的温柔全然不复存在。 “叶谦”没有开口给他一个字,混乱的脑海里一闪念想过了什么,身体瞬间就冷了下来,“不要……”他沙哑地出声。 情欲因恐惧而渐渐消散,剩下的便只是机械的抽插带来的陌生疼痛…… “不要,不……”他皱了一下眉,扭腰挣扎,而接下来的一记深入让他猝不及防地痛入了骨髓:“疼……放、放开……我不要……不要了……” “啊……啊,别这样……” 男人就像没有理智的动物,钳住了他的双手,不断地侵犯他,快感已经完全消失,疼痛愈发鲜明。 “不……”他混乱的脑子里想,这不是叶谦。 很疼,很疼……裂开了,下面一定裂开了,叶谦不会这样弄疼他。 自己之前,和这个人做了什么? 封越茫然而又恐慌地想,他让他上了自己,他骚成那样以为他是叶谦,他对着他发浪…… 封真看见他不对劲,动作缓缓停了下来,而后才发现下身有血。 血不多,只是混合着精液和大片的水渍有些吓人。 “别怕。”他开口,“我不是别人。” 封越听到这声音,内心愈发骇然,封真已没有了隐瞒他的打算,伸手扯开了他眼睛上的束缚。 封真就那么看着他。 “哥,哥哥……” “……” “我在做梦吗?” 封真静静地:“不是。” “……” “越越,哥哥爱你。” 封越下意识地往后缩,手指蜷紧,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紧紧地嵌进了皮肉。 他被吓懵了,这比陌生人更可怕——他们是骨肉相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啊。 封真把他抱起来:“疼吗?洗一下,严重的话要去医院。” 直到被放进浴缸清洗下身的时候,封越才猛地一脚踹了出去,他的哥哥在碰他那里,他的哥哥怎么能碰他那里? 他说的那些下贱话怎么能被叶谦以外的人听到?纵然被叶谦以外的人听到,那个人也万万不能是他的哥哥啊。 封真被他一脚踹进心窝,狼狈地踉跄了一下。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他站稳之后没多大反应,只说:“那么你自己洗,不舒服给我打电话……不要怕,哥哥不吃人。” 那一脚踹在他的心口上,让他几乎挺不直背,直到走出房门,心脏还像四下没着落地悬着咚咚直跳。 他的头发本来就不听话,此刻更是乱翘着成了个鸟窝,而那双深邃的眼在夜里凉成了水,沉沉的死了,偏在死寂里又折射出一片慑人的光,像两颗廉价而华美的玻璃珠子。 台阶上坐着一个人,背影很好认,她有着一头非常美丽的浓黑长发,像某个当红女明星。 苏云云听到脚步声,终于站起了身来。 苏云云嘴角一弯,笑的很是清纯明丽,明丽得可怖:“封真,你睡得好吗?” 她的眼眶泛着红,眼神没有一点笑意,那笑容渐渐地变作了冷嘲,不知是在嘲笑他还是自己,或许是都值得嘲笑一番。 “……你打电话叫我来,来看你这一出好戏?” 封真在开口前忽觉得自己的样子可能很脏,很让人恶心,他下意识地伸手揩了下嘴角,而后才发出声音:“我喜欢他,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 苏云云于是狠狠抽了他一巴掌:“你不要脸。” 封真被她打得偏过头去,没有吭声。 苏云云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你这个变态!” “你没有种!” “你好好的女人不要,去当男人的三——” 封真连吃了她三记耳光,第四记的时候偏了一下头,“我不是第三者。” 他淡漠地,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我认识他比他早,喜欢他比他早,没有姓叶的,我一辈子不知道他喜欢男人,一辈子不会开这种口;可他出现了,他凭什么?” 他吸了一口气,眼睛里不知是不是被扇耳光的缘故,也和整片脸颊似的发着红:“就凭他下手快?凭我蠢了十几年舍不得吓到他,舍不得碰他?我那么多年疼他,忍着,我疼错了?我怎么甘心……” 苏云云怒火中烧,简直怒地想要哭,“你他妈的贱成什么样了啊?!” 她又抽了他一巴掌。 封真脸颊一麻,没躲,是默认了自己的贱。 “你把我当什么了?” “……是我对不起你。”封真只轻声说:“你打我吧。” ………… …… Chapter 15 叶谦清晨时分从休息室醒来,洗过一把脸后推开门。 医院大清早人就很多,他只睡了三个多小时,那些熙攘的噪音一时传进耳朵里,像是隔了层膜,有片刻的不真切。 穿过人多的门诊室长廊,便是较为空旷的另一条走廊。 微弱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稀薄的温暖,陆少炎沐浴在这片淡橙色的光芒中,仿佛一名温润听话的小少年。 然而他一抬眼,那些稀薄的温暖便在叶谦眼里一点点凝成了铺天盖地的寒霜。 他收起两条长腿,站起身来,是个身材匀长,骨骼匀称的美青年,长相是白雪公主式的——头发乌黑,皮肤雪白,嘴唇精致鲜红。十三四岁时那模样,到了这个年纪,除去骨骼轮廓分明了些,还是那模样。 “师兄,你过得怎么样?”他微微笑着朝他走来。 “……” “这么多年没见,我挺想你的。” “……” 见叶谦不说话,他习惯性地抿了下唇,那唇上有标志性的一点点凹陷,动作毫不违和,几乎是和小时候一样,是漂亮又带点可怜相。 叶谦看了他一眼,很快便嫌恶地把目光移开。从前觉得他长相单纯,而如今快三十的年纪,那虚假的单纯反倒给他衬出了点邪祟。 叶谦后退了两步,转身要走。 陆少炎扬声道:“他死了。” 叶谦于是冷笑了一下,偏过头:“哦?” 陆少炎又朝他走去几步,“叶谦,看在我爱你那么多年的份上,至少别再恨我。” 叶谦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和回忆,片刻之后…… “我只是恶心。”他淡淡地:“恨吗?你算什么东西。” “……”陆少炎怔了一下,而后却是笑了笑,“不说这个了。师兄,你们胸腹外科年底很忙吧?不知道神经外科怎么样,哈,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了,我也挺有压力的。” 叶谦拧了下眉,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想陆少炎的恶心之处就在于此,如今更是修炼地炉火纯青。 封越一夜没回家,他不敢回,到了白天不得不回的时候,他失魂落魄地又去冲了次澡。 他现在单纯的只是怕,怕这一身印记被叶谦发现,怕这一夜的荒唐事被他知道,然而那些斑斓的痕迹在水下越冲越明显。 他回到家,拿钥匙开门都觉得惊心动魄,而门在钥匙刚插入钥匙孔的时候就忽的开了,叶谦站在门口,几秒后皱了一下眉:“昨晚没回来?” 封越僵直地站在那里。 叶谦让开一些,让他进屋。 封越从他身边穿过去,低着头问:“你几点回来的?” “也是刚回来。” 叶谦将床上的被褥抱到阳台上晒,又从橱柜里翻出新被子来。 封越无声地跟在他身后,一颗心火烧火燎,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冷了……哥哥是不能恨的,那么亲的亲戚,因为这种事撕破脸,让人知道了,封家还怎么抬得起头。 “你怎么了?”叶谦背着阳光,看着他问。 ……而叶谦又是那么的好。 他忽觉自己嗓子眼里干涩地冒出了腥味,咳了两声才恢复了正常语调,有点呆呆地开口:“你真贤惠。” 又会做饭又不挑食,会做家务,还有品位,这么能干,偏偏是不沾油烟市井气的样子,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就像他看的那些漫画里的男主角,完美地挑不出一丝不好的地方。 封越的眼睛里忍着一包泪,看着叶谦在逆光里朝他笑,扯了扯窗帘:“我要睡一觉,你呢?” 封越摇摇头。 叶谦把窗帘拉上,是双层的遮光窗帘,一拉上,整个房间就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后他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轻声说:“越越,你陪陪我。” 封越的眼泪珠子一下就掉了下来。 他想一切都完了,只能恨自己,他很委屈,可他知道自己没有委屈的资格。不主动做那种不知廉耻的事,他的哥哥不会对他怎么样,之后那些事也不可能发生。 寂静的黑暗里,淡淡的肥皂气味在空气中弥漫,一点点地将他全部笼罩。 叶谦将他箍紧在怀里,紧的让他有点窒息。 封越身体僵硬,整颗心脏都被一种负罪的恐惧攫住了,他不像是在被他拥抱,而像是被他扼住了喉咙,那拥抱越是满含情意,他越是感到窒息和可怕。 叶谦的手掌抚过他的脊背,封越止不住打颤,有一瞬间的眩晕,灵魂出窍了似的飘在了头顶。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口,把叶谦往前推了推。 “你……吃了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没魂了一样轻飘飘。 “吃过了。” 封越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叶谦站在他面前,一如既往的那个样子,而此刻他的身影混在眼前铺天盖地的阴影中,似要将他全部的活气都扑灭。 叶谦看着他,“怎么了?” 封越摇摇头:“没、没什么。” 叶谦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出了什么事?” 封越心跳如雷,掌心一片潮汗,他咽下口唾沫,四肢无力,声音虚弱:“我不……现在不想那样。” 叶谦的步子顿了下来,静静地,“我不做别的,只想抱抱你。” “你……抱得很紧。”封越低着声音徒劳无力。 而叶谦没有再问,他静默在那里,既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封越在静默中感觉到他的视线,就像是被豹子盯上的猎物,一切寂静都仿佛在暗示着下一刻的爆发,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撒着自认为无法让对方察觉的谎,纵然直到最后一刻叶谦都没再说什么,但退出房门时,却依旧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未开工的早晨,叶谦夜班回到家中,如按往常,他会非常闲适地和他滚在一个被窝里。阳光灿烂就拉上窗帘,阴雨绵绵就一起躺着看会儿雨。 对这样的情景封越常常怀有期待,他未想过会有一天主动拒绝,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背叛。 他在一种恐惧和忧伤中煎熬,那些年轻气盛的羞耻欲望在这样的煎熬中早已消失殆尽。 在认为叶谦已经睡着之后,他简单地拿了几件衣服,决定回自己的家避避风头,冷静一下。 封越冷了一路,鼻尖和眼眶都发起了红,打开自己家门,是一股热气腾腾扑面而来的暖风。 “爸妈呢?”他哑着嗓子问客厅里正练瑜伽的封星。 “上班啊。” 封星深深呼出一口气,看向他:“你怎么回来了。” 封越揉了一下眼睛,僵着手指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近视眼镜。 “喂,你哭啦?” “没有……” “没哭你遮什么遮!”封星站起来,大步走到他跟前:“和叶谦吵架了?” 封越垂着眼,看到封星已是练出了和自己相似的两块腹肌,甚至比自己的还要结实,身上汗津津的,将微黑的皮肤衬得油亮,具有一种力量感和莫名的安全感。 “姓叶的怎么你了?” “……是我做了不好的事。” “真的吵架了?” 封越没再吱声,封星又道:“就算是你做错了,他让着点又怎么了。” “……” “哈!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胆小又老实,你能惹多大的事儿!” “姐,你别说了。”封越行尸走肉般绕开她。 封星看着他,到嘴的话忽的断了。 封越目光发直:“我错的很严重,他不会原谅我的。” 封星没再继续嚷嚷,她迟疑地倒了一杯热开水给他,“别怕,告诉我怎么回事?” 封越避重就轻,答非所问:“姐,你帮我打个电话,跟叶谦说我家里出了点事,我急着回来。” “撒谎是不对的。”封星皱起眉毛。 封越的脸几乎要埋进膝盖,“不撒谎我和他就真的完了……姐姐,我把事情告诉你……” “嗯。” 他声音有些哽咽:“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爸妈也不能说。” “嗯。” “我喝醉酒,和别人睡了。” “……” 封星目瞪口呆的听完,随后她一言不发地去翻自己的包,掏出手机。 “叶谦的号码是多少。” 她的声音反常地平静,有些冷,封越缩在宽厚的羽绒服里,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偎灶猫,此时他连姐姐都有些怕了,可还是报出了号码。 “……喂,叶谦?我是封星……嗯,他在我这里,啊,哈!我被车撞了一下,叫封越过来的……不用不用,你也挺累的……我没大事……嗯,也挺想我弟弟的,让他回来顺便多住几天……” 封星挂掉电话,转过脸看着封越,表情变脸似的,言辞极为严肃:“你和什么人睡了?有没有做安全措施?” 封越迟钝地摇了摇头。 “跟我去医院。” 封越不好说和自己睡了的人正是堂兄封真,哥哥肯定是不会有什么病的。他还是沉默地跟着封星去医院扎了好几针。 扎完针,封星去隔壁给他买了个冒着热气的红豆包,一边拍他的背一边说:“越越,这件事我谁也不会说,但你要知错。” “嗯。” “这不只是因为叶谦,也是对你自己负责,运气不好一辈子就毁了。”她微微叹了口气:“……你长大了,责任和担当不能只在嘴上说说了。” 傍晚时分,叶谦床头手机响起来,精神困顿但睡得并不沉,对于这样的电话他早已习惯成自然。 接过电话之后他独自起身穿衣,灯光是暗暗的沉,房内开着空调,暖气细微微地吹拂着窗帘和写字台上装零食的塑料袋。 细小的声音更衬的房间有种密室般的沉静。 然而他不想拉开窗帘,位于高楼的房间外,此刻必定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那种空荡不着边的黑暗会将人变得像一缕幽魂,渺小而轻飘,永远找不到停靠的地方。 医院急诊乱成一片,大型交通事故送来数名重伤,医院值班的医生已不够用。 叶谦换上衣服,跟着护士大步流星地穿进人群,“报告血压,检查瞳孔脉搏……” 他终于感到了脚踏实地。 一边查看伤者,一边听护士报出数据,而后直起身体:“接氧气,准备静脉输血,心律紊乱,注射阿托品,家属签字准备手术。” 护士弱弱地开口:“神外陆医生说患者头部有撞伤,可能还要开颅。” 叶谦眼皮都没抬一下:“家属签字,推去手术室。” 病人情况复杂,手术时间很长,叶谦部分做完之后已近凌晨,回到休息室脱去手术服,背上又是一把汗。 他坐在长椅上,从头到脚地感到了疲惫,而此时,陆少炎还在手术室里奋战。 他忽的感到一片茫然,那些打算忘却的、早已当做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忽又隐隐约约地浮现在了眼前,像是一场梦魇。 手术结束,天已经蒙蒙亮,累了一夜的医生护士回到休息室换衣洗漱,而叶谦已在长椅上睡了过去。 他们也是疲惫极了,动作很轻,声音也轻。 “陆医生,洗澡啊?” “嗯。” “我们先走喽!” “好的。” 陆少炎确定外面已经没什么人,洗完澡,只打着赤膊就走了出来,一边擦水一边翻衣服。 他身材匀称,长了一身白滑好皮肉,说不上有男人味,但很勾人欲望,洗过澡唇红齿白头发凌乱的样子有点男女莫辩,像个人妖,并且是个男女通吃的极品妖物。 慢慢套上一件棉毛衫,他忍不住要去看叶谦。 等再套上一件毛衣,他的脸已经凑到了他面前。 他望着他,心想自己真是爱惨了他,简直要爱出了恨,快要三十的年纪,小半辈子,他只爱过这么一个人,只和这么一个人睡过,并且自愿给他睡还被无时不刻地嫌弃,真是贱的不可思议,连他自己都觉出了魔怔。 可这么望着他,他还是爱。 无论是小时候那样的温柔寡言,还是长大后有了棱角的冷漠疏离,他温润和煦的微笑也好,讥讽凌厉的挖苦也罢,他都照单全收。 “冤家。”陆少炎无声地说。 他想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 Chapter 16 年里走亲访友也多了起来,到处都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 晚上封越一家四口吃饭,灯光亮晃晃,电视机里播着新闻,桌上菜色十分丰盛,是他妈妈高兴他回来,特地做的。 封越心思沉重,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但不得不掩饰着低头扒饭。 “叶谦怎么不和你一起来?”父亲问。 “他们医院忙。” “哦。” 父亲又转向了封星:“老大,你什么时候找男朋友?” 封星敷衍道:“快了。” 父亲嘬了口黄酒,不知好歹地调侃:“唉!老大像儿子,老小像闺女,你怎么生反了?!” 此话惹得封越妈很不爽,一顿数落和絮叨之后她指着老伴以“讨骂”二字作为总结。 父亲于是后知后觉地转移了话题:“那个……过几天要做年夜饭了,你们都有空吗?在香格里拉定了三桌,一年一次不能缺席啊。” “……” “叶谦不忙的话也一起来吧。”妈妈齐了齐筷子,跟着说。 “……”封越噎了一下,“他很忙的。” “哦,我到时候打个电话问问他。”妈妈又说。 “……” 封星冷不防地出声:“妈,我来打吧,不过事先说明啊,医院最近真的很忙,多半是来不了。” 父亲熏熏然地摇摇头:“唉,做医生真累。” 一家人默默吃着饭。 没安静多久,妈妈突然好奇起来:“叶谦爸妈以前是做什么的?做医生算是子承父业吗?” 封越一时也答不上来,因为得知叶谦父母已经不在世的缘故,他也没过多地去了解。 一门心思想了一会儿,才隐约地有了印象:“好像是的,妈妈的话……听说还做过体操运动员。” “唔,很厉害呀。”爸妈异口同声地说。 封星原本夹着菜,此时开口说:“可惜命不太好。”她迟疑了一下,“呃,我忘记之前有没有说过了,他爸妈死的很早,至少我们读高中那会儿我就知道他爸妈都不在了。” 看到封越和父母一样略有些意外的表情,她又问:“越越,你不知道吗?” “他没说过。” 封星惋惜地摇摇头,“不过这不重要啦,我和他高中同班过一年,叶谦人聪明勤奋,又有责任心,喜欢他的人可多了,大概也是从小锻炼出来的。老弟,真是便宜你啦。” 封越妈说:“什么便宜不便宜,我家越越也不错啊。” 封星说:“人要是家里条件好,还长这么帅性格这么好,哪里轮得到老弟啊!” “停停停!”封越妈忍不住要拍桌子:“你又要给我洗脑!有闲功夫把自己那两件脏衣服给洗了!” 晚上洗漱过后,封越没再消遣娱乐,他早早睡觉,把脸埋进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