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天,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她笑着转身,可在转身的一瞬间,有一颗泪珠却落了下来。 她以后应该可以真真正正地忘记他了吧! 那一次她走了之后,也带走了他全部的爱。或许是以往与她的爱情用尽了他全部的爱,也或许是对她的内疚,以至于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去爱人。 而她这一次离去的话,是永永远远也不会回来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又抓住了她,伤心欲绝道:“不,不要走,小乔—我爱你¨¨¨小乔¨¨¨不要走¨¨¨”他如中蛊般,不停重复。 她恶狠狠地甩着,却怎么也甩不开:“秦慕天,你不配这么叫我。”小乔两个字,他也配叫吗? 可当年他总是喜欢在她耳边呢喃:“小乔¨¨¨小乔¨¨¨小乔¨¨¨”连小乔的这个昵称也是他取的。是他专用的,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会用这两个字称呼她!恋爱中的人总是傻傻的,为彼此取着自己认为是独一无二的专属名。可如今听来,却万般的讽刺。 心里亦是又恨又酸又疼,热辣辣的,仿佛当年那般,连眼眶里的东西似乎也又要落下来了。 她深深地吸着气道:“秦慕天,既然你不肯放手,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本来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为什么她现在的心也会好痛好痛。那么,好吧,她也不让他好受。 要痛,大家就一起痛吧! 她残忍地说下去:“这个孩子并不是我处理掉的第一个孩子。当年,在加州,我就曾经处理掉过一个¨¨¨” 他如死般地僵硬,定死在了那里,狂乱地摇着头,眼神悲恸绝望。只是不敢相信,一遍一遍地问她:“不,不是。你告诉我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你是恨我当年拿了你大哥的钱,对不对?” 她只是冷笑,语音中没有半点的温度:“你说呢?我现在还用得着骗你吗?” 第一个孩子是真的,曾经真实鲜活地存在过¨¨¨不过这一个却是假的。那护士是她买通了的,无非是在人家的报告上修改了一下名字,打印了一张报告出来而已。幸亏有了她帮助,才能够合演一场戏。他会演戏,她就不会吗? 他痛苦地号叫,流着泪,如一头伤治不愈的兽:“不,不¨¨¨”而她决然离去。 他也会痛吗? 那他可知道当年将她生生推离,她的那种痛呢?她睚眦必报,谁叫她是楼绿乔。他怎么对她的,她也要双倍奉还! chapter15 最后的菊花茶他如果会疼,当年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离开她!他如果会痛,当年怎么就不顾她的半点感受。。。。。。他难道不知她会感到痛吗? 她坐在酒楼的小角落里,拿着古色古香的青花小瓷杯,微微晃动。。。。。。如琥珀般的酒盛在白瓷杯中,散着幽幽的酒香。 这里是将闹有名的古镇,有小桥,有流水,还有人家。她在这里已经三天了,每天跑来这个酒楼,看着酒楼下的阡陌水道里船来船往,灯笼初上。 他说过的,会陪她来这里的。他会陪她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可是她知道,永远不会了。 人有的时候还是靠自己比较靠谱。 可她前段时间在旅游杂志上看到广告的时候,还曾经一度以为,他还是会陪她来的。可故事最后揭晓的结局却是如此的! 这辈子,或许会再有人在她酒醉的时候给她弄醒酒茶,泡蜂蜜水。。。。。。可是,那个人只是那个人而已,再也不会是他了! 她猛地一激灵,自己疯了不成,居然满脑子是他。 她嘿嘿一笑,现在已经两不相欠了。亦已经知道所谓的“真相”了。她应该可以完完全全地忘记他了?不用再纠结为什么他会如此轻易背叛两人的感情这种傻问题了! 现实社会中,身家利益总归是排在前头的。更何况他或许根本就没有爱过她!一切只是做戏而已。 她恍恍惚惚地轻笑了出来,仰头将瓷杯中的酒饮尽。。。。。。 她起来去付钱。才从包里摸出钱包,酒楼的老板已经笑着连连摆手:“不用付了。已经有人帮你埋单了。”说罢,用手指着左侧靠湖边的位置。 她眯眼一瞧,是个男人,确切地说是个五官整齐的男人。她朝他点头一笑,以示感谢,准备离去。心里头却想起这么几个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人起身跟了上来:“你不认识我了吗?”她转头盯着他,细看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微皱着眉头,略带一些不耐地道:“不好意思。我想我真的不认识你。另外,先生,你这种搭讪方式很老土。我建议你下次换一种。” 那男人大笑了起来,露出白皙整齐的牙齿:“你每次都要这么打击我的自信跟自尊吗?看来我真的没有什么魅力。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已经把我忘记了。”她不想跟他多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道:“谢谢你的请客。不过我还有事情,抱歉!” 那人拦住了她道:“真的不记得了啊。我还欠你一半赌金呢!这一顿,小意思啦。” 赌金!一半的赌金!她念头转了数转,忽然反应了过来,是酒吧里那位。那人笑道:“想起来了吧。左允白。你好!” 她呵呵一笑,伸出手:“你好,楼绿乔。” 这种偶遇应该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吧。虽然她跟这个左允白并不熟悉,但有个认识的人能跟你一同欣赏风景也算是不错的事情了。另外一个比较幸运的事情是可以搭车,有个免费的司机。 比如现在。左允白下了车,很有绅士风度地替她拉开了车门,取出了旅行箱:“我送你上去吧。” 几天下来,两人也算混熟了。她侧头一笑,不客气地拒绝:“呵呵,不用了。你知道的,我出去了这么多天。我家目前既没有热茶,也没有热咖啡!” 他闻言大笑道:“你也知道的,我要求不高。矿泉水也行。”她亦知道他也在跟她开玩笑,摇头:“矿泉水也没有。要喝自己去买!” 他亦摇头:“女人见多了,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小气的。”和他斗嘴,她心情大好,右手一摊伸到他面前:“让你长见识了吧!付钱!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钱!” 左允白笑道:“好吧!我不送了,行吧!记得你欠我热咖啡,没有的话热茶也OK!” 挥手与他道别,看着他的车子在视线中逐渐地远去,她这才转身,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准备上楼。 可她僵硬地停在了入口处。有人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了面前,亦像一尊门神般站立在她公寓的大门前。 秦慕天脸色憔悴,眼窝深陷,胡子邋遢,反正以一副她这辈子绝对想象不到的形象出现了。怔怔地站在那里,仿佛是一个人期盼得太久了,当梦想终于实现了,他反倒有些不敢置信,不敢动作了。 彼此愣了数秒。她很快抽神,拉起行李箱,朝大门走去。 两人擦身而过,他霍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给我一点时间,听我说一下八年前的事……” 其实早在转身的那个刹那,她的手早已经不自觉地捏紧了包包。她多少料到他会来她这里的,所以早在出去散心的时候就特地吩咐了物业替她更换了门锁。 她僵硬地站着,别过了头,冷冷地道:“秦先生,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们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请你马上离开,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家门前,否则休怪我叫保安。” 虽然只近瞧了一眼,却看得非常清楚,他的脸色如灰,眼底呈现一种淡淡的青色,下巴上皆是青青的胡渣,看来这几天他过得很不好,极其的不好。看来挺公平的,她会伤心绝望难过,他也会。现在的他也并不好过。很好,一报还一报。她心底涌起一阵恶毒的快慰。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声音低沉地道:“跟我去一个地方……”她用力地一挣,想摆脱他,但他却不肯放。抓得那么紧,似乎害怕一转眼她又会消失不见了。 她仰头,冷冷地看着他,道:“放手!”他嘴唇微动,仿佛想说话,却还是止住了。他拖着她的手,竟不肯松开半点,沉声道:“跟我来……”语气不容她拒绝。 她用力扯着自己的手臂,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去,你放手。否则我报警了!”被他握住那处隐隐生痛,仿佛她心里的某处一般,被热铁烙过,又烫又疼。 她的声音冷到了足以将物体冰冻:“秦慕天,我们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请你有点绅士风度,放开我。” 两人相处以来,他素来都听从她的,几乎从没有过违逆。在别人眼里看来是又疼又宠的。可这次他似乎也铁了心,紧抓着她的手臂不肯放,一直将她拽到了他的车子里:“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初为何我会这么对你吗?难道你一点也不想知道吗?” 保安大概从监视器那里看到了异状,小跑着过来道:“楼小姐,需要帮忙吗?“她提高了声音:”请帮我……“报警两个字最终消失在他和她的唇齿间。他居然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将她所有的话堵在了喉咙口。她张嘴想喊,他却借机扫荡……她握起拳头,推着他,用膝盖撞他,可他却好像铁板一般,没有半点抗拒。 好半晌才将大口喘气的她放开。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转头很不好意思地朝保安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你知道的,女人有时候爱无理取闹。” 那保安免费看了一场“热辣”的表演,已经觉得不好意思了,忙连连点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这位男士天天与楼小姐出入小区,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一对情侣。 她的唇畔、鼻尖都是他的味道。她伸手用力地擦拭,试图将它抹去。 他的眼神绝望而痛苦,却又带着一种焦躁的狂乱,那神情竟让人有种错觉,他似乎丢失了他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似的,如此失措o 她却反而平静了下来,任他替她系上了保险带。 车子穿出了市区,上了高速,一路向北驶去。两人皆不说话,暖气里有种窒息的冷凝。 她一直别过头,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农田、屋舍不停地在后退,一路行去,感觉越来越简陋,天色似乎也越来越阴沉了。到了后来,不停重复的景色,看得倦意袭来,再加上几天的旅途总归是劳顿的,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车子依旧在动。可外头居然在下雪,大朵大朵的雪从车头处辗转落下……纷纷扬扬,一团团,一缕缕,一絮絮,宛若无数盛开的白花飘零……她的身上盖着一件他的黑色呢大衣,鼻间萦绕的,都是专属于他的气息。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拉开那件大衣,仿佛那里头有致命病菌般,扔在了届座上。她没有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捏了捏紧,轻吸一口气后,这才微微放松了些。 她正眼也没有看他,转头瞧了外头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高速了,这里的公路很简陋,却也不是电视台专题片中那种最差的黄泥石子路,是条黑黑的柏油路。 又开了好一会儿,到了柏油路的尽头,已经进山了。他停下了车子,替她拉开了车门。寒风一下子呼啸而至。可站在路边,爷头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群山间云雾缭绕,虽是寒冬,山上却依旧黄绿相间,如画般的景色,仿佛不在人间。若是现在情景不对,场合不对,她还想赞叹一声真漂亮。 他将他的大衣递了过来,只吐了两字:“穿上。”此时温度已经极低了,吹来的时候带着刺骨的冰寒,雪依旧在飘,纷洒摇摆着辗转而下。她穿得有些单薄,风呼呼而来,似乎随时都会被吹走一般。 她却不肯接,别过头去,只是用双手抱紧了自己。她就这个倔脾气!他一把扯过她,将衣服罩在了她身上,并扣上了扣子,声音低沉却带了严厉的威胁:“你敢给我脱下来试试。” 他甚少用如此的语气与她说话,可不知为何,听到耳中,却仿佛带着一种威胁的宠爱和亲昵。她怔了一下后,才伸手想扯衣服,指尖碰触到了柔软的毛呢布料,又摸到了冰凉如水的扣子……最后还是止住了。 而他只穿了一件灰色的V字羊绒衫,已经走在了前头了。风一吹,黑色的裤脚便如同打摆子一般,随风乱舞。她咬着下唇,慢慢地跟了上去。那是她当初送他那件。 最先入眼的是一幢两层的低矮楼房,露着红红的砖头和灰灰的水泥。有个老人正站在屋檐下搬干柴,眯着眼睛瞧着他们来的方向。不过几秒钟光景,那老人已经快步走了出来,朝他们迎了过来,是一个有些岁数的老头,灰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朴实而苍老。 秦慕天仿佛变脸似的,一下子就挂了温和灿烂的笑容,客气恭敬地打着招呼道:“阿三伯,你好啊!” 阿三伯笑着道:“小天,怎么今天有空回老家来啊?天气这么冷,穿得这么少,当心着凉……”说话间,把眼神移到了楼绿乔身上,目光里带着明显的惊喜,呵呵地笑着,眼睛眯成了弯弯的一条缝,“还把女朋友一起带来了啊!好,好,好啊!”秦慕天依旧笑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因为说着当地的土话,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静静地站在他旁边。殊不知,别人望过来,就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一般。由于大雪的关系,大家都房门紧闭的,走了四五户人家才又碰到了一两个人,他也笑着热情地一一打了招呼,谦恭客气而有礼。 一直到了几间破瓦房前面,他才停下了脚步。她身体微微一震,几乎无法相信她所看到的,这么低矮的泥砖房,这么破旧的房子,似乎风大一点儿就马上会被刮走,雨大一点儿就马上会被水冲走……这种房子……这种房子……她以前只是在电视里的贫困专题片中看到过。 而他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吗?她微愣地转过头,只见他正凝视着她,仿佛知道她心底想问的话。微微扯了扯嘴角,苦笑道:“你不会相信吧,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来,来看看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就是怎么样的。” 就算两人甜蜜的日子里,他也甚少跟她真正说起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偶尔她问起,他也是轻描淡写地说:“一个字,穷啊!” 其实很多留学生,都很穷,都要靠自己打工补贴生活费。她不以为意! 这次他没有抓住她的手,但她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屋子里很简陋,只有小小的三间小房。堂屋里入目的是一个大灶台,边上则摆着一个放碗筷的低矮木橱,颜色灰灰的,看来已经有好些个年头了。堂屋里还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也是灰暗的颜色。这么三个物件就占据了屋内大半的空间。破旧的墙上挂了他父母的黑白遗像,笑容温煦,仿佛在注视着他们。 她的眼光停驻在了母亲的手腕处,黑黑灰灰的照片里头,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母亲戴了个手镯,与她现在手上戴着的,一模一样……东面的一间房间,显然是他父母的卧室。他则带她来到了西面的一间,只有一扇小小的木窗,光线正透过两块小小的玻璃照进来。此时按时间算已近黄昏,屋子里头已经很暗了,有一种几乎接近夜晚的黑。 只摆了两张小床,两张床中间拉了一条钢丝,挂着一块印蓝色花纹的土布,有些类似蓝印花布。另外还摆了一张小书桌和一把椅子。整间屋子大概就数小桌子上的那盏台灯最值钱吧,但也看得出已经是很久之前的式样了。 他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吃惊了吗?这就是我从小到大居住的家。跟你们上海的小洋房比起来,是不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她轻轻地靠在墙上,连说话也无力了起来。她一直知道他家境不好,在刚认识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家境竟然差到如此程度。 可他还是用打工赚来的钱替她付了一年的学费!她心头轻颤! “我和姐姐就睡在这里。这张小书桌是我和姐姐共用的……“其实我去过你们家的,在我们谈恋爱半年后,可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那年暑假,我们是一起回来的,就是在我们刚谈恋爱那一年。那几天你不在,去旅游了,你哥哥把我接到了你们家……他的目的,我是知道的。想让我知道两家的差别……真的是天差地别。让我自己主动跟你说分手……” 他当时很义正严词地拒绝了她母亲和她哥哥的钱:“楼大哥,我爱小乔,不是爱她的钱或者爱她可以带给我的好处。我只是爱她而已。就算今天小乔很穷,跟我一样,来自农村,社会的底层,我依然会爱她!所以,请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来侮辱她,也来侮辱我!你是小乔的哥哥,你应该知道她有多美,有多好……” 楼远乔只是冷笑:“乔乔的确很美好,只是你配不上她。” 秦慕天抿着嘴不语。楼远乔想不到他竟然会这么难对付,挑了挑眉毛道:“你开个价吧!” 秦慕天淡淡地道:“对不起,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无法照办!再见!” 盛夏的蔷薇枝条四蔓,开得一簇簇,一丛丛,筛下一城的阳光。可他当时的心却凉得透彻。 不被祝福的爱情,终于还是没有修成正果……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情,他和她或许早已经有属于他们的宝宝了。可是、可是,谁能知道结局呢! 姐姐残废、父亲撞成了植物人……他被现实逼得实在走投无路了……可能、可能一切都是命运吧。最后他还是走了那条路,拿了楼家的钱,与她分手。 他永远记得他木木地从她大哥手里接过支票的情景。薄薄地纸张仿佛有千斤重般,他握着,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从头到尾,他没有看她大哥鄙夷的眼神……因为他不用看也知道……怪不得那个暑假后,他对她好像有些冷漠的样子。当时她好还害怕他不爱她了,整天整天地缠着他所有的空余时间……可他每天要打工,根本不能陪她,她就去赖在他屋子里……缩在袖子里的手,慢慢地紧捏成了一团,她似乎觉得自己在摇头,也似乎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地响了起来:“不要再说了,都过去了……” 他却仿佛铁了心似的,径直说道:“你以为我想拿你大哥的那笔钱吗?可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父亲开拖拉机撞上了一辆车,撞死了几个人。他被交警认定事故全责,因为是无证驾驶……可是那年头我们农村里开拖拉机的,从来没有人又驾驶证的。父亲自己也受了重伤,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危在旦夕,我姐姐……我姐姐的脚那个时候已经残废了,应该负责的老板却跑路了……我一点也不知道,因为父亲和姐姐都不想告诉我,怕影响我的学业……” “那几个死者的亲属天天来医院,要求我们巨额赔偿……可我还在念书,就算我立刻辍学,我也拿不出什么钱来……小乔,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因为我明知道拿了那钱,对我们来说,就是末路了。可是我还是拿了……“因为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是,我是卑鄙,我是无耻,我知道。是我亲手葬送了我们的感情……可当时,我能怎么做,怎么做呢……我是卑鄙无耻可恨……可我能怎么办,能怎么办呢……”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痛苦的疯狂。这个样子的他,她全然陌生。 楼绿乔的心仿佛被刀狠狠地刺着,那么的酸,那么的痛。他那么迷乱,那么烦躁,那么痛苦,仿佛一个做错事情又迷路了的孩子。哪里有半点意气风发的影子。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悲凉地道:“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了。”她从来都不相信命运的,但这一刻,竟然生出了认命的感觉。 在这一场感情里面,根本没有谁对谁错。大哥和爸妈没有错,他们因为爱她,所以怕她吃苦受累。他也没有错。在当时那个条件下,异地而处,她也会作出这样的选择的。 他确实曾经爱过她,他们确实彼此相爱过。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真的,已经足够了。 她现在相信了,他也挣扎过无数次。但怎么也逃不开命运的枷锁。 他也确实是拿了大哥一笔钱,才答应大哥离开她的。只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晚了。世界上的路是如此之多,只是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尽头,再也无路可走了。 两人默默地站在屋里,静得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规律的心跳声。只是不再说什么了,在说什么都已经是多余的了。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一点,一点,直至无边无际的黑。 正沉默间,屋外传来了阿三伯爽朗的声音:“小天。”他这才回过了神,转身而出。只听两人的对话声从堂屋传了过来。“阿三伯。”“小天,来,拿着。你阿三婶知道你回来了,宰了只鸡¨¨¨快,快带你女朋友来吃饭啊¨¨¨” 秦慕天委婉地道:“阿三伯,不用了,我们马上就回去了!”阿三伯道:“回去?你看雪已经下了这么久了,肯定积得很厚了。你可千万不能现在开车回去。我们这里的路,虽然你出钱修过了,可山路难开啊。你也不差这一两天的时间,等雪融了再回去。” 秦慕天道:“阿三伯!下次吧。她特别害羞¨¨¨还是不去了。我随便煮点就行了。”听秦慕天这么一说,阿三伯甚为重视,小天的女朋友第一次来,不好意思是难免的,自己还是不要勉强的好。否则人家女朋友下次不高兴来了。 这才点头:“那好吧。你们一定得多留几天。等雪化了,去你父母的坟前祭拜一下,好让他们知道,你找好女朋友了,马上就要结婚生小孩了。你们老秦家要有后了。”秦慕天点头:“嗯,晓得的!” 秦慕天看着阿三伯的身影佝偻着逐渐远去,脑中闪过的却是父亲笔直的身影,瘦却笔直,那一年父亲用拖拉机载着他,将他送到十几里远的镇上。由于是镇里第一个出国留学的孩子,乡里乡亲的都知道这个好消息了。一路上,不停地有人驻足打招呼:“爱国兄弟,你孩子真出息¨¨¨”“爱国兄弟,你孩子真给你长脸啊¨¨¨”“娃,以后要跟小天哥学习,长大也去美国念书¨¨¨” 父亲乐呵呵的,一直笑,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到了镇上唯一的破旧车站,一再叮咛:“父亲啥也不懂,也不会教你。但你要记着,无论做什么,不能给爸妈丢脸。要努力读书¨¨¨总之,总之,不用担心家里¨¨¨晓得吗?” 他背着包,一直不停地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给父亲姐姐争气。 可是谁能想到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却将父亲永远地带走了¨¨¨他好半晌才回屋。她依旧静静地靠在墙上,没有移动半分。他找出了抹布,将一把椅子仔细地擦了几遍,这才道:“你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远远地又听到阿三伯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小天,小天¨¨¨你阿三婶让我把鸡给你拿过来。你不要的话,自己去还她。还有些晒干的香菇,自己家腌制的咸鱼和咸肉。还有些青菜和大白菜。” 秦慕天忙开门:“阿三伯,真的不用了。你们拿回去自己吃吧。”阿三伯哪里能容他推辞,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道:“晚上冷,煮点汤喝喝,驱驱寒气。” “阿三伯¨¨¨”“我要回去了。这雪啊,越下越大了。你难得带女朋友来一趟,一定要住两天再回去。哎,谁让爱国兄弟两人走得那么早呢,否则肯定开心死了。你都这么大年数了,也从没见带什么女孩子回来过。你三婶都替你急死了¨¨¨好了,好了,这下我们也放心了。”阿三伯絮絮叨叨的,一步三回头。 他在矮小的破旧的木柜里找出了一件破校服,大约是初高中时期的,可他现在的身形又不比当时,所以穿在身上显得短小滑稽。从屋檐下熟练地搬来了些柴火,利落地点着了之后,烧了满满一大锅的水。 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个铜的圆壶,类似于上海人说的“汤婆子”。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下,灌了满满一壶热水,将盖子拧紧了,又在外面套了一个自家缝制的厚布套,才递给她:“当心烫着,暖暖手。”那布套很是老旧,看来有些年头了,不过还保持得很好,干净整洁,依稀看得出来原来的花色。 她坐在长长的木条凳上,隔着他的大衣,抱着热乎乎的铜壶,定定地瞧着自己的鞋尖,呆呆地出神。 他又拧了一块抹布,利索地将屋子的东西擦洗了一遍,边擦边跟她说话:“我平均两个月回一次家。上个月才回过,所以还不算太脏。”她也不搭话,任他这么自说自话。但他却一直不定地说,也不期待她回应。放佛只要她在,他就觉得满足了,连空虚的心房也被填得平平满满了。 才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利落地打扫完毕了。端了一盆热水过来,道:“洗把脸吧。”毛巾自然没有新的,他把他以前用的那条拧干了,递给她:“就这么一条,你将就着用用。”她柔顺地接了过来,也不说话,慢慢地梳洗了一下。 他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袋干菊花,给她泡了一杯菊花茶。细细小小的杭白菊,在水里肆意地舒展了开来,一朵一朵,放佛正在枝头盛开一般。 伴着阵阵特有的清甜香味,让人有些情不自禁。她慢慢地饮了一口,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茶气氤氲袅袅,带着菊花的清浅幽淡,喝了几口后,连身子也开始暖了起来。 小时候奶奶就特别爱喝菊花茶,每天到了下午,必定会泡上一壶,一边吃些蛋糕饼干,一边喝菊花茶。还教导她:“杭白蕾菊,性凉甘苦,归肺、肝二经、有疏风、散热、明目解毒之功。通肺气,止咳逆,清三焦郁火。” 大约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她也爱喝菊花茶。久了,在办公室,大家都知道她只喝两种饮料,一种是咖啡,一种便是菊花茶,就如同她人一般,很矛盾的两种,却很自然地结合在一起。 他看着她轻轻闭眼的小动作,一刹那,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小幸福。他自然知道她喜欢喝这个。每次回来,他总会带一小袋过来,放佛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喝到。 现在看着她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脸上呈现出一种满足的神色,他几乎想让时间就此凝止了。只觉得刺客是如此的美好,只怕过去了,再寻找不到。 Chapter 16 幸福终了在这种飘雪的天气,和最爱的人相拥在一起,看着雪花从一望无际的苍穹一片一片地坠落,是最最幸福浪漫的事情。 她知道他很会煮饭。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都是他煮的。她有时候会学着煮饭,等他回来。他都会宠爱地刮着她的鼻子:“有我在,怕什么。就算你一辈子不会,我也会煮给你吃一辈子的。” 那时候太年轻了,以为很快就一辈子了。可现在才知道,一辈子是如此的漫长,一个人连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哪里还能保证得了一辈子啊。所以岁数渐渐增加,说出甜言蜜语或者誓言的时候,都不会加上一辈子这个词。因为学乖了! 那时候,恋到浓处,她经常会从后头搂着她的腰,一味撒娇:“没有你,我要怎么生活下去。”可是后来他离开了,她不照样生活得好好的。既没有饿死,也没有缺胳膊少腿,还很滋润的活着。她微微苦涩的笑了出来。 灶上正幽幽地冒着热气,诱人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屋子。她缩在灶口,伸着手烘着热气,怔怔出神。灶头里面的木柴还熊熊的燃着,火光四溢,偶尔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 他把一个碗递到她面前,声音柔和地道:“你先喝几口汤吧。”浓浓的汤漂浮着金黄的一层油花,他略略撒了一点碧绿的香葱,光看色泽,就已经诱人至极。因放了咸肉和香菇一起炖煮的关系,融合了咸肉的咸香和香菇的干香,一闻就让人食欲大动。 前段时间,他就经常煮汤给她喝。可是她为了演戏,十次中九次半会把喝下去的吐出来。可是他每次还是会煮,会吹凉了,一口一口地喂她……原来曾经得到过,后来没有了,竟然会让人如此失落惆怅! 她眼中鼻中都是火辣辣的,为了掩饰,伸手接过,轻尝了一口。嗯,真鲜,真好喝。一连喝了几口,抬头,只见他拿着勺子站在灶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嘴角有些轻微地上仰,依稀有一种朦胧心酸的满足。 桌上摆了两菜一汤,最最家常的那种,绿油油的炒青菜,清蒸咸鱼。还有一个咸肉香菇鸡汤。不知是他手艺太好的关系,还是她在外一个星期的关系,她吃了整整一大碗饭,又喝了两大碗的汤,最后才满足的放下碗筷。 其实在这种飘雪的天气,和最爱的人相拥在一起,看着雪花从一望无际的苍穹一片一片的飘落,想来是最最幸福浪漫的事情。 可这种场景,对他与她,却别样的悲哀和伤感。恋爱的时候,曾经缩在他怀里,扳着指头,说着以后要一起去看日出,看海,看下雪,看世间所有的美景。犹记得那一年,某网站的论坛评论出全球一百个地方不可不去的度假胜地,她就把那一百个地方打印了出来。 搂着他的脖子,指着打印出来的那一百个地方,撒着娇道:“以后我们都要去。一个洲一个洲地去,好不好?”他接了过去,研究了老半天,才吐了个“好”字。仿佛那个好字有千斤般重。 现在回忆起来,如同发生在昨天一样,心酸的又想落泪了。神志却是极清楚明白的,那是这一辈子也永远去不成了。 事实上她后来除了工作方面的需要外,就算去旅游度假,也会绕开那一百个地方。因为哪些地方,她与他说好了的,以后会一起去的。可原先说好陪她一起的那个他,却在中途离开了,所以她无法去,她不能去。她不能到一个地方就想起他,破坏心情又破坏气氛。 但前几天,她去了,去了一个两人曾经说好会去的地方……她的确时常常会想他……想起他痛苦号叫的模样……爱很多时候是把双刃剑,她伤他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她亦很想问他一句,他当年如此待她,心是否会有一点点的痛苦难过? 可是,她无法问出口。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个答案也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万一他给的,又不是她想要的,不是更让人痛苦。 他收拾碗筷,擦洗桌子。她抱着暖暖的铜炉,靠在门扉上,看着落雪漫天飘摇而下,无声无息……就像爱情一般,来的时候,也是如此,无声无息……如果当年两个人没有想遇,是不是会比现在幸福些。各自守着各自的恋人,天长地久地过着平淡日子——可是谁又能知道那样的日子到底是不是幸福呢?没有真正经历过,谁人能知道!因为毕竟他跟她终究相遇了! 后来,他终于收拾完毕了,便端了一大盆的热水过来。他又搬了张小椅子过来,坐了下来,道:“过来,坐着。” 她依言坐下来,他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脚。她愣愣地抬头,缩着脚,略带一丝紧张地道:“你干吗?” 他已经在给她脱靴子,闻言,轻扯了一下嘴角,微微露出一笑:“洗脚啊。”她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忙道:“我自己来。” 可他却好像没有听见,径直地脱着她的靴子,脱了左脚脱右脚,盯着她透明的黑丝袜,微叹了口气,极轻的道:“这么大冷的天,穿这么少,等老了没有关节炎、风湿病才怪呢。” 她听得不是很清楚,轻问了一声:“什么?”他也不说话了,掬了一小捧热水淋在她光裸白腻的脚背上,道:“烫不烫?”她轻摇了一下头。他这才捧着她的脚放进了热水盆里,温度正好,她舒服得直想叹气。 他良久才又道:“穿这么少,很容易得关节炎类风湿的。老了,可要吃苦头的。”她怔住了。老了,老的时候,她连明天、后天的事情都不知道,怎么能想得那么久远呢? 他动手帮她搓揉,很是细心,一根脚趾又一根脚趾,连细缝里都揉得仔细。指尖带着水的温度,轻柔缓慢,珍重得仿佛那是件稀世奇珍。 水慢慢凉下来,他又去取热的倒进去……又慢慢凉了……他又取了热的过来……如此反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拿来了擦脚的毛巾,又帮她细细地擦干。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抱着铜炉,眼中却酸涩无比。 她侧卧在他以前的床上,他睡姐姐的,两床之间只隔了一块小小的布。被褥原有些潮湿发霉,他就在铜壶里装满了热水,把被褥里里外外熨烫了一遍。此时被褥变得松软温热,她连动也不想动一下。可他特有气息却强烈地萦绕在侧,不知道是来自被褥还是来自房中的他本人。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那两扇小窗轻轻地照进了一些光进来。她了无睡意,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灰黑的墙壁。 他大约知道她没有睡着,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我以前就在那个桌上看书,有时候没有电,就点上蜡烛。其实我姐姐读书比我还要棒,她年年考第一。可是条件不允许,她勉强读完高一就辍学了。去南方打工的时候,她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用功读书,让我一定要考上大学。那个台灯你看到没有,就是当年我姐姐用打工拿到的第一笔工资买给我的……” 他的语调是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讲述的只是别人的故事:“在她心目中,我考上大学就等于她考上了。在我心中,也是一样。我决是暗暗地告诉自己,虽人是一个人念大学的,而我是两个,我和我姐姐。后来我争取到了斯坦福的奖学金……”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接下来的生命中就有了她的存在。 他的声音低微地传过来……她涌起了阵阵莫名的悲哀……她也不能怪他?可她又能怪谁呢?谁也不能怪,谁也没有错,只因为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罢了。 她依旧定定地看着面前只有数寸之隔的破败墙面,似乎隐约可以闻到那酸酸的霉味。脑中缓缓闪过的却是小洋楼里自己的卧室:贴着精致花朵图案的墙纸,干净的闪着光的地板,白色的欧式公主床,白色的欧式柜子,白色的蕾丝帐子从顶上一层层地垂落下来,梳妆台上的花瓶里天天插满了自家花园的鲜花,簇簇团团,繁复盛开。 楼家单传几代都是男孩子,到了他父亲这一代,才有了她这么一个女孩,所以整个家族都宝贝儿得跟什么似的,尤其以她奶奶为最,真是怕含在嘴里给融了,捧在手心里给化了。就算是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想尽法子去给她摘的。 跟他从小生长的环境确实是天差地别的。所以父母亲和大哥坚决不同意她与他在一起。易地而处,她若是有一个女儿,也必须是很难同意的。 想不到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地点,她竟然奇异地明白了父母的良苦用心。她想笑,可眼中却越来越酸涩了……心底亦是,满满的都是苦涩……她一直没有话,呼吸清浅而悠长。他静了下来,出神般地听着。这样风雪狂虐的夜晚,她隔着一面帘子听他的故事,他只觉着,除了幸福还是幸福。可是却又是如此的患得患失,因为他无法确定,下一秒,下一分钟她是否还愿意听他继续说下去。 她其实并没有睡着,神志清楚得可以说出到目前为止他压低了多少咳嗽的次数。或许因他偶尔回来的关系,屋子里只有一床被褥,他全部让给了她。自己只找到了一条破毯子,在这种零下几度的天气里,不硬冻成感冒才怪! 她蜷缩着身子,迟疑了良久,终于是开了口:“你……过来吧。”声音沙哑暗沉,听在其中,根本不像是她所发出来的。 他亦没有睡,听到她的话,几乎以为是在梦中产生了幻听。他咽了一口口水,润了润自己的喉咙才道:“小乔,你说什么?” 她微微移动了一下身子,闭着眼睛,轻“嗯”了一声。表示方才自己所说的就是他所听到的。 暖暖的被窝里全是她的味道,香香幽幽的,铺天盖地地袭来。他僵硬地撑着身子,贴在床沿,尽可能地离她远远的,不要碰触到她。 而她则侧缩着在墙边的最角落里。可不知道是什么,是被子里铜炉的热,还是她身上的清香……他只觉着热……他忽然低声开口:“小乔,我不是柳下惠,我也做不了柳下惠的。” 这些年来,他有过的女人只有她一个而已。邵明中总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说,欲望就跟毒品一样,一旦碰触过,尝过个中滋味,一般是不可能戒掉的。但是邵明中不知道,只要一个男人他愿意,心甘情愿的愿意,他就可以做到。 可现在,她在他身边,如此的温软腻人。他如何能抗拒这个诱惑。 她没有说话。房间里很静,寒风吹打着两扇小窗子,发出呼拉哗啦的声音。 他一点点地靠近,呼吸忽轻忽重地喷到了她光裸的脖子上,她觉得是痒,又觉得是热,又好像痒热也辨不出来,只是觉得难耐。 他的手沿着她的衣领一点点地向下,从颈以肩到胸口,一点一点,滑落下去……他的指尖明明是冰冰凉凉,可她却只是觉得热,他指尖所到之处,仿佛都有灼热的气流从那里吹拂过……好热,好热……她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屋外的阳光虽然是冬天,却很温暖,透过小窗,柔和地洒进来。他不在了,可被子里依旧暖意融融的。大概是那个铜炉烫烫的缘故,看来有人已经换过热水了。 这样的舒适暖和,这样的心满意足,她几乎不愿意醒来,索性又眯了眼睛。 chapter17只是绕了一个圈他带她去拜祭他父母。他凝视着她,目光温柔:“我父亲当年很想见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去看看他们吗?我想……”他停顿了一下,方道,“希望你能答应我这个请求!” 她抱着暖暖的“汤婆子”,低垂着头,几秒后才轻声回道:“好!”这是第一次,想来也是最后一次他带她去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抱着她说过:“小乔,真想快点毕业回国。我想带你看我的妈妈……我想她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见到你的。” 他说过很多关于他妈妈的事情,他妈妈是村里出名的美女,他妈妈心灵手巧,会用最廉价的毛线织出村子里最好看的毛线衣,会给他做最耐穿的布鞋,会给他煮最美味的饭菜……大约是回忆的关系,他母亲在他的心目中,永远无人能及。 所以她知道许许多多关于她前婆婆的事情。如今虽然以朋友的名义去拜他的父母,也算了却了当年的一个承诺。 雪暂时停了。可天色依旧很阴暗,灰蒙蒙的一片,沉沉压下来,仿佛随时都会有雪花飘落。 他伸出了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路很难走。”他的手很暖,她任他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他走了一段路。或许这是两人的最后一段旅程了。 他走得很慢,用粗树枝一边探路一边走,有时候还要拨开小路边的枝叶,可无论怎么难走,他都将她握得紧紧的,一路保护着她。 曾经以为握得牢牢的,会一辈子走下去的。可谁想到,走着,走着,中途彼此分开了。如今依旧这样握着,还会是当初的模样吗? 因大雪的关系,坟墓已经被雪厚厚地覆盖住了,连墓碑也是。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墓碑上的雪,然后将从他家屋边折的几枝金黄盛开的梅花放在墓碑前。 他的声音低而柔和:“爸,妈,我带小乔来看你们了。” 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居然有说不出的酸楚黯然。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妈妈,他父亲一手将他和姐姐带大。当年他就曾经多次跟她说起他的心愿,就是想早点毕业,多赚点钱,让家人过好一点的日子。 他如今已经实现了这个愿望。可惜他父亲到底福薄啊。还有他姐姐,大好年华,却瘫痪了……冷风呼呼而来,吹得四周的树呜呜作响。他孤单地伫立在前面,背影单调而悲伤。她几乎有种冲动,想伸出手,去轻抚他的背,抹去他深深地哀伤。 他静默了许久,才道:“我们回去吧。” 父亲当年一直想见她。可是到了最后,他只给他看了两人的合照。父亲最后露出了欣慰的笑,这才安然闭眼。这个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可一转眼,居然已经这么多年了。 父亲到死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拿了楼家的钱,签字跟她离婚了。 一生耿直的父亲,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怪他呢?所以这些年来从来不曾进他的梦乡来看看他。 才回到屋,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个不停了。 她还是被他按在灶口负责看火,暖意融融。他正在择白菜叶子,她忽然站了起来,道:“我来。” 他微愣,转过头来望着她,她接过白菜:“我来洗,我来煮吧。”他拨开了她的手:“不行,太冰……水很冰……你的手会冻坏的……” 她浅浅地摇头,轻轻地道:“没有关系。”麻利地剥去了外头的枯干叶子。 他惊讶地看着她利落地倒油,将菜下锅,动作熟练地翻炒……他从来不知道她居然学了做菜,还如此地熟练。 两人重聚后,她从来没有露过这一手……而他也总以为她还是跟在加州一样,连烧点饭都会焦掉,要不就不熟,夹生的那种。 原来真的很多事都已经变了。只有他一直傻傻地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还来得及!可是,他还来得及吗? 最后白菜热气腾腾地出锅了。她又去盛了热汤和两碗饭,端上来桌子。 两人静静地对坐着,都没有动筷子。许久,她拿起了筷子,轻声道:“吃饭吧。” 他才举筷,大口大口地吃着,直至盘子见底。 而她却一直没有怎么动筷,一直低着头。在他吃好放下筷子的一瞬间,募地站了起来,冲进了房间,靠在门板上急促地喘气。 她在很多年以前曾经允诺过他:“我以后一定学会煮饭,煮给你吃。一辈子做你的煮饭婆。你一定要全部吃光。否则我以后煮给别人吃去。” 他在那时总笑她,说她永远也不可能学会煮饭。每次逗得她几欲发火,他才会笑着哄她,说他会一辈子煮给她吃。但是她如果真敢煮,他绝对“冒着生命的危险”把它吃光光的。 她扑过去捶打他:“什么叫冒着生命的危险?你……你给我说清楚?”他只是笑,乐不可支地笑,哈哈大笑,任她捶,任她打,她嗔怒:“说,快说……否则,否则我不理你了……”他一直笑一直笑,最后把她抱起来……往事历历在目,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一转眼,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可是她竟然实现了她的承诺,他也实现了他的允诺,把饭菜吃得一点都不剩。 真好,不是吗?两个人都没有失言!多好啊!她笑着,笑着流出了酸酸热热的泪水。 可中间,中间居然隔了这么多年。只是他和她,如今是再也回不到当年了……她这几年那么恨她,可谁又知道,原来自己的至亲才是罪魁祸首。她能怪谁,她能怨谁,谁也不能怪,谁也不能怨。 秦慕天摸着粗糙的门,低低问道:“小乔,告诉我。我们的两个宝宝从来就不曾存在过,对不对?你一直是骗我的,对不对?” 这是来到他老家后,他第一次提及这个问题。或许他也是怕,怕听到肯定的答案。所以不敢问……可是他还是会时时牵挂的……她依着门,缓缓地蹲了下来。泪悄无声息地从手指缝渗透了出来。她也宁愿是骗她。可是,她和他的宝宝,是她打掉的。是她亲手打掉的。 她在做戏时候的呕吐不适并不是看电视学来的。事实上,当年他离开后,她就有了反应。每天早晚恶心干呕的,抱着马桶大吐特吐。后来……后来,水茉也是这样,所以被她一眼就识破了。 她在门的那头,只是无语。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两个人,一扇门,一房间的无力……去的时候,她没有瞧他一眼。回来的时候,她亦无法看他一眼。就怕自己会先崩溃!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在她所住的楼下。 她转头,只见他亦凝望着她,两人已经没有路了。这世界上有千万务的路,而他们之间却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的手慢慢地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很凉很凉,透心的冰凉。他捏得紧紧的,想要将它焐热。良处,才低低地道:“小乔!小乔!”中间夹着懊悔的“对不起”。 她任由他握着,许久才轻声道:“慕天,不要再说对不起了!”这或许就是命,命中注定两人是这样的。 她轻轻地抽出了手,低微着道:“我骗你的……”她咬着牙说下去,“我从来都没有怀孕过……对不起!以前我只要想到你,就恨不得杀了你……以前我那么爱你,我那么对你,你给我的却只是背叛。所以我一直恨你……所以处心积虑地想要伤害你,不管是用什么方式,什么方法!但是我们的宝宝……” 她停住了,绷紧了打战的牙齿,努力让自己的接着说下去,一字一字,那么肯定,仿佛真的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我们的宝宝,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 如果那是秘密的话,就让她一个人埋葬吧。一个人痛苦总好过两个人一起痛苦。既然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那么就这样吧……如今知道了一切,她没有怪他。如果换作是她的话,她也会作这样的选择。她也不怪家人。或许这段感情本来就不应该开始,更或许这段感情开始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而已。 他捂着脸,哑着道:“不,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年……”她幽幽地摇了一下头,打断了他的话,无边落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她抬起了手臂,凝望着手腕上那古旧的银镯子。她是看到他母亲的遗像才知道的,这只银镯子是她母新的遗物。虽然不值钱,可对某个对的人来说,是价值连城的,千金不换的。 可是,她不是那个对的人。所以她无法收下这样贵重的礼物。 她的手指碰触到了沁凉的镯面,她曾经一度很想将它丢弃,可或许是戴久了,居然也成了习惯,她竟然有点舍不得……她苦笑着,右手用力一推,银镯子一点一点地滑过她的手背,指尖……她缓缓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一会儿,轻柔地把镯子放在方向盘的空位置上,这才轻声喃喃道:“慕天,再见!”这四个字说得极慢,一字一顿,像是被割破喉咙吐出的,干涩吃力。 他猛地放开手,她已经推开了车间,他叫道:“不,小乔……不……” 他知道她再见背后的意思。 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小乔,那昨晚呢?昨晚算什么呢?小乔,我们明明对彼此都还有感觉的!” 楼绿乔背对着他,闭上了眼又再睁开:“昨晚……昨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也可以跟我一样,把它当成是人类之间最基本的相互取暖……或者其他……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吗?”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放开过往,好好生活吧。慕天,给这只镯子找到最适合它的主人吧,祝你幸福!我们都要幸幸福福的!”说完,她用力抽出了手,毅然地下车而去。 是的,都要幸福,才不枉费彼此辛苦走了这么一段旅途! 他愣愣地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远去。许久后,他才有点反应,抬头仰望着她的屋子。灯光已经亮了,她已经进屋了,与他在那里度过的每一晚一样的清亮璀璨。可他却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她知道了他的一切,就算知道了他所有的苦衷,就算她知道了这些年来他只有她,他只爱她而已。可是她和他,还是回不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他还傻傻地留在原地。 chapter18 另一个故事的开始她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有人说恋家失意,工作得意。有时候居然真的可以应验。杂志的销量月月递增。 和水茉见面,她也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害得水茉左看右看的以为她受伤过度。她只是微笑:“不要安慰我。我现在心里想的是,下一下肯定会更好!是不是很有阿Q精神?!” 水茉在对面的座位无法答话。一直到聚会结束,绿乔叹了口气,才流露了一点点的伤感,跟水茉说:“总是可以获得新生的……一切总可以重新开始的。水茉,你应该为我高兴,不是吗?终于摆脱过去的阴影了!” 以前她总是无法将他放开。因为他将她伤得好深。在感情最炽热的时候被他生生掐断。那个伤口,深不见底,重得几乎影响了她日后的爱情观。他的背叛和离去,令她一度不再相信爱情了。 现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却反而真的放开了……她无法和他在一起。因为无法原谅他,也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他从她大哥那里拿了钱!无法原谅自己的残忍,将他和她的孩子打掉……既然无法原谅,那么就放手吧!放开过往的一切,好好地生活。 她总归要跟一个人重新开始的,只是那个人永远不会再是他而已。她想好好地谈一场恋爱,好好地结婚。她想要得到父母祝福的恋爱。她想尝着开启不同的人生。 她甚至答应父母去相亲。天知道,她以前有多嘲笑男女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感觉就像动物园里的熊猫,一举一动,连打个小小的哈欠,都遭无数人的监视。一男一女间所有的东西包括过往,都被摊在桌面上,几斤几两,无所遁形。 可是现在岁数长上去了,才知道,有的时候相亲也是孝道的一种表现。事实上,很多时候,爱情、婚姻绝对与孝道有关。 她抬头审视着更衣镜中的自己,OK,衣着得体,妆容完美。如果相亲成功的话,甚至披上件婚纱就可以直接奔赴教堂。 她嘲讽的笑略略委顿了下来,教堂……她已经去过一次了。那个时候多年轻啊,所谓的无知者无畏,大概就是她这个样子的。 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家伙,居然答应父母来相亲。百分之百是不知道她已经有过一段婚姻史了。 当她挽着母亲的手,一身文雅的淑女裙装,优雅地出现在包厢里,看清楚母亲一再推荐的相亲男的真面目时,她惊讶得几乎要叫出来了。 居然……居然是那个欠了她一半赌金,偶尔还会打她电话说她欠了他咖啡的那个家伙——左允白。 事实上,前几天,她才请他喝过咖啡,在星巴克。请他已经不错了,他还挑剔说,口感不好,情调不佳。 她听后,嘿嘿直笑:“我们俩这种关系就不用去口感好情调佳的地方了。去了也是浪费。现在不是全国提倡环保吗?咱们也适当环保一下!” 他面般委屈,万般无奈地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起来。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能是他们两人当初认识的方式太特别了,彼此又全然不了解对方的任何背景资料,所以相处起来,居然比一般的朋友还轻松。 谈得来就好,何必在意别人有什么样的过往,有什么样的曾经呢?谁没有过去! 原本负责中间介绍的那位林阿姨本是媒婆中的老手了,此刻一看他俩的反应,已经心领神会地知道这两个人早就是认识的。忙笑意盈盈立刻道:“呵呵,楼夫人,左夫人,这可真有缘!楼小姐和左先生居然是认识的。那么就不需要我们这些电灯泡在这里添乱了。” 那左夫人笑容温柔,气质雍容,浅浅点头:“嗯。这可真是缘分。那我们就让他们自己处处。” 几分钟后,闲杂人等自动消失。偌大的包厢里头就只剩他们两人了。 楼绿乔收起了笑容,没好气地质问道:“怎么是你?”害得她如临大敌一般,到现在才轻松些。 左允白眉毛一挑,很是奇怪地问她:“怎么,你第一次吗?”楼绿乔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啊! 她回道:“废话!哪像你,身经百战,脸皮比树皮还厚!”左允白丝毫不介意,姿态很高:“那你应该庆幸我在那么多相片中挑选了你。” 她扮鬼脸:“是啊,谢谢你让我经历第一次相亲。” 左允白笑得很畅快,因为难得见她如此窘状:“难道你来相亲前,都不看看对方的基本资料吗?”哦,对哦。她母亲是给过她一袋资料,但她一回到家就随手一扔。现在早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了。 她眯着眼,咬着牙,恶狠狠地道:“那我问你,早知道是我,怎么也不先通知我一声?你是故意看我出糗的!左允白,我记住了!” 他只笑不语,他早在一个星期前就知道是她了。不过后来两人一起喝咖啡,她完全没有进入状态,便知道她根本没有打开过文件袋。他本来是想过提醒她的。但想想最近生活很是乏味不堪,于是便打住了念头。哈哈,今天的效果不错。他想想又忍不住嘴角弯了起来。 其实对她来说,跟谁相亲,那人是什么工作,什么身份,又有何不同意义呢?纯粹是应付母亲而已。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也是在应付她自己。 她最后恶狠狠地说道:“这顿不要想着让我出钱!”他嘿嘿直笑:“放心,你的赌金还在我这里。可以支付很多次!” 她闻言,睁大了眸子:“晕!快说,一半的赌金到底有多少?”他只是笑:“秘密。”秘密他个头,摆明了不想说。 跟左允白的“交往”,其实也算不上交往,无非是吃吃饭,偶尔去打球,或者去看电影或者去听音乐会。 她不怎么上心,但他似乎比她还不上心。估计十成十是被家里催得烦了,找个顺眼的人合着演演戏,各取所需。 连跟她开玩笑也百无禁忌。有一次说起婚姻,她笑着问他:“那媒婆有没有介绍过我已经结过婚,离过婚了?我坦白从宽!要求社会主义新中国待遇!” 左允白喝了口,嘴角微笑,神秘兮兮地道:“结婚无非就是一男一女合法地躺在一张床上。”说着说着,放下了酒杯,跟她招招手,示意她把头凑过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事实上,我跟N个女人曾今非法地躺过一张床上。” 她笑着骂他:“变态。”左允白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所以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我也有我的过去……”忽然认真地抬头,“你想听吗?” 她的眉头拧成了结,一脸的嫌恶:“不要。谁要听你那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有些事情最好烂在心底。既然她从没有提供她故事的开头,又何必听他故事的结局呢。 这天,因为连续好几个月的销售好成绩,谢小珊决定“劳军”,对她说:“你想想,附近有什么好去处。千万不要那种风景名胜,到处都是人,清静一点的,让大家好好放松放松。” 根据谢小珊的描述,她的第一个想到的地方竟然就是他带她去过的那个温泉会所。他跟谢小珊大致描述了一下,谢小珊很是满意,连连点头:“不错,就定那里吧。” “领导”发话,她马上安排人员预订了房间,安排各种食物。因是私人会所的关系,她还借用了他哥的名义。 第二天,大家开这几辆小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会所的环境幽雅怡人,同事们都百分之百的满意。分发钥匙完毕,各自拿着行李回房了。她站在大厅里,捏着方才同事递给她的钥匙。沉吟了一会儿,才拎着包到前台:“我能换个房间吗?” 前台的美女服务生露出标准化的笑容:“小姐,您好。请问您想换什么样的房间?”她咬着嘴唇:“换901房间,可以吗?” 那前台美女的笑容略略僵了僵,才回复她:“小姐,不好意思。901房间现在不对外营业了。”她心里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失望,忽然很讨厌自己神经质的一时冲动。微微扯了扯嘴角:“哦。好。谢谢。” 那美女抬头,浅笑着道:“小姐,你好。901边上的903房间目前没有客人入住,我们可以为你调换,可以吗?” 她顿了顿,才道:“好的。谢谢!” 从阳台望去,还是可以看见山间景物依旧。只是物是人非了。 两人正式说清楚分开后,她曾经在某个餐厅大堂碰到过他一次。是半年多来唯一的一次! 当时她与左允白从里头出来,而他推着她姐姐进去,边上还站着邵洁妤。两人郎才女貌,所谓璧人不过如此!当她看到的时候,已经闪避不及了,彼此明显呆了呆。 秦慕雨先跟她打招呼,笑容依然:“绿乔,好巧哦。好久不见了。”她知道她望着他。就算没有转头,她亦知道。那种目光,就算不对视,她也能强烈感觉到。 她叫了一声:“慕雨姐。”也没有可以介绍左允白。而左允白则大方地留了空间给她,在边上跟秦慕雨他们颌首致意:“绿乔,你陪一下朋友。我去取车。不好意思,失陪!” 只是彼此也没有什么可聊的,秦慕雨道:“绿乔,有空来吃饭。”她微笑:“好的,慕雨姐。” 他和邵洁妤都没有跟她说话,她也没有。只要知道彼此都好好的,好好地工作,好好地生活,已经足够了。 她也没有料到秦慕雨的客套话居然不是客套。过了几天,秦慕雨打了电话给她:“绿乔,有空一起吃饭吗?”她不好意思说没空,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秦慕雨却大方地开口:“慕天不在,出差了。你不用担心会遇到他。”楼绿乔平时应付任何客户都大方得体,进退有礼。那个时候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忙道:“不是,慕雨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慕雨声音低柔:“绿乔,来看看我吧。我想见见你。”她知道慕雨姐一直很喜欢她,对她很好。想着她经常一个人寂寞孤单地呆在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心一下子就很软:“好。” 秦慕雨在电话那头欢喜道:“太好了,那早点过来哦。” 下班后,她买了一大束的康乃馨。在她心目中,虽然秦慕雨只长她五岁,可她却一直将她当成自己的半个长辈。 他果然不在。他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抑或其他。 秦慕雨煮了好几个她的拿手好菜,频频给她夹到碗里,一再叮嘱着:“多吃点。” 饭后,她又亲手泡了菊花茶给她。看着盛开在水中央的花儿,秦慕雨温柔浅笑道:“慕天说你最喜欢喝菊花茶了。所以我买了很多杭白菊放着呢,你有空常过来。” 小而精致的菊花盛开在透明的杯子里,雾气氤氤氲氲,清香飘飘袅袅。楼绿乔低声道:“慕雨姐,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秦慕雨伸过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安慰又像是安抚,柔声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秦慕雨拉住了手道:“绿乔,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当年时我和家人拖累了慕天!他当时真的被逼得走投无路了。那几个死者的家属天天到我爸爸住的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来闹,闹得医院要求我们转院……那是我的腿已经坏了,家里穷得只剩下锅碗瓢盆了,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付不出那笔钱来的,更何况我爸爸当时生命垂危,也是靠器材药物维持着,每天要交钱……我坐在轮椅上,每天也要吃药,医生还要求做复检……笔笔开销都要钱。那段时间,慕天天天在为钱发愁。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还拖累他。你知道吗?我每天早上都不想醒过来,想着就这样永远睡着了,该多幸福啊!不要醒来,就可以不用面对医院的催款单,不用哭着求死者的家属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正是那个时候,你哥哥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秦慕雨一直记得楼远乔的模样,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冷淡而疏远地看着秦慕天:“有时间吗?我们谈一下!”世家出来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点,无论在怎么讨厌一个人,可还是会彬彬有礼,距离感十足。 慕天跟着他去了半天。回来后闷声不响,一副心事重重,情绪低落的样子。那个时候,她自己都一片慌乱,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还以为他只是再有新父亲的病情和钱的事情。 可是没有几天,慕天却摆平了所有的死者家属,甚至还有一大笔的钱交进了医院。她才察觉出了问题,拉住了他,问道:“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哪来的!” 他只是说是他开口跟一个富二代的同学借的。还说,他的同学中很多都是富二代。这些钱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是天文数字,可人家看来,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就少买一两块表,少买半辆车而已。她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的,心里也释然了,也就没有多心。 现在想来,也或许她当时太彷徨无助了,就算是一根浮在水面的稻草在那个时候出现,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所以很自然地选择了相信慕天的说法! 前段时间,她让他带绿乔回来吃饭,他沉默了许久,才告诉她:“姐姐,我跟小乔分手了。” 她大吃一惊,明明这两人一直很恩爱甜蜜,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很快会抱侄子侄女。她问他:“为什么分手,怎么会分手的?” 他只是不语。无论她怎么问,他就是不再说一个字了。 他和绿乔这么辛苦才又重新开始,怎么会有无声无息地分手了呢。他越不肯说,她越觉得他有问题。 后来给她端药过来的时候,她怎么也不肯吃:“你如果不告诉我为什么,我以后不会再吃一颗药了。”事实上她倔强起来跟他是一样的,谁让两人是亲姐弟,血管里流着一样的血! 他面无表情地僵在了那里,一直没有动。坚持了半天,最后才无力地道:“姐,你还记得当年父亲的医疗费和赔给那些死者家属的赔偿费吗?” 秦慕雨点点头,她怎么会忘记呢。当他们略有点小钱的时候,她总是催促着慕天区把钱还了。她还一直想请他同学吃饭,可是慕天说他同学定居在美国,很少回来。 慕天的声音有种令人心寒的冷:“其实……其实这钱是我跟小乔的离婚费!她哥给我的!”他一字一字地说来,仿佛他诉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她震惊地转过头看着他,尖声道:“你说什么?” 慕天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姐,我这么没有用,你是不是后悔当年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我?” 她大口地喘着气,摇着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不,我不相信!” 他却开始大笑起来,笑得泪也掉了下来,最后抱着头慢慢地蹲了下来,在她面前号啕大哭。 她吸着气:“不,慕天,你怎么能这么做?绿乔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她怎么办?”他别着头:“姐,那你说我当时该怎么办?” “姐,你说我当时该怎么办?”“我当时能怎么办?” 是的。他当时该怎么办!他当时能怎么办呢? 她慢慢地滑动车轮,搂住了他的头,两人在自家偌大的客厅里肆无忌惮大哭起来。 慕天将头枕在她毫无知觉的腿上,喃喃自语:“姐,我这么没有出息。小乔那个时候就算跟着我也会吃苦的,对不对?” 如果可以,谁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爱人!如果可以,谁会拿那么屈辱的钱。 她想到西装笔挺的那个男人,那双高贵冷淡的眼。泪水一波波地涌了上来! 只要一想起两人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她总是没有由来地心疼,心疼慕天,心疼绿乔!心疼两人之间所有的一切! 如果不是当年父亲那场意外的车祸,慕天和绿乔怎么会走到如此田地呢? 秦慕雨叹了口气:“绿乔,你跟慕天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楼绿乔低着头,只是沉默。 秦慕雨柔声道:“绿乔,这么多年来,慕天他一直爱着你,一直在等你!你回头看他一眼,好吗?只要你解开这个心结,你会发现慕天到底有多爱你!” 可是,可是她就是解不了,过不去。因为曾经深爱,所以更过不去。楼绿乔默然着,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道:“慕雨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都这么多年了,我们都变了。早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们了。我和他,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结婚了,或许到时候还是伤痕累累,我们连今天会发生什么都无法预测,又哪里能够保证以后呢?若是如此的话,还不如保持现在的样子……也保持彼此在心底最美好的回忆。” 秦慕雨叹口气:“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唉……你和慕天都是成年人了,加起来都六十多点了,如果能试着原谅的话,就努力一下……”楼绿乔一脸的哀伤。秦慕雨只好道:“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来,我带你去看些东西。”她将绿乔带到了慕天的卧室。绿乔不解地看着她,她滑着轮椅,打开了相连衣帽间的移门:“右边的那个柜子,你去打开来看看。”说完,她慢慢滑出了卧室。 大大的衣帽间里充斥着他的气息,好熟悉,熟悉得连心都要纠结起来了。她摇着头,试图驱散他的味道,可是漫天遍地的都是,迎面袭来,无处可去,无路可鄙,亦无计消可除。 她不是不想跟他在一起的。可是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的自尊,不允许!她的骄傲,不允许! 她心酸得几乎要哭了。为了挥去这种酸涩感,忙打开了衣柜,偌大的衣柜只挂了几件衣服。 一白一黑的两件衣服。白色的是她结婚那天的白裙子,黑色的是他那天穿的廉价黑西服,衣服外面套着透明的密封袋,显然主任保养的用心,甚至连黑西装的领结也还在。 角落还放着一个小盒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盒子是当年他们买戒指的时候的包装盒子。 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接近,接触到了绒绒的表面,“啪”的一声打开,赫然是他们的结婚对戒!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可以看到这对戒指。那天将手上的戒指摘下后,狠狠地摔在了他脸上……戒指“铮”一声掉在了地上,又滚到了某个角落……可她拉起箱子就走……那戒指上的锆石居然还很亮。 那天她挽着他的手臂,在一个无名设计师的小摊上买的。她一眼挑中了,他便买了下来。虽然廉价,但当时在她眼里,却是无价之宝。 犹记得她曾经戴着那个便宜的节奏,挽着他的手,穿过大街小巷,嘴里哼着编改后的歌:“今天我要嫁给你啦……今天我要嫁给你啦……” 他边走边不时回头看她,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笑意……她怔怔地看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酸,越来越重。 可是……可是……他们还能怎么样呢?当做一切从未发生过吗?可事实上它们真实地发生过了!就算她可以欺骗她自己,可是她爸妈,大哥大嫂呢?他们会怎么看他? 后来她出了卧室,秦慕雨见他的神情,叹了口气道:“绿乔,希望你不要怪我打乱你或许已经平静的生活。我……我只是想最后为你们两做点什么,不想你们彼此再错过了。” 她想起了邵洁妤,低低地道:“慕雨姐,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就是。” 秦慕雨不语。楼绿乔到:“而他身边,不也有个一很适合他的人选吗?” 秦慕雨轻摇着头:“你说妤洁吗?如果慕天愿意的话,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 绿乔幽幽地道:“慕雨姐,我以前是不明白的,以为结婚,只要两个人有爱情就行了,有爱就能克服一切困难。只要两个人有爱,有牛奶了,也会有面包。可是现在大了,才明白,结婚不是要找一最爱的,而是要找一个最合适的。” 他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可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如何能够不顾及父母家人的感受,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一直那么自私了,人长大了,就不能像小孩一样,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过只为自己的日子了。 她望着落地玻璃外的无边夜色,道:“我只能说我跟他不是彼此最合适的,但是我还是跟你一样希望他可以过的幸福。” 他和她的爱情或许并不发生在什么错误时间,错误地点,只是彼此错过了……如果那个时候无论什么境况,他都牢牢牵着自己的手。 如果当年他坚持他的婚礼誓词,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坏的,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他都会陪她一起度过。无论准备迎接什么样的生活,他都会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他会信任她,尊敬她,爱她。与她一起欢笑,一起哭泣。 是不是,彼此就可以白头? 谁也不知道!因为人生没有倒退键盘,没有人能回到过去,再重来一遍。就像有句话说的,人生是一场无法回放的绝版电影。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chapter19 还可以拥有爱情吗她和谢小珊泡着温泉,喝着小酒。难得这般放松,连谢小珊也满意声连连,晓得灿若春花:“你选的地方实在太赞了,害得我都不想回去再工作了。” 楼绿乔笑着白了她一眼:“说真的假的?若是真的,我要去还神了。谢谢佛祖保佑,压在我们这群奴隶身上的三座大山终于被推翻了……” 谢小珊听得柳眉一竖:“你说什么?我有这么可恶吗?”楼绿乔赶忙用力点头:“有,绝对有!”边说边乐! 谢小珊道:“我对你们严格,这是要求大家进步——”说着说着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不知怎么的就演到了左允白,谢小珊问她:“你认真的?” 她饮了一口,漫不经心地回问:“你说呢?”谢小珊道:“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楼绿乔挑着眉道:“我们已经是大龄剩女了,马上要步入圣斗士了,还不以结婚为前提交往,难不成你想修炼成战佛啊?我是没有关系,反正我已经结过了,也离过了。” 谢小珊差点把刚喝在嘴里的酒给喷出来:“圣斗士?战佛?苍天啊,大地!拜托,我还没这么夸张吧。” 楼绿乔不冷不淡地瞅了她一眼:“我好像明明记得你跟我一起念小学、初中的啊,而且还是同级,甚至有三年还是同班。难不成你出生就已经去学校念书了啊?” 谢小山道:“可我明明比你小啊!”楼绿乔白了她一眼:“是,你比我小,小一个半月啊!我记得的。我今年已经……”还没有说完,谢小珊已经成功的捂住了她的嘴:“老娘我过了二十五周岁后就没有再过生日了。不许给我说年龄!”女人,再厉害精明的女人,骨子里其实都会自欺欺人的。 两个人在温泉池里打打闹闹,好似回到了小时候。谢小珊笑语盈盈,不无感慨地道:“唉,一晃眼啊。才一晃眼的功夫,居然已经老了……那个时候骂我们还偷偷地穿我姐的高跟鞋、裙子,还偷抹她的口红、胭脂。抹的跟猴子屁股似的,还自以为好看死了,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小时候啊,总是盼着长大。可是现在我们真的长大了,却宁愿回到那个时候……无忧无虑的……多好!一点简单的小事情都可以乐上半天!” 楼绿乔点了点头:“是啊……多好的年华啊。”因为回不去了么所以总是念念于心,久久不忘。小时候快乐是那么的简单。长大了,想要简单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一转眼,彼此都已经过了三十了。 楼绿乔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感慨又有些无奈:“我们都不小了。我爸妈岁数也大了,唯一的心愿大概就是想看着我穿婚纱幸福地结婚!我已经任性过一次了。不可以再这样继续任性下去了。或许我老了,真的,我已经没有勇气再任性第二次了!” 以前一直以为父母是不会老的,会一直陪着自己,无论自己犯多少错误,做多少傻事,他们总会在那里,等着她回去。 可这次与父母重归于好后,她才惊觉,看似雍容高贵的母亲,其实己经华发丛生了,若是不染发的话,怕看上去要比现老十几二十岁。她也才深切地体会到,父母真的老了。 她想起了水茉说过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人世最大的悲哀。父母已经再没有多少个八年可以给她了。 既然父母中意左允白,而她也不讨厌,这样不是已经很好了吗?那种爱得死去活来,折腾来折腾去的感情真的已经不合适她了。平淡一点,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谢小姗的房间在六楼,于是一到六楼就和她挥手拜拜了。她一个人上了九楼。走廊上空无一人,很静!她几乎有点后悔换房间了!本来就还可以东晃荡,西串门子的。 事实上她也只是一时的冲动。等真的换到903房间,她都想不通自己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的冲动。或许是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想放纵自己,任性一下。也或许可能是俩人在这里的记忆很甜美,所以她总会不经意间想起。这次难得到来,就重温一下似曾相识的景物。 她从包里摸出了磁卡,刚要刷,边上的房间正好有人开门,她条件反射般地轻轻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大约酒喝得有点多了,所以出现了幻觉。可那个人似乎也很吃惊,怔在了原地,一副措手不及,不敢相信的样子。许久才唤出了口:“小乔……” 她这才确定不是她的幻觉。因为他住的是901房间! 她微微扯了下嘴角:“你好!”他怔怔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呃……我们杂志社活动……地方挑在了这里……呃……很晚了,晚安!” 他道:“还不晚,介意一起吃好点夜宵吗?”她还是笑,拒绝:“谢谢,我想睡了!” 他站在不远处,点了点头:“好。”她慢慢地关上了门,将他关在外面。 他怎么会住在那个房间,那个房间不是不对外营业吗?她一直带着这个问号,翻来覆去N次后,朦朦胧胧地入眠了。 第二天的早上,是谢小姗的电话将她吵醒:“快起来,陪我吃早餐。”她口齿模糊:“你自己去吃吧,我困死了,再睡一下。”现在是休假期间,可以很放肆,包括不听老板的话。 也记不清谢小姗后面到底说了什么,她又睡了过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依稀有种心安。仿佛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也是好的。 她最后是在正午时分醒来的,被肚子叫醒那种。胡乱刷牙,洗脸,扎了个马尾就准备出去了。 拉开门,一呆,他轻靠在门口的墙上,微微转头:“一起吃饭吧?” 很明显是在等她。她也不矫情,点了点头。 不过两人从电梯到餐厅俱是无言。彼此什么都不说,可是好像彼此什么都说了。 他好像明显瘦了。连手指似乎都更修长了些。他的手一直很漂亮,干净修长白皙,就像音乐学院那些弹钢琴的手。一点儿也看不出从小在田地里劳作的影子。苦读成才,工作后又勤奋努力,如今终于站在人前,器宇轩昂,不输别人半点。 菜一个一个地端上来,满满的一。她只是默默地埋头吃着。他也是。 一包厢的安静,有个铃声很突兀地打破了所有的静谧。她从包里取出了手机,大大的屏幕上,左允白的名字在一闪一闪地跳动。 她顿了一两秒,才按下通话键。左允白在电话那头的笑声低低颤颤地通过手机传过来:“还是睡懒觉啊?”她放低了声音:“才没有。人家已经在吃午饭了。” 事实上她的前半夜根本没有睡。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而且就住在两人曾经住过房间。这是巧合的话,那么也太巧了! 左允白笑了出来:“你难得休假起这么早干吗?”她鼻子里轻轻一哼,反问:“干吗要告诉你。” 又说了几句,这才挂电话。抬头,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很慢很慢地在扒饭。她缓缓地道:“他是我男朋友。”他没有说话。 她轻轻地开口道:“我们总有一天还是要各自结婚的,对不对?”他还是不说话,一直在扒饭,动作很机械化,一如电脑控制般的有节奏。 她冷静地道:“你怎么样我管不了,可是……可是——慕天……我还是要结婚的。”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与一些人恋爱,又与一些人结婚。但彼此相爱过,走过那么一段旅程,也是一种缘分。他和她总有一天会与另外的一个人结婚的。 他放下了筷子,看着她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她捏着筷子,屏住呼吸,不回答。 他凝望着她:“绿乔,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比谁都了解彼此,也比谁都懂得幸福,懂得珍惜。为什么就不是我呢?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他的目光如湖水平静,如此的理性,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可谁能知道他的手在桌子底下握成了拳头,捏得没有意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