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30

赵成材愣了一下,“程队长收你钱了?”“钱倒是不多,只我答应了,过几天还要送他顿酒菜的。要不你这两天抽个空来一趟,拿点酒菜去,悄悄塞给他就是的。”章清亭还没叹气,赵成材重重的叹了口气,很是替她不平,“这做点生意真不容易!瞧瞧你从开始动这心思到开店,花了多少力气,费了多少心思?统共才赚了两日的钱,却又惹出这样一场是非来!”提到是非,章清亭倒想起来了,从袖中取出那首诗掷给他。赵成材展开一瞧,脸当即红了,杨小桃的字迹他当然是认得的。只怎么会有这样一副字在章清亭这儿呢?“人家一早上可是威风凛凛的来我这儿写诗论词。还带了帮小姐妹,那意思都是替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打抱不平呢!”章清亭心情不大好,又找不到人说,只有对着赵成材发牢骚,说起话来未免尖酸刻薄了些。赵成材虽然听着大窘,但多少听出一丁点儿拈酸吃醋的味道,起码面子上,她也是在乎这桩婚姻的,心里那小小的欢喜竟是比大大的尴尬还要让他雀跃。呐呐的解释着,“小桃可能是,是一时想不开,时间长了,就会好了……”章清亭摆摆手,“算了,我也没心思管你们的事!只是现在,这可如何是好!”她愁眉不展,赵成材也是束手无策,二人正在这里想法子,外头赵王氏高声唤道,“成材,成材!”娘又有什么事?赵成材急忙应了出去。赵王氏问。“成栋今天怎么没回?”赵成材又经过一番过滤,只简要的说章清亭昨儿救了个姑娘,惹得人家上门找麻烦,却不料是银钩赌坊的老板,因为章清亭不肯替他打牌赚钱,所以新仇旧恨的来报复。赵王氏听了,朝章清亭那屋狠狠的剜了一眼抱怨着,“表面弄得风风光光的,这倒好,羊肉还没吃着,反弄得一身骚!看看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娘子不也是一片好心?这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若是不管,那还叫人吗?”“这没有金刚钻,别去揽那个瓷器活!没那个本事瞎逞什么能?这下好了,得罪大发了,瞧以后生意还怎么做?”章清亭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闻之气结,正在寻思怎么反驳。却听赵王氏又问,“那现在打算怎么办?”“这不正在想办法么?”赵王氏略一思忖,出了个主意,“这糖打哪儿甜,盐打哪儿盐,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的不是?既然这事儿是那个姑娘起的头,就还找她家人去啊!不能白替他们帮了忙,反倒给咱们自己添了烦恼!你不说他们家还有些财势么,想来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该请客送礼的,让他们家弄去!”这话说得对呀!章清亭眼前一亮,贺玉堂可比自己有能耐多了。和薛子安也有交情,若是他在当中说几句好话,兴许这满天云彩就散了呢?正好自己又救了他妹子,请他帮这个小忙不算过分吧?可为什么偏偏是赵王氏把她给点醒呢?章清亭暗自懊恼,这真是当局者迷!却听赵王氏又在那儿大呼小叫,“亲家公!你出来一下!”这又是干什么?赵成材已经进来解释了,“娘让爹和岳父都打了铺盖去铺子里睡,她怕万一真有人来闹事,金宝他们俩也顶不住,人多还是胆气壮些。”这个也想得很周到,章清亭当然欢迎。赵成材试探性的问,“方才娘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觉得可行么?”“姑且试试吧!”赵成材一笑,趁机帮赵王氏说了句好话,“毕竟年纪大的人,比咱们有经验,有时听听他们的意见也是好的。”章清亭嗯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了。“嗳,那你明天要去贺家,店里不就人手更不够了?要不要我来帮忙的?”这倒很是,章清亭也不推辞,“那你明儿要是有空,就请个假过来顶一阵子,贺家还不知在哪儿。远不远的,我得打听了找去。”想起这个,她又犯起了愁,“这要招个人也这么难?我那告示贴了一天,一个上前询问的都没有!”说到这个,赵成材倒扑哧笑了。“你笑什么?”章清亭莫名其妙。“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咱们这地方,能有几个识字的?真识字的,又会来当小工么?别说你贴了一天,就贴一年也不定能碰上一个。特别你还要女孩,那就更没有了!”真是笨啊!章清亭第二次懊恼。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却没想到?赵成材笑道,“你若不恼,还是让娘去帮你打听打听吧!她这乡里认得的人多,哪家的姑娘勤快本分多少还是能打听到的,比咱们没头没脑的招个陌生人还是来得稳妥些,你说呢?”这话确实有理。章清亭也瞧出来了,赵王氏这爱管事虽然挺烦人的,但对于自己家的事情还是很尽心尽力。若是让她去招人,虽然有成为她心腹之嫌,但她肯定也不会随随便便弄个人来搪塞自己。就算是她的心腹又如何?这个店可是本姑娘说了算,要发钱的也是我,时间一长,到底该看谁眼色难道她自己不知道么?以前她在家里,可是把自己身边几个大小丫头嬷嬷仆妇收拾得服服帖帖,虽然都是在母亲大人手上领钱,但对她可也从不敢存一丝半点的不敬之心。何况现在自己还管着钱呢!还怕收服不了一个小丫头?章清亭豪气顿生,“那就请你母亲多费心了。”赵成材听了喜不自胜,只要能拉近这对婆媳关系,哪怕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改善,他都觉得莫名开心。回头赵王氏听了,摆着谱得瑟了一番,但还是应承了。心里很有被需要的成就感,这个家不管怎么说,想做什么事,还是离了她不行的!章清亭私下又向赵成材问到了赵玉兰的亲事,也提到了田福生来送菜刀,“他们俩就真一点希望没有了?”赵成材也只有无奈的叹息。翌日一早,刚起身,就见田大叔带着田福生局促的站在门外。这一下,全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王氏身上。赵王氏倒是不失礼貌的让他们进了堂屋,奉上茶水,多的话没有,开门见山的道,“田老哥,你为什么来的,不必多说,我心里全明白。咱们这么多年乡里乡亲的。我也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你能给你们家福生准备两间大瓦房,十两银子的聘礼,这事儿我就同意了。若是不行,多的咱也甭再说了,说了也是伤和气!”这要求真的不算高了,但田家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田福生扑通一下就给赵王氏跪下了,眼带泪花,“婶!您就行行好,成全我们吧!”赵王氏紧抿着唇,硬下心肠扭过头去一声不吭。田大叔满是皱纹的老脸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许久许久才望着儿子说,“福生啊,你婶说得没错,咱们走吧!是爹没用,对不起你!你要是真喜欢玉兰,就别拖累她!”他拖着田福生走了。赵玉兰在厨房里偷偷瞧着这父子二人离去的背影,哭成了泪人儿。章清亭和赵成材面面相觑,默默的带着早饭出了门。怕路上不安全,赵成材特意送她和张小蝶来到集市,三人都保持沉默,连一贯没心没肺的张小蝶都因为赵玉兰之事而触动了心事,开始生平第一次懵懵懂懂的考虑到了终身大事。成亲,难道就是象她这样完全无法考虑到自己的喜好,就去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么?张小蝶想想就不寒而栗。天色尚早,铺子还没开门,竟已经有人在等候了。章清亭有些歉意,“不好意思,这位大爷,久等了吧?我们马上开门。”那人转过头来,章清亭怔了。瞧这人背影时,只见他穿了件青色锦袍,又站得挺拔如青松,便以为是顾客了。等看到他的脸,虽然面目年轻俊朗,却是眼窝深陷,双目无神,面色苍白,中有菜色。再仔细瞧,他头发虽然梳得整齐,但却油腻腻的很久没有洗过了,胡子似是用不怎么锋利的利器刚刚刮过,还留有几道新鲜的伤痕,至于那件锦袍,明显的染满掸不掉的尘土和洗不掉的污垢,若是再认真一点,还可以看得见领口袖口上积着长期穿着的黑色油渍,脚上的靴子也快磨掉了底,还隐隐散发出一股馊味。那人似也有点惊讶,没想到这家店主竟是如此年轻的妇人。犹豫了一下,拱手微一抱拳,“请问,您这儿是招人么?我是昨晚看到了这个告示留下的。”他的语音纯正,明显是大地方的人,带着浓浓的官腔,很是有礼。“你……恐怕不大合适吧?我这儿只是招一个切菜的女工,可没什么钱的。”章清亭有些摸不准这人是什么来历,瞧这外表,难道是个落难的公子哥?年轻人很是尴尬,半晌才道,“我……需要一份工作。只求三餐一宿,没钱都可以!”他们说话这会子,赵成材先敲门让里头开门,而后过来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这人虽然现在形容枯槁,但怎么看也不象个做小工的,怕不是惹了官非亡命天涯的吧?年轻人很会察颜观色,一下就猜出他的心思,踌躇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来,“我不是逃犯,这是我的路引,但是……我确实做过牢,出来有大半年了。”啊,明白了,他肯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一直找不到工作。“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犯的事?”年轻人眼神明显黯淡了,轻轻垂下了眼皮,声音极低,却清晰可闻,“我杀了人。”张小蝶吓得惊呼一声,接连退了两步。章清亭却好奇了,“那你怎么被放出来的?”怎么不用偿命的?“是误杀。那时年少无知,一时冲动才铸成大错。现在,却也悔之晚矣。我,服了三年苦役。”他的头埋得更低,极力的想辩解什么,“我……我真的不是坏人。”“那你怎么不回家?”年轻人呼吸似是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答得很是艰难,“我家里……跟我断绝关系了。”说得也是,瞧他这样,应该出身不错,若是知书识礼的家庭肯定无法容忍这样不肖的子孙。章清亭面有难色,这人倒是坦诚,一问什么都说了,但是一想着他杀过人,谁又真敢收留?(PS:周末愉快!大家开心休息,也希望看文看得愉快。有空来踩踩,交流交流哈!)第二卷 (八十)决不低头(八十)决不低头章清亭想了想,用了个最委婉的理由来拒绝。“那你会切菜么?”她算准了这年轻人肯定不会,别说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就算是象赵成材这样的贫家男子,只要不是当厨子的,也少有下厨房的。虽然他曾服过苦役,但相对来说,做饭就是太轻松的活,决计不可能安排一个男子去干的。果然,年轻人摇了摇头,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但他流浪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一家子没有听见他是杀人犯就赶他走的人,于是,他抱着微弱的一丝希望,卑微的祈求着,“我可以学!我保证学得很快!我以前……”他把话又咽了回去,换成了,“我读过书!会识字!算账也可以!我什么苦活累活都能干,真的!要是我做的不好,你随时赶我走,行不行?”章清亭看看赵成材,他也一脸犹豫。看起来这人倒是还行,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的底细,到底要不要留下来呢?年轻人异常焦急,绞尽脑汁给自己争取机会,“我还会……会,我会养马!你们有吗?要不喂猪放牛也行!”章清亭心中一动,“你懂马?你在哪儿养过马?”“我在,在……服役时就给军营里养过马!给它们喂料、涮洗、治病、或者给小马驹接生,我什么都干过!我很喜欢马的!”见他如此诚恳,赵成材对章清亭点了点头,转而问他,“那你能保证你在我们这儿安分度日么?”“能!我可以对着天一神起誓!”年轻人慎重立即举起右手,“若是我再作奸犯科,为非作歹,就罚我余生都被关进大牢里,死后也永堕地狱!”天一神,是北安国的供奉的护国神祇,在北安国上流社会中盛行,是贵族心中至高无上的神。他们就是背叛国君,也不敢背叛天一神。这人想来出身不凡,真的是走投无路才落难于此的。章清亭有些动心了,他既读书识字,又懂得养马,若是靠得住,自己将来想往那方面发展,倒是个好帮手。“我还可以把我的路引交你们手上押着。若是我做了坏事,或是逃跑了,我就是逃犯了!”年轻人迫不及待的把路引两手托举到赵成材面前,眼中的渴求与希翼令人动容。“娘子,收下他吧!”就冲着他这份眼神,赵成材就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也是善莫大焉。”年轻人听见有希望了,又惊又喜,转头瞧着章清亭,只见她也微微颔首,一颗心终于落下了地。赵成材双手接过了他的路引,“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你要是想长期在我们这儿干下去,就一定要到官府去做个备案。”“我能长期干下去吗?”年轻人眼中的光芒简直无法言表,“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一定会的!”店门已开,张赵父子四人都起来,诧异的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进来吧!”章清亭领着人进了店铺。年轻人今年才二十一,有一个很好的名字。晏博文。赵成材当即想到《论语》中的一句话:“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真好名字!”晏博文却赧然低下头了,“惭愧!有罪之人令祖宗蒙羞了。我在营里养马,他们都管我叫小马,你们以后也就这么叫我吧!我不是想存心隐瞒别人,只是……不想沾污先人。”赵成材却摇头道,“既然是在那种地方的称呼,你已经离开了,就全忘了吧,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既不想别人知道你的名字,不如我送你一个字,礼!从你名字而来,也时刻提醒自己知礼守礼,将来可莫要再做出失礼之事了!”晏博文很是感激,深施一礼,“多谢赵老板赐名!”赵成材笑道,“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我们不过也是寻常人家。我比你大一岁,便叫你一声阿礼吧,你以后叫我声赵大哥就是了!这位是我娘子,她才是这店铺的主事之人,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找她吧!”晏博文又一一跟店内诸人见礼,极是谦恭。其他人知道章清亭招了这么个人,都有些疑虑。赵成材却力挺章清亭,“阿礼既然留下来了,以后也就是一家人,之前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好好做好生意,才是咱们开店的目的。”这话说得也是。管他什么人来着。赵成栋却当即想到,“阿礼还没地方住吧?那正好以后可以让他看店了!咱们后头有间耳房,就是住人的。”这个连张金宝也是高兴的,“那以后是不是我们就不用住这儿了?”“只要你们信我,我愿意留下!”晏博文能有个栖身之所就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章清亭暗暗翻个白眼,刚招了个人,她还没想好怎么使,他们俩倒想着偷懒了。转念一想,这人留下来也好,将来就是把这俩弟弟打发走了,总还是要个人来补缺的。“行了,金宝带他进去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饭吧!”赵秀才见这儿无事,请他爹回去跟娘说一声已经招到了人,不用再去打听女工了,便自上衙门去了。早饭是按人数带的,章清亭知道饥饿之后,暴饮暴食自会伤身,只匀给晏博文两个馒头,他也不再多要。即使饿狠了,他吃起东西来也非常的有节制,小口小口的咽下,风范未减。一时方家祖孙来了。见招了这么个小工,也有些诧异。尤其是听说他姓晏,方德海更是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可想想到底也没说什么。这晏博文确实勤快,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也很是机灵,许多事一点就透,只是仍有些局促,不大放得开。畏首畏尾的,对每个人都敬若神明。因要教他切菜,方德海打发方明珠去街上买了一筐最便宜的白萝卜回来。让他练习刀法。不上半天,他就掌握了技巧,虽然还不太熟练,但力度却控制得很好,切出来片是片,丝是丝的,应该是个练家子。离近了一瞧,他虎口上尚有薄茧,方德海眼皮子抽搐了一下,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以前是使刀还是使剑?”晏博文浑身一僵,脸白了三分,一刀切在了手指上,殷红的鲜血立即染红了雪白的萝卜,分外的触目惊心。“我……我早就忘了!”见他犹如惊弓之鸟,方德海便也就不再打听了,只道,“去把手洗洗,把那萝卜扔了,再换一个切!”幸好今早薛子安还没派人来捣乱,章清亭开门把生意料理好,忙完了早上这一拨生意,把店中事情拜托给方德海,嘱咐他们若是不行就干脆关门,也比让人砸了店的强。自己整整衣襟,准备趁中午这个空档去找贺玉堂了。可还没等她走到门口,贺玉堂自己送上门来了,“张姑娘,请借一步说话!”瞧他这有备而来的样儿,章清亭会意,小店地方狭小,只好领他到了后院,摆两张小凳,奉一杯清茶,也是个待客的意思。贺玉堂几次欲言又止,甚是为难。“贺大爷,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章清亭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贺玉堂微叹了口气才道,“张姑娘,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薛子安,不过昨儿他在你这里闹事之后,我今天一早便去找他了,一直谈到现在也没什么效果,他坚持说……”章清亭语气一冷,“他想怎么样?”“他说,除非你去给他磕头斟茶认错,否则,他是不会收手的!”太过分了!孰可忍,孰不可忍!章清亭斩钉截铁道,“有劳贺大爷费心了,我就是不做这门生意,也不会去认这个错!他要是想打想杀,就让他来吧!”贺玉堂脸现尴尬之色,说起来,章清亭会重又惹上薛子安,还是因为出手帮助自己的妹子所致。可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亏他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报恩云云的,这也太说不过去了。整理了一下思绪,贺玉堂很是诚恳的道,“张姑娘,你能先消消气,容我说几句心里话么?”“贺大爷但讲无妨。”贺玉堂正色道,“张姑娘,你不知道薛家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他们家可不只是个小小的银钩赌坊,暗地里,在整个扎兰堡,可以说但凡象娼馆赌坊、买卖人口等等这些藏污纳垢的地方几乎都有他们家的生意,连官府都不得不卖他们三分面子。薛子安这个人是不地道,但他除了是薛家的人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夫人何氏的娘家在北安国可更有势力。若是他铁了心和你过不去,恐怕你往后的日子着实艰难了!”“张姑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是认真想要做一番事情的人。这个店你开得也很不容易,你若是实在坚持,宁折不弯,诚如你所言,大不了关门也就是了。但是,这值得么?为什么要为了那样一个人放弃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呢?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连韩信不也曾受过胯下之辱?”“张姑娘,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又有胸襟,所以我才对你说这些。若是你愿意去跟他道个歉,我可以从中斡旋,不会真的让你下跪什么的,但恐怕会受些折辱,你愿意吗?”“贺大爷,谢谢您的好意。”章清亭微微颔首,却语气坚毅,“但我决不会去给那种人赔礼道歉!”第二卷 (八十一)着火了(八十一)着火了章清亭不肯去给薛子安道歉。自有她自己的道理,“贺大爷,我明白您的好心,也知道您讲的都是为我好的道理。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尤其是这种有权有势的小人,更没有得罪的必要了。不过——”她用了一个转折娓娓道出自己的意见,“这种小人我不会得罪,但并不表示我得去卑躬屈膝的臣服于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但也听说过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yin,威武不能屈的道理。薛子安是什么人您认识的时间比我长,肯定比我更清楚。明明是他无理取闹、欺压良善在先,若是我还要去给他认错,那我成什么人了?若是这样才能把这份生意做下去,又有什么意思?”贺玉堂被驳得哑口无言,心中羞愧,自己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女子有气节,“对不起,张姑娘。是我冒昧了!”章清亭摇摇头,表面上很是大度,“不关贺大爷的事,您也不必心存内疚,就算是没有令妹之事,姓薛的仍有可能找上我,您能做的已经尽力了。剩下的,是福是祸,也是我自己的事了。”贺玉堂被说得满脸通红,头都抬不起来。可他能怎么办?难道要为了章清亭,明刀明枪的跟薛家杠上?他只不过也是个生意人,还没那个本事。但若是不帮,于情于理,都太说不过去了。贺玉堂心中歉疚不已,章清亭当然看得出,这正是自己的目的。她才没这么好心,真的这么大度放过他。我救你妹子也不能白救的不是?就算这件事上,你帮不了我,可你也得记着,欠我一个人情没还呢!下次要还时,可就得再加上利息了!贺玉堂深礼一礼,“真是对不起了,张姑娘,这件事我们贺家真是无能为力,他日……”他都不好意思许诺他日如何了,只得道,“他日如有力所能及之处。自当听从差遣!”有这句话就够了。贺玉堂前脚走没多时,章清亭还没来得及想好应对之策,后脚薛子安摇着一把洒金大折扇,趾高气扬的上门了。他带的人不多,就四个。可就这四个膀阔腰圆,满脸横肉的大汉,抱着胳膊亮出腰间的牛耳尖刀,往门口齐唰唰的一站,却比昨天那么多人起到的效果还明显。顿时店里的客人全跑光了,外头的客人也没一个敢进门的。进了门,薛子安瞧着章清亭皮笑肉不笑的道,“张姑娘,多日不见,你这气色不错啊!”章清亭一看他这架式,知道今日躲不过,反倒也放松下来,淡然一笑,“好说好说!您不也一样风度翩翩?”薛子安倒没想到在如此情势之下,她还能如此镇定,一样这么伶牙俐齿,让人实在是又爱又恨。“我这老熟人上门,张姑娘你也不赐个座么?”“这是什么话说的?难得您老大驾光临,怎么能不好好招呼呢?”章清亭回头吩咐,“明珠、小蝶都进去帮忙!阿礼,给这位薛三爷搬张凳子出来。”这人不是善茬,两个姑娘还是不要在前头抛头露面的好,男子倒是无所谓。晏博文见此情形,有些诧异,但却不见慌乱,进去搬了张凳子出来,也不走开,仍站在案前伺候着。薛子安大刀金马的坐下,左右打量,“张姑娘这家店弄得不错嘛!”“谢三爷夸奖!”他要客套,那章清亭便也装糊涂,“不知三爷今日前来,是要买些什么?我这小店,主营卤水,兼卖布匹,您瞧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么?”薛子安随口应承,“那就一样都来一点吧!让我尝尝你这绝味!”“切!”章清亭冲着晏博文下令,心里开始飞快的盘算。薛子安无非是想糟蹋她的东西,肯定不会付钱,那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损失减轻到最小?章清亭别的还不太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怕他砸店,怎么才能把他给顺顺当当的打发走呢?薛子安可不给她时间琢磨,“张姑娘,你别光站着啊,把你这些布料也给我各扯一身。就照你身上这样子。挺好看的嘛!”章清亭可舍不得真把自家的布给他糟蹋,赔笑着问道,“那不知薛三爷要扯布给谁做衣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黑是白,是老是少?您别多心,我可不是瞎打听,只是问明白了,这不是想给您做个参考么!”薛子安收了扇子,一下一下轻拍着手,嘿嘿冷笑,“三爷我要送的,当然是知情识趣的可人姑娘,而不是不识好歹的野丫头!”章清亭闻之冷笑,“既然不识好歹,三爷您又何必跟她一般计较?那不显得您小肚鸡肠,瑕疵必报了么?”薛子安眼神一凛,“可三爷我偏就生了这么个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脾气!改也是改不了的!谁若是惹得我一时不痛快,我必让他一世不痛快!”章清亭暗自咬牙,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撕破脸骂他个痛快!“既然三爷执意要与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您家大业大。人多势众,只要一声号令,想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奈何?都不用劳烦三爷您一根小手指头,想必也是大获全胜的。也没人敢说您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毕竟是她有错在先,得罪了您的,不是么?当然啦,就是单打独斗,象您这么龙精虎猛,骁勇善战的,肯定也是手到擒来、马到功成的!”这字字句句辛辣嘲讽之极。薛子安气得脸色发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忽地将折扇啪的甩开,自扇着凉风消气,脸上很快又平静下来,笑得阴毒之极,“张姑娘说得很是!我这儿就借你吉言了!”这人还当真是厚脸皮!章清亭也无话可说了。正不知怎么接下去,后头晏博文拿了个托盘恭敬上前,“薛三爷,小店所有的食物俱在此了,您尝一尝,可有满意的么?”章清亭低头一瞧,这小伙子能耐啊!他一样卤食都只切了一小口下来,码放得整整齐齐,还插着细牙签,这可不就是“每样都来一点?”就算是薛子安全糟蹋了,又值几何?章清亭乐了,“三爷,您放心吃吧,这些是不收钱的。你尝得满意再买也不迟!”薛子安斜睨着晏博文,“小子!你是打哪儿来的?”晏博文仍是两手稳稳端着托盘,极是谦逊的答道,“小的无家可归,蒙老板收留。初次上工,若有不周之处,望三爷海涵。”“那我劝你还是另谋高就吧!”薛子安望着章清亭,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因为这家店很快就会关门了!”章清亭心中怒火翻腾,他还是要砸场子啊!她拳头握得死紧,恨不得冲上前把这个禽兽打个稀巴烂。晏博文却极是冷静,“多谢三爷的提醒,不过小的虽然不懂事,也知道吃人一天饭,就得帮人干一天的活,真要另谋高就,也得等这家店真的关了门再说。”他这么一说,却让章清亭也冷静了下来。是啊,事情还没有最终定论,千万不要冲动!她暗暗平复着怒火,将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故作惊讶道,“三爷真是说笑了,您就是瞧上了我这个小伙计,也别当着我的面挖墙角啊!再说,这朗朗乾坤,太平盛世的,我这生意才刚开张,为什么要关门呢?”“因为我要你关门!”薛子安忽地脸色一沉,低喝一声,“来人……”这显然就是要动武了!章清亭脸色一变,背心渗出一身冷汗。这可真没办法了!“娘子!娘子!”赵成材火急火燎,一身大汗的冲了进来,刚好打断了薛子安还没有出口的那句“给我砸。”一进门,秀才连汗都来不及擦,先冲着薛子安长作一揖,“这位客官,真是对不起!家有急事,今日暂不营业。多有得罪之处,万望见谅!”然后自顾自的高声喊道,“成栋、金宝,快出来关门,收店!”章清亭莫名其妙,赵成材却拉着她到一边满脸焦急,“你还做的什么生意,咱们家都着火啦,快回去救火吧!”章清亭吃了一惊,着火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着火了?“都怪你!”赵成材还唠唠叨叨的抱怨着,“要不是你早上烧饭没把炉膛里的火灭掉,怎么会着火?娘在家里大发雷霆,你小心回去挨打!”薛子安一听倒是高兴了,原来还不用自己出手,她就这么倒霉了。我哪烧的什么饭?章清亭却也明白过来了,秀才在演戏!赵成材背对着外人又对她一努嘴,示意她赶紧躲进去。章清亭会意,当下掩面作痛哭状,“我又不是故意的!”呜呜咽咽的一跺脚,转身进去了。赵成栋和张金宝此时也已经出来了,起初见薛子安来捣乱,他们不敢出来,就躲在里面的库房里听他们谈话。正见势不妙,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赵成材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听他这么一说,俱都信以为真,倒是真着急了。要是家里烧了,那可就连个栖身之地也没了。晏博文已经带头动手关铺子了,他们俩也赶紧帮忙。赵成材冲薛子安又是作揖又是赔礼,“真的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把薛子安弄得个晕头转向。人常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是跟章清亭过不去,可章清亭已经走了,这个呆秀才却是初次见面,就算是章清亭的相公,之于他来说,却是个陌生人,哪来那么多的深仇大恨?薛子安心想,反正她这铺子也关了,生意也做不成了,只要派个人看着,让她开不成门,不跟砸了一样么?当下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等到所有的门板全都合上,从门缝里看见薛子安已经走了。赵成材才长出一口气,抹一把头上的冷汗,放松了下来,“我的妈呀!总算是没事了!”他今日原本就说是提早一点过来帮忙,可刚出衙门没多久,就听说又有人去自家店里捣乱了。当时把他吓得,赶紧一路飞奔赶了过来。见了门口那架式就知道麻烦了,灵机一动,先扯个谎,关了铺子再说。他平素为人忠厚老实,偶尔扯个谎,倒是可信度更高。章清亭这时才从里头出来,“怎么样?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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