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不会安排浪漫约会的人,还并不只有你一个呢。"我收回视线,回头对着正在寻找座位的楚漠笑道。他因为我的话,嘴角微微扬起,眼中浮现歉疚与温和。 靠着窗边的一桌客人买单离开,我们索性就坐到了那里。 这儿的人真不少。我大致环视四周,发现此刻店内似乎已经没有了空余的位置。回过脸,却看到楚漠盯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 "刘离,坐在这儿我才意识到,似乎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真正好好地陪你一块喝过咖啡,我对你的亏欠,真的不止一两件,以后,那些事,我都要一件件地重新弥补回来。" 我望着楚漠再次浮现自责的脸,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服务生走过来,询问我们要点些什么。 楚漠很顺畅地随口而出,"两杯蓝山,一杯正常,另一杯要加双份的奶跟糖。还要一份薄荷口味的抹茶蛋糕。" 我低下眼不再看他,心里却弥漫着一股温暖。 服务生刚刚离开,一个脸上带着些许尴尬与急切的女人,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对不起…能不能…先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孩子,我不舒服…想去卫生间…我丈夫有点急事刚刚离开…这孩子很乖,不会吵闹…拜托你们,只一会儿就好…"那女人脸色很红,额头冒出了很多汗水。 还没等我回声答应,楚漠就已经伸出手抱住了哪个幼小粉嫩的婴儿,很熟练地将孩子搂在怀中,对着那位母亲说,"没有关系,我们来照顾他。你可以放心。" 那女人连声道谢之后,快步去了卫生间。 此刻楚漠抱着孩子无比规范的姿势,不禁让我想起特特刚出生不久,楚漠初次抱起他时的样子:非常的珍惜,小心翼翼。紧紧抱在怀里惊喜地一直看着他,怕会吓到怀中宝贝,想要逗他又不敢有什么太大动作,只是不断地慢慢摇晃,嘴里还"宝贝,宝贝…"地轻声念叨。眼中渐渐蓄满一层激动的泪水。 那一刻,我还躺在医院的床上,望着站在面前满脸兴奋又无错的男人,竟有那么一瞬,觉得他本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而事实情况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楚漠为特特所付出的关心与爱意,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要比一个亲生父亲还要多很多… 服务生送上咖啡与糕点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再次看向楚漠熟练的动作。 他哄着怀中不知名的小孩子,见他真的很乖没有吵闹,便将他竖直地抱起来,与他眼对着眼,微笑着逗他。那孩子居然也笑了起来,稚嫩的声音很是讨人喜欢。 可就在这时,楚漠温柔地与那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孩微笑对视的时候,他脸上温和的神色突然便凝固僵硬起来,然后,慢慢地眼中出现一抹貌似"不可置信"的神采。我倾过身体正要询问,却听到了他身体前方传来的一个"哗哗"的类似水流的声音。 --那小宝贝该是太开心太放松了,且大概是尿片包裹得并不妥当,他此刻居然尿在了楚漠的身上。楚漠白色的衬衣已经湿了一大片,他的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双手举着孩子不知如何是好地僵愣在那里。 "哧--"我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周围发现此事的人,也大都跟着笑了起来。 正巧这时,孩子的母亲回来了。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位母亲无比歉疚地红着脸,一直不停声地道歉,手忙脚乱地翻开自己偌大的背包翻找尿片。 我拉住她因为动作慌乱一直没有打开尿片封口的手,拿过来一边打开一边努力回忆思索自己究竟学过哪种最妥当的包尿片的方法。岂料手里的东西又被楚漠拿走,他已经恢复了淡定自若的神态,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见尿片摊在座位上,又把已被孩子尿湿的那片取走,利落地重新为他抱上了干净清爽的新尿片。 那孩子的母亲愣愣地站在一边,感激又似乎有点疑惑地一直看着楚漠犹如专业人士般的动作。我呢,表现得倒是非常淡然:楚漠照顾小孩子的超强实力,我早已经见识过。 …… 这个让人意外又慌乱的突发事件终于过去。 咖啡与蛋糕没有享受到,电影自然更是看不成。楚漠的衬衫在咖啡店里略微清洗了一下之后,虽然没了异味,却还是有着一大片显眼的水痕。没有办法,我们只能结束这个"约会",赶快回家去。 走出咖啡店的时候,他脸上那抹"懊恼"别提有多懊恼了。 "早知道这样…就该带着两件衬衣的…"他居然这样喃喃自语,让我又一次忍不住笑起来。 "算了,没什么。约会看电影,哪一天都可以。助人为乐才是最可贵的美德,对么?"我安慰他,拍拍他的手臂。 "那我们明天再来吧!"他顺势微笑着提议。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需要通过一条较为繁杂的马路,来往车辆都很多。楚漠紧紧攥着我的手,站在靠近车流的那一边,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他又很快换只手拉住我,重新站到另一侧。 "本想给你一个浪漫的约会,没想到…看了还是该事先好好地计划一下才行,约会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呢…" 他一边牵着我的手快步走,一边这样低声地说。 我望向还未完全变暗的天色,发自内心地弯起唇瓣。 还要如何浪漫? --即便没有时间陪我好好地喝过咖啡,悠闲地度过每个安逸的下午茶时刻,可是这个男人还是无比清晰地记得我一直喜好的差点口味;即便自己早已期盼的约会被意外的突发事件愣生生地打断,可他却还是能够非常温柔又包容地面对尿湿自己衬衫的陌生小宝贝,不但没有任何怨尤,还耐心稳妥地为他换好新的尿片;即便他从不轻易提及他对我的情感与我对他的重要,可每当过马路的时候,他永远都会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挡在车流驶来的那一面…… 无需再做任何事,他已然让我体味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浪漫。30.遭遇"绑架" 陶多多打来电话约我见面闲聊叙旧,地点定在新时代百货一楼的咖啡厅。我简单整理一下自己救出了门。 走到一楼才想起,之前似乎有些阴天, 该随身带把雨伞才是。可踏出楼门的时候,又见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之前的那些稀薄乌云似乎转眼之间,杳无踪影。 算了,还是赶快去赴约吧。我这样想着,放弃了回去取伞的念头。 刚走出住宅区没多远,我站在路边本是向着一辆出租车招手,不料远处却突然急速地开过来一辆黑色轿车,非常莽撞突然地就停靠在了距离我很近的位置,我甚至差一点就被它撞到。 惊甫未定地还没缓过神儿来,就见从驾驶座那边迅速打开车门下来一个男人,大步向着我走来。定睛一瞧,居然是司南。 "正要找你,还'自投罗网'了你…" 司南一脸严肃,很怪异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有些粗暴地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打开车门就要把我塞进去。 "你这是干什么?!"我实在不清楚他这是抽得哪门子邪风,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这个男人,仅仅与我几面之交,还根本算不得互相熟悉。他这举动是想做什么?并且,我刚刚走出小区,他就开着车子迎面奔来,怎么会…这么巧?这一切貌似"绑架"的行为,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害怕,我只是要带你去个地方。"他上了车很快踩下油门,将车子开得飞快。看也不看我,只皱结眉头专心盯着路面状况,"本想给你打个电话约你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凑巧,开车路过这里就看到了你…" 他这样为我解答了"碰巧出现"的原因。 "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司南,你太莽撞,根本还未询问我的意愿!"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看着他今天一反常态毫无悠闲意味的侧脸,心里那抹不安感愈加强烈,就连声音都开始变调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着?你还以为我这是要绑架你吗?…"他沉默半天,居然摆出一副"你真搞笑"的表情,扯着一侧唇角露出个很坏的笑容,就像电视里时常出现的那种痞里痞气的黑道混混。 "难道不是吗?!我想你不论要带我去哪儿,起码都该问过我当事人的意见!而不是这样没有任何缘由,粗暴地带人就走!"我决定不再与他过多废话,"司南,停车!赶快停车!我叫你--马上停车!" "你给我老实呆着!!"他居然更火大,对着我鬼吼了这一句,本来已经有些平缓下来的纠结眉毛,又再次更紧地聚在一起,"我是不会停车的,有胆你就跳下去吧!!" 他居然对我说:有胆你就跳下去…… …… 这辈子,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蛮横无理霸道张狂又莫名其妙的怪男人。老实讲,的确,我被他的一声怒吼吓到了。傻傻地愣在一边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继续命他停下车子?打电话报警?摇开车窗呼救?还是真的如他所说,干脆打开车门跳下去?……正当我又慌乱又纠结的时候,他驱车前往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下来吧!"他冷着脸扔下这一句,打开车门就先下了车。见我似乎没什么反应,又有些气急般地绕到车子这一边,用力拉开车门,依旧是举止粗暴地将我一把拉了下去。 我抬头一看,面前竟然是家医院。陌生的医院,我之前从未来过这里看病就诊。 "这……" "闭嘴!跟着我走就是!"他粗鲁地打断我欲出口的询问,拉着我就向医院里走去。 而刚刚走进医院大门,周围来往的那些医生护士,大多数见到司南时,就像见到了本院院长一般,相当熟络地笑着对他打招呼。 我更疑惑。不光此刻正经历着的这件事,现在,就连司南这个人,也令我倍感困惑:他究竟是谁? 他紧紧拉着我,像是生怕我一不留神就会跑掉。我们一直乘着电梯到达三楼,他紧拉我的手,才松了松劲儿。 电梯门外早就有人等候,一见到我们便全部走过来。 "去,带着她做身体检查,全面一点!尽快给我各项检查结果!不要有任何遗漏!"司南此刻就像是个对着军队发号施令的统治者,冷着脸对那些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吩咐道,顺势将我用力一推,推到他们面前。 "…身体检查?!!司南,你想干什么?我干嘛要做身体检查?你疯了不成?!"我急着向司南喊道,却被那些医生护士拉住手臂。 "没事的小姐,只是寻常的身体检查,就当作日常体检好了。请放松…放松一点…"那些医生护士满脸堆笑,拉着我的力道倒是毫不放松。 这一刻…老实说…就在这一刻,突然闪现在我脑子中的,竟是曾经看过的那部令人毛骨悚然的影片:《日本七三一部队》…… 他们…也要拿我去做实验么… "呵呵--"岂料,司南这时居然笑起来,这一笑倒是让他稍微恢复了之前留在我印象当中的样子,他说,"你快被吓哭了么?好啦,不要紧张…" 他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发,放低声音道,"刘离,我要你去做各项身体检查,是因为我此刻非常需要那些'健康合格单'。我需要你的帮助,这次真的需要你来帮助我。" 这话让我更加困惑的同时,倒没之前那么害怕了。 "对不起,就当委屈自己帮我一个忙。我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这样…相信我,只是体检,不会存在任何令你感到不适的事情。至于这件事详细的原委跟原因,我会对你解释清楚。即便没有解释…相信你也很快就会明白的…" 司南这样说着,眼底都是认真。然后,他没容我作出反应,对着那些医生使出一个眼色,我便像"待宰的羔羊"一般,束手无策,可怜兮兮地被一群人架走了。 …… 的确,没有发生任何让我感到不适或恐惧的事情。真的只是中规中矩的身体检查。且那些医生护士面对我时,都如同对待贵宾一般。满脸笑容,态度无限和煦。 很快,一项项检查做完。一张张体检报告也该顺利地递交到了司南的手中。当我终于做完最后一项检查走出测试室的时候,看到司南就站在医院的走廊中等待着我,手里拿着一沓的体检报告。 "走吧,再陪我去做一件事。"待我走到他身边,他这样开口,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不容拒绝的强硬感。眼神中居然浮现出些许的暗淡。 "不。"我停住脚步,直视他的眼睛,"麻烦你…拜托你…请你认认真真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拒绝,我将不再继续'帮助'你。"我将那个"帮助"说得很重。 司南看着我,只是安静地看着,好半天没有说话。眼神略带惶惑。像是真的在思索究竟怎样回答我。然后,他说,"求你陪我去看望一个人。" 他深深呼吸,呼出气时的声音,很像在叹息。 他说,"陪我去看望一个人吧…他就快死了。"31.他心底的灰暗记忆 这间病房,无疑该是这家医院中条件最好的病房之一。无论房间的位置,装潢,设施,还是走进去便能够看到的偌大露天阳台与里面开满的鲜花,以及这屋内的良好光照。 只是,躺在床上白发苍苍,憔悴不堪,带着氧气管的老人,却依旧明确地提醒着我:这房间再好,也是一间,病房。 司南自打进入这病房,便彻底陷入沉默当中。他拉着我走到病床边。一言不发深深凝视床上闭着双眼像是已经睡着的老人。直到他似乎有了感觉,十分缓慢地张开眼看到他以后,司南才相当艰难地像是硬挤出了一个笑容。却是比哭都难看。 "醒了?"他问床上的老人,声音非常低沉,像是在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睡得好么?今天觉得怎样?" 那老人看着司南,微微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床头的心电检测仪,发出平稳又虚弱的声响,像是那声音,随时都会面临变调成为单一的危险,接连不断的"嗒嗒"声,反倒让人局促不安。 "她……"司南没有回头,反过手把我往前拉了一下,我更加靠近那老人微有滞顿的视线。司南说,"这是我的女人,你将来的儿媳人选……" 我愣住,看向身边的他,发现此时他居然有些红了眼,嘴唇微微颤抖,却又很克制。 "她是个健康的女人,会一直陪我走到老。你可以放心。"司南说着,将手中那一沓体检报告一张张慢慢摊展在老人面前,"你瞧,这些是她的体检报告……她很健康,对吗?" 那老人混浊双眼究竟有没有看到司南为他展示的东西,我不清楚。只是,从他逐渐变得柔和的面部线条能够判断,他该是听到了司南的话。 "你可以放心。终于可以放心了。"司南收回那些报告单,最后又重复了两遍。 然后,他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就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此时的病房之内,一片寂静无声,唯有那心电检测仪发出的"嗒嗒"声响,催人心魄的局促。 司南突然转身,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出了门,他却颓然地坐在了门口的长椅上。 我陪他坐在那里,心里千万疑问,却也似乎有些清明起来。前后联想,大抵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唯一的不懂是那原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我爸爸。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司南静默许久后开始说话。我知道他该是想对我说明一切。我没有出声,慢慢靠到身后的椅子靠背上。看着司南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他居然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地在这医院里面抽烟。 "这家医院,是他开的。"他又说,"他一直希望我能够继承他的事业…其实,我原本以为自己也会那样…精修医术,救死扶伤。呵呵……"他发出一串自嘲的笑声。 "直到我妈去世,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紧张。"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像是依旧无法淡然面对他记忆中的过往,"我妈一直很健康,后来却意外查出患了肝癌。发现时已经开始扩散,一切方法都没用了…他一直非常自责,觉得自己身为一名权威医师,却没有顾及到自己妻子的身体状况,甚至都未曾发现半点端倪,实在该死……" 就在这时,隔着一道门的病房之内,一直利落有序的"嗒嗒"声,突然就尖锐地变为一个单一的声响。就像那些顿点般的声音,因着机器问题而接连到了一起,没有了任何停顿的瞬间。 很快,从走廊的那一头快步跑来许多医生,护士,大家满脸慌乱地进入了病房。房门打开的瞬间,那个刺耳的声音更加强烈。 "司南……"我心惊地拉住他的手臂,希望他现在能够进去看一眼。可他却依旧纹丝不动,只在医生护士跑进跑出的时候,低着眼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他逐渐变得奇怪起来,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与身边所有人的健康问题。那时的我正值青春情感泛滥的时候,开始于很多女孩子交往。可他却一直背着我调查,用尽手段调查那些女孩子的身体健康状况,如果觉得并不如他希望的那般健康,就会想尽办法拆散我们……他开始陷入过分的偏执当中,心理似乎也出现了问题……" 司南依旧回忆,那双原本充满随意闲散的双眼,此时完全被笼罩在烟雾之下。 "我们一直争吵,不能接受对方的意见与想法。他怪我不懂他的心意,不懂拥有一个健康的伴侣是多么幸运与重要。我骂他丧心病狂,是变态,是疯子……" "为了发泄,我故意激怒他,搬出了家,并不断与一些看似'并不健康'的女人交往。一次,我带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我要娶她,并且,她曾有吸毒史……几天后就传来他心脏病发住进医院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他的身体也出了很多状况。只是这期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来看望过他……" 这时,从病房中走出一个貌似主治医师模样的人,她走到我们面前,想了想才有些伤感又婉转地对司南说,"他……去了……" 瞬间,司南那只拿着香烟的手,微微一颤。一截很长的烟灰落在了地面,摔得粉碎。 "走吧!"他将烟扔在地上用力踩了踩,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像是他对身后病房里的那个已故的老人,已经没有任何的留恋。像是他们根本不曾有过任何关系。 …… 回去的路上,司南一直专心开车,面无表情。只有握着方向盘的手,攥得死紧。 我也没有再对他说任何话。一切事实原因他都已讲明。我能理解他,且对他之前做出的无理行为,已经谅解。 我清楚,即便他不愿承认,可他依旧还是深爱着他的父亲。只是这个事实被众多的误会与仇恨掩埋其中,令他不愿再重新回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心中都有一份难以言说的苦闷。 "刘离!"当我下了司南的车子,朝家里走的时候,他在身后叫住我,扔给我一个档案袋,说,"今天……谢谢你!你的体检报告,自己留着吧……" 说完,他再次如同上午刚刚驶来那般,飞快地坐回车里,发动引擎,踩下油门,急速离开。 瞬间,天空中发出一个沉闷声响,眼看着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不知从哪就冒出了那么多稀薄的阴云,且逐渐加重,很快便滴下雨来。 终究还是下了雨。我站在原地,仰头望着那些细小水珠从天而降。落在我的脸上,头上,身上,以及不知名的地方。 而这一刻我才终于想起…多多… 我居然忘记了她的邀约! …… 晚上,我与楚漠面对面坐在一起,我对他完完整整地讲述了这一天"惊心动魄"的奇异经历。并把司南在医院中队我讲述的过往,统统说给他听。 楚漠一张原本淡然自若的脸。从最开始听到我无故被司南强行塞进车里带走的"惊愕",到抵达医院后又被迫进行健康检查时的"疑惑",继而到我们去了病房探望他临终父亲时的"了然",最后,当我讲完司南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之后,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神色。没有说什么,只是紧抿着嘴唇,低下头慢慢翻看我的那些体检报告。 "原来司南就是司振华医生的儿子……"他喃喃念叨。 "司振华?很有名气么?"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嗯,曾经是位很权威的癌症转嫁。从前他的照片时常会刊登在报纸的'医疗版'中。"楚漠依旧低头看着那些化验报告单。 "嗯?好像……这并非完整的全身检查,还缺了几项呢?……"他淡漠低沉的语气,令我听不出他究竟是在开着玩笑放松气氛,还是真的在发出疑问。 不过,谁会想那么多,这一天的遭遇早就折腾得我疲惫不堪,现在只想着尽快去洗澡,睡觉。 "走吧,去睡了。" 在我起身走向卧室的时候,楚漠的声音又传过来。 "今天你做得很对。" 我回头看他,他也正望向我,淡淡地一笑,非常温和。 他说,"原本我还为今天司南对你所做的一切抱有意见。但听你说完整件事,我又觉得,你能够帮助他直到最后,你是对的,应该那样做。没有什么能比明明能力可及,却没有帮助一个临终的人完成他最后的心愿,更让人感到终生遗憾的……"32.楚漠的"变身" 没有什么能比明明能力可及,却没有帮助一个临终的人完成他最后的心愿,更让人感到终生遗憾的。 楚漠的话,一直不停萦绕在我的心里。虽然仍是淡漠陈述的语气,但我听得出那里面隐含着的遗憾情绪。我明白他心中的想法,想来他也定是清楚,我会明了他这话的含义。 又一次想起那通电话。是我跟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次对话。 他问我,为什么我们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为什么人这一生唯一坚持的夙愿,永远不能实现?其实,距离最终的结果,仅有一步之遥,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宸风一生唯一的夙愿…… 如果,当时我们的通话时间可以再延长一会儿,哪怕仅有十几秒,都足够我开口对他说些什么。可再一想,即便有了那时间,我又能说出什么呢?告诉他我深爱他,会陪伴他一辈子不离不弃?那明明不是他想要的;告诉我会帮他完成一生唯一的夙愿,不论那有多么困难?我……真的能够做到吗? 浴室的流水声停止,不一会儿楚漠就走了出来。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他似乎发现了我的异样,面对着我躺下,静静地盯着我,看了好半天。 "对我说些你们的事。"我也转身面对他,此时的我们眼对着眼,之间仅隔呼吸之距。我能清晰地闻到楚漠身上那股淡然清爽的青草沐浴露味道。 楚漠双眼充满探究地仔细看着我的脸。他清楚我口中的"你们"指的是谁,只是不晓得,我是否真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他开口说起那些陈年旧事。毕竟,这种要求,是我第一次对他提起。 "说说吧。可以挑些……有趣的事。背上的不要再讲,已经够多……"我在楚漠温柔地凝视下闭起双眼。却很久都没有听到预期的声音。 不过,那股清新好闻的青草气息,却似乎离我越来越近。 "睁开眼。" 楚漠的命令犹如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回响,闷闷地,非常低沉。我缓慢睁开眼,看到他放大在我面前的脸。此时的这张面孔上涌现出明显的情欲,一双本就看不清情绪的眼,更像一对深不见底的幽潭。 "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说任何话。包括要我讲'床边故事'……"他翻身压住我,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什么床边……"我刚反驳一声,就被他一个指头压在唇瓣上。 楚漠佯装生气地微微蹙起眉头,很快又松开。那根压在我唇上的手指一指没有离开原位,居然慢慢探进我口中。我不习惯他这样,想伸手拨掉他那根开始轻微搅动我舌尖的手指。却被他眼尖地发现,一把按住。 "不许说话,更不许随便乱动。"楚漠的呼吸越来越沉,眼神中更是掺杂进了一股迷蒙的意味。他俯下脸贴在我的耳根上,喘息的热气扑在那里,令我不自禁地身体轻颤。 "刘离,今晚能不能请你…暂时忘掉你自己…"他含糊低语,滚烫的嘴唇开始在我身上游移,"忘掉所有应该忘掉的事,只需记得你是'楚太太',你是我的妻子……" 他逐渐开始用力,亲吻我的时候,还会趁我不备咬下一记,听到我疼痛地低哼后才会松口,在原本的咬痕上印下一吻。 很明显,这不是印象中的楚漠,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温和漠然,云淡风轻的男人。这一晚他对我展现出的,是他不为人知的狂热。 我双手抵在他胸前,又被他一把拉下。很奇怪,他这晚不准我过多地碰触他。双腕被他一手攥紧,抬高,压在头顶。我以着很尴尬的姿态躺在他的身下,感受到他的另一只手,从我睡裙底部缓慢探进。有力的手指终于放柔动作,他居然开始对我那里,随意地轻揉慢捻起来。 "别这样……"我的拒绝出于尴尬,但是不得不承认,那股来自体内的欲望已经开始战胜我的意志,被楚漠不间断的动作解放了出来。 "喜欢吗?"楚漠低下脸,与我眼对眼。在我逐渐难以自制地袭上快感的时候,他伸手将头顶的台灯调得更亮了一些。 "别……"虽没感到刺眼,但在这样的光照下,我被楚漠控制在怀中完全身不由己,这种认知令我害羞又尴尬,"关掉台灯……快点关掉……" "刘离,看着我。"楚漠突然坏心地在我大腿内侧轻轻掐了一下,那抹似是要攻占头脑意识的朦胧快感,瞬间褪去,面前时他深邃灼热的眼。 "你无处可躲,刘离。现在你就在这里,我的怀里……"楚漠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掀开床上的被单。我在清亮的光照下,看到已经卷缩到肚脐上方的睡裙,下面就是我被楚漠用膝盖分开的裸露双腿。 "别这样!"眼前景象让我的脸开始发烫,说话的声音又急又颤。 "偏这样……" 楚漠故意应了这么一声,随即再次重重地压下他的双唇。 嘴唇。舌尖。手指……他开始在我身上施展欲望的魔法。 "你是我的……刘离,你是我的……"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松开了紧攥我双腕的手,也不知道,刚刚令我感到不自在的明亮光线,何时被他又重新调暗。这一切琐碎,都在他一个用力得有些粗暴的动作中,化为渺小细节。 楚漠开始了他的律动,每一下动作都是温柔中带着不可抵挡的决然。实实在在,毫不含糊。他一遍遍重复着相同动作,双手摸上我的脸,覆上我微启的双眼。视线完全陷入黑暗,这使得我的身体更加敏感。 身体早已沦陷,这样的时刻,的确如同楚漠所说:不需要任何的言语跟多余的动作。而事实上,我也已经根本说不出任何言语,做不出任何动作。 只是,在这意识混沌身体沉醉的时候,脑子里面居然意外地闪过一个念头-- 还记得小时候看过的卡通片,里面那个帅气英挺又无比温和的男主角,每到夜晚就会"变身"成为一个与他原本性情完全相反的人。天亮的时候又会变化回去…… 这是怎么了…… 难道楚漠他今晚也……"变身"了么……33.单挑 去了杂志社交稿,被编辑意味深长地笑着问道,是不是最近每天你都感到很快乐很幸福? 这是什么问题? 她又说,你的插画一直充满黯淡流离的风格,色彩大都灰暗,低调。比较独特。只是进几次我发现,你开始喜欢运用一些名言反差的色彩了。且表现的内容也慢慢地让人感到了温暖。老实交代,刘离,你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了? 我笑,哪里会遇到什么好事。什么都没有。 却在心中思忖:真的是那样么? 心理学上有种"画图法",心理医师通常会让人随意画图,用以分析他的心理进行治疗。看来,衣服简单的绘图真的能够反映一个人的内心状态呢。 我最近感到了快乐幸福么?最没有那么确切。不过心情倒是的确非常放松。 阴雨绵绵好几天,终于放晴。难得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好天气。离开杂志社后,我打算四处逛逛。 街上很多行人,不知为什么这些陌生的行色匆匆的人们,脸上似乎都隐约带着一抹喜悦。像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我一直以为"快乐"离我很远,可是将那天才恍若举得,其实只要用心发现,快乐真的随处可见。 百货商场正在做着促销活动,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不知不觉走到三楼的男装部,想着该是为楚漠添几件衣服了。他从来不喜欢化肥很长时间认真打扮自己,衣柜中大都是黑白两色的衬衫,外套。没有任何明丽的色彩。倒也映衬他的气质风格。唯一能够打破沉闷的搭配,仅仅只是那些各种颜色样式的领带。 这样想着便走到了一家领带专卖。 真是五颜六色,眼花缭乱,这个牌子里面的领带样式,少说也有一二百种。全部都一个个紧贴在展示柜中。若想挑出你最中意的,还真是需要化肥一番功夫跟眼力呢。 "小姐您慢慢选。"温柔的服务员,满脸温善笑容,态度大方得体并不粘人。让人觉得这会是个顺畅舒适的购物过程。 为了节省时间,我先从左到右大致环视了一圈,很快地做出选择:哪几个展示柜中的需要仔细寻看,哪几个当中的根本不是楚漠的风格,只需PASS就好。 嗯-- 这样看着,突然,一条深紫色隐现繁复暗纹团的领带,进入了我的视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看上去就是极具内敛高贵的气质。我一直认为楚漠相当衬合深紫色,他都是不言不语,低调寡漠的样子,很是能够诠释出这种身子的独特韵味。 定下心意,我向那条领带伸出手,只是在即将碰到它的时候,与另外一只中指带着璀璨钻戒的手碰到了一起。 "嗯?" 对视一眼,两人都愣住了! "是你?!" 她还是永远不变的不善语气。我在心里一个叹息,真是太意外,太--"倒霉"了。怎么就偏偏遇见她呢?还与她看中了同一条领带? "这不是'楚太太'么?逛街啊?为我们'主设'选领带?……"陈雅妮一副明朗的音调。即便是在这喧杂的购物环境中,也丝毫没有被埋没。 我没有在意她口中那个可以加重的"楚太太",而是特别留意那个对于触摸的称呼--"主设"-"猪舍"-他们干吗要为他取这么个会产生异义的称呼呢? 我有些忍不住地抿住嘴唇,不想在这个时候笑出声。不过,陈雅妮似乎看出我的想法,那双原本犀利精明的眼神,更加让人招架不住。 她讥嘲地说,"我知道你不习惯我们对他的称呼,事实上,有关我们行业中的很多事情,你都不懂的……" 我干嘛非要懂那些个呢?!我讶异又无言。 楚漠他上他的班,他搞他的设计,他受人重用仰慕,他被人叫做听起来像是"猪舍"的"主设"……这些都跟我有关系么?没有啊…… 我没回话,不想回应也无话可说。我不再看向旁边这双"火眼金睛",拉回视线重新落在面前的领带上,这会儿看来,倒又不太喜欢深紫色的这一条了…… "老实说,"陈雅妮也继续她的挑选,却依旧站在我旁边,"实在不清楚,你为什么会跟'主设'配成一对,人家都说,只有性格互补的男女,才会成为夫妻并能长久相处,'主设'那么沉默的个性,加上你这个闷葫芦-呵,你不要介意,我没有恶意……" 当她说到"主设"的时候,我又想笑出来,再次,拼命,忍住。 这个陈雅妮,让我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张小乔。似乎都是面对爱情来势汹汹的性情。为爱执着,甚至为爱疯狂,那都没错。只是,不要令人困扰才好。 小乔与她心中的他,是因为无法穿越层层道德底线障碍,而不能与对方合法地生活在一起。那么眼前的陈雅妮呢?若说她与楚漠都爱对方倒也罢了,明明已经引起对方的困扰,这种"为爱执着又疯狂"实在无法令人接受。 此时的陈雅妮,依旧用她"无恶意"的笑意,掩饰正明显表达出来的"恶意"。 这个行为着实打破了她外表体现的精明职场女性形象。有点幼稚。不过,就算是一种可爱好了。 她一直站在我身边,似乎并不想尽快离开。我却不想与她再这样没完没了地耗下去。她不想走,我想走。 我随便抽出一条暗棕底色黑斜纹的领带,递给了身后的服务小姐,叫她为我妥当地抱起来。 "要走了?赶着回家做饭么?"陈雅妮像是还不打算放过我,跟在我身后一直走到付款台。 "也对啦……"她说,"无法成为一个专业职场女性,自然就要做好家中的保姆职务。其实,还要向你学习呢,对于烹饪啊,洗衣熨烫啊,整理房间什么的,我都不在行的。说起来,我还真不像是个女人呢……" 我知道,实在不该搭理她,对付这种犹如得不到糖果而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行径,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 可我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忍不住想给她一个反击。 "没错,有时我也觉得很烦。楚漠就像个孩子似的,非要与我搞'分工',说每天由他照顾儿子,并负责家里所有整理打扫之类的琐碎事情。我呢,只负责为他煮饭。其实做饭才是最麻烦的事呢。明明他是耍赖欺负人,还美其名曰只喜欢我烹饪的口味,你说,其实我们做女人的,真的很难,对不对?" 我微笑看向旁边的陈雅妮。 她眼底闪过一抹惊愕,该是没想到一直不言语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对付她。惊愕之后,随之出现难掩的嫉意。 我拿过服务员递上的包装袋子,里都没再理她,转身就走。 "听说你儿子五岁了?你与楚漠结婚也才不过将近五年吧?真是不清楚什么样的'内幕'才会逼得他产生娶你的冲动。" 陈雅妮在我身后,低沉地说出这样一句。 我向外走的脚步微微一颤。停了下来。 没错,她说的蛮对。我与楚漠能够生活在一起,的确具有"内幕",且还是一场非一般人能够想到,经历到的"内幕"呢。 "我也一直都有同样的疑问,究竟他是为什么会爱上我呢?这一点不光是你,我也始终想不透……" 我再次在陈雅妮的脸上,见到了意外,错愕,不甘于愤然交错的扭曲神色。 这是何苦…… 不要通过外在表现来分析一个人的性格。我刘离虽然真如你所说,是个无趣的"闷葫芦",但并不代表会任人欺负!有时,不是不想回击,只是根本不屑罢了。 …… 晚上对楚漠说起了这件事,原原本本。没有隐藏也没有夸张。只是作为一个"今日经历"告诉给了他。 当时的他正在穿衣镜前反复试着那条我买的领带,脸上有着温柔的欢喜。听我说完,他才回过头看向我。 只是淡淡地笑着说了句。 "恭喜,你赢了。"34.秘密新计划 自从那天我狭路相逢陈雅妮,与她进行了一场正面PK之后,楚漠的心情似乎一直很好。每天都有些笑微微的样子。他之前是标准的"一号表情"。现在,眼尾眉梢则总会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其实,楚漠笑起来的时候是很好看的。我逐渐开始习惯他的小脸,并希望他能够一直保持下去。 感到开心的人不仅仅只有他一个,特特这些天也显得尤为兴奋。原因在于"幼儿园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就要开始了!运动会对于小孩子来说,就等同于一个盛大欢乐的节日。因此提前两个星期,特特开始央求楚漠每天早上带他出去跑步,说是报名参加了两个跑赛项目。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幼儿园特别订制的,需要孩子家长来共同参与的比赛项目:两人三足。 …… 全民健身,从我做起。 --楚漠不知道从哪照出这么个口号,写出大字贴在客厅的墙上,看起来十分醒目且具有运动精神。每天出门晨练钱,他都会跟特特笔直地站在客厅,大声认真地念上两遍,就像入党宣誓那般郑重。这且不说,他还以此作为一个"合理借口"拉着我与他们一同出门。 "刘离,'全民健身,从我做起'。"他每早站在床前,看着睡眼惺忪不情不愿的我,十分坚定的说,并像确定似的还会对我用力的点一下头,"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 我什么时候不相信自己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真是…… …… 我几乎很少能够呼吸到早上六点钟的清新空气。经过一夜的沉睡,整个世界在这时刻,像是还未完全苏醒。天已大亮,周遭的生活缺还没有进入繁忙喧杂噪的状态。路面上的车辆很少,没有了弄中的尾气排放,似乎也是这空气清新的原因之一。 楚漠与特特穿着同一款式的运动装在我前面慢跑,我则有些心不在焉的跟在后面。楚漠时不时回过头看我一眼,微微笑道:"不要掉队。" 我显然不恩呢个沉醉在这漫无目的的机械运动中,但是,面前那对父子身影,却令我着迷且感到欢心。 他们真像是一对亲生父子并非外表模样,而是似乎与生俱来的亲昵与默契。并不奇怪,特特自打一出生就被送到了楚漠的怀里。是他在一直将心照顾着那个粉嫩的小儿,看着这个小宝贝从一个皱巴巴的摸样奇怪的小东西,逐渐地发生变化,逐渐长大,而那时的我……似乎,我遗忘了有关那时的很多记忆。 "刘离?"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差点撞到了楚漠的身上。 "你怎么没精打采地低着头跑?"楚漠挑了一下眉,很是疑惑的样子,继而笑起来,"我以为……你一边跑步一边睡着了呢。" 小不点因为他老爸的话,咯咯地笑起来。我也尴尬地陪着笑,耸了下肩。 "只是不小心……走神儿……" "去那边休息一下吧。我们也累了。"楚漠似是了然,深深地望着我半晌,抱起儿子抗在肩头,拉住我的手走向一边的长椅。 这会儿,我们真的很像美满幸福的一家三口。 …… 幼儿园的运动会筹备得非常热闹,小孩子兴奋,家长们加入其中也似乎都找回了一些童年记忆。楚漠拿着数码相机与DV不停的捕捉特特的身影,他今天本应去参加一个市里的研讨会,却也因为要看儿子在邻近幼儿园毕业前,能够在这里参加的最后一次运动会而请了假。除此之外,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为了表示纪念,在最后一个家庭项目"两人三足"上,我们必须努力向冠军宝座冲刺不可! 他这一说,我便有了压力。且开始返回之前没有好好地与他们配合,积极参加体育锻炼。 老实说,我这个老妈……一向当得不合格…… 特特这天打扮的十分精神:雪白衬衫搭配褐色小领结。柔软头发梳得服服帖帖。在简短的开幕式上,他神气活现的充当班级队伍的领队手。我与楚漠坐在场边家长席中,微笑的看着那个早上还在喝着草莓口味牛奶的小家伙,这会儿严肃认真的模样,俨然一个小大人。 "儿子是最帅的……"楚漠来回整个热闹的操场许久,低声总结出这么一句。 我见到了他冷漠的双眼中,涌动着一份难以掩饰的自豪。一股感动瞬间溢满心头。我没回应,轻轻地做了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那个想要流泪的冲动。 楚漠对于特特的爱,无需任何测试与验证。他十分享受身为特特的父亲,这是单纯确切的事实,与我无关。仅此一点,我已感到无比满足。同时,心底又逐渐出现一抹歉疚。我再次看向身边依旧兴致盎然地盯着场中儿子一举一动的楚漠,直觉这么多年真的对不起他。不光感情上的亏欠,还有更实际的问题:我从来没有让他体味过真正身为人夫的快乐。甚至都未曾想过,要为一直对我,对特特默默付出的他做点什么。 例如,为他再生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当这一念头清晰出现的时候,我很奇怪,自己居然没有半点的意外与惊异感。似乎,这个问题现在对我来说,已经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与实施。我在这日复一日的时光流逝中,真的已然有所改变。 "怎么?"楚漠不知何时转过脸,见我一直望着他,笑问,"又在想什么呢?难道我的脸上……写着'奥林匹克'?……" 我笑出来,他也笑了。腾出一只手拉住我的,像是安慰鼓励般轻轻握了握。 我再次确定一下想法,觉得之前闪现的那个念头,的确是个可行的事情。或许,我可以把它提到日程上来。或许,我真的能够为了楚漠,再生一个孩子。 "我们的"孩子。 望向此时楚漠看着DV回放时的那张逐渐显现温柔笑意的脸,我心底的绝顶愈加坚定起来。 只是不知,若我将这个计划告诉给他的话,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35.那张"囧"脸 "两人三足"是现在各个班级中进行的,再抽出每班的第一名进行决赛。 虽然参加的是幼儿园的运动会,但当我的左腿与触摸的右腿紧紧捆绑在一起,且抬头就能看见远方一百米处的那条红色的重点线时,心还是忐忑不安地狂跳起来。楚漠的表现明显比我强很多,不时回头与站在场边满脸期待的特特微笑抬手。只是,不知他的心里是不是与他表现的一样淡定呢? 我舔舔发干的嘴唇,看着面前那条似乎无限漫长的一百米跑道暗忖:我会不会待会儿一个紧张过度,晕倒在跑道上? "要听我的话,流利,你要认真听我的口令,不要管别人。"楚漠靠过来低语,"咱们如果不按照节拍来跑,肯定会摔倒。到时可就尴尬透了……呵……"楚漠的这个笑容很可爱,像是他脑中已经描绘出了我们摔倒时的难看姿态,脸颊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泛红。 我点点头,心中的那面小鼓还在咚咚地响个不停。 "很紧张么?"楚漠发现了我的异样,捏了捏我的手臂想分散我紧张的心情。见到似乎没有什么效果,于是想了想,突然靠的更近一些,说话时嘴唇差点贴在我的耳朵上。 他低声说,"刘离,瞧你的右边,那对胖夫妇……毫无疑问,他们是肯定跑不赢我们的……你右边的右边那对,成绩会更差,他们从帮助腿时就开始争辩个没玩没了,到现在还没有决定出到底谁听谁的智慧……我这边的那两对选手呢……估计,更没戏……" 我疑惑地看他,一侧过脸,鼻尖差点与他的嘴唇碰在一起。 同时一愣,但又很快恢复过来。 "为什么他们会'更'没戏呢?"我低头问,不再与他对视。 "咳……因为就长着一副'赢不了'的脸……"楚漠清了清嗓子喉,扔出这么个解释。 "呵--" 很好,不管是楚漠究竟是否开玩笑,起码他已经逗乐了我。刚刚那股挥之不去的紧张感,已然所剩不几。我左右看看,发现我这边的两对夫妇,还真如他形容的那样。而他那边的呢?我倒很想瞧瞧,究竟什么样的脸,会被称为"赢不了"的脸…… 一眼瞥过去,看到与他邻近的那对夫妻正在面对面说话,似乎也在商量着比赛策略,那面对着我的女人倒也没什么,只是当那男人一回头…… "噗--" 我就这样毫无气质地在儿子的幼儿园操场中笑了出来。没有办法,是在是没忍住。 --之间那男人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上,很浓密很醒目地悬着两道"八点二十"的眉毛。偶然一瞧,简直与那个流行的象形字"囧"一模一样! "忘记对你说,不要去看。就知道你会笑出来,怪没礼貌的……"楚漠这会儿倒像没事儿人似的,一本正经地"教训"我。 "还不都怪你。"我排了他一下,脑中那个"囧"还没散去,忍不住又弯起了唇角。 "好,怪我。我的错。"楚漠拉起我的手,抿着嘴对我微微眯眼笑,"不过,你心里的'小兔子'已经乖静了,对么?" 他的眼神充满温柔的宠溺,好像这一刻我在他眼中,是个让人疼爱的孩子。 幼儿园老师提醒家长们做好准备的声音,适时打断了我们之间再次浮现的尴尬又暧昧的气氛。楚漠深吸一口气,拉进我的手。 "加油!"这一声,却是不约而同。 "预备--" 当发令枪想起的时候,整个操场上都是小孩子的欢呼声。起跑还算成功,只是,因为周围孩子们的加油声太强烈,我根本听不见楚漠嘴里的口号,只能按照他的动作,竭力地配合。不过,心又再次有点慌乱起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动作不够协调影响到他。 楚漠似是感应到了我的心里,不光迈开步子的频率非常一致,拉进我的那只手也开始行动起来,一下一下地揉捏我的手指,节拍与我们的步调相同。这样,上下一齐的节奏令我的心态缓和下来,动作也更加整齐规律。 其实一百米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远。 当我们齐心协力地终于跨过了那条白色标注线时,兴奋的心情已经让人顾不得其他,抱住对方高声欢呼起来。直到两人中间硬是挤进了一颗同样咧嘴大笑的小脑袋瓜儿时,忘我的激动情绪才得以逐渐克制,平息。 捆绑在一起的腿被解开后,楚漠还是没有松开紧拉我的手。该是太过神经兴奋,我像还能够感受到他一下一下轻轻捏我手指的节拍。 我们走到场合的休息区,楚漠接过工作人员地上的矿泉水,扭开盖子在嘴唇上沾了沾,才将瓶口递道我唇边。说,"只润润口就好,这瓶水有些凉,还是少喝。" 我就着楚漠的手喝下了一点水。这时有人过来招呼他到比赛登记处核对名字,他将手中的水瓶塞给我,与那人一道走了。 这时我们之间第一次的"完美写作",虽然只是在儿子幼儿园的运动会上,但我知道,这一生活小插曲,已然将我向着楚漠更加推近了一些。这让我第一次体味到完全放下心来依赖他,是一种怎样舒适安稳的选择。 远处的他,此刻正亲昵地抱着依旧满面兴奋的特特,与其他家长们友好地打着招呼。我望着那背影,又喝下了一口水,沁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直达胃部,一阵惬意的爽快之后,胃里突然一个尖锐刺痛。 "呕……" 活该没有听从楚漠的提醒,这冰凉矿泉水果真不适合我敏感虚弱的胃。 放下水瓶,抬头便刚好与触摸回望的视线对个正着。特特已经从他怀里挣脱下去,开心得跑向决赛的跑道抽签出。 楚漠转过身来面对我,若有所思地考虑了一下,先是面色淡然地左右看了看,好像在观察此刻是否有人注意他,确定没有之后,他突然又对我露出一个有些调皮的笑意,然后,两根食指分别搭在了自己美貌的末尾两端,轻轻向下一拉-- 居然是个"楚漠版本"的"囧"脸再现! 我笑着看他快速放下两根手指,又再次慢慢向我伸出了手。 我站起身,朝着那只始终温暖的手走去。 心底则出现了一个笃定的声音:去吧,刘离,那会是你幸福的方向。36.命运的惊变 某个想法一旦形成,便会时常出现在你脑子里不断盘旋,直到你将它实现为止。这些天我一直琢磨着运动会上出现的那个"突发奇想"。越来越觉得:我们的生活真的需要发生一些改变,才能更好的进行下去。毕竟,若你打定主意好好维持这段姻缘。就要与他共同做出一番努力。 对于孩子,楚漠早已准备好。只是这些年他为了维持,一直没有明确对我提出任何要求,但我清楚他心里一直很期盼。虽然有时并非有意,但当天与我随意闲聊时,总会事儿略微涉及到哪一点。 或许,我该为他实现愿望。 无论如何,日子都要这样一天天地过下去,或荒凉或幸福,都要一直走下去。既然如此何不尽力让它朝向好的方向。 床头柜子最下方的那个抽屉,许久都未曾打开过。里面那本书中夹着的照片,是我与陆宸风唯一的一张合影留念。日子定格在六年前的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们并肩站在校园中央的喷水池前,硬着有些刺眼的阳光面对镜头笑起来。照片中,寒风依旧充满气质的温和浅笑,我却无法抑制心中欢喜,脸上都是难掩的幸福雀跃。 镜头下的两个人,看起来那么美好和衬。仿若会一直这样充满笑容地生活下去。而为我们留下这张照片的人,就是楚漠。当时的他,仅在镜头的那一侧望着我们。 如果宸风还活着,我们会一直幸福的结婚生子白头偕老么?从前对于这问题,我始终坚信不疑,可是现在……已经不敢再做出任何自以为是的判断。你以为能够很好地把握控制自己的生活,其实,是它一直在控制,把握,并且逐渐改变着你。 电话响起,突兀的声音打断思绪。 "刘离。" 竟是许久未曾出现的司南的声音。 "你是否有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当面对你说。"电话的那一头,司南非常认真的声音。 "一定要……当面说吗?"我不确定会是什么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这些日子你还好吗?"司南平板低落的音调,让我又想起那天陪他去见林中父亲最后一面时,他黯然隐忍的脸。 "我想说的这件事,与你有关。刘离,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必须要见我一面。现在,马上。我在酒吧里等你。" 司南明确表态后,挂断了电话。依旧是那个一如既往自负的男人。 他说,是与我有关的事?那会是什么呢? …… 再一次来到FORGET酒吧,却是独身一人,没有小乔的陪伴。白天的酒吧较为安静,三三两两的顾客坐在光线暗淡的角落。整个大厅一眼望去空荡荡的。不过依旧放着低迷古典的音乐,依旧是充满着特有的格调。 司南就坐在大厅中央的吧台边上,看到我没有打招呼,也没有笑。只是安静地等着我走过去。 "怎么了?"我坐到他身边,奇怪地看他望着我,却不说话。 "喝点什么?"他问。 "不用了。" 一杯不含酒精的热饮还是被摆在面前。 …… "司南,你找我酒精有什么事?" 我等了好长时间,他都还是没有开口说出任何实质性话题。只是坐在哪里若有所思。我自然是看不出他的想法,更不想在这里一直傻坐着等下去。 他想了想才终于有了动作,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递给我。 "你先看看这个……" 我展开那纸,发现……这居然是我的胃部健康检查报告单。是我那次在他父亲的医院里面做过的健康检查。我很疑惑地看了看报告单,又看了看司南。心里很多疑问:他为什么会有我的胃部检查报告?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他不是将所有检查结果都给了我吗?如果是他之前偷偷抽掉了这份报告,那原因是什么?又为什么这样神秘地把我约出来,再次单独交给我? 我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心里那个谜团越来越大,却又逐渐隐约地意识到了什么。 突然就想起了楚漠的话:司南的父亲,司振华,曾是劝慰的癌症专家…… "我建议你……再去做个更详细的检查……"司南像是看出我心里的想法,没有做出任何解释,直接说出他的建议。又说,"刘离,不要害怕,迄今而至,一切还只是我的猜测。目前看来情况不会很早,真的不会。" 他这张脸此时看来如此的严肃认真,像是他的话也带着不可置疑的真实性。我望着他的双眼,发现即便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得出里面阴险的确定。 "你是说你怀疑我得了癌症?并建议我再去做个更详细的检查?"我直接问道,突然有点想笑。 "司南,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医生?还是你有'火眼金睛'?这上面有提到我得了癌症么?你是怎么预先判断的?"我不再看向他那双满是认真的脸,又翻开报告单,看着那些数据,简略图片,以及一大堆看不懂的医学术语跟化学符号。 "事实上,如果我愿意,现在就可以立刻脱掉这件西装换上白大褂走进医院。刘离,不要怀疑我的话,我不会对你开这种混蛋玩笑,我不会拿着朋友的健康开玩笑!" 司南的语气有些变调。我却还是没有看向他的脸。脑子里面突然出现很多画面,以及疑点。的确,这段时间我已然发现自己胃部颤声了一些问题,像是变得更加敏感。时常车继续哦啊吗恶心欧盟干呕的状况。 生下特特之后,我曾一度陷入更深的绝望。多次尝试了结自己。楚漠一早就将家中的安眠药取走丢掉,并藏起所有可以伤害到我的器具用品,日夜不离地陪伴我。找不到安眠药,我曾腹下过大量的去痛片,希望"是药三分毒"可以灵验。然后依旧没死 了,却经历了一场相当痛苦的洗胃体验……从那以后,该是那次大亮去痛片的药效刺激,我的胃开始变得相当虚弱。 只是想不到……会存在着有可能发生癌变的一天。 "刘离,一切还未最终确定,但我不能再发现问题之后做到忽略。尤其关于你……"司南顿了顿,"其实那天在医院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不对劲儿,于是藏起来这张诊断想回头再仔细确认看看,因此也就没有给你。这几天……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你约出来,要不要直接将想法告诉你?还是该做一次周密计划,骗你去重新做检查?只是,刘离,这种事情,无法瞒你太久,迟早会显露出来,尤其你是那么聪明,敏感……" …… "我对你讲的这件事,并不是十分确定的问题,但我觉得,你是有必要为了自己的健康再去检查看看。即便是真的……情况也不会很糟。这不是一旦患上便会致人死地的毛病……" …… "刘离?"我一直没有回话,只看着那张依旧看不懂的报告单,这让司南有些担心地推了推我的手臂。 "司南,谢谢你仔细思量之后的绝顶。不过,请你对我实话实说……"我终于再次看向身边的男人,微微笑道:"除了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以及担忧之外,其实……你还是很希望这件事情是真的……对吧?" 我抖了抖手中的检查报告,看到了司南李尚一闪而过的细微惊愕。 "你知道这是你的一次机会,或许你能够因此走一步险棋得到我。即便不能,也可以有效地制造我与触摸之间的隔阂。对吗?隐卫你已看透,且搞测清楚:不论是朕是假,这件事,我都不会告诉他,非但如此,还会要求你替我保守秘密。这样一来,我疏远了触摸,却会与你站在一起。司南,"一箭双雕"。这才是你今天约我出来的最终目的,是么?" 司南依旧用着那双可以隐藏着惊异情绪的眼看我,许久才说。 "刘离,你真不愧是我一眼看中的女人。居然这样地了解我……"37.不舍 无需过多确定,去了趟医院,轮番做了体液,血清,超声波X光检测。第三天再去取化验单的时候,从医生隐约犹豫又同情的眼神中,我已为自己确了诊。 只是,心情很平静。 我快死了吗?不清楚。司南说过,事情不会到达很糟糕的程度。此刻,我竟有些愿意相信他的话。我会完好无恙的活下去吗?你要乐观对待,目前还未发现扩散现象,建议你与家人商量一下,再做几项切片检查,迟早确定治疗方案。这是医生的话。他的意思很明显:我的生命能够维持与否,还是未知。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闭起眼仰头迎向炽烈的阳光。满面温热,心却开始发亮。 如果这份诊断能够提前五年降临,我会感谢老天赐我了却的机会。可是,如今很多事情发生改变,物是人非,生活转入另一条路径,越走越远。离开的,舍弃的,争取的,始终伴随的人事物,却已然不同。我已经不能再随意放任自己的命运随波逐流。 如果我死了,首先摆在面前的问题:特特该怎么把? 刘离,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见了,真的突然在我的生命中消失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样继续活下去?! 楚漠那张布满悲伤又惊惶的脸在脑海中闪现出来。 是啊,如果我不在了,他又该怎么办? 是他曾亲眼见证我从季度的幸福与依赖中瞬间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又从暗无天日的绝望里,依靠他的支持与陪伴,一步步逐渐脱离灰暗的命运阴霾。我的悲伤过往,都有楚漠的身影。应该说,是他与我共同经历了那场生之浩劫。而这一次,显然我必须即将面对的事实,要比那段逝去的岁月更加残酷无情。楚漠,他始终为我紧绷的神经,能否再遭受一次强烈的打击? 如果我能得以重生,那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我不能…… 楚漠,他该怎么办? 睁开眼,强烈的光线瞬间刺痛双眼,我终于从无限的平静中感到震颤,泪水也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肆意流淌了下来。 …… 电话打给司南,告诉确诊的消息,且一再嘱咐他要保守秘密。我还没有想好究竟是否该对楚漠说起这件事,即便决定说出来,又该怎么说。 司南在电话的那一头,先是一番安慰,并以一个"非在职专业医师"的身份对我确定:中期胃癌,并不可怕。只要经过手术,熬过最难的那个阶段,完全可以康复。 瞧,再确定的语气,依旧带着不确定的内涵:只需熬过最难的阶段……问题在于,如何熬过这最难的阶段?人这一生中的"最难阶段"何止一两件?若都能轻而易举地熬过去,又拿回有那么多的寻死觅活万念俱灰?"人生有欢悲",就在于它既有"欢"又有"悲"。那"悲"便是读不过去,熬不到头的"最难"。 只是,目前我的最难,还并未完全降临在面前。我仅仅触碰到了它即将出现的前兆气息。唯一需要做的,只是继续勇敢的经历并人爱下去。知道能够将它渡过,或者无法渡越…… …… 楚漠下班回到家里,有些兴致勃勃的样子,吃过晚饭就拿出一本画册地道我面前。我翻开画册看着里面的许多楼盘图片,都是些很好的地段很贵的住处。 "我们搬家吧。"他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翻完整本画册,微笑宣布道。 "搬家?"我终于有些明白他给我看这个画册的用意,是要我选出喜欢的房子吗? "即将开售的最新楼盘,有我参与设计的。用专业眼光判断的话,都是不错的选择。你看看,更喜欢哪里?" 果然这样。但是,为什么? "我们换个更好的地段,换一套更大面积的房子,多出几个房间,多出一些活动空间,不是很好嘛?"他迎着我疑问的目光,这么说来着。 但我清楚,他是兜了个圈儿。事实上他希望能够利用增大的空间,为我带来一些"空旷感"。一边让我开始琢磨着……做点什么。 楚漠还是抿着嘴唇眯眼微笑,可眼底的那抹真实身材,已然泄露了他的心思。他这样满是期待的神色,让我心里钝重的一疼。 我假装环视客厅演示难过,看着周围的一切:我在这里度过了将近五年的光景。留下很多不可磨灭的回忆。不论好与坏,那都是我已经历过的生活。如今即将离开这里,不管是搬住新居,还是其他方式的"离开",都定会感到不舍。 "不要搬了,我不舍'离开'。" 这句话,很轻易的脱口而出。 楚漠像是早就预料到,温柔地拉过我的手说,"其实,我也有不舍。我理解你的心情。" 他并不理解。他什么都不清楚。 此时的楚漠,完全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向往憧憬中,他又能从何得知我心里的无奈与悲凉?我们的"不舍",是完全的两码事。 我何止不舍离开这里,离开已经习惯的生活。更不舍的是,悲伤的情绪再次出现在楚漠的脸上。就像五年前,他一个人,孤独又无助地静静等在医院,载我终于睁开眼后看到的那副模样。 他放在书房的电话响起,他进去接听。敞开门的书房传来他有些犹豫的拒绝。 "非去不可么?……不是说,已经找人代替我去……这样啊……那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知道……" 不一会儿他回来重新坐在我身边,脸上闪烁着为难的神情。 "刘离,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他的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充满欢喜,像是疲惫又无奈,"公司指派我出差,明天下午出发,大概会去一个星期左右。" 我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他等待下话,不清楚这件事有什么令他难以启齿的地方?每一年他出的差不计其数,这会儿为什么摆出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 "公司要求这项工程的设计师与项目总监一块去,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 明白了,原来他是在说陈雅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