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瓷-4

扶苏不解:“我不该来吗?”“自己的恩客都没有了解过么?当年神医世家在卫国只手遮天,流庭同卫国公主弯韵两情相悦,但最后神医家一夜灭门,流庭下落不明多年,再出现时弯韵却已是嫁入洛国为后,不久离了人世。”娓娓而谈,气淡神闲。什么叫没了解过恩客?这些情报敢说不是从蓬莱楼得来的?扶苏瞪着眼前笑眯眯地看她的男子,没好气道:“这同我何干。”“今日花会,你可知是谁所办?”“自然是流庭。”“那么——你又见过有多少个女子呢?”扶苏细细端倪四周,倒确是寥寥几个大家小姐,再无丝毫红粉肪色。“今日,正是弯韵的祭日。”本来并不想说,但此时却是直白地道出。卫风看着扶苏无意识地微微蹙起的眉,神色疏远。他干涉不了她的思想,只是认为,她应该知道这些:“流庭虽本就风流,但在卫国的时候倒还不似现在这样的情多而滥。当初弯韵死讯传来后,有人亲眼见他流连洛国宫外,九日发丧,他便醉倒了九日。再然后,红颜知己遍天下,日日声色犬马。”第39章:第五章 花落无情(六)“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扶苏安静地看去,神色无波。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卫风在担心什么?他们在担心什么?把一切都调查地这么详细,又是为了什么?她的神色平静。卫风却淡淡瞥了眼她微微泛白的指间,似乎未听到她的问题:“当年甚至有传闻,弯韵的死……”“扶苏姑娘,原来你也来了。”温温和煦的问候,但突兀地响起在耳边。卫风神色不变地微微后退了一步,举止谦逊有佳。神色淡淡地掠过诺闻,然后无声地垂下眸,面上淡然,只是微微一触眼睫。这个男人……刚才靠近的时候,他居然没觉察到这人的气息……“原来是诺闻公子。”流庭举办的花会,诺闻的到来并不出意外。扶苏款款地施了一礼。诺闻笑道:“方才在外面听闻流庭带了一个女子来,就想想该是姑娘。”翩翩浊世佳公子。怎么也想不明白流庭到底怎么能叫这样人物把他当成朋友。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扶苏暗暗嘟囔,却是婉言道:“流庭公子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把扶苏叫了来的。恐怕更多的也只是想看着我出丑而已。”“这怎么会。”“至少,现在是很多人识得了我这个‘青楼女子’了。不是吗?”扶苏巧笑嫣然,言语间却几分刻薄。诺闻搏不过这大实话,只能暗暗叹气,转向卫风,恭敬道:“卫风公子,扶苏姑娘可否借在下一用?”“这是扶苏自己的选择,她想如何便如何。”话说得很客套。扶苏白了他一眼,一面缓声问道:“诺闻公子是要带扶苏去哪?”“去亭院那坐坐吧。”“那里并不是扶苏该去的地方。”非富即贵的所聚之地。诺闻自然知道这话中的含义。远远望去,那有一抹视线投来,和他的相互一对,又淡淡地移了开去。但那之前,似乎这种注视是一直在的。淡淡的,远远的,不动声色地留意了这里的一个女子的一举一动。诺闻笑了笑:“扶苏姑娘若和我过去。我想是不会有人会有意见的。”扶苏微微诧异,但这样说了,也已经不好推托了。第40章:第六章 何以解忧(一)“你真的不过去吗?”诺闻坐在扶苏身边,一面品着酒一面淡淡地问。扶苏靠着椅子随意地看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语调:“过去做什么。”过去,还能做什么?诺闻看了眼远远的那个人影,神色略有担忧。现在天已经黑,但那里依旧灯火通明,他刚才过去劝过,去谈过,但那个人仿佛一直没有听到他的话,一直和周围的人谈笑着。若有若无的疏远、排斥。他——今天喝太多了。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停过。很多人讨好地给他敬酒,而他从不拒绝,伸手接来,然后仰头喝下。一杯接一杯,仿佛不知停歇。诺闻没有去权酒,他知道那个男人不会听的。每年的这个日子,他哪次不是酩酊大醉地收尾。自己明明便是个医生,却是最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担心他?”似有似无的一声问。“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扶苏抿了口清酒,视线却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的确是——喝得过分的多了。或许他没有醉,但神色已经明显地有些迷离了。旁边的迷迷繁华仿佛和他似乎隔了一道屏障,他只是独自在一处,人在、神未在,只有一片麻木,一片残忍。扶苏感到自己的话,似乎也突然有些浮渺。卫国的弯韵公主么……扶苏看着自己杯中的酒,就这样顿着,微微出神。她才不担心他,那么自以为是的小气男人,她为什么要去担心!可是,心里总是觉得有点……眼睫微微垂下。握杯的手紧了紧。扶苏咬了咬牙。这个世界上的事,根本就应该和她无关的!唇上微微有些灼热,方才突如其来的一下显得格外地清晰。那个……无情的吻。可是,很叫人心痛。“行了,别喝了。”扶苏蹙了眉,推开了周围围着的一群人,一把抓住了流庭刚接来的那只酒杯。流庭微微抬了抬眼,却仿佛没有看到她,随意地松了手,只是伸手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第41章:第六章 何以解忧(二)旁人见流庭这样神色,有人大起了胆子问:“你是什么人?”“没听说么,旧迷楼新来的姑娘。”另一人调侃道。“哟,就是流庭公子最近的那个?”“来了花会,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嘿,女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也不看什么身份。”扶苏听得觉得吵闹,蹙了眉,只是看着流庭。可恶,这个人居然敢不理她?她好心来给他台阶下,他居然……居然还给她摆架子!醉成这样还喝,怎么不干脆喝死算了!他这个样子,和那些醉鬼有什么区别?“流庭,你跟我回去。”半晌,扶苏安静的声色荡了起来。周围讥讽的注视,和她没有关系。流庭还是不以为意,神色迷迷地把玩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你是什么东西?可以走了。”扶苏气结:“你给我回去!”这人闹别扭也该有个限度!看来,这个依旧不过是一个玩物。有人看渐渐大了胆,对了扶苏的娇躯咽了咽口水,笑眯眯道:“是叫扶苏姑娘吧,既然流庭公子不要你了,不如跟了我如何?在下虽然不比公子,不过至少,可以当得给个名分的。”扶苏轻巧地拍开不安分地伸来的手。她神色淡淡地看过流庭,言语淡漠:“谁说流庭不要我了?”说着,忽然俯下了身,朝了他的嘴上一吻。淡淡的吻,却有独特的清新的香气,和他周围浓重的酒气开始绞缠,混出独有的气息。流庭终于凝眸看她。他没有醉,即使有意买醉,但以他的酒量,始终不是这么容易醉倒的。周围的视线交织过来,因为刚才那一刻的暧昧,随即而来的是某个躯体粘上的温度,他的身体冰冷,她抱上时却有灼热的温度。周围有各色的视线,诧异、讥讽、轻蔑、嘲笑、轻贱,都是对她的。但是这个女人仿佛什么都没有留意,没有在意。而是就这样看着他,直视的神色,却无情。但是,他莫名地因为这些注视而烦躁。第42章:第六章 何以解忧(三)“这个女人真不要脸。”“她以为她是谁,果然是青楼的骚货。”“这样的贱人当然什么都做得出来。”“妓女果然就是妓女。”“流庭公子怎么可能会和她在一起,也不动脑子想想。”“呸,这种女人和谁床不是上床,流庭公子看得上她?”……虽然是压低了的议论,但很清晰地听到了他的耳中。咫尺的眼,互相紧帖的肌肤,她不是没听见,只是这时忽然轻轻地在他的耳边笑:“你终于直视我了?你这个人——非要我用这种手段?虽然名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你是不是有点过分?”名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流庭的身子突然一僵。呵,如果名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么?那么当初的那些事情都算是什么?如果那个人也这么能这样认为的话,现在也不会……他的姿势一转,直接将扶苏拦腰抱起。“抱歉,既然小猫这样的着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大家玩好。”他微醉的神色几分魅惑,嘴角一抹冷酷的讥诮,却是抱了佳人神色散散地离开了会场。流庭这样的神色,扶苏选择了沉默。他身边有一种气息,叫人不安的危险气息。扶苏有些头疼。她又说什么触怒他的话了?流庭满身都是浓重的酒气。她莫名有些烦躁。这个人,到底喝了多少酒?流庭低头时看到了她的神色,随手将她丢到了床上。这里不是旧迷楼,只是一个庭院的偏房。他低了头将扶苏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忽然笑起:“将花会打断,你有做好觉悟?”觉悟?什么觉悟?扶苏不明所以,眼前闪过一个黑影,正被整个压在了下面。随之而来的,是狂野粗暴的一系列强吻。衣服被粗鲁地撕开,露出细腻的肌肤,唇的灼热气息吹出,一点点地勾勒出欲望。成熟男人的手,一寸一寸地抚摩着肌肤,从微微敞开的衣襟里深入,企图触向禁区。全身渐渐灼热了起来。扶苏的面上微微泛红,窘迫地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她用手死命地想将流庭推开,但男人的力气就这样牢牢将她压在下面,惊诧间抬眸,只看到冰冷的讥笑和嘲讽,瞳孔一瞬间略略收缩。第43章:第六章 何以解忧(四)“名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么?只有你这种妓女才会说得出口。”他言语讽刺,眼里已经只留一片疯乱的狂涌。当初,如果不是什么名誉、地位,不是为了众人的言论,他又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庭,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庭,你知道吗,我爱你,真的。庭,我好想永远这样下去。庭,我们永远不会互相背叛的,是不是?庭……曾经,那个如花的女子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全部。远远看去,那一处远山清云,她在满木的花团簇拥间,向他回眸而笑。他曾经认为,自己得到了真正需要拥有的,永生永世。但是,当他说要去提婚之时,她却说——庭,不要去,如果去了,什么都要没了。庭,这样子难道不好吗?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真的。庭,我是真的爱你,就这样下去吧,求你。庭,对不起,父王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对不起……呵,所有的誓言只不过是昙花一现,所有的女人都是见异思迁的。为了利益,为了名声,可以放弃一切,可以做一切残忍的事!嘴上口口声声说的是为他,口口声声说得是为了大局,口口声声说要此生此世,结果又怎么不是一口空谈?结果是比谁都来得残忍,结果是比谁都要得狠绝。然后,他比她用了更狠的手段。只不过,每年都会记起她死去那日,自己酩酊大醉时候的落魄,甚至于那一刻的绝望。他累了,不愿再去爱任何人。一个一个女人地换,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但是,这个女人居然对他说,名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他附在扶苏的身上,急促地吮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这个身子细致柔滑,酒精似乎开始混浊了他的神智,从她身上溢出的淡淡的气息,甚至叫他有些贪恋。“流庭,你醉了!”扶苏终于也有些愤怒,硬推了几下却无反应,只感到全身都被赤裸裸地一点点被吞噬。他仿佛听不见,又或者不想听,一点点地侵犯,一点点地占有。第44章:第六章 何以解忧(五)从内心深处涌起焦躁不安,下意识的轻轻呻吟,强忍了最后一点理智,咬牙道:“我不知道以前你和弯韵发生过什么,但我不是弯韵,我不是!”动作在一瞬间顿住。流庭的发线垂落,神色掩住,喘息微微有些深长。周围一片沉静。她不是弯韵。他当然知道。每次和女人缠绵至夜深,醒来的时候才是最为寂寞,周围的女子深深入眠,只有他依旧睁着眼,眼望屋檐萧寂。即使是那个时候,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冷静的,从来都是,提防着任何的突变。今天他是怎么了?明明知道她不是弯韵,却是一时的失控……他的身形这个时候显得有些孤寂。夜凉如水,一弯新月悄然投入光影,于他身边镀下一层浅浅的轮廓。扶苏终于说不出什么了。这个男人只不过是有太多的秘密了,也只不过,压抑自己太久了。他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甚至不惜一层层伪装自己。他多情,因为处处留情,但他却也是最无情的,流连,却从不逗留。她躺在床上,咫尺就是他的脸。他支在她的身上,呼吸依旧有些急促,但显然已经极好地刻制。他冷静了,但她反而感到心莫名地一痛。扶苏有些无奈,几生几世了,尝试了无数次的背叛和利用,这个时候,居然还为人动荡了情绪……流庭突然吐了口气,毫无留恋地起身,将领口间的扣子一一扣上。立在床前回眸看来,神色已经淡淡的:“就算你知道了什么,也别自作聪明。”一步步地走到门口,推开,回首哂道:“我厌倦你了,今天起,你要送往迎来,都和我无关。”冷而无情的话。最终留下空阔地敞开着门,冷风阵阵。廊道有些冷清,月色孤影。流庭的步伐有些徐缓,身后始终没有追来的人。一阵风袭来,他轻轻地咳了几声,从怀里掏出几粒药丸仰头服下。微微修长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诮。果然喝太多了酒,最近哮喘的旧疾有些发作地频繁了。后面没有人追来,意料中的吧?只是,为什么还是会有些失望呢……他一路离开,只留了身后空落的屋子。第45章:第六章 何以解忧(六)扶苏一直躺在床上,空望着屋顶出神。身上的服衫狼狈,松松软软地露了玉脂,风吹来顷刻间露入了凉意,但她仿佛并无察觉。全身的温度在渐渐消散,却留了方才抚摩时候的触觉。男人的手,略粗糙,却仿佛依旧落在肌肤之上。方才的的粗暴,只不过是他隐忍的一时爆发……明明一直希望他可以放过她,但真正到了现在,为什么她并不觉得高兴呢?他说——即使她要送往迎来,也都和他无关了。“会着凉的。”一件衣服覆在她的身上。扶苏却讥讽一笑:“卫风,你一直看着热闹,现在才和我说这些?”“不要爱上那个男人。”卫风看着她的神色,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才他一直看着这一切,“早日杀了诺闻,夺了‘魁斗’,然后回楼吧。如果真的应对不了,可以让别人接手这个任务。也可以……放弃。蓬莱并不缺这么一个魂。”扶苏一笑:“我不放弃,也不回去。”“扶苏你……”“回去叫玄墨笑话么?还是去告诉他们我连这么个小小的任务也完成不了?”卫风摇了摇头:“你就是太过要强,根本没人会说你什么。”扶苏抬眸,清泠泠的神色,淡淡含笑:“卫风,我不是你,可以像圣人一样无欲无求、万事完美。我也不是玄墨,一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浪荡江湖,逍遥无羁。更不是泊尘,心怀天下,情系苍生。即便是如离落般总是为人善后的心思我都没有……这样的一个我,如果再不要强,还真是一无是处了吧?”卫风的眼微微一触,终究什么都没有再说。扶苏的眸底一片寂静,摇了摇头:“你不用担心,像我们这样的一些人,经历了多了,还会真的把什么当回事呢?”她紧了紧衣衫,翩然走出,再也不往屋内多看一眼。卫风看了那抹背影渐渐远去,轻然一叹。真的是经历了太多就不会在意了吗?什么是仙?无欲无求么?但是,谁又曾知道,仙实则也和人一样,七情六欲,执著此生,要不然,怎么会一次次地受到伤害呢?别说是扶苏,连他又何尝不是……宫里的那个女人,知道他来花会“私会名媛”,恐怕真的不会善罢甘休的吧。有些头疼,但更是无奈。的确,他才是最最没有资格管教扶苏的那个了吧……第46章:第七章 开门迎客(一)“姑娘,你不是说真的吧,姑娘啊……”环儿拉着扶苏,两眼汪汪、几欲垂泪的模样。“环儿,你再拉,这新衣裳可就要给你拉破了。”扶苏郁闷地把衣角从她手上解救下来,一面继续对镜梳妆。环儿手里落空,只能站在一边眼巴巴地一副哀怨模样。她不知道花会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在那之后扶苏姑娘就变了。虽然以前她也一直是这样懒懒的姿态,但是并不似如今这般的。现在的姑娘,每次醒来的时候,总会不由地望着屋内的琴发呆,或是望着窗外,一双神色空洞的眸子。她本想问问流庭公子的,但是花会之后,连流庭公子都没有来过了。后来才听别人说,流庭公子入了黄鸳姑娘的屋子。本来畏惧流庭的,现在却不知是否因为扶苏的那份沉默,反倒有些怀念了。或许,以前只是听多了传闻,当真正用自己的眼去看了才感觉,或许流庭公子并不像传闻中这样好色不羁,只是——比普通人稍微要来得难以接近罢了。但是,昨日扶苏去找了沈娘,回来后居然就要挂牌竞标!如果只是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从来不参与这种竞标的事的。环儿郁闷加头疼,看着扶苏画眉修容的姿势,又不由一愣。从第一次见扶苏到现在,一直都是看她粉黛不施的样子,现在胭脂轻敷,锦衣秀褂,反而是另一番飘曳的旖旎。扶苏将眉笔一搁,转身见环儿神色,展颜一笑:“看我现在如何?”这一笑弧度极好,一分未多、一分不少,眉梢随之轻轻一带,即便是最普通的姿态,都仿佛回眸万转。明明万种的风情,却隐约素雅脱俗。扶苏暗中端详环儿眼底的惊艳,知道自己有了预期的效果。当过那么多世的祸水红颜,怎么可以连这么一点程度都没有呢?她笑眯眯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辰已经不早,楼下也已经络绎来了客。昨日好不容易说服沈娘,她不论如何都该好好珍惜这次的机会——为了参加魁斗。要知道,哪个参与魁斗的女子,不是竞标最高价的获得者?千金博一笑,应得了这句话的女人才有抵达最高端的资格。第47章:第七章 开门迎客(二)“环儿,你认为,我们旧迷楼,能不能再出一个魁呢?”扶苏神色嫣然。环儿不明缘由:“虽然每三年一期魁斗,但是,我们旧迷楼已经好久没有夺得过了……”看着扶苏,她后面的话忽然咽了回去。如果是这个女子,或许,能行的吧……她莫名地这样想。扶苏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时间差不多了,今晚的竞标也该开始了。”她推门而出,不再回看。其实她有想过保住一个白璧无瑕的身子,但是,正如那人想表达的意思一样——既然已经入了青楼,是不是白璧,又还有什么关系了呢……微微出神,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步下楼的时候,大厅中突然一静之下聚来的视线。款衣翩然,身后三千华服,眸间一份如雾的迷蒙,却在一片纸醉金迷间仿佛凭空绽放的一朵出尘轻莲。她一身锦衣,却反而衬托出颈间的玉白,纤指轻提了裙摆,莲步徐动,仿佛有一层风,徐然绕在她的身边。这是她第一次装扮之后出现在人们面前。她的眸突然间微微一触,仿佛这个时候才回神地望向场中,周围的气息也随了她的一颦一笑而微微变动。扶苏觉察到了这些注视,才掩嘴莞尔一笑,不见满意也未露失望。这个时候视线轻轻滑过,不经意地微微顿了顿,那一瞬,依旧不见喜怒,然后又云淡风清地移开了视线,嘴角是始终未变的笑意。方才一瞬间短促的对视,流庭依旧这样望着,眸色却有些深邃了。他的怀里抱着黄鸳,最近他是这个女子的恩客。自从花会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扶苏。黄鸳的娇躯靠在他的身上,纤指拾了一枚葡萄送入他的口中,咬下时溢开一片汁液。暧昧的姿势,娇娘在怀,但他的视线始终只落在自楼上走下的那个女子身上。以前他说她不是美人,现在才知道,她只不过不屑妆扮自己——不屑在他面前妆扮自己。是她太懒,还是她认为他对她的看法根本是无所谓的?“公子,你弄疼奴家了。”一声娇哼,流庭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手上加大了些力道。他靠到黄鸳脸畔轻轻一吻,声色似笑非笑的低沉:“方才没注意,抱歉。”黄鸳感受到他独有的沉邃气息落在耳边,竟然面色一红,又往他身上腻了腻。诺闻在一旁饮着茶,看了他的神色,又望了望扶苏,微不可闻地轻轻一叹。第48章:第七章 开门迎客(三)这时沈娘上前招呼了来客,掀开标名,扶苏于场中淡然一立,等着投标的众人。起价是五十两白银。下面几乎乱作一团的报价,扶苏却仿佛未有听到。其实,今晚不论是跟了谁,她都无所谓了。这时表面上是一片平静,内心里却是极度不爽。那人居然还来这里,而且还抱了黄鸳一起过来?这算什么,来看看自己不要了的玩具被别人多少钱买去?根本是来看她笑话的,这个闷骚的臭男人!一想到黄鸳娇媚异常的暧昧动觉,她就不由蹙眉。虽然这里是青楼,也未免太太太……太不成体统了!“这个姑娘似乎和以前的不太一样啊。”“就是,出落得这样脱俗,根本不像是青楼的人。”“不会是哪家的小姐家道没落了吧?”“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极品。”“是啊是啊。”……下面的人小声地议论着,听到流庭的耳里却有些讽刺。脱俗?大家小姐?这个女人?想起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想到她和他讨价还价的样子,他就不由好笑。这时只听有人报了句“十万两”,全场突然间都静下了。十万两,即使是整个四里街,没有哪家青楼的姑娘曾经当得过这个价。报价的人在大厅坐角的一个雅间内,不见人,只见一个书童装扮的小年立在外面,方才就是他报的价。看清书童的装扮,流庭的神色沉了沉。沈娘即使在风尘打滚多年,一时也不相信:“哪家公子,开价十万两?”书童虽然年少,但极老成地笑道:“是的,我家公子开价十万两。可还有谁比这价高?”全场一阵沉寂。十万两。只为一个女人,可谓是千金买一笑了。“环儿,怎么回事?”扶苏回神时见周围怪异的氛围,不由担心。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环儿被她弄得险些气结:“姑娘难道一直都在发呆?刚才有人出了十万两的高价。”“十万两?”扶苏不由低声一呼,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这样高的价,看样子不发财可不行了。十万两!她面色极好地向那看去,正好那书童也往那边看来,视线对上,却见那少年轻嗤一声,又转过视线。这……这小孩!扶苏一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才多大的小孩居然学了套给人脸色的伎俩!不过看在那十万两白银的份上,她……忍了!第49章:第七章 开门迎客(四)一时没有人出价,书童的神色显得有些傲慢。“我出二十万两。”一个轻轻淡淡的声音此时飘过,不少人倒吸了口气,在场的视线又刹那聚了过去。诺闻依旧是白衣,神色泰然,并不看身边流庭投来的目光。见扶苏也看来,他向她微微一笑,转向那书童笑问:“不知你家公子可还要加价?”书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掀帘入了雅座,不多会便走出,轻笑道:“三十万两。”“四十万两。”诺闻饮了杯酒,神色温和。“五十万两。”“六十万两。”……两边各自出着价,在场的不少人已经汗涔涔。这样大的手笔,上哪去找?扶苏的眉心却是渐渐地蹙了起来。这样的叫价,当真只是为了她?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两边各自在斗气呢?她似乎,也只不过是人家斗气时候用的一个工具罢了。只不过,有现成的好处,就算是工具,她倒也不会介意的。价依旧在抬高,诺闻的面上终于显出了些许的犹豫。他看了流庭一眼,眉心微蹙。今日出门,他并没有带太多的钱。只是,扶苏落了那个人的手里真的好么?偏偏旁边的人神色散漫,仿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这样饮着酒,频率似乎过于快了。“十万两——黄金。”最后这个价报出时,全场几乎一片屏息。诺闻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没有往上叫价。沈娘强压着心下的激动,颤声道:“既然没有人再竞标,那么,今日扶苏姑娘便由那位公子以十万两黄金竞得。”十万两黄金,前所未有的价码。只不过是一个妓女,真的值得吗?很多人疑惑地看向台上,就再无人有异议。有人陆续地寻别的姑娘去逍遥快活了。扶苏对那雅间里的主人感到有些好奇,无意识地扫了眼周围,忽然对上了流庭的注视。或许他一直都看着她的,只是她没有觉察。这次她并没有当作没看到,反而挑衅般地挑了挑眉。但流庭神色丝毫未变。忽然张了张口,道:“还没结束。”声音一出,离开的人流明显地顿了顿。难道还要提价?所有的视线都诧异地聚笼在他的身上。扶苏的眼底终于微微地有情绪一触。明明是他自己说过她已经和他无关,已经可以开门迎客,到了这个时候,莫非又后悔了?又或者,他始终只不过是想把她捆在他的身边,当上一个玩具罢了?第50章:第七章 开门迎客(五)“流庭公子你……还要抬价?”沈娘已经感到头昏目眩了。“沈娘,刚才已经定下了便别改动了,做生意,还是得讲个诚信的。”扶苏泠泠地打断了沈娘的话,没有再看流庭,而是向着那边的书童笑道,“方才既然已经说了扶苏由那家公子竞得,便是有了定数。流庭公子如果想要扶苏接客,还请下回吧。”一翻话说得情理之中。“是么。那还请扶苏姑娘保重了。”流庭睨了她冷冷一笑,视线滑过那个雅间,抱了黄鸳,不见喜怒地走出了众人的视线。“流庭公子,今日在下得罪了。”清隽的声音,有着男子独特的沧桑,但似乎有些纤弱。雅间的帘子一掀,里面的人终于入了众人的视线。男子一头青丝束带,轻薄柔软的绸衣,面上有淡淡的倦意,苍白的病态间却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他坐在轮椅上,脚上盖了一条厚软的白毯。“白言,万金买一个女人,今天好好享用吧。”流庭只是回头扫了他一眼,淡淡说完便离开了。原来和这人有过节的不是诺闻而是流庭啊……扶苏恍然大悟,但这个时候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让他们继续竞标好了,这个人是流庭的对头,她居然变相“帮”了这个对头一次。那个小气的男人今天丢了面子,改天还不知道会拿她怎么样……扶苏很是头疼,却也只能勉了笑,将那人接入了房中。白言。却也是个万人瞩目的角色。天下玉行梦瓷阁的东家,天下无人可比的巧手之人。富可敌国,天下商行皆有他们白家的势力。可惜这位少主却天生有残,腿不可动且体弱多病,是个极有才华的人,也难免叫人感到惋惜。白言虽然也是人人称讼的人物,但极少出现在公开场合,所以方才如果不是流庭叫破,甚至没有人会认得。扶苏在房中看着这个人,心里暗暗叹气。虽然表面上是个很好脾气的人,但却看得出来,这个人对外人的疏离,并不逊于流庭。为什么她这次入世后碰到的都是这种人呢?扶苏不免郁闷。不过好歹是个残疾的主,起码她的所谓“贞节”,还是又保住了吧?唤了环儿去准备茶水,扶苏收了收神,准备好好地招待一番这个摇钱树。第51章:第八章 身世合约(一)“姑娘不用客气。”白言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揉着眉心,微微蹙了,苍白的肌肤,仿佛说不出的疲倦。烛光落在他的身边,只有一层浅浅的薄影,显得有些纤弱。扶苏打量了这个人两眼,看了他的气色,不由也微微叹了口气。这个人的身子,还的确是很不好呢……虽然她不是玄墨,但感受他的吐息,多少也是可以觉察到内在的虚弱。她在茶里放了几片四和叶,用凉水润了润后倒了,才又斟了温水。白言接过时微微愣了愣,诧异道:“没想到扶苏姑娘还懂得药理?”“只是以前总是听某人唠叨,稍稍知道了一点。”扶苏说的倒是实话,她只知道清热去疲的四和叶这样泡来不会消去药味,其他的的确是一点都不知道了。白言轻轻地抿了口,视线却是一顺不动地落在扶苏身上:“以姑娘的出身,怎么也不该来到这个地方的呢……”他的视线很锐利,一闪而过的清明,仿佛洞悉万物,话语意有所指。扶苏看着他明明纤弱的身子,不动声色地吱了环儿出去,才温声道:“白言公子所指的是什么?”白言淡然的眸底突然有些小小的动荡。她和他直视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逃避,平淡安静地对着他的视线,嘴角含笑,仿佛从未有什么不可被人窥视的秘密。有多久没有人这样看过他的眼了呢?坦坦荡荡,无欲无求。思绪只在一瞬间瞥开,他也直视而上,漫声道:“当年枢密大人家遭横祸,还请小姐节哀为好。不想闺婉夫人竟还有这样一个女儿在世,是可喜可贺的事。”寥寥数语,已明显可以知道这个人已经调查过了她的底细。扶苏仿佛早就料到一般,替自己倒了杯茶,不以为意地饮着:“过去的事便已过去,白言公子也不必感怀。”她的眸间嗪了一丝笑,并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反而微微勾唇看着他。这的确是一副“不必介怀”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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