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那么专制?”她柳眉微蹙。 “别忘了妳已是人妻!”他一把将想要溜远一点的她用力扯回原地坐下。 “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受不了他手动的无邪忙要拍开他,“你弄疼我了!” “抱歉,是我——”他忙着想补救。却登时一愕。 她在哭。 一颗、两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下她的脸庞,事前毫无半点警讯或预兆……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可是……没有哭声、也不抽噎,眼鼻完全不红,脸上也全无哀戚之情,偏偏挂在她脸上的泪水却再货真价实不过,她就只是静静的掉眼泪,而且泪势看似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可以……他还真想向她讨教讨教,她是怎有本事练成这等说哭就哭的绝活?这该不会是刻意演给他瞧的吧?若是如此,那她的火候可与戏子相比了,只是,演给他看有什么好处?她是在耍什么心机? 他摇摇头。疑神疑鬼太多年了,他竟连陛下的妻子都怀疑。 “娘娘?”他小心地探问。 她不领情地别过脸,一颗滴落的泪珠坠跌在她的黄裙上。 “无邪?”他换一个叫法再试。 “我说过我不要坐船的……”她委委屈屈地说着,两手在衣袖里寻找着绣帕。 “好,下回就走陆路。”他直接拿他的汗巾上呈给她。 “以后不许又吼我……”她顺便指控刚才的事。 “不会了。” “你要学会控制力道。”她可怜兮兮地指着自己又留下淤青的手腕。 “我会小心的。”他认分地拉起她的手腕替她推拿,“现在妳能笑一个了吗?” “嗯。”她轻轻勾扬起唇角,霎时就像一朵含苞的花儿正在绽开。 总算又见到她的笑脸了……孔雀在放下心的同时,再也忍不住地回头吼向另两个快把他的背瞪穿的人。 “你们的视线太刺人了!” 南斗咬着牙,“此地无银,刚好就那么三百两!” “心虚!”北斗的脸,黑得像涂了炭。 两记专克他们的掌风,再次把他们扫到天边去消音。 回过头的孔雀,见她还一直瞧着远处的湖水,他想了想,忽然有些明白。 “妳怕水?” “嗯。” “为何怕?” “姊姊就是溺水而死的……”当年曾亲眼目睹的她,眼底有着赤裸裸的伤心。“那日她为了要救浩瀚,明知自己不会泅水,她还是跳下去了……等日月二相赶来,就只来得及救起浩瀚……” 孔雀不语地瞧着她沾着泪光的眼角,而后他再想起她所居住的墓穴,以及她抄经又烧经的举动。 “皇后这个位子……本来是姊姊的……”她修长的十指轻抚过黄裙上所绣的凤鸟,“就因她死了,所以我不得不代替她……” 她突然透露的消息,令他脑中泛过了好多问题。 他有好多话想问浩瀚,他是为帝国而娶,还是因想报答一份恩情?而她嫁浩瀚,是否就只是为了李代桃僵顶替亲姊而嫁……或者,她与浩瀚情投意合…… 浩瀚待她好吗?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知道。 浩瀚向来都是这么冷落她,任她一人孤零零的待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吗?女人是要人疼、要人爱的,浩瀚知不知道,在她的声音真,藏着丝丝的倦怠、难以言喻的憔悴,以及深深的寂寞? 他原不想知道这些的,但,他靠得太近,看得太仔细,听得太分明,于是,避无可避…… “往后,咱们不走水路了。”极力平抚下激越的心绪后,为免再挑惹起她不快的回忆,他下定决心。 她感激地朝他笑笑,整个人终于放下心后,她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 “妳累了,再歇一歇吧。”他一手扶住她的肩头,让她侧躺在他的腿上以腿充枕,再取下身上的披风为她盖上。 “不怪我又吃你豆腐?”他以前不是叫她不要随便调戏他吗? 孔雀自傲地问:“妳是皇后,本就无人可拒绝妳,更何况,我的豆腐不吃,妳要吃谁的?” “咳咳……咳咳咳!”某两个男人为他大言不惭的话,顿时咳成一堆。 “你们的脑袋是装饰用的吗?” 两位黑白无常一语不发地并肩而立,四颗眼珠子直定在眼前这个虽然桃花长满脸,可是神色却有如寒霜的男人……因他正在磨他手边的大刀。 孔雀的拇指大剌剌地往旁一指。 “这就是你们找的过夜地点?”触目可及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将军大人,这附近到处都是土匪窝。”北斗首先发难。在这种穷乡僻壤,抢匪到处横行的地方,他要上哪变出金窝银窝给娘娘住? 孔雀雨眼一瞇,“你就不会直接挑了整座山寨?”不会应变,没用! “……” “将军大人,这附近到处都是长满虫蛇的密林,您够本事,您去找别的地方过夜。”南斗也忙着抱屈。 他再冷嘲,“你连驱虫抓蛇都不行?”也不会动动脑子,四肢发达! “……” “娘娘……”两名苦主马上转身看向救星。 “又看她做什么?信不信我砍了你们?”磨完刀的孔雀,毫不客气的两拳咚咚敲在他们的头顶上。 端坐在平坦的草原上,头一次领会到随地而安的无邪,有点同情地替他们说上两句。 “其实……露宿在外,也挺好的。”风大,又冷,狼嗥声听得好清楚,近得就像在耳边似的,而吵死人的虫声更像是无所不在,这……这也挺新鲜的啦。 孔雀干脆连她也一块骂下去,“妳少把他们给宠过头了!”就是有这种无能的主子,才会宠出这等无能的下属。 “我没有啊。”她赶快扮无辜的路人甲。 “妳没有?”他恶声恶气地指着她的鼻尖数落,“睡在这好?放眼四处平坦,要偷袭再简单不过,妳以为妳的命不值钱是不?妳担心妳不够行情没人会抢是不?妳知不知道这里到了夜半,露气会冻得连个大男人也会发抖?还是妳以为妳的身子骨健旺得绝对不会染上风寒?” 小小的身躯马上颤抖,“我、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见识嘛……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少瞪我!”脑后像多生了双眼似的孔雀,吼完前面的,接着又转身再吼后面的那两个,“她今晚得睡在这都是你俩的错!” 秋日的风儿滑过草原,带来了夜晚的寒意,为怕有敌来袭,坚持不肯生火取暖的孔雀,像赶牛羊似的,赶着他们三个来到草原较高处,可以近眺整座草原的地方。随后他拿出了行李,将可以保暖的衣物全拉了出来,先将无邪包里上一层又一层后,他在地上以披风铺了个简陋的床。 “我……睡这?”被包得像粽子似的,她只能任他给摆在那张床上。 “我知道这与皇宫内院相差甚远,但妳得委屈一晚就是。”孔雀坐在她的身旁,将手中的长刀立地一插,用自个儿的身子替她抵挡夜风。 “那你呢?” “我无所谓。”比这更恶劣的环境他会没见过?小意思。 无邪转头看向另两个睡在山坡后方的男人,而后小声的朝他低叫。 “孔雀、孔雀。” “嗯?”他懒懒地轻拾眼皮。 “你要不要跟我一块挤一挤?”瞧,北斗和南斗最是怕冷了,他们现下就都臭着脸挤在一块睡。 他面无表情,“我是奉命保护妳,可没奉命陪睡。”他很坚持他是卖命不卖身。 “可是这样我还是很冷啊,你又不肯生点火让我取暖……”她在他的披风上滚来滚去,觉得就算是被包成这样也还是于事无补,照样冻得她直发抖。 “生火会引来麻烦的。”孔雀一手按住她。 “可是——” “说来说去妳就是要吃我豆腐……说,妳是不是贪图我的美色很久了?”他俯下身子,就着明亮的月光看向她的大眼。 “对啦,我居心不良,我贪图你的美色,我要吃你豆腐,拜托你就让我吃一下成不成?”冷到手脚都在打颤的无邪拚命向他点头。 感觉到她的颤抖,孔雀在心中天人交战许久,忍不住清了清嗓。 “我先说清楚,我只是在代陛下守护妳。” “知道、知道,你对浩瀚最忠贞不二了。”她冷得不断点头,看他滚躺至她的身旁,手脚俐落地拆开她身上包里的毛毯后,再将两个人盖在一块。 舒服到让人不禁想叹息的暖意,很快即从他温度较高的身子悉数传至她的身上,孔雀捉住她不知该往哪摆的冰冷手指,往自个儿的背部环住,再用两腿将她的双腿夹在其中温暖她的小脚。 柔软的胸部就近抵在他的胸坎上,他极力不要发挥想象去联想那是什么形状,他将一双大掌搂在她的腰际,让她冰冷的身子贴近他的,一碰触到她后,他这才发现自个儿的身子火热得紧,而她的身子,就像是隆冬里的霜雪。不忍见她犹在颤抖,他徐抚着她的背脊,试着让她温暖也让她放松下来,不过一会,她舒适地吁了口气,微扬超唇角,心满意足地将脸靠在他的胸坎上。 他相信,要是突然有人拉开毯子……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那股熟悉的甜味再次自她的身上传来……他一直很好奇,为何她整个人闻起来香中带甜?平日里也不见她有涂抹些什么,可她的味道,就是甜得让人很想尝上一口……停停停,他只是负责陪睡的,没事想这么多做什么?他管她的身子有多软、有多契合他的怀抱,她抱起来的感觉又有多好…… 见鬼的。他为什么要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当个什么柳下惠? “明儿个还要赶路呢,快睡。”见她眼睛还看着天顶,他放低了音量催促。 “孔雀,你见过八十夜话是不是?”盯着满天的星子,她突如其来地问。 那一大幅可说是鬼斧神工的画作? “嗯。”见过两次。 “那是我画的。” “什么?”他一愣,“这不可能。”按理说,绘者应当走过千山万水、看尽人生百态,才有可能画出画中人物的嗔喜忧伤,和人间的欢愉……她画的?她一个被关在地底的皇后哪有机会瞧见过那些? 她淡淡说着:“那些,都是出自于我的想象,都是我错过的,和无法实现的。” 她说,她错过了人生,原来她想要那种多彩缤纷的人生? “我并不想当皇后的……”她叹了口气,被冷风吹得有点冷,小脸忍不住往他温暖的怀里钻。 “那妳想当什么?”他再将毛毯拉高些遮住寒风。 “我想当个小画师,画我想画的,画我的心愿……” 她要的就只是这样?浩瀚知道她的心愿是这样吗? 将脸颊贴在他心口上的她,在沉默了很久后,试探地问。 “你要我替你画一幅夜色吗?” 他顿了顿,飞快地回绝,“不了。” “那日……你有照我的话把小舟顺水放走了吗?”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睡意。 “放了。” “那……”她以掌心拍拍他的心房,“这里,是不是轻松多了?” 若有所悟的孔雀,就着明媚的月光看着她,许久都没有言语。过了一会,他将她搂紧。 “快睡吧,妳不是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无邪毫无异议地窝进他的臂弯里,枕在他肩上不过一会就睡着了,孔雀侧首看了那两个不睡觉还在偷窥的男人一眼,接着拉起毛毯遮住无邪全身上下,不让他们有机会用眼睛她吃豆腐。 甜甜的香味,盈绕充斥在他俩的这片小天地里,他忍不住深吸口气,将属于她的芳香,尽数吸进肺叶里,再缓缓地在他的心头沉淀。 因天顶清澈无云,已圆满的月儿将大地万物照得好清晰,就连她的眼睫他都可以一根根的数清,他的目光显著月光的轨迹,走过她浓淡适中的眉,微翘的唇……此刻在他眼中,她就像是幅月下朦胧的美画。 仍按在他胸口的那只属于她的掌心,好小好温暖,温暖得让他以为在情死之后,里头只剩下的灰烬,又重新开始缓慢地燃烧起来。 虽然怀里的女人真的很美,也很无邪,但……她不会是他的。 他只是在代陛下保管皇后而已。 草原上沙沙的风声窜耳而过,听来像嘲笑,也像自欺。 海道 “真的不能打死他?” “真的不能。” “打断他的手脚行吗?” “妳行的话就上啊。” 磨刀霍霍的观澜,在一踏进宫内所见着的,就是又泡在女人堆里的北海,正左拥一个右抱一个大享美人恩。 这小子不是与涟漪双宿双栖,扔下他们这些神子独自逍遥去了吗?他没事又跑回来人间染指女人做什么?而那个涟漪呢?她是怎么教夫的?居然还让北海爬墙爬到她家来! “全都滚出去!”观澜脸色铁青地对一众女人下令。 花容失色的女人们,在观澜快把刀拔出来时,连忙离开横躺在椅上,英俊到很没天理的男人身上。 观澜直接把刀指向北海,“你不是睡觉去了吗?没事你又起来做什么?” “难道我就不能有睡醒的时候?”他打个呵欠。 “你——”当观澜手中的刀已经在抖抖抖的时候,一旁的沧海见状,忙拿下她的刀并把她推到一旁消火去。 沧海掏掏耳,准备聆听神谕,“不知海皇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状似优闲的北海,伸出食指,绕来绕去了一会,将指尖定在沧海身上。 “我要你跟我走一趟天宫。” “天宫?”沧海古怪地应着。 “临渊自海道里盗走了一块石片,我想,那块石片应当已经落到浩瀚的手里了。”他边说边起身伸了个撷腰,“眼下就剩天宫、地藏与迷陀域的石片浩瀚尚未得手,天宫的那个天孙要赶在浩瀚之前完成石片,顾道要我去凑凑热闹。” “什么石片?”他俩从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他眨眨眼,“这你们就不需懂了。” 殿廊外,一名身着湖绿色衣衫的女子,正迎风而立,远眺着被阳光照耀成一片碎金的海面。北海走至她的身后,伸出两手将她搂进怀中,站在他们后头的观澜,隐约地,似乎瞧见了涟漪的笑。 她还以为涟漪永远都不会笑呢,原来那个男人还有点可取之处。 一只大掌掩住了观澜的双眼,不让她继续看,观澜皱眉地想拉下它,只见沧海一脸尴尬地清清嗓子,她再将目光看向前,就见他们家向来就不怎么理会他人感受的海皇大人,正毫不顾忌身在何处,一手拨开了涟漪的衣衫将大掌探进里头,并低下头热烈地与她唇舌交缠。 观澜一手捂着额,对那个不但多情,又可处处发情的男人完全没辙。 其实,只要涟漪快乐就好了,她……可以勉强忍受北海的小缺点。 当夕日将坠落在海平线的那一端时,北海将涟漪带回了屋内。 “天宫有意团结三道吗?”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的沧海,在整装完毕后,站在他的面前问。 “嗯。”北海一手轻扰起涟漪的发丝,仔细品味着它的光滑。 “海道要与天宫合作?” 他却将责任一推,“这是你们的决定,不是我的。” “若两界之间战事再起,这一回,你是铁了心要参战?”打心底希望他能加入战局的观澜相信,只要有他,那么这一次的两界之战,胜者就非神子莫属。 “再说吧。”他说了句很值得玩味的话,“我的友情是有限的。” “这就是妳想来的地方?” “你不是要带乐天回家吗?” 站家自家门口的孔雀,无言以对地看着无邪走向他师门的背影。 他原以为,她只是贪图个新鲜,所以想在迷陀域里见识一下未曾见识过的风情,他没料到,她要来的地方竟是这里。 其实她应该也很清楚,凭她的身分,她根本就不可能在迷陀域里四处走动,因此一路上她并没有要求他非得带她去那些危险之地,她只是一径地朝着她要去的地方前进,即使,这路上并没有什么风景好看,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下美好印象的地方。 她只是要带他回家而已,虽然她故意摆出皇后的架子压着他,也不要明明白白的成全他。她这人就是这样,说话喜欢拐弯抹角,就连做事也要拐弯抹角,可她的出发点……又全都是为了对方好。 她宁愿装出任性的样子,也不要他人事后的感激,有时他真的深深觉得,她并非人如其名,因她的那双眼,其实都把一切看得很清楚,尤其是他人的不堪与伤心。 为什么,她要这么替人着想? “孔雀!” 害怕的尖叫声,在他还站在山门前发呆时,自前头传来,他猛然回神,一想到里头住了什么人后,他十万火急地前去搭救她。 遭人以两指拎起并朝外高高扔出去的无邪,两手掩着脸,在接触到一具熟悉的胸膛,并感觉她已被牢牢接住时,她这才心惊胆战地张开眼。 “他……”被吓坏的她颤抖地抱紧他的颈问,“他二话不说的就把我扔出来……”哪有这种待客之道的? “他是我师父,宫垣。”孔雀悻悻地介缙。 “他不喜欢有客人到访吗?” “不,他是仇视女人。”孔雀哼了哼,一骨碌地朝他开吼联络感情,“臭老头,你扔人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也不先打听一下你扔的是谁,万一她被你扔死了怎么办?” “刚才扔的那两个就没死!”说得很理直气壮。 “……”孔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北斗与南斗的下场。 轻轻将无邪放妥,确定她没有受伤后,他按着她的肩要她先等一等,接着,他便撩起两袖走向已八年不见的师尊。 “不肖徒弟!”先吼的先赢。 “请我吃饭啊?”再按按颈子运动一下。 一把柴刀突地自宫垣的身后冒出,劈头就砍向他这个竟在外头丢尽他颜面的徒弟。 他边砍边骂,“你居然输给一个女人?耻字怎么写你知不知道?”前两年见到解神时,解神还很得意的告诉他,夜色早当上了第一武将,而他家的孔雀,则是她的手下败将,年年都输给她。 师父输!徒弟也输!他宫垣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啊! “放心,我都写了八年了,那个字该怎么写我再清楚不过。”对这已经不痛不痒的孔雀,左躲右闪了半天,就是无意要还手。 “你居然输了她八年?!”他宫家两口连同先祖先师们,全都找棵树吊了,或是挖口井跳了算了! 他还有心情拖别人下水,“可耻的又不只我一个,我还有两个同僚可作伴。”比他更咽不下这口气的,还有一个破浪啦。 “刚才被我扔出去的那个女人呢?”宫垣二把将菜刀砍向他的颈边,“你也输给她?” “就某面方来说。”他轻松地以两指夹住那把还沾着菜叶的菜刀。 险些气昏的宫垣,直想把他当成砧板上的鱼肉大砍八段,以泄心头之愤! 他一生爱惜羽毛,不随意收徒,以往想要拜在他门下之人,多得不可胜数,偏他谁都不挑,就挑了这只羽毛光鲜的孔雀。原以为他慧眼独具,资质奇佳的孔雀定能光耀门楣,没想到这只臭鸟不但输给个女人八年,到头来居然还战死?害他这个来自冥土、大半辈子都没再用过巫术的人,还得冒险作法找乐天一块下去下头拚老命把他给抢回来……他简直不想承认他曾收过这个不肖徒! “夜色是怪物,这世上本就无人胜得了她。”孔雀两肩一耸,已是习惯成自然,觉得这再正常不过。 “马秋堂呢?”宫垣气得简直快磨碎一口牙。 他皱皱鼻尖,“马秋堂虽然没达到我的期望,不过……那小子也算是对得起我了,至少后头他没拖拖拉拉,一斧爽快的解决了我。”他是打算等马秋堂养好伤,再去与马秋堂一较高下,不然他就太对不起苦苦练斧要对付他的马秋堂了。 “孔雀。”站在远处看他俩打了老半天,无邪轻唤。 “嗯?” “我累了。” 趁宫垣不备,孔雀一掌扫过宫垣的胸口,接着他快步跑向无邪,拉着她的手走进以往他所住的宅里,徒留宫垣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口,只是遭掌风轻轻一扫,不但衣裳遭撕碎了五处,还留下了个五指印。 “有没有水?我口渴。”被请到屋子里,在孔雀抹净了其中一把椅子后,坐在椅上的无邪期待地看着他。 他忙着出去打水,但又嫌烧水太慢,他索性拐个弯到另一间较大的宅里,直接将他师父刚泡好的茶整壶给抢过来。 宫垣目瞪口呆地站在他的屋外,看着自家徒弟,既是招呼她喝茶,又怕她热,还去开窗的举动。 “你居然还服侍她?”还……还有天理吗? “你这局外人不懂就少说几句。”孔雀横他一眼。 宫垣气得挽起两袖,“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瞧瞧他被帝国里的人给弄成什么德行?原本一个堂堂男子汉,回来竟成了个低声下气服侍女人的家奴? “娘娘,我去处理一下家务事。”先是以一脚踢出欲入屋的宫垣后,孔雀客气地对她笑笑,然后马上提刀冲出屋外。 外头灿眼的刀光,令无邪不适地眨着眼,她两手端着热茶走王窗边,大开眼界地看着他们师徒俩摆出一模一样的招式你来我往,只不过,孔雀缩减了力道的破空斩,是三不五时就使出来,而把破空斩当绝招的宫垣,则是舍不得亮出独门功夫,哪像他家徒弟那般浪费地使用。 无邪摇摇头,在把手边的茶喝完后,她抬首看了看四下,总觉得这地方与皇宫的差别很大,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她两眼定在孔雀拎进来的那个包袱上,决定先做件事。 “乐天呢?”险些一刀就将宫垣给砍回老家去的孔雀,口气很冲的问。 “哼!” “老头,乐天呢?”他握紧刀柄。 “埋了。”宫垣将头一甩。 “埋在哪?” “你想干嘛?” “我想带她回京。”无论如何,他就是想将她带回西域将军府里安葬。 宫垣愈听愈上火。“你嫌你师父找的风水不够好?J “老头。” “就算要挖要烧,那也得择日。”宫垣总算让一步,“那女人对你倒是挺忠心的。” “我当然知道。”孔雀深深一喘,转身想进屋看看无邪怎么了,冷不防地一阵细微的风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头也不回地伸出一指点住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