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在拉拢好外衫时,发现她的水眸直直地望着他。 她掩饰地笑着,“你这样子很不像个国王。”破坏形象,他这样委下身段照顾人的模样若让人见着了,肯定没人会相信这是他们所认识的马秋堂。 他挑眉反问:“我该在你面前当个国王吗?”打从他将她自沙漠里带回来后,他曾在她面前有过半点正常的举动吗? 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她的视线不免地接触到他的唇,这令她想起那日几乎像是个错觉的吻,尤其每每在他又用那种会让她心跳加快的语调说着话时,她更是难以忘怀那段始终缠绕在她心坎上的记忆。 “我先下去了。”她撇开目光,打算脱下外衫还给他时,他却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他敏感地问:“你在躲我?”在带她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很想问她这话了,只是碍于他事,他一直没机会对她说。 “没有。”无处可逃,她只好用唯一的一招,也还是那不长进的一招……把头垂得低低的。 他早看穿她的习性,“那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对我说话?” “我不知道。”还是又用过的借口,这时她不免开始怨怪自己,怎么从小就不多学点说谎的技巧,省得像在这种该派用上场的时刻,却找不出半个可用。 “看着我。”马秋堂捧起她的面颊,直视着她的双眼下令。 左右游离了好一会的眼瞠,最终还是回到他眼前,他像个守株待兔的猎人,在她一靠近时,立即捕捉住她不让她逃离,他明亮的黑瞳,徐徐缓缓地在她的眼中找出一丝端倪,和她想要掩藏的部分。 “现在知道了吗?”在她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他轻声地问,在那话里,让她很明显地听出弦外之音。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堆积在她胸口那种羞窘的感觉,才让她无法很干脆地面对他,可是就在他已经挑得这么明时,她发觉,自己再矜持下去,似乎也无法再阻拦他俩之间日益升高的暖昧之情。她知道自己对他怀着的是何种情怀,而他所表现出来的种种,似乎也与她相同。 看着这张时常浮现在她心头的脸庞,她犹豫地问。 “可以……碰你吗?” 他主动拉来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脸,她迟疑了一会的指尖,在他的允许下,缓慢地在上头游移,她的指尖走过那近来时常浮现在她梦里,令她一直很想触碰的线条,在此同时,她也在脑中一路寻找着,关于他俩种种的蛛丝马迹。 最初开始时,是因为她的寂寞所以他才出现,而现在,是因他的存在让她感到依恋,所谓的职责与命运,已经在他俩的改变间,渐渐地模糊走远,这种改变,她无力抗拒。 以往她还会想着,只要有一丝的机会能够让她回到百年前,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到从前,不管是要付出什么代价,可在他深深介入她的生命与感情中后,若是能有回到过去的机会,她不确定她是否还会想回去,她甚至觉得,只要能像现在与他在一起,她愿意为他忘记百年前那个她想念的世界,她愿意被放逐在这百年后的世界里,就这么一直陪伴着他,直到她再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为止,无论他是否是冥斧的主人。 只要他是马秋堂就好。 恋恋不去的指尖,在即将离开他的脸庞时,被他拉过捉握在掌心里,他以另一手抬起她的下颔,侧首亲吻着她,半晌,他分开彼此的唇看着她的眼,像是想要确定,在他找着她眼中那份愿意的眸光时,温热的唇再次覆上她的。当风儿吹扬起她的发丝时,她的双手悄悄攀上了他的肩,环绕至他的颈后将他拉得更近,而似乎也等了这一刻很久的他,立即将双臂收拢至一个两人都觉得再无缝隙的地步,急切地将他俩的身躯贴合在一起。 远处的烟火在地都的天空中盛放如花,点点火星如雨落下,映出了他俩交缠的身影,在灼热的气息中,她在他唇边说着。 “我很庆幸,能在百年后遇见你……” 马秋堂将她这话收进另一个热吻中,以唇密密将它封印。 JJ JJ JJ 宫中的人们面面相觑。 奔跑的步音在廊上阵阵作响,宫人们纳闷地看着平常这时早就去矿脉巡矿的马秋堂,正快步跑过一座座宫廊,每到一处花咏平日会去的地方,逢人使问花咏是否有到这来,在仍是找不到时,他又急忙到另一处去找。 找了快一早上,将花咏能去的地方全都找过一回,就是不见花咏人影,最终还是找回她房里的马秋堂,看着一物未动的房间,很确定她并没像上回跑到地面上去了,可就算她没到地面上去,她也似乎变得更会躲了。 他烦躁地以指梳着发,没好气地瞪看着那一叠叠摆放在她窗边小几上的名册。 都怪长老们,那群老人不知是闲着没事做,还是嫌他的事情不够多,居然也不通知他一声,就迳自找来了数叠据说里头全是地藏各国百中选一,皆是适任黄泉国未来王妃佳丽的名册,要花咏这个先祖亲自替他挑一挑他的王妃人选。 当专门通报小道消息的干竺派人传讯给他,才刚抵达矿脉区的他立即匆匆赶回宫,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来迟一步扑了个空,花咏已经不知躲他躲到哪去了。 “王上,天宫的人来了。”倚在门边的药王,以指敲敲门扉提醒那个站在花咏房中发呆的男人。 “你代我去见他们。”只想赶快找到花咏的他,转身走向门口,说着说着就想绕过药王继续找人去。 “不行。”药王一把将他给拖回来,神色再正经不过,“这客人你非得亲自去见他不可。” 他有些不耐,“谁?” “天垒城城主,天涯。”他家表弟闻名已久,却始终不曾见过的大人物兼死对头来啦。 从没想过会有机会见到这号人物的马秋堂,为这消息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会,他思考了半晌,决定暂且放下此刻的心急,先去会会天涯再说。 “我这就去见他。”忙着去换套衣裳会客的他,在走前不忘向药王交代换手,“你快去把花咏找出来!” 难得可看见他家表弟这副紧张的模样,身为主谋者的药王笑得可得意了。 “是。”他就跟长老们说,只要把那叠名册交给花咏挑,马秋室绝对会很有反应的嘛。 当马秋堂来到大殿时,宫中所有好奇天宫天垒城城主长啥样的宫人们,已将殿外挤得人山人海,他出声咳了咳,众人在回头一见是他后,连忙让出条通道让他进殿。 就在马秋堂与天涯主客两人纷纷落坐,又干竺也命人奉上款客的热茶后,两个都不知该对彼此说些什么的陌生人,只是无言以对地看着对方。于是,大殿里各据一方的两个男人,在众人屏息以待的目光下,始终是一直行量着对方没人想说话。 当沉淀在他俩间的沉默,让躲在后头的一票长老,都等到快睡着时,身为地主的马秋堂,总算是对眼前很熟又很陌生的客人开了口。 “你想谈什么?” “天宫与地藏结盟之事。”天涯一开始就不罗嗦地直接道出来意,“在九原国与天苑城纷遭帝国毒手后,三道有团结的必要,应结盟共同抵御帝国。” “关于这点,我个人是很同意,但……”他说了一半,两眼在天涯的身旁绕了一圈。 天涯挑高一眉,“但?” “这事就只咱们两个谈也不成。”眼下天宫加地藏,别去算那些零零星星的小国的话,光是大国就有四国,可目前坐在这商议的,却只有两国代表。 天涯摊摊两掌,“没办法,风破晓必须留在天宫以防帝国突袭,目前分身无暇,而眼下天宫最有空的就只有我。” “段重楼也找女娲去了。”同样挑起保卫地藏大责的他,说词也跟他差不多。 他俩无奈地互视彼此一眼,同样都在心底觉得,这场百年难得一见、却人数少得可怜的会商,单单只有他两人,怎有可能谈得出个什么具体的结果? 马秋堂想了想,“海道有没有与天宫联系?”就距离来算,天宫距海道较近,若要结盟的话,由天宫出面会较方便。 “没。”天涯两肩一耸,“地藏呢?” “也没有。”这百年来,地藏与海道根本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简单地打探完大体上的情况后,各怀心事的两个男人又是—阵沉默,这让后头的人们忍不住出声咳了咳,示意他们别老是杵坐着不说话,他俩同时侧首看了看后头,而后脸上的表情皆无奈得半斤八两。 天涯不满地撇着嘴,把这个责任踢给他,“喂,找个话题吧。” “我在想。”有话题可讲的话,他需要坐在这与这家伙瞪眼干看吗? “我帮你挑一个好了。”天涯搔搔发,先挑一个他俩都有兴趣的话题,“前阵子帝国的边郡纷纷起兵欲脱离帝国,是你们地藏煽动的?”听说帝国的四域将军石中玉,可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摆平那些造反的帝国边郡,后来还转移阵地,来到了迷陀域接近帝国附近的边郡。 马秋堂有些讶然,“我以为是你们天宫。” “不是地藏也不是天宫,那就是海道罗?”天涯想不通地抚着下颔,“可这不像是他们的作风啊。”他们那一道不是向来就摆明了啥事都不管,只管守着犹在沉睡的海皇而已吗? 马秋堂也是怎么想都无法理解,“前阵子我国国内有场小动乱,据说,主使者是海道的人。”若海道只煽动帝国内乱那倒也罢了,可海道怎会连同是神子的地藏也下手? “什么?”没听过这消息的天涯,当下为此皱起两眉。 “天宫有没有这种情况?”他不得不怀疑,在地藏这边失败后,海道会改向天宫三山下手。 岂料天涯只是将两手一摊,“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他把城……扔着不管?他不是城主吗? 马秋堂很难掩饰脸上的诧异,实在是因为他从没看过这么不负责任,还说得一脸理所当然的城主。 “怪了,海道没事干嘛在三道和帝国内挑起动乱?”没理会马秋堂在想些什么的天涯,一迳地想弄清楚这阵子发生在中土与三道的怪事。 马秋堂随即把心思拉回正事里,“我已派人去查,但,一时之马秋堂随即把心思拉回正事里,”我已派人去查,但,一时之间恐怕很难会有个结果。“ “我也派人去海道查查好了。”他跟着点头附议。 谈了一阵的两位代表,在各自沉思完毕,又再次找不到话题可讲时,已经有点受不了他们这种沉默模式的天涯,终于忍不住露出本性,大剌剌地将下把朝他一努。 “喂,你是地主,再挑一个话题吧,我可是大老远赶来这的耶。”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啊?都没人教教他不可以冷落客人,还有别老是让客人与他大眼瞪小眼吗? 已经完全想不出与他有何事可谈的马秋堂,一手杵着额,在想破头仍是想不出来时,一旁的干竺见状,忙不迭地上前凑在他耳边说上几句。 “你方才说,风破晓留在天宫以防帝国突袭。”获得支援后,马秋堂重新振作起精神,问起另一个对三道也很重要的问题,“我问你,天宫三山可有办法抵挡那个叫夜色的女人?” 天涯好笑地撇撇嘴,“不过就是个女人嘛。” “前阵子,我遇上了孔雀。”为他轻敌的心态,马秋堂不以为然地向他摇首,一站在同是神子的立场上,给你一个忠告。“ “请说。”他那副严肃的模样,这下可挑起了天涯的好奇心。 “夜色绝不是天宫可掉以轻心之人,天宫若是轻敌,那么三道之中!日后将可能会少了天宫。” 天涯吹了声口哨,“你这么瞧得起她?” 马秋堂沉着声,“是孔雀瞧得起她。”见识过孔雀的厉害之后,他更相信,高站在孔雀上头,并让孔雀不得不听令于她的夜色,绝对会是个令天宫头痛不已的人物。 “好,我会把这话转告风破晓。”他皱皱鼻子,想了不过一会,又直接把这种难事推给另一个人去头疼。 “转告风破晓?你呢?你不管?”马秋堂纳闷地问。 他笑笑地挥挥手,“哎呀,我不是那种做大事大业的人物,像这种重责大任,还是交给风破晓那种老实人较为妥当。” 再次开了眼界的马秋堂,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推卸责任准得这么爽快,还很顺理成章的人。 “喂,我从方才就想问了,后头那堆人究竟是在等些什么?”愈来受不了后头吱吱喳喳的耳语声,还有那一双双充满期待地向他们的眼神,实在是忍不住的天涯,终于有些耐不住地问。 “他们在等我们两个打起来。”马秋堂连回头也没有,就知道那票人在想些什么。 他张大了嘴。 “啊?” “听说你是我的劲敌。”马秋堂瞥他一眼,好心地给他个提示。 “说到这个,我就非得问问了。” 天涯扳了扳颈子,面色当下一换,马上以又呕又怨的眼神蹬着他,“哪,咱们结过仇吗?” “没有。” 才头一回见面怎么结? “那你处处跟我比是比个什么意思?”他不客气地指着他的鼻间开火。 马秋堂冷冷一哼,同样也扬高了下巴。 “是你跟我比吧?”不可以输给那个天分高、天资好,集所有天字于大成的天涯……类似这类的话,打从他十岁起,他就不知已经听过几百遍。 “少往脸上贴金好不好?谁想跟你比啊?”忿忿不平的天涯,激动得连拳头都抡起来了,“我一点都不想认识你马秋堂行吗? 要不是我家那些长老一天到晚在我的耳边说你的好话,还逼得我不得不向你看齐、更不可以输给你,你以为我打小到大干嘛过得那么水深火热?” 马秋当慢条斯理地环着胸,“正巧,我的情况也是如此。”深受其害的可不只他一个。 说时迟那时快,同仇敌忾的两人,动作一致地回首瞪向那堆将他们给害惨的人,而自知心虚的某群人,则是在他俩不客气的冷眼下,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地统统缩回殿后去。 “好了,反正咱们也没啥话题可聊,也都不想同对方闲话什么不知道的家常,再加上咱们该谈的正事也都谈完了,那咱们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天涯决定速速结束这磨人的会商,“总之,地藏与天宫,在今日都已释出善意,若日后两道愿结盟,到时就等人都到齐了再一块会商吧。” “行。” 巴不得赶快送客的马秋堂立即起身。 “对了。” 才走不过两步。想起一事的天涯止住了步伐,面容替换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刚刚我不小心听到你的那些长老说……你要选妃?” 马秋堂不耐地应着, “对。”这家伙就快走吧,他还急着去找人呢。 “何必选呢?” 天涯实在不懂他们干嘛要舍近求远。 “与其去找他国的女人,还不如就直接在你家找就成了嘛,你家那个国宝不就是最现成的人选?” “你见过花咏?” “在迷陀域见过她一回。”天涯摇头晃脑地努力回想,那个多活了百岁的老姑娘,她可是关心你关心得紧,在我面前开口闭口都是马秋堂这三字,她还要我劝劝你,别老把责任都往身上担。“ 怔看着他的马秋堂,一时之间,很难自他的话里走开来。他一直都知道花咏很关心他,但他在这日才发现;花咏对他的关心,远远超出他的想像,而在关心之外,他更知道,那夜特双臂绕过他的肩,紧抱住他任他亲吻的她,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嘿,做人已经够难了,何必再难上加难的为难自己?”好心代人开口进劝的天涯,说到后来还两手合十地向他拜托,“你要是再努力下去,我会继续被比较得很辛苦的,你老兄就照你家国宝的话,放你一马,也放我一马吧?” 笑意忍不住在他的嘴角上扬, “我保证,日后我会尽量不再如此的。”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一下子觉得他俩距离不再那么遥远,反而近得像是同一面镜子照出来的天涯,感谢地一掌拍着他的肩。 “我得尽快去找个人。”虽然开始觉得他俩有些对盘,也似乎终于找到话题可聊了,但马秋堂在听了他先前的那些话后,此刻只想快点找到一个人。 天涯转眼想了想,朝他抬起一指, “你家的国宝?” “嗯。”他一脸等不及的模样。 天涯识相地挥手催促着他,“快去吧,可别让好女人跑了。” “不送。” -------------------------------------------------------------------------------- 斑澜的秋意,将树梢上的叶片褪去了绿裳,换上了黄红纠缠的秋衣!虽顶上无秋日的晴空,但一束束白天井投射下来的日光,仍是将地底四季的送嬗照耀的那样鲜明,仿佛这里并不是幽暗的地底,这里仍是地面上的大地一隅,它是赶在沙漠将一切掩盖之前,将最是美好的一切给保留了下来。 花咏仰首看着她曾生活过的旧宫殿,光线在空中缓缓地舞动,拉着一柱柱宫柱的柱影,在地面上轻巧巧的移动,无声中,时光的流逝是看得这么明显,它们就藏在光影之中,也藏在她无意识游移在殿中的视线里。 当她看到那叠要她挑选的名册后,她就躲到这来了,躲到这处马秋堂曾带她来过的地底罗布陀遗迹,想着他俩上一回来此时的从前,也想着他们共度烟花最是灿烂的那夜。 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躲着,躲着长老们充满期待的目光,躲着她心底的不愿,于是她来到这里,将她收藏起关于马秋堂的点滴记忆散置一地,再低首一一追看,看着马秋堂拉着她走过的每一步、马秋堂亲吻她的的模样,和他在面临选妃一事时,可能又会再次面无表情一味承担责任的模样。 选妃这事她早就知道,也知它只是被马秋堂给耽搁了一阵,迟早都还是会来,可在这阵子里,她遗忘了这事,又或者说,她不愿意去想起他身为国王的职责。 在看到那叠名册时,她已经不清楚,她究竟是担心他将会再一次地漠视自己,还是她在害怕着他将迎娶他人,而后将她给遗忘在角落里,忘了她这个原本就不该存在这儿的人。 她承认她很嫉妒那些名册里的女人,她也承认,在马秋堂为她做了那么多,并已经让她无法离开他之后,她多么想在名册里也找到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得以一个先祖的身分为他挑选能够与他共偕首的女人。她从来都没想过,在这个新世界里,若是没有了他该怎么办,若是他不再追至她的身后拉住她的手,那又该怎么办,那种害怕失去他的感觉,让她恐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药王的指点下,终于在这里找到他的马秋堂,在她茫然地呆站在殿中时,走至她身后伸手转过她的身子,在他的两眼接触到她的脸庞时,他看见了一如她初到这世界时恐惧的眼神。 他有些不忍,看她抖索着双手捉紧了他的衣襟。 “长老们要我帮你选。” “你为我选好了吗?”他边问边拉开她紧握不放的十指,再缓缓与她的十指交握。 她咬着唇,“还没有……”该怎么告诉他,她根本就不愿意帮他选? “花咏,你只是听了他们说,却还没听我说。”马秋堂将她拉至面前,低首专挚地看着她不安的眼眸。 在听了他这么说后,花咏忙不迭地放开他的手,以两手掩住双耳。 “花咏?” 不想装胸襟伟大,也不想逞强的她,可怜兮兮地问:“我可不可以老实告诉你,不管是谁说的,我现在都很害怕去听?” “你害怕?”马秋堂拉下她的双手,安慰地让她靠至他的怀里拍抚地问。 “很怕。”像是不能失去他般,她用力抱紧这可能是最后一回接纳她的胸怀。 马秋堂抱着她至一旁的殿阶上坐下,抬起她的小脸问:“我会来这里找你,是因为我想告诉你一些话,你要不要听听?” 她不确定地看着他,“什么话?” “以前,我没有机会,也没有努力摆脱他人加诸在我身上的影子,我一直都很后悔,当年我为何不开口阻止他人这么做,但现在,我已学会了拒绝。是你让我明白,人生或许是无奈的,但绝不能因此而颓丧。” 脑际像被抽空了般,花咏呆愣愣地瞧着他,好阵子都没法有所反应,当她再度眨动双眼后,她才发现,这个曾让她认为他永远都不会抛掉责任的男人,竟会挑在此时说出她一直都很希望能听他亲口说出的话。 等一下……他刚刚似乎,还说了某两个害她差点无法回魂的字。 她豁然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是什么,“你要拒绝长老们?” “对。”见她似乎开窍了,他嘉许地以指弹弹她的额际。 乍现的欣喜自她的脸上一闪而过,但犹未解决的现实,又马上令她再度沮丧地垂下头。 “可是……你终究还是得选妃。”这跟先前还不是一样,只是时间上的差别罢了。 他搔着发,“男大当婚,这是自然的。” 花咏愈听头垂得愈低,一颗心跌跌撞撞地掉进谷底。 “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马秋堂在她快把脑袋点至膝上时,两手捧着她的脸,兴致勃勃地问。 “没有……”感觉他像是刻意在伤她似的,她难堪地想自他的怀中起身,他却像张包围的网将她固定在膝上,不肯让她闪躲。 他拐着弯给她一个提示,“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想要什么就开口去要,不开口,你怎知你不能得到?” “我想要的,你都会给吗?”一点就通的她,相当怀疑这句话的如愿性究竟能有几分。 “那得看你要的是什么。”马秋堂挑挑眉,很大方地鼓励她。 抱着错过这个机会就没下回的心情,花咏忙不迭地拉住他的衣襟,在他凑上前时不顾一切地问。 “可不可以把马秋堂给我?” “你确定就只要一个马秋堂?”他勉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装出一副可以再让她考虑的模样。 她飞快地摇首,“我只要这个!” 马秋堂刻意抚着下颔思索了好长一段时间,在她忐忑地瞅着他瞧时,他皱皱眉,半弯下身子勾着手指示意她靠近点,在她靠得够近时,他装作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般,一脸慎重地向她颔首。 “对于你这要求,我想,我办得到。” 足以勾动心魂的笑靥,在下一刻出现在花咏的脸庞上,他揽过她的腰,低首掬取那份属于他的笑容,她柔柔地回应,并在他不满足地将唇转移阵地,吻过她的眼眉,再滑下她的面颊停留在她雪白的颈间时,任他放纵地亲吻啃吮,只是不过一会,她忽地想起,她还有个悬而未决的难题。 她一手按着他的胸口,“慢着,长老那边我该怎么办?”她总不能告诉他们,她帮他选的对象就是她自己吧? “你放心。”马秋堂微笑地在她唇上再印下一吻,“我会告诉他们,我已经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了。” 与马秋堂自遗迹处回到宫中不久,心情仍处于雀跃的花咏,高高兴兴地想收拾起那一叠名册,把它们退还给长老们时,一回宫就被药王给拉走的马秋堂,却在这时领着一堆人来到她房里,无言地看着她。 她纳闷地看着眼前表情都很奇怪的男人们,像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般,每个人的脸色都严肃得紧,可他们的嘴又紧闭得跟蚌壳似的,没一个想开口。 以不变应万变的花咏,捺着性子陪着他们沉默,半晌,在马秋堂身后等得不耐烦的人们,伸手朝他推了提,马秋堂这才不情不愿地启口。 “花咏,我想让你见个人。” “谁?”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还不能确定。”一堆男人在马秋堂的身后直接代答。 “噢……”她讷讷地应着,不懂他们的表情怎么都这么古怪。 “慢着,还是让她心里有个谱较好吧?”药王不同意地摇首,总觉得让她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去,对她来说未免太突然了点。 马秋堂想想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可他还是只肯把话说一半。 “段重楼回来了。” “然后?”花咏眨眨眼,从没看过他说话说得这么不干脆过。 他老大不高兴地撇过脸,“段重楼还带回了个女娲。” “女娲?”花咏瞠大眼眸,惊愕得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 “应该说,这女人很可能是女娲。”他飞快地伸出一掌扶稳她,“段重楼要你帮他认一认,看他是否真找对人。” 自花咏出现后,他对女娲这两字即敏感得很,又或者该说,原应是他尊敬对象的女娲,成了他嫉妒的对象,因此无论此人是真是假,他都不太愿让此人出现在花咏的面前,可事关地藏,他不得不同意段重楼的请求,让她亲自出马去认一认。 真的……找到了? 来得太意外的消息,令花咏有种不真实反难以置信的感觉,按理说,她应当是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听见这消息的,她也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再见到女娲,可不知怎地,此刻的她有种踩在云端上,难以落实的感觉。 “花咏?”马秋堂拍拍她的脸颊,觉得她看上去气色并不是很好。 “好,我这就去……”她不住地点头,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身上的衣裳。 马秋堂皱着眉,“你不必勉强。” “不,我也想见见她…”期待的心情盖过了震惊,她深吸口气,微笑地挽着他的手,边往外走边问:“她在转世后叫什么名字?” “纺月。” 来到百年的世界后,她曾想像过,转世的女娲可能会是什么模样,在历经转世之后,从前那个她熟悉的女娲,应当容貌已改,性子也可能不会再像从前了,又或许,可能只是个拥有些前世记忆的普通女子,可是当花咏来到大殿上,自远处见着了那张熟悉的脸庞之后,立即推翻她先前所想像的种种。 坐在客座上的女子,有着一张她作梦也忘不掉的面容,甚至无论是当年女娲习惯性的坐姿,或是举手投足的一个小动作,也都与眼前的女子相同,一步步朝那个名叫纺月的女子靠近,花咏难以相信地瞧着纺月,浑身抖索难止,她难以自禁地以两手掩着唇,泪水频频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花咏,你不认得我了吗?”纺月见她一直站在自己跟前发呆时,微偏着螓首,笑看着她。 当那相似的声音抵达她的耳里时,花咏激动得眼眶中的泪水差点滑下,可是…… 这怎么可能? 丝丝理智溜回她的心中,她压回泪意,振作起精神仔细地瞧着这个长相与女娲十分相似的女子。她承认,纺月的确是很像女娲,可转世后的女娲,还可能与上辈子这么相似吗?所谓的转世,并不是完完整整地保留着前世,而是拥有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她记得当年的女娲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花咏?”纺月不解地看她边摇首边往后退了几步,直至她退至马秋堂的身旁,并两手捉紧了马秋堂的手臂。 “能否……请教你几个问题?”在握住马秋堂之后,花咏像是得到了一些勇气般,试探地问着眼前人。 纺月绽出迷人的笑意,大方地朝她颔首。 “当年,你在将我封印时,曾对我说过什么?” “我要你保报冥斧的主人。”她沉稳地答道。 “还有呢?”这事在她说过后,全地藏的人都知道,但她从没对地藏人说过的部分呢? 纺月蹙着黛眉,很努力地回想好一阵后,无奈地轻吁了口气。 “我记不起了。” “我们四姐妹中,谁最爱哭了”花咏锲而不舍地再问些他人不知道的小事。 “絮咏。”她含笑地说着,眼中似抹上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