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百合-《香浮紫禁城》-22

翠如匆匆进殿,向我说道:"娘娘,孙妃娘娘来访!"26    孙羽绫突然前来,告诉我的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正午时分,白凌澈如约前往莲湖,朱瞻基提前在湖畔埋伏了许多东厂侍卫高手,白凌澈寡不敌众、身受致命重伤,东厂侍卫们顺利按照原定计划抓获了他,并将他关押在松风别院的铁制地牢中,准备即日带回京城交给东厂都督们严加审讯。    我一直深深懊悔今天没能去成莲湖,觉得对不起朱瞻基的信任、违背了对他的承诺,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我的失约竟然没有影响他们捉拿白凌澈的计划。我只觉万分诧异,白凌澈既然看见我的身影,他为什么不怀疑这是一场设计好的骗局?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坠入朱瞻基的天罗地网中,不但身受重伤、还被他们关押起来?  这件事情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夜风吹拂着茂密的香草,花园中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清冽香气,这种香气不但令人耳目清爽,更有镇静安神之功效,我用过晚膳后,走到香草圃前停下脚步,深深呼吸了几大口带着馨香的空气,原本有些混乱的思绪顿时清醒了许多。  白凌澈终于被朱瞻基抓获了,我虽然替朱瞻基觉得高兴,心中又开始隐隐担忧白凌澈将来的命运。  我在紫禁城内听小内侍们传说过,东厂是皇帝朱棣新筹建的一个特务组织,与锦衣卫的职能基本类似,还肩负着"监督锦衣卫"的责任。东厂都督们对审问的人犯动用的刑罚严奇酷厉,经常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较之锦衣卫的"诏狱"对付人犯的手段更加登峰造极。白凌澈是朝廷头号钦犯,他如今落入东厂之手,那些"厂公"都督为了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向皇帝邀功,即使朱瞻基没有发号施令,他们自然也会耗尽心思折磨审讯他。  白凌澈虽然是朱棣的亲生儿子,可是朱棣并不知情,白凌澈性情冷傲、对皇族恨之入骨,一定不会主动说出这个秘密,如此一来,朱棣极有可能在无意中假借东厂之手猎杀掉自己的孩子,父子相残本是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如果白凌澈被折磨而死,朱棣知道真相后一定追悔莫及,我决不能眼看着这一幕人间惨剧发生。  我怎样才能让朱棣知道白凌澈的身世之谜呢?如果我贸然修书一封或者直接前往紫禁城求见朱棣,他会不会相信我的话?  我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赵睢的母亲贤妃。她是朱棣最爱的人,也是一个善良聪明的人,如果我将我所知道的真相告诉她,让她经过自己的分析判断之后再将事实转达给朱棣,朱棣一定容易接受得多。  事不宜迟,我必须尽快写好一村书信交给贤妃,以防朱瞻基将白凌澈带回京城后东厂诸人时他痛下毒手。  我匆匆走进偏殿书房内,恰好迎面碰见那名温柔可人的丫环含香,她手中捧着一个小铜盆,盆内放置着一大块寒气袭人的冰块,古代没有空调,农历六七月份暑热难熬之时,王宫内侍常常会从地底冰窖内取出库存冰块放置在室内解暑。  含香急忙放下铜盆,向我行礼说:"奴婢叩见王妃娘娘!"  我来书房的机会并不多,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含香,问道:"你不是在外廷书房当值吗?"  含香微带尴尬,谦恭答道:"张公公今天说,以后外廷书房不需要侍女了,所以将奴婢们抽调来内廷侍候娘娘。"  我心中立到明白这是赵睢的"旨意",他为了消除我心头的疑虑,所以命张栋将外廷的侍女全部撤换到内廷来,向她点头说:"我知道了。"匆匆推开偏殿门走了进去。  含香和另一名侍女立刻跟随进来,她们见我打算提笔写字,急忙将烛火点亮,又将笔墨和宣纸都拿出来放置在桌案上。  我从来没有学过使用毛笔,在明朝这段时间也不曾写过字画,勉勉强强僵持着写了半天,不但字体歪歪斜斜,还将墨迹溅落在宣纸上,显得一片狼藉,我心中着急,不料越急越写不好,只得撕掉重写。  含香忍不住在一旁轻声道:"娘娘握笔的时候将重心放在笔尖,笔杆竖成直线,就能控制笔法的走向了。"    我依照她的指点试着写了几个中文字,果然流畅了许多,再试着写E文,竟然比中文还要顺手,我想起赵睢曾说过贤妃懂得E文,于是灵机一动,干脆将这封有关白凌澈身世的秘密信函全部写成了E国文字。      我写完信后,让她们拿来一个信封将书信装好,封上"赵王宫制"的金漆印鉴,才放心地搁下了笔,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妥,提笔在信封上加写"母妃亲启"四个字。  含香看着我忙碌完毕,试着问道:"娘娘这村书信是寄给京城贤妃娘娘的吗?"  我将那封信放入袖中向殿外走,随意说:"是一封向母妃问好的信。"  那侍女也微笑道:"奴婢听说娘娘家乡是西洋,娘娘信中所写想必是西洋文字了,奴婢看起来倒像天书一样,一个字符也不认识......"  含香听见她的话,纤秀的身姿微微一动,她低头敛衽恭送我出殿,二人一起说道: "奴婢恭送王妃娘娘。"  我独自走出偏殿书房不远,忽然感觉到耳畔刮来一阵凉飕飕的冷风,尽管是三伏天气,我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惊觉回头时,竟然又看见了屡次掳掠我的那名黑衣人。  他是白莲教的青阳堂主,负责司掌教内刑规罚典,我在天山圣坛时常与他碰面。    夜晚,赵王宫内灯火掩映、影影绰绰,青阳堂主迅疾无比地掐住我的颈项,语气带着愤怒与狠决之意道:"好一个圣母,你不但辜负了教主的一片深情,竟然与明廷一起设计毒害教主!你以为害死了他,就能与朱家王爷逍遥快活了吗?若不是教主阻止,我们早已动手处置你这违誓叛教之人了!"  我被他扼得几乎窒息,双手不停挣扎,喊道:"救......"  青阳堂主动手点住我的哑穴,冷冷道:"你不必喊了,我奉教主之命前来,有什么话,你不妨直接对教主说!"  他的轻功身法出神入化、神妙之极,似乎比白凌澈的身法都要高明许多,无论是紫禁城还是赵王宫,对他而言都似无人之境,以致他屡次掳掠我我都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青阳堂主一直将我带到彰德城外,才将我放落在地而上。  一阵轻柔的凉风拂过我的脸,我支撑着身体坐起,向四周环顾观望,所在之处是一片小山丘,山丘四面池塘遍布,隐约可闻蛙鸣之声,山顶上有几座或大或小的古代建筑物,状似亭台楼阁却相对简单,墙体用一些青石砖瓦垒积而成,孤孤单单伫立在我面前。  除了青阳堂主外,小亭内还站立着几个熟悉的人,韩山童、白芷、素菡等,都是我在天山绝顶认识的白莲教众。  素菡看见我,语气温柔说道:"圣母,多时不见了。"    白芷看向我的眸光却不像她那么温和,带着一丝尖锐和犀利、甚至还有几分怨愤,冷冷扫视了我一眼。  青阳堂主转向韩山童,说道:"人已经带回来了,按照本教刑典,背叛本教之人当处以火炙之刑,韩堂主若是没有异议,我这便动手处置了她。"  韩山童依旧是一身青衣的翩翩秀士打扮,他凝视我半晌,眸子透出一丝阴沉,说: "教主身受重伤,被朱瞻基禁锢在松风别院的地下铁牢内,我们暂时没有办法救教主出来,即使立刻杀了她也于事无补。"  青阳堂主似有所悟,问道:"韩堂主之意,是以她为人质,向明廷协议交换教主的性命吗?"  韩山童道:"倘若教主是被朱高燧所制,这个方法或许有效,可惜这次动手的人是朱瞻基,他如果在意此人的生死,又怎会利用她作诱饵引教主入局?以她为人质只怕未必奏效。"    白芷神情忧急,两道秀美紧蹙,在一旁插话道:"可是如今教主身陷囹圄,万一让他落入紫禁城昏君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其他堂主还不知道教主遇险之事,请二位堂主速拿主意,如果需要做什么,奴婢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即使赔上自己性命,也要营救教主出来!"    韩山童两道冷峻的眸光紧紧逼视着我,说道:"你都听见了?我早已提醒过教主须得用心防备这个骗局,谁知道他还是依约前往莲花湖畔,明明没有看见你的踪影,还独自在那里等候了整整一个时辰......"他顿了一顿,怒视着我说:"教主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残害他,于心何忍?"27    虽然我早有预料白莲教众会因为我帮助朱瞻基而怨恨我,但是他们此时愤恨的话语和责备的目光像芒刺一般扎进我的心间,让我心中的不安感觉更加强烈,也更加担心白凌澈的安危。  我并不想让他们误解我,忍不住仰头大声说:"我从没有想过残害他的性命,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们继续和明朝为敌,让众多平民百姓不得安宁!中国将来还有数百年的封建王朝历史,你们所谓的白阳盛世根本不可能实现,何必枉费心机?"  韩山童听见我的话,眉间微带一丝诧异,他向前一步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白阳盛世不可能实现?难道你能窥视天机玄象不成?"    素菡看我一眼,细声提醒他说:"圣母催开了沉睡数十年的圣莲花,或许上天赋予圣母异禀,我们不可不信......"  白芷将手中短剑指向我质问道:"昔日你对教主说自己是西洋国人氏,教主就开始疑心你的来历,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快告诉我们!"    我留心看了看他们的神情,白莲教教观森严,"白莲佛法"在他们的脑海中已是根深蒂固,他们虽然都痛恨我不该帮助朱瞻基捉拿白凌澈,眼底却带着一丝犹疑和惶惑,并不敢对"白莲圣母"过于无礼,担心因此得罪教众供奉的各位神灵。  他们既然盘问我的来历,时我尚且存着几分畏怯之心,我不如将计就计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不敢轻易时我下手。  我想到这里,清了清嗓子说:"我本来不想说出我的来历,你们既然一定要听,我不妨告诉你们。我是一个从未来时代穿越来的人,我生存的时代距离现在大约是六百年,我们的社会没有皇帝,人人都平等、人人都有自己的财产、人人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没有主子奴才之分。还有,我们的道路都是四通八达的,出门不用亲自走路,可以利用四个轮子的钢铁汽车,超市里有各种各样的食品,住的房子有几十层高,上下楼可以坐电梯......"  我一口气说了许多许多话,将久违的现代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场景向他们滔滔不绝地述说了一遍,那些熟悉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我向他们描绘的时候自然是绘声绘色、鲜活灵动,让人完全没有质疑的余地。  素菡听我说完,她美丽的眸子升腾起一种超乎寻常的激动,脱口而出道:"白阳盛世......圣母所说的世界一定是白阳盛世了!原来圣母果然是明王尊神从白阳净界下降来帮助我们的人!"    其他的人的表情与她基本相似,连韩山童和青阳堂主都不得不显露出敬仰和向往的神色,白芷撤回了指向我的短剑,柳眉间现出一丝懊悔,迅速低下头不敢看我。  我见他们神情震惊,不禁暗自欣喜。  白凌澈在我手腕上刻下粉红色莲花时说过"我今天封你为,白莲圣母"地位仅在教主之下,从此以后,你可以任意号令白莲教中人",如今白莲教众群龙无首,那些堂主们地位都在"圣母"之下,韩山童虽然相对而言比较有威信一点,但是毕竟没有得到过白凌澈的亲自授意,他们一定不敢贸然伤害我。  韩山童将信将疑,追问道:"那么请问圣母,既然是前来相助我们的,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教主?为什么不协助教主建立白阳盛世?"    我坦然回答说:"明朝还不到灭亡的时候,他们还有十几位皇帝承袭帝位,建立白阳盛世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我们必须从长计议才行。但是我从没有想过置你们于死地,林三哥虽然现在会受了一些委屈,但是我有办法让明朝皇帝不伤害他。"  白芷闻言抬头,问道:"圣母所言可当真?奴婢并不关心明朝的江山气数,奴婢只想知道,教主他会不会有危险?"  我想起袖中那封写好的英文书信,将信取出时他们说:"只要你们帮我将这村信送往京城交给贤妃娘娘,我就可以保证他平安无事。"  白芷神情扰豫,不肯接我手中信函。  我知道他们担心有诈,主动将封口拆开,将里面的E国文字展开给他们看,说道: "因为此事关系林三哥的身世秘密,我不方便将内容透露给你们,但是请你们相信,这封信一定能救得了他。"  韩山童目光掠过书信上的E文,态度迟疑不决、默默无言之际,白芷突然靠近我飞快接过信函,决然说道:"交给我,我去京城送这封信!"  素菡急忙阻止她道:"白芷,京城乃是虎狼之地,万一被锦衣卫或东厂之人识破身份,你会有危险的!"    白芷将信函折叠好放入衣襟内,向他们几人说道:"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会前往京城一试,希望真的能够救教主性命。假如我不能平安回来,我那几名年幼的弟弟妹妹就托付给韩大哥和素菡姐姐照顾了!"  韩山童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说:"好,你去吧!"  白芷得到他的准许,立刻飞奔下山而去,她跟随白凌澈多年,为了他不惜以身犯险,在明廷草木皆兵通缉白莲教众的紧张情势下独自前往紫禁城见贤妃,足见对他的一片忠心。  韩山童、青阳堂主诸人,其实与她的心境大多相似,他们肯对死心塌地跟随白凌澈,必定有他们所坚持的理由。或许,撇开白凌澈对朱棣的仇恨之外,他们对明朝政府的反抗确实有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比如上次青州之乱,起因就是汉王骄奢淫逸、克扣朝廷拨付给受灾饥民的救命粮食。  我远远看见白芷的娇小身影在山间浓密的绿荫树丛内渐渐隐没消逝,心中暗想道:"白莲教与明廷之间的矛盾或许根本没有我所预料的那么严重,朱棣和朱瞻基想得到一个"太平盛世"白莲教众们又何尝不想安居乐业?只要能让他们丰衣足食,谁会愿意冒天下之大不不讳"谋逆"?"  韩山童突然靠近我,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请圣母随我们回嵩山分坛走一趟吧!"  10圣血之蛊  中岳嵩山,与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南岳衡山并称"五岳"。它西临古都洛阳,北临黄河,南靠颍水,由太室山和少室山两部分组成,主峰高达千丈,东西绵延约六万余米,极为雄奇险峻,附近群峰挺拔,气势磅礴,景象万千,山间云岚瞬息万变,美不胜收。  韩山童等人胁迫我一起回到嵩山翠华峰白莲教分坛后,时刻派人严密监视着我的行动,他们时我的态度客气恭谨中带着冷漠,我知道他们在等候白凌澈和白芷的消息,暂时不会轻易放了我,并不和他们争执,安心居住峰顶石屋中。  如今是七月盛夏,翠华峰气候凉爽宜人,山涧淙淙流淌,茂密的树荫亭亭如盖,烟雾缭绕,如同天外仙境。  我手托着腮帮,坐在石屋前的一块大情势上,抬头遥望天边一朵朵悠然飘荡的白色浮云,深深思念着远在彰德的赵睢,回想起阔别一载之后在蘅香宫书房见到赵睢的场景,我仿佛又看见他那双失去了笑意的幽邃紫眸,忍不住一阵伤心。  不知道赵睢此时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因为突然失去我而伤心自责。赵王宫中的守卫已经足够森严,只是青阳堂主的身法实在过于迅疾、来去如电、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一般,每一次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掠走我,即使赵睢布置再多的围防都不能防范他。  一个温婉动听的女子声音在耳后响起,她蹲下身靠近我,柔声说道:"圣母最近脸色不太好,今天一直没有吃东西,奴婢熬了一碗红枣莲子粥,圣母尝一点吧。"  我轻轻回头,见素菡手捧着一个白瓷青花碗,碗内盛放着热气腾腾的红枣粥。  白凌澈另外的一些侍女们都和白芷一样,她们看向我的眸光并不温和,甚至带着尖锐、犀利和怨愤,隐含的潜台词惊人地一致,仿佛都在谴责我不该背弃白凌澈的深情嫁给赵睢,更不该与朱瞻基密谋利用白凌澈对我的感情陷害他。她们虽然没有当着我的面说出令人难堪的话,心中一定认为我是个贪图王妃富贵、爱慕虚荣的虚荣势利女子。  素菡是她们之中时我态度最好的一位,她每天都会前来陪我说话,虽然她的眼中同样带着疑惑与不解,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对待白凌澈,却从来没有向我询问过其中原因。  我心头涌现一阵温暖,摇了摇头说:"素菡姐姐,谢谢你,可我实在吃不下。"  素菡将瓷碗放在山顶地面上,轻声说:"饿了整整一天,怎么会吃不下?我知道圣母不想留在这里,圣母在王宫内一向锦衣玉食,突然换来这粗茶淡饭的地方一定难以适应,可是各位堂主们都不放心,除非教主安然无恙归来,否则......不管怎样,圣母都应该好好保重自己才对。"  我见她误会我嫌弃食物粗陋,忙将瓷碗拿起,说道:"姐姐煮的粥很好吃,我很喜欢。"  素菡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幽深的山谷,说道:"我小时候家里穷,如果能有一顿饱饭吃,就算是好年岁了。我娘亲出世得早,爹爹给绸缎庄老爷打短工,赚的钱才勉强支付徭役税钱,我八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爹爹抱着我看了许多大夫,才有一位大夫肯免费为我看病开一剂药,爹爹将所有的积蓄拿去买回了药,自己却饿了三天三夜......"    我不觉轻轻放下碗筷,问道:"后来呢?"    素菡想起往事,美眸微带泪光,语气略低沉了一些说:"后来爹爹去世了,他还欠着地保的高利贷......地保将我带去青楼交给妈妈抵债,她们逼迫我学习吹拉弹唱,是老教主手下的一名堂主救了我,将我带回天山去......"  我听她讲述着自己童年的故事,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悲凉感觉,说:"素菡姐姐,白莲教中人是不是大多和你身世相似?他们都是迫不得已才集结起义反抗朝廷的?"  素菡微微点头说:"我们的身世大多相似,都是不堪明廷那些贪官污吏盘剥才不得不如此。"  我回想着北京紫禁城的富丽奢华、明朝军队士兵的威风凛凛、南北大运河的宏伟壮阔,暗想道:"朱棣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皇帝,可是,他知道他的子民会因为赋税太重而背负着沉重的家庭负担吗?如果不到水深火热的地步,谁会愿意背负着'谋反'的罪名、加入白莲教反抗朝廷统治?"  素菡略有停顿,又说道:"昨晚韩堂主带人前去松风别苑营救教主,朱瞻基将教主关押在地下铁牢内,四周布满弓弩手,韩堂主根本没办法接近,迫不得已退了回来......"  我迅速抬起头,握住她的手说:"素菡姐姐,请你相信我,我这么做决不是为了陷害林三哥,我只是为了早点平息你们和明廷之间的纷争。皇帝手握数百万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你们的人不是他们的对手,青州一战牺牲的教众已经很多了,难道你们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素菡叹道:"可是,圣母应该知道教主不可能放弃他的理想,他决不会和朱棣讲和的......请圣母恕我多言,圣母如今是朝廷赵王贵妃,身在皇家必定会心向着他们。我没见过赵王殿下,不知他性情如何,可教主从不对任何女子假以辞色,惟独钟情于圣母一人,当初圣母心中没有选择教主,实在令人惋惜。" 28   我犹豫了片刻,说道:"赵大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如果见过他,一定不会再替我惋惜。"    素菡点头道:"我猜想定是如此......教主本是人中龙凤,能让教主落败的男子必定非同一般",她低头见我手中瓷碗内还剩下大半碗红枣粥,催促我说:"趁热喝一点,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努力喝完红枣粥,素菡接过空碗,微笑着说:"圣母吃过东西,脸色看起来好多了,韩堂主刚才说请圣母过去议事厅一趟,有一件教中大事想与圣母商议。"  我微觉诧异,问道:"是什么事?"  素菡摇头道:"我不太清楚,不过今天许多堂主都上山来,教主不在教中,韩堂主暂时代为主持教中事务,他们或许有事需要圣母代替教主祭拜尊神,以便发号施令。"  我与素菡一起走到白莲教分坛的议事厅前,一群认识我的教众按教规向我行礼,称道:"属下恭迎圣母仙驾!"  我坦然走进议事厅内,韩山童神色肃然坐在大厅中央的长椅上,厅内左右或站或坐着许多白莲教首领,他们看见我之后纷纷起立,韩山童犹豫了一霎后,从长椅上站起退向一侧,语气谦恭说道:"请圣母上座。"  我冷眼环视了一下厅中众人,见青阳、白阳、红阳三堂堂主眉目间带着几分不服之色,心中早已明白大概,韩山童虽然是白凌澈的得力部下,论及身份也只是一个"堂主",他公然占据教主之位,其他堂主必定不会甘心,他不敢强行称首,才这个原本属于白凌澈的位置让给我。  我不动声色走到长椅前坐好,问韩山童道:"你们有什么事找我?"  韩山童见我问他,随即说道:"今天就是原定教众聚会之日,教主因故缺席,所以请圣母前来主持会典。"  突然之间,只听左侧一名堂主冷笑出列道:"实在可笑之至,明明是朝廷贵妃,却来本教冒充白莲圣母!韩堂主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也犯不着搬出她来压制众位兄弟!"  那堂主话一出口,立刻有人随声附和。  韩山童与青阳堂主对视一眼后,青阳堂主脸色微变直视那人道:"龙华堂主,当日教主册封白莲圣母之时你就在天山,圣母是真是假众位兄弟都可明鉴,何来假冒之说?无论她曾经嫁与何人,教主既然没有下令废黜她的圣母之位,你如此当众出言不逊,就是公然亵渎圣母威仪!你可知罪?"  龙华堂主不甘示弱,上前一步道:"我本是个粗人,不和你们掉文说那些规矩礼仪!属下只想请问圣母一句,你的夫婿究竟是谁?是我们教主,还是那赵王朱高燧?倘若是教主,属下等惟教主之命是从,自然无话可说;若是朱高燧",他盯视了韩山童一眼,接着说道:"休怪我们不肯同意别人的决议!"  有些白莲教众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厅中气氛一时尴尬无比,韩山童脸色微微泛白,青阳堂主欲言又止,冷哼了一声却无言反驳。  他们有意为难韩山童,不肯服从他的号令,我原本不想插手干预白莲教内务之争,但见龙华堂主当众咄咄逼人质问我,心头仍然免不了生气,有心煞一煞他的威风。  我在长椅上端端正正坐好,肃然说道:"龙华堂主,你好大胆,连本座的私事都来干涉了!教主封本座为白莲圣母,你们当时都听得清楚明白,圣莲就在本座手中,你们如果不怕触怒明王尊神,尽管向本座质疑吧!"  韩山童趁机加重语气,大声冷冷道:"你们今日藐视圣母,即使明王尊神不予惩罚责怪,他日教主归来,看你们如何向教主交代!"  龙华堂主闻言不觉怔了一怔,气焰却渐渐矮了下来,不再多言退回队列中,其他教众似乎同样畏惧神灵和白凌澈的责罚,厅中一时变得安静无比。  韩山童眸光掠过一丝得计之色,顺势宣布道:"所有堂主都听好,教主早有安排,八月中秋之夜集全教之力再袭青州、滨州、莱州,乘山东州府防范松懈之机攻其不备,必定大有所获。"    我坐在一旁听他们商议,心中暗暗着急,没想到果然被赵睢猜中了,白凌澈居然再一次对山东发动突然袭击,朱瞻基专职负责剿灭白莲教一事,他的防范重点却有所偏差,这一次明廷一定会损失惨重。  突然,我听见青阳堂主说道:"......教主既然不在教中,此次起事就以圣母为名,请圣母代教主焚香祭天,以祝大捷!"  我骑虎难下,不得不依照白莲教规矩,带领着许多堂主、教中向明王像叩首行礼三次,那些堂主们神态庄重肃穆,一起念念有词道:"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白莲圣主,复本青阳!大劫在遇,雪莲花开;佑我圣母,往生白阳!"  我们行完这一套祭拜天地尊神的礼仪之后,白莲教众们按照韩山童的指令,分别领到各自的任务之后,低声合议了一阵。  正在此时,几名白莲教众匆匆忙忙闯入,神色紧张说道:"启禀圣母及诸位堂主,属下奉命在少室山脚下驻守,远远看见明军约有数千兵马,正向翠华峰而来!"  厅中诸人都微微变色,韩山童立即向前一步,问那教众道:"是谁率领的兵马?"  那教众答道:"属下看见他们的队列之中除了明字大旗之外,还有一面徘红镶金的'赵'字旗帜,想必是赵王朱高燧的亲随护卫军。"  我听见这个消息,心中不由大喜过望,绯红镶金旗是明朝亲王专用的仪仗规格,如果是朱瞻基号令的各地官府守镇兵,他们不会使用这种旗帜,来的兵马显然是赵睢的护卫军队,前一段时间赵睢看似不动声色,暗中一定在关注着白莲教的动向,否则他可能这么快打听到他们聚会的地点,直接领兵来袭嵩山翠华峰。  韩山童脸色微沉,迅速反手将我扣住,向众人说道:"明军人多势众,我们犯不着和他们硬拼,请各位堂主弟兄们从后山小径撤离,让他们上山来吧,只怕来了也是一无所获!"  众人心领神会,向他抱一抱拳告别,纷纷向后山密道而去。  不久之后,议事厅内就只剩下青阳堂主、韩山童和素菡等几名侍女。  我努力挣扎着试图脱离韩山童的掌握,大声说:"赵大哥的兵马即刻就到,你们赶快放了我,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们!"  韩山童目光幽离,带着一丝冷笑道:"我若是放了你,你只怕立刻就会将我们的计划全部告诉朝廷,我们岂不是白白筹划了一场?你连教主都能下得了手,又怎么会顾惜我们的性命?"    我见他不肯放人,怒视他大叫着说:"那你想把我怎么样?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警告别人不许冒犯我,伪君子,小人!放开你的手!"  韩山童依言放松了我,却随手村住了我的穴道,然后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这次中秋起事以,白莲圣母,为首,你必须与我们同生共死,如果我们惨遭失败,你也会受到天意惩罚",他说到这里,回头向青阳堂主说道:"请将圣血蛊交给我吧!"  青阳堂主从随身携滞的皮囊中取出一个村存得严密完整的黑色小匣,神色怪异之极,迟疑着说道:"韩堂主,教主当日费尽周折,才从苗疆金花夫人那里取得此物,教主虽然将圣血盅交给我们二人,但是......"  素菡脸色微变,匆匆看我一眼,向韩山童说:"堂主要对圣母动用'圣血大法'吗?圣血蛊不似白莲丹,一旦种入人体终身都会受其折磨,请堂主三思!万一教主安然无恙回来,堂主如何对教主交代?"  我虽然不知道"圣血盅"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圣血大法"是什么奇门妖术,却隐约知道这是一种比"白莲丹"更加厉害的毒药,心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韩山童神情坚定,说道:"你们不必劝我了,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事关本教生死存亡,如果让她侥幸逃离我们,后果不堪设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白莲教和教主,即使教主将来责备我,我也绝不后悔今天这么对待她。"    他说话之际衣袖轻挥打开黑色小匣,从匣内取出一柄寒光四射的红色小刃,我见过许多匕首,却从没见过这一种,它通体呈现红色,仿佛吸取了无数人的鲜血一样诡异可怕,再仔细看去,却并不是刀刃,而是一只类似刀刃的活体生物,类似一条长大的毛毛虫。  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觉让我不寒而栗,我下意识地看向素菡。  素菡忍不住冲向韩山童,柔声劝道:"堂主,不要这么对圣母,她不会有心害我们的!"  韩山童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略有迟疑,却断然摇了摇头,迅速抽出腰间短剑将我的中指割破,我眼看着自己体内的鲜血随着刀刃汩汩流淌而出,他指尖捻起圣血蛊,将它凑近我的伤口处,我的血一滴都没有落到地面上,源源不断地被圣血蛊吸了进去。  我的指端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圣血蛊吸取了我的鲜血之后,不但没有继续变大,反而越缩越小,当它变成米粒一般大小的红色小团之后,倏地一下钻入了我的指尖,我指端的伤口居然奇迹般地止住了血。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开始燃烧沸腾,过了片刻之后,又转为无穷无尽的寒冷,一阵阵冷热交替的折磨让我忍不住痛楚而掉下眼泪来,我咬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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