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明再次看牢余建志,问:“你似乎很关心我?” “我为你不值。冰雪聪明的一个人,何苦为了他人的不是而愁苦。” 于早明想想,笑了,道:“很有道理,少有男仕会在我面前说这种可能要付出代价,而未必有收益的说话,我衷心多谢你!” 然后,早明又问:“请告诉我,你这样子的对一位女人关心,余太太会怎么想?” “她不会有什么反应吧?基本上,我们已分居!” “哦!”早明点点头。 “你不知道我的婚姻状况吗?” 早明摇摇头。 “你断不会以为我是未婚吧?” “当然不。”于早明心里想,挣扎到这种地位的男人还是孤家寡人能的话,更吓人,若不是正牌花花公子,必是性无能。 商场如战场,其间争夺的不只是生意,也是人材,各出其谋,罗致对方为雇员、或配偶,都是一天到晚争得焦头烂额。 上乘质素的男与女,人们恨不得把他们五马分尸,好歹抢一份到手享用。 “那么,你以为我今晚约会你是瞒着家小吗?怎么我竟给人一个不在其位,偏谋其政的急色鬼印象?”余建志问。 “你说得稍稍严重了一点。”早明说。“事实上,现今也真太多男士不顾一切的征歌逐舞,享受世纪末的所谓但愿曾经拥有了。怎么能怪别人对你们妄下定论?” “真是一竹篙打尽一船人。” “宁任毋纵,以策安全。” “如此说来,你是有备而战了?” 这句话,余建志实在问好。如果于早明知他有妻室,也不问情由地接受他这个重要约会的邀请,那代表什么了? “我?一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就已经答复了余建志,他即管进攻,未必防禁森严,也未必大开中门,只看看来者何人,又使出些什么招数而已。 因着这暗示,余建志把于早明抱紧了一点点。 他握着她的手心,微微冒了汗。 自从于早明在金融界任事,在很多个公司的收购合并场合,余建志就留意到于早明这个新秀的动静。 于早明的手法玲珑,办事勤快,深感余建志之心。 从事他们这一个行业的人,为一单生意,通常要废寝忘食,整整两三个星期,对牢一大叠公司法律文件,不眠不休地整理,字眼与数据,半点不能错。否则,牵连之大,难以形容。 这几年,本城公司一边上市、收购、合并,数目之多使行内人才更形短缺,还加上移民潮的压力,故此,要罗致好的雇员对商人银行而言,有极高的难度。 余建志当初留意于早明,也不外是立心为富格利挖角。 谁知相处下去,不期然地对她起了一种敬慕的心,再下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憧憬会如何的顺势发展,也不必多说,真正的尽在不言之中了。 尤其是余建志名义上虽是有妇之夫,然,实际上已是孤家寡人一名。 他的太太周绮萍,早已在一年前跟他感情决裂,而一怒之下,携了那个六岁大的女儿回娘家去住。 双方冷静了两三个月,仍没有重拾旧欢的意思。 对余建志来说,突然的回复自由身,发觉在生活上有很多方便。正在乐此不疲,如无必要,也真不必急于要把妻子找回来,重新吵架。 余建志想,当一个女人的作用,可能以月薪三千元的菲籍女佣代替时,就是男人非舍弃她不可的讯号了。 为什么会弄到这个田地?也真不必细说了。太多男人有这种遭遇,原因全部大同小异。 对于跟妻子分居,余建志是无悔的。 他怀念的只是那个长伴于膝下六年的小女儿芳芳! 每当夜深人静,余建志独个儿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头一个想起的就是余芳芳! 那张在滟滟红日益发像熟透了的苹果脸,那娇滴滴,嗲得不能再嗲的说话,那一个又一个甜得发痴的无邪笑靥,全部都是把这位父亲吸引住的犀利武器。 这一段分居的日子,只每逢星期六,才能跟芳芳到公园去玩上两小时,余建志认为不足够。 以往,每天晚上,不论他在外头应酬得多晚,必会赶回家去,一股脑儿冲入女儿的睡房,碰巧她还未入睡的话,就必给她讲故事,也谈谈心。 如果女儿已经入睡了呢,他会得把当天未读完的公事文件或报章杂志,带到女儿的床边,细细咀嚼,也算是陪伴过女儿了,才安心睡去。 出了思念骨肉之外,余建志当然也会像一般正常健康的男人般,把日中接触到的优异女性,在思想上进行品评、甄选,以致于一厢情愿地认为追求到手,作着各种五彩缤纷的幻想。 自从认识了于早明之后不久,突然的一夜,午夜梦回,心血来潮,余建志竟想起了她。 有了这种夜深人静时、挥之不去的联想与幻觉,日间在公事场合遇上于早明,就额外的觉得亲切。 对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额外留意、分外上心了。 余建志不知道女人看男人,会不会也看出这么个效果来? 就为了这种在暗中发生了的好感不断滋长,当余建志要挑选舞伴,去参加这个盛会时,一下子就认定了于早明为目标。 邀请于早明的人,不只姓余的这一位。 于早明若不是为了要达成三代同堂的这个玩意儿,逗一逗她母亲及外祖母的开心,她未必会答应那些男仕的邀请。 要挑的话,在于早明心目中余建志的确不错。 不但是一表人材,且非纨绔子弟,是凭自己真功夫,打出了木人巷,在他们金融界有点名望的高级行政大员,这一点,绝对的吸引于早明。 她其实稍闻对方已分居的消息,但这反而次要了,就算余建志不是这种身份,于早明一样会答应他的约会! 早明这妮子也真是头脑开放,她嫌那些商场上的未婚少男,不够风采、不够味道、不够涵养,甚至不够资格跟她走在一起。 早明的意思是,初出道或行走江湖不久的男人,在任何一方面,包括言谈、举止、思想、计划、学问、知识、涵养、社会地位以及财富资产,在在都是太青太青,完全的不成熟,更未臻开花结果的有成境界。 她要在跟整个异性的交往过程中,都是享受。 稍微的不称心、不遂意,早明都会不假思索。毫无留恋的放弃。 她的理论是,世界上人口稠密,她手上又大把青春,大有条件找到合自己脾胃的才与之往还亲蜜。 她决不肯吃一点点的亏。 早明既又从无落叶归根的意图,等于提高了物色男友的条件,更不用担心会冷清清无人问津。 于早明尚且会把手指缝漏出来,她认为次一等的男人,介绍给她的朋友或妹妹。 这一次的财经盛会,眼巴巴的看着于早媚初出茅庐,还未交游广阔到识得有资格来此的人,她这个做姊姊的干脆成全妹妹,把一位邀约她的舞伴转给早媚。 是晚,早媚也因此而得以出席。 她的舞伴是建筑业老字号三兴记的杨老板七公子,叫杨敬驰。 他们的一席,固然在楼下,且在略后的位置。一桌子都是像杨敬驰那种,刚自海外学成回到香江,于父兄的机构上任职的财经王国新秀。 他们之间,也有生性勤奋,慌忙利用时机与关系,打好了商场上的基础,加上家族的支持,早晚会争取到名利地位。 否则,日子有功,便又流落成为像唐浩那个二世祖的模样。 于早媚未致于跟其姊一般眼高于顶,于是今儿个晚上,也就快快乐乐的随着杨敬驰身边亮相。 当她看到自己的外祖母、祖母、阿姨都全在那堆贵宾显要的包厢内出现时,早媚差点控制不住开心,拍起手掌来。 她逐一给杨敬驰介绍,把头昂起来,左头右盼,像小时候看台上表现扯线公仔木偶戏一般的兴奋。 真是满门精英,连那姓杨的小子,都肃然起敬,道:“你外祖母与母亲、姨母都风姿卓约,非常的惹人注目。” “谢谢!”早媚直情的引以为傲。 早媚歪一歪头,甩着她那头柔顺而活泼的短发,想了想,往舞池望一望,再补充说:“还有我姊姊,也实在明媚可人!” 杨敬驰当然同意早媚的话,并赶紧向舞池搜索着,问:“早明在那儿呢?” “跟余建志共舞的一位不是她吗?” “嗯!” 杨敬驰不禁叹一句,说:“真是一门俊彦!”杨敬驰回过头来,望了早媚一眼。 早媚自明所指,微垂着眼皮,把弄着面前的咖啡杯。 “我们到舞池去转一圈好不好,看清楚令姊去!”杨敬驰这样说,其实是有点不礼貌的,但早媚本性开朗,并不介怀。她根本知道杨敬驰原本就打算约会早明的。 早媚像一只活力异常充沛的蝴蝶,飞舞在百花丛中,有她的个人魅力。 杨敬驰突然在她耳边说:“你会比早明更在社交场合受欢迎!” 早媚嘟起嘴来,有点不高兴了。她情愿别人把她放在次要地位,可不喜欢有人为了要捧她而压低姐姐。 一时间对杨敬驰有了一点反感,也不造声。 “你有所不知!”杨敬驰不明白早媚心里的反应,依然自说自话,又很有点欲言又止。 只为发现早媚微愠,干脆不瞅不睬。 气氛在刹那间沉寂下来。 杨敬驰不好意思,打破尴尬,只好自动解释:“你姊姊是个很漂亮、很能干的人材,我很喜欢她,很多人都喜欢她,只是,又怕她!” “为什么?”早媚立即反应。 “红颜是祸水,她且又完全不介意自己成为祸水,这就更弄得人不知何去何从,难于取舍!” 早媚仰起头问:“你呢?” “我绝对欣赏她,也不怕,然,她不会喜欢我,她觉得我不够刺激,你可以想象得到。” 对,杨敬驰未婚! 早媚在心内叹一口气,真不知家里头的这三代搞些什么鬼?她不明白已婚男人有什么特别的吸引? 为了那份抢夺别个女人心中所爱的虚荣感?不会吧,擒拿男性单身贵族,不一样要耍功夫、讲手段?俘虏了一个男人的心,总是胜仗,何必要规定他已婚未婚? 跟已婚男人闹恋爱,真是未见其利,先见其害。外祖母与母亲、甚至姊姊就是个现成实例,烦都烦死! 杨敬驰这又问她:“你有不同于令姊的意思吧?” 这句说话答不得,可大可小。 于是早媚说:“且看看吧,你会不会没有这份耐性?” “就算我没有,也会有很多人有。只是,何必举棋不定?老早下定宗旨做人,事半功倍。像令姊,她摆明车马,不管对方的身份地位,一于钟情较成熟的男士,这是她的做人原则,自有人认同而乐于与之交往,也有人知难而退、或敬而远之。总之,大家都讲效率,不浪费精神时间,我认为这是好的!” 早媚笑说:“你的思想比你的年龄世故!” “这是恶评呢?抑或是赞许?” “你看呢?” “年少老成这四个字都是良性居多吧,我要好好的谢你!” “如何谢法?” “这个周末请你同去游船河好不好?” 这是交往的开始了。 于早媚明白,她可以推却、也可以答应。 如今,她笑而不语。 然,心底里有个小声音,告诉她:于早媚,你是会跟这姓杨的试走在一起的。 早媚再想,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最低限度他未婚。 把这么一个男朋友带回家去,自外祖母以至于姐姐,都会另眼相看。 现今于家姊妹二人,大约于早明是没有兴趣寻个正常美满的归宿了。只她于早媚一人可以力挽狂澜,洗掉母氏家族世代当狐狸精的恶名! 于早媚这样想着,竟也开心起来。 餐舞会终于曲终人散。 宋卓鸣陪着唐逸回到她那精致的小公寓去。 也真老实不客气,宋卓鸣干脆跳上床去就寝。 唐逸交叉着手,问:“你现今真的是公然睡到我家里来了。” 宋卓鸣拍拍床,示意说:“忙累了一晚,快上床休息。” “你倒很名正言顺的样子!”唐逸边换睡衣边嗔怨。 “你不以为然吗?”宋卓鸣奇怪的问,事到如今,不是早已水到渠成了吗? “我们还没有名份。”唐逸揭开了被,睡上来去。 宋卓鸣一个转身,抱住了唐逸,说:“现今都不流行结婚,不崇尚证书,不着重名位。” “藉口!”唐逸试行拨开宋卓鸣的手,对方反而环抱得更紧。唐逸干脆转了个身,背着宋卓鸣而睡。 “你要我怎么样?” 那“离婚”二字,忽然间卡在喉咙上,唐逸说不出口来。 在跟宋卓鸣走在一起时,明知他已经有妇,可是说得率直而俗套一点,自己并没有跟他谈妥条件才跳上床的,到如今,若提出来的话,会不会像俗语所谓的:“打死狗才讲价了?” 唐逸自问是个有身份的人,她并不可以如此委屈自己! 尤有甚者,宋卓鸣分明是曾经自动自觉提出过会去解决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怎么这一转眼间就似忘个一干二净了? 唐逸认为自己对宋卓鸣表达的诚意已经太足够了,一个女人已然以身相许,还要负责其他什么吗?若真要她开口恳求对方给予一个合适的身分,一个合理的地位去显示与巩固彼此的感情和关系,唐逸觉得未免有失尊严。 于是她只冷冷地答一句:“你自己问心吧!” 对方没有造声。 气氛一时间死寂。 唐逸有点悻悻然,心内有着烦躁,尤其是今晚盛宴之上,那些投射到她身上来的艳羡目光,很夹杂了怪异的味道,情势复杂得令她不安。 唐逸在跟宋卓鸣翩翩起舞时想,是自己多心吗?如果身上没有瑕疵,又能敏感到那儿去了?因而她是惶惑、是愁苦、是忧虑的。 唐逸很想把她的思虑整理一下,然后再跟宋卓鸣讨论。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卓鸣?” 对方没应。 唐逸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望一望宋卓鸣。 他原来已熟睡。 真要命,男人可以如此的把严肃事情不上心,不在意。 她看牢眼前这张英伟的脸,一时间迷惘了。 曾几何时,大家并坐着看头上的星星那绵绵情意,倒在现今关系深了,感情深了之时消声匿迹。 人家都说,婚姻是恋爱的坟墓,信否? 还未到结婚的阶段,已经如此,真的成了亲,岂非始终成陌路? 这未尝过虑得近乎滑稽了吧! 且回头看看自己得母亲与姊姊,总未至于这么个离谱阶段。 至此,唐逸其实还未深刻的领会到男女关系的转变。并非朝夕相处久了,就会成为陌路,而是相熟了之后,渐渐会彼此都现实起来,不再风花雪月。 唐逸只得往宽处想,大概宋卓鸣是真的太累了,故此倒头便睡,更何况,明天有场重要的球赛。 把那场上落千万元的哥尔夫球赛,订在明天才举行,有两重意义。 其一是宋卓鸣故意推迟到盛宴之后,换言之,有什么变动,都已经让洪倩均佩戴到这套肯定助她威风八面的首饰出席重要宴会,遂了彼此的心愿。 女人现今的首饰戴得像穿服装似,要讲花式,更要讲替换。 戴过一次之后,差不多都不想要再重复亮相了。 如此安排,最低限度,这一次得风头对洪倩均而言是落实了。 其二是宋卓鸣打算在他与唐逸一同出席了盛会之后,看看唐世同有何特别反应,多少可能在球场比赛时表现出来。又或者宋卓鸣的刻意承让,到今日,唐世同比较容易看出来。 至于他会不会深入研那份原动力在哪儿,宋卓鸣心想,会则固佳,无亦不妨。 总有一天,东窗事发,唐世同会回忆起来,知道他对他的尊重。 这天早上的哥尔夫球会,气氛甚是紧张。 洪倩均也随唐世同出现了,名目是陪丈夫吃早餐,但其实是看看那套珠宝是否真的可以永远保存在自己的保险箱内。 在众目睽睽下亮相过一次本来已经如愿以偿,可是,洪倩均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和孙儿。 忽然之间,心血来潮,她更想起唐逸来。 不久将来,这小女儿就一定要出嫁了,更好能有一份绝对得体的首饰送给她作妆厺。 洪倩均并非偏心,自己锁在保险箱里头的那些首饰,也是历年的积累,正好都给了大女儿唐悦,因她又有两个女儿,分配上来就更容易一点。 人一上了年纪,就很关注于这种事上头。 才坐在哥尔夫球会向草坪的那个半露天式的咖啡座上,想到了曹操,曹操就到。 遥见宋卓鸣跟唐逸走过来,神情轻松,有说有笑。 洪倩均回头想告诉丈夫,他的对手来了,唐世同又不知跑到那儿去,不知是不是已急不及待的下战场。 就在这一转面的空隙,唐逸看到了母亲,她脸上刹地飘过了一层尴尬的红云,随即控制情绪,当洪倩均面对女儿时,一切已回复正常。 唐逸之所以来,固然是宋卓鸣怂恿,也因为她自己心急,很想知道战果。反正让唐世同碰见面不相干,商场上陪着客人吃顿早餐,有什么大不了。 经历过昨天携手出席了大场面,更觉跟宋卓鸣走在一起是属于顺理成章的事。 唐逸且先发制人,说:“妈,你怎么也来了?” 洪倩均还要向女儿解释,免得她以为自己是猴急要那千万元巨奖。于是说:“你爸爸大概紧张,很早醒过来,连我都被吵醒了,反正吃早餐,那就来这儿吃了。” 宋卓鸣很和蔼地跟唐洪倩均打过招呼后,迳自去寻他今天的对手去。 唐才坐下来,要了一杯咖啡。 洪倩均从侧面看了女儿一眼,发觉她是漂亮了,以前秀美清丽的轮廓,像稍稍添了一层光泽和云彩,益发觉着她的丽质天生。 洪倩均没由来的微微一愕,心上连连牵动。 那种心上的牵动,是真有点肉跳心惊的模样。 洪倩均脑海里突然的联想到什么似。 她立即反问女儿:“怎么你也这么早来哥尔夫球会?” “宋先生请我来吃早餐,昨儿个晚上,他向我提起了有关今早跟爸爸的赛事,我也紧张,他便邀我一道来了!” 唐逸说这话时十分的轻松,于是把洪倩均的疑虑降低了。 可是,洪倩均为求自己心安理得,还没有放过,继续穷追猛打,问多一句:“怎么你跟他一道同来的?” 这句话问得太露骨,且唐逸心内有鬼,脸色忍不住一变,才答:“他来我家接我嘛!” 洪倩均是看惯眉头眼额的人,看到女儿答话的神情,猜到九成。 她浑身打震,像什么人使劲地把自己推至冰窖去。 不,不,不,她在心内狂喊。 多少年前,那大屿山岭上慧智师太的一席话,突然铿锵有声,再次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唐洪倩均三代的女儿都是侧室的命。 在世俗人的眼光之中,是三代狐狸精,迷惑众生。 她吓得把身子的重心往椅背一靠。 也不经思考,再追问:“那位宋先生,是结了婚的?” 真是变本加厉,如此问法,也很见意图了。 唐逸完全招架不住,讪讪地更露了窘态,才答:“太太不常在港。” 老天,答案更露尽马脚。 唐洪倩均并没有要求唐逸如此跳了一步的向她解释,她既是画蛇添足,也就等于图穷匕现。 洪倩均哀伤欲绝,连连喝了好几口咖啡,才开口说话:“你想清楚很多事了吗?” 唐逸摇头,猛地摇头。 她就是没有想清楚很多前因与后果。 有一句话,她屡屡想在跟唐悦见面时相问,只是问不出口。如今对住母亲,她决意把一切豁出去,因而问:“有些事的发生论不到自己瞻前顾后,那是不是很不对了?” 洪倩均正色道:“没有想清楚后果就实行的事,吃亏的必是自己。然,知错能改。尤其是现今这个世界,没有所谓太迟了的这回事。” 洪倩均摆明车马,她宁可鼓励女儿实行逢场作戏,也不赞成唐逸认定米已成炊。 唐逸不能再说些什么,根本无从反驳。 母女俩各怀心事,脸色阴晴不定,却极不好看。 “这姓宋的,究竟打什么主意?”洪倩均忍不住问。 唐逸来不及整理答复,洪倩均就把她所能思考的疑虑,全部说出来:“是打算跟你鬼混一段日子,然后赠以厚酬,抑或只当一单业务上头的交换条件……” “妈,”唐逸惊叫,满眶含泪:“请别这样子侮辱人!” “我但望我错!”洪倩均说:“他有想过离婚吗?” 唐逸哑掉了,她无法有藉口替他分辩,除非自己撒谎。 为什么有些人,包括自己母亲在内,把这些复杂的男女感情,看得这般简单,老是觉得拍拖之后是结婚、离得成婚之后又是结婚,总之,终于一定是结婚,别的形式必是错误的、备受齿冷的、遭人嫌弃的。 当然,发展至这个阶段,唐逸的心理反应,已经渐渐的偏向于宋卓鸣的意愿而不自知了。 “有没有想过离婚是一回事,请别把我们之间的事牵涉到公事上头去!这不公平。”唐逸很老羞成怒。 “世界上多的是不公平之事。”洪倩均凄苦地笑。 “最低限度压力不应来自我的母亲!” “我只不过是预早代一些人发言,提醒你知所警惕而已。从来忠言都是逆耳。” “既如是,就不说也罢!” 洪倩均被女儿如此抢白,再加发现了这个令她十分十分刺心伤心的关系,情绪激动。 她干脆站起身来,走离咖啡室,嘱司机先把她送回家去,再回头来接唐世同。 唐逸呆坐在咖啡室良久。 忽然也觉得太无趣了,忍住了一腔热泪,站起来就回家去。 当唐世同与宋卓鸣的球赛完毕之后,发觉两位自己携来的女士都不见踪影时,宋卓鸣的担挂是要比唐世同来得重的。 一则唐世同赢了赛事,满心欢喜。二则他只以为洪倩均不耐烦等他,故而迳自回家去,他根本不知道唐逸也曾出现。 宋卓鸣赶回唐逸的寓所时,正巧她已整装打算上班。 宋卓鸣拦着她急问:“为什么独个儿回来了?” 唐逸无精打采,冷冷地答:“我要赶上班!” “唐逸……” “请让我走!” “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唐逸回转身来,把公事包抛到梳化上去,交叉着手,没有作声。 “你母亲知道我们的关系?” “宋卓鸣,我完全不明白你究竟打算怎么样?是希望我的家人知道真相,抑或要刻意隐瞒他们?如果是前者,你打算怎么样交代?后者呢,你又是不是准备瞒他们过世?” 唐逸是问得够直截,故而宋卓鸣一时语塞。 过了一阵子,他才晓得答:“我并无刻意要隐瞒我们相爱的事实,这不是见不得光的事,有其是你至亲的父母,然,对于其他人的反应,我们有需要从详计议。” “怎样从详计议?” “最低限度,”宋卓鸣讷讷地说:“我不认为由别些人的口中把我们走在一起的消息传给我妻是正确的行为 ,要坦白、要交代的话,我自己会!” “几时?” “唐逸,”宋卓鸣骇异的望住对方,很觉得她的霸气,有一点点的不高兴。 唐逸并没有放松,双眼像愤怒的兀鹰般盯着他。 宋卓鸣忍了一忍,再说:“找一个合适的时间。” “什么叫合适的时间?” “彼此都心平气和,可以面对和讨论事情的时间。” “没有时限是不成的,究竟是一个月,抑或一年!” “唐逸,你为什么要迫我?” 这句话令唐逸太伤心了,原本是他应该自动自觉要做的事,竟指责她,说她强迫他。 天下间对女人至大的侮辱,莫过于此。 唐逸一手挽起了公事包,夺门而出。 把宋卓鸣独个儿留在屋子里。 当晚,唐逸没有回到自己的寓所内,她跑到于早明的窝里去。 她不是怕宋卓鸣找上门来,而是刚好相反,她是怕宋卓鸣不找上门来。 自己分明是发了太大的脾气,有点跟他决裂的气势。这宋卓鸣,一整天都没有摇电话到她写字楼来道歉一声。 下午将近下班的时刻,唐逸更加心烦气躁,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做事,于是拉开办公室的门,到总写字楼去跟同事聊聊天、散散心。 才一打开门,就见秘书小姐笑盈盈地抱住一大束花,很多很多朵玫瑰,闪烁在一堆星花之内。 唐逸咬一咬下唇,芳心暗喜,估量一定是宋卓鸣送来致意的。 于是唐逸问:“你这样抱住它干什么呢?为什么不拿个花瓶插起来!” 秘书小姐欢天喜地的答:“插起来?这儿地方不多,插好了花都不知搁那儿好!我正想着还是带回家去!” 唐逸微微一愕,忙问:“花是送给谁的?” 这回轮到秘书愕然,道:“是我朋友送我的。我们认识整整一年了。” 说这话时,声音甜腻得像要胶着人家的耳膜似。秘书小姐是粉脸飞红,唐逸的适得其反,像熟了的白肉,钉刺也没有一滴血。 什么闲聊的兴致都没有了,唐逸回转头,挽起公事包及外套,就下班去。 还未到入夜,已经把自己抛在于早明放在客厅的那张水床上,想心事。 于早明调了两杯鸡尾酒,递给她的小阿姨。 “这是我作为后辈,孝敬你的。” 唐逸递过酒杯,一饮而尽。 于早明啧啧作声,说:“要借酒浇愁的话,不能喝这一种,应该干脆拿樽XO才派用场。” 唐逸背转身,不去理会于早明。 于早明偷笑,整一整这小阿姨,可真乐透心了。 于早明盘腿坐在水床对开的软垫上,一边喝她自调的鸡尾酒,一边指摘点点:“怎么样?要不要吐苦水?抑或直截了当由我指点你的迷津?” 唐逸答:“别夜郎自大,你根本不知就里!” “这种表情与态度,瞎子都能看出是什么事情发生了,还需要什么神仙才知道个所以然来。” 唐逸鼓着腮,不造声。 “我老早有言,劝你别认真,跟这种已婚男人交手,谁是真心诚意要求天长地久,谁就吃亏。” “我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唐逸不打自招。 就是这么怪的一回事,一旦有了恋情,当事人老是喜欢以之做话题,故此事情泄漏的机会,多是由当事人提供。 唐逸分明知道她跟宋卓鸣的事不适宜在现阶段公开,然,她为求宣泄,或是找人分享,或是求人分忧,总之,一面对能谈此事的对象,例如洪倩均,或者于早明,她就不期然地承认了这么回事。 跟着,大事讨论、细细研究。 一整晚,就跟于早明聊个没完没了。 “姨母大人,你跟我辩驳,无非一个目的,就是要听到赏心的说话,唯其我能给你更大的安全感,你就安慰了,是不是?” 于早明实在聪敏。 “安全感不应由别人身上获得,要的话,应由姓宋的给你,他是唯一有资格的人。如果你在他身上没有得着什么你认为满意的保证,我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也无补于事,只不过是权充一时安乐的止痛剂而已。” 唐逸答:“你外祖母已经知道这么一回事。” “快要街知巷闻了。” “为什么?” “因为你认了真。” “我不明白。” “很简单的道理,且以我为例,江湖上顶多盛传我是个犀利的狐狸精,究竟我曾迷惑过何人,没有太多人能讲得出来。为什么呢?因为我彻头彻尾的不上心。于是懒得把整宗事件提起,女方的不提,男方的更加不会提,故而能保密。” 于早明的口气像个巫婆,也似专家,很能知过去未来似。 唐逸无奈其何。只有紧紧的环抱自己,争取到多一点安全感。 “早明,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办就什么都不要办,”于早明说:“适宜把情欲火焰冷却下来,最低限度调低热度一阵子,对你有好处。” “早明,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受伤害?” “我没有期盼,何来失望?从没有过真心,教我如何伤心?” 于早明摊摊手,很自以为是。 “你一样有损失。”唐逸非常肯定地说。 于早明莫名其妙的回望唐逸一眼。 “世界上没有人肯只应付支出而完全没有收入,这条不是数。” 还没等于早明回应,唐逸立即以手势阻止她,抢着说:“我还未讲完,入不敷支是另外一回事。你要是不肯入局博彩,那么就连基本的收入都不会有,不是损失是什么?” “好,我甘拜下风,且看看你为了这微薄的收入,可以支撑多久?” 这一夜,唐逸分明的辗转反侧,直至天明。 天亮后的早餐桌上,唐逸与于早明两人的模样,真是大异其趣,唐逸的一对明亮的眼睛无光无彩,且围了淡淡的黑圈,于早明呢,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新鲜得教人不忍摘采。 办公楼头,唐逸一直心不在焉,勉强的应付着客或公事。稍一闲下来,就发呆,心是游游荡荡的不知飘往何处? 于早明则本着一向明快的办事节拍,处理着大小公事。放在她办公桌上的一叠报告,正是这下半年要为一个基金处理的国内投资,令于早明顿伤脑筋。幸好她为人乐观,至大的烦恼其实难不倒她。 正在埋首在那盘数目之上时,台面的直线电话响起来。她伸手接听。“早明吗?我是余建志。” “你好。” “恭喜你!” “什么?” “令尊翁的大喜日子定下来了?” 于早明一时间还不明所以,随即会意:“上市计划批准了?” “即将公开喜讯。你会认购捧场吗?” “没有兴趣要这种裙带尊荣。” “你好像老跟于老先生有嫌隙。” “他并不老,只是我妈在少年无知时,就跟定了他,把我养了下来。” “早明,上一代的恩怨不必要往下扯。” “谢谢你的关心。” “我是真心诚意!” “那么好极了,下班后我请你吃饭,算是酬还恩义!” “你是认真的?” “为什么不?顺便庆祝你公司又做成了一单大生意!我不知道原来以贵公司的精明与清明,却会跟那起二三流的商人银行密谋像我父那种机构上市。不过,未必会是你的错,我不致于一竹篙打尽一船人。”余建志的商人银行当了主要的分包销,故而于早明有此一说。 “为什么呢早明?令尊的生意前景不错。” “我对他和他的拍档却没有信心。” “何解?” “吾父并非雄图大略之士。投他信任之一票,才能买他的股份。” “如果他找你们公司替他办理上市之事,你会怎么样?” “由我来办的话,一定压低他的市场盈利率,以策安全,否则令公众蒙受损失,于心不忍。但,他不会找我们,他自己知自己事,他会去找那些只为自己公司本身着想的人去成全他的美梦!” “今晚跟你吃的那顿饭,一定从背脊骨直落,并不会好过。然,我还是会准时赴会,来接你下班,好不好?” “好!” 就这样,两个人约定了在大潭的美国会所晚餐。 这儿的西餐厅最近增设了跳舞乐队,蛮有风味的。 两个人选了露台上的座位吃晚饭,和柔的海风吹过来,不无寒意,倒增加了胃口,于早明尤其吃得开心。 余建志欣赏着对方的食相,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笑什么?” “你的吃相像个小女孩。” “你知道孩子是怎样吃的?” “知道,我女儿六岁。” “嗯,她现在跟你还是她妈妈?” 一句话问得余建志情绪低落,歇一歇才答:“我婚姻失败所招致的最大遗憾,就是不能跟女儿朝夕相对。” “现今的父亲,对儿女的情意结比做母亲的尤甚。” 随即于早明又补充:“我父亲的那一代是个例外。” 余建志忽然的叹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我说的不对?”于早明问。 “叹气并非为我。” 早明更莫名其妙地望住对方。 “你太受父母不正常婚姻关系的影响,反后果屡屡令自己不安而不自知,这是很可惜的一回事。如果容我更坦率一点说,若你因此而有任何糟蹋自己的举止出现,那就更值得人叹息。” 于早明愕然,从没有异性朋友在她面前会说这种话。 “早明,我看见你,有很深的感慨,因为想起自己女儿,会不会也因为成长背景有异于一般有家室有父母的孩子,而令她的心理产生不平衡呢?我是非常非常担心的。当我决定跟吾妻分居时,我曾问自己一个问题:世界上所有成才长进的孩子,不见得都出身自一个健康正常的家庭吧?天生天养之外,还真是天生天教,孩子的性格是三岁定八十,而性格又决定命运,我不必太担心。” “于是自我安慰,认为分居有理。直至我看到你对令尊的看法以及你对交朋结友的态度,我知道一个本性善良的女孩子原来真正会受到家庭关系影响而变质。” 于早明的确很呆了一阵子,什么的肺腑之言,她似在这一刻才深切地领会得到。 这一晚,他们谈得很好,很深入、很真诚、很亲切。 跟别的异性朋友约会,没有这种后果,一般情况,他们都只是努力透过言不及义的对话,去制造彼此熟络的气氛,以帮助作最后更进一步的关系发展。有任何一方面对对方没有兴致的话,便早早鸣金收兵,否则,就有一个由头到尾都赏心悦目的晚上,如此而已。 从未曾有过这种推心置腹的尝试。 晚饭后,他们试走在会所外的草坪上,于早明忽然的感动,说:“没有太多人愿意跟我说真心话。” “因为你不愿意听的原故。根本已经是凤毛麟角的机会,当事人不与鼓励,就更消声匿迹,这要先怪你自己。” 于早明木然无语。 她仰望着黑漆长空,闪烁着细碎的星星,忽然的感触了,眼眶似乎有一股暖流烫过似,不舒服,而又舒服。 幸亏她跟余建志只是肩并肩的往前走,对方没有能看到她脸上变化的表情。 事实上,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奇迹,于早明绝少被受感动,自识性以来,她都作茧自缚,越缠越紧,挣不脱,摆不开,以致享受不到很多她这个年纪应该拥有的快乐。 余建志的真诚,似是有效地替她寻出了自缚的丝茧来头,只要她努力,拼命的多转几个身,就能把缠身的掣肘解松了。 “早明,你的沉默,意味着不满与抗拒。”余建志问。 “不,刚相反,只代表着我愿意细心思考,重新定议。” “真的?” “真的!” “太令我兴奋了!”余建志把于早明扳过来,轻轻吻在她的面颊上。 “夜了,我们回去吧!”余建志说。 “回那儿去呢?”早明问。 “你住那儿,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二人都不多话。于早明心上十五十六,她弄不清楚自己的感觉。 究竟是希望有些事情会顺理成章地发生,抑或不作此想。 若然发生了,那代表什么呢?代表余建志也不过是跟普通男人无异,只不过他比较世故,晓得以一种影响方式打动芳心,以便水到渠成? 若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呢,是不是又代表着余建志只把自己当作好友看待,绝无异性相吸的魅力?又或者压根儿余建志就不喜欢滥交的女人,而他又把自己归类到哪里去? 一段不远的车程,可以使人焦虑至刹那间苍老。 抵达家门时,余建志下了车,再轻吻在于早明的脸上,然后问:“可否再约会你?” 于早明不晓得笑,她还有点未曾回过神来。 “我把明晚的业务应酬推掉,再在下午六时半,你办公室楼下等!” 之后,余建志就上了车,绝尘而去。 回到家去,于早明仍是一片茫然,事实的确是有一点坐立不安。 她很希望立即找着唐逸之流,可以谈谈话、减轻她要胡思乱想的机会。 于早明下意识地回避着,她不要去分析自己对余建志的感情变化。 从来未有一位异性朋友曾经在敲她的心扉之后,而有本事令她稍稍拔了门栓,故意把大门虚掩。当事人却还自动放弃权利与机会,这样做,是为他根本没有兴趣再进一步,登堂入室,抑或他始终要维持起码的风度,门是应该先轻敲了,除非屋主名正言顺地大开中门,否则他断断不要这就推开一个仅可容身的门隙,走进屋内去? 于早明有颇大的昏乱,她不打算深究下去以致害自己烦恼,她只想尽快找到唐逸谈话。 唐逸仍没有回她的居处,显然地,她和宋卓鸣的问题仍然缠着。 然,她睡了,于早明微微推动她的肩,却不得要领。 唐逸是真的睡着了,连日来应酬的疲累,加上不断思考她的终生大事,使她的精神扯紧,所以稍稍吃了一颗镇静剂而睡下的。 余下的烦恼,再去筹算吧。 自从哥尔夫球之役,唐逸连母亲都开罪了,唐悦还是这最近才知道的。 她约了妹妹见面,讷讷地,终于对她说:“何必令她老人家难堪?妈也是肉刺你的遭遇!” 唐逸没有造声。 “我是过来人,我明白妈妈和你的心境。” 唐悦稍停,再说:“这个周末,翔泽宴请我们的父母,你千万要出席才好!” “什么事?” “还不是翔泽的公司上市了,他喜形于色,忽然的建议要请岳父母吃一餐,席上亲自向他俩介绍这个业务上的新发展,也把你请在内。唐逸,这是个大好时机,把你与母亲的嫌隙,一笔勾销。” 唐逸没有说不,她会考虑出席。 唐悦脸色有点尴尬,继续说:“我看,如果那位宋先生已是自己人的话,不妨把他也请在一起。” 唐悦这番话不说犹可,一说了,就令唐逸尴尬不已。一张脸登时涨成紫红。 做姊姊的只为妹妹不好意思带亲密男友亮相,不知道实情是宋卓鸣与唐逸在闹别扭。 “看看吧!届时我出席便是。” 那晚,于翔泽把宴会地点定在君悦大酒店,包起了一个私家房宴请唐家的人,连大房的唐澄与三房的唐浚都请在内。 毕竟他俩是众所周知的唐氏企业行政继承人。唐家的股票经纪生意未致于雄霸市场,但占市比例在华资机构内也稳坐第二把交椅。唐世同或他的好朋友一旦大手买卖的话,也有肯定的市场震撼力,唐澄与唐浚跟在父亲身边,对投资也相当有一手。 只为场面算是严肃高贵的,唐逸下意识要回家去泡个热水澡,换一件光鲜的衣服才出席,总不能掉她姊姊的脸。 加上,这些天乱七搭八的住在于早明家,也没带什么衣饰在身。 于是,提早下班,先回寓所去。 门才打开,吓得惊叫。 她没有想过屋子竟有人在。 宋卓鸣斜躺在梳化上,面前放了一瓶酒和一只酒杯。他是形容憔悴的,须茬子跑了出来,完全没有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