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子成龙是天下父母的情怀。在重男轻女的恶势力下,容不得家中有独身女 儿! 硬逼父母的关爱变成怨怼,是最伤心的无奈,大姊差点要在公众场合哭出声 来:“我要不离婚也不成,他那边逼得紧,雄年已经屡屡跟我谈条件,差不多天 天吵” “你不跟他吵成不成?” “我忍受不了,他老是三更二鼓才回家来,跟那头好得不得了!” 我深吸一口气,很认真地说:“大姊,我没有时间再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我的 建议。这一次,你可要听清楚,你必须以静制动,不可再跟他吵,这头婚姻不是 可以吵得回来的!你愈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归雄年的情妇益发显得小鸟依人,百 般可爱!” 大姊拿手掩住嘴,怕自己惊叫起来。 可怜女人受了刺激,总会变得神经质,“大姊,你自己想想,既然没有宁为 玉碎的条件,只好瓦存!” 沈宝河中学一毕业,多念一年秘书科,就考进归雄年家族银行去当见习秘书, 才半年日子,遇上学成回来的太子爷,就结了婚! 我的心蓦地往下一沉,在机构里遇上太子爷才结的婚!不会这么巧! 大姊半生只晓得当少奶奶,外头风大雨大,她见都未曾见过。温室中的玫瑰, 连太阳过猛,也会得凋谢,遑论其他! 与其全盘败北,半生不死,倒不如谋求打个平手,共存共荣,便宜了姓归的, 也叫没法子的事! “大姊,他负担你赡养费,你又能捞到多少?就算一大笔8位数字,你都不 晓得如何管理?反正求的是丰衣足食,拿着他的信用卡,喜欢什么买什么,以物 质弥补心灵空虚,总好过人财两空!” “知道他别有所爱,很难忍这一口气” “我相信对方也一样很难容忍你!彼此彼此,半斤八两而已” “什么?她算老几?竟然打算迟来先上岸?” “大姊呀!男女私情,跟讲求学识一样,达者为先。 现今的情妇没有尊大妇为前辈的义知总之,胜者为王,“ “那娼妇真的要抢我宝座!” “既知来意不善,何苦拱位让贤?自己打好了的江山,让人家坐享太平,世 间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那么就由得你姐夫两头住家了吗?” “事已至此,他能养够三头、四头,你还乐得鹬蚌相争,坐收渔人之利!最 要紧名正言顺的只有你沈宝河一人就成了!人前人后,你始终是归雄年夫人,再 得宠的还是无名无分之辈,休想跟在姓归的后头出席名流夜宴,这口委屈龌龊气, 愈是跟姐夫讲心的人愈是难以下咽!一定三朝两日就苦缠不息,轮到他们大吵大 嚷,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大姊现今背水一战,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等男女私情上会得如此决绝利毒!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不站在自己的亲人旁边,帮一把忙。 我敢肯定归雄年的情妇如有姊妹,定必努力扮演我如今的角色,有着同等的 心情。 “宝山,明知他对不起我,还要跟在他屁股后头讨一口安乐茶饭,我何以为 人?老早知道有这个收场,我宁愿学你自食其力,” “大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舞台上的每个角色,都有不相伯仲的难度。” 我安慰她:“我也会得想,宁愿有个象样的家,志不在朝朝暮暮的恩情!总好过 在外头风吹雨打,再强的女人自己站在人前,会得矜贵到哪儿去?不是局中人, 不明所以!况且,服侍一个老板,总舒服过应付整个董事局的儿” 大姊听了我这篇话,心平气和得多:“是的,骨气也要有金钱支持,无权无 勇,躲在娘家偷生,也不见得有何自尊!” 大姊是开窍了! “对啦!大姊,只要你肯妥协,他没有不让步的道理。 你试试努力扮演一个完全被害的角色,赢得小姑、子女、亲朋戚友甚至舆论 的支持,你的势力就大了!“ “归雄年似很爱她的模样!”大姊垂下了头。 “归雄年也曾爱你!” “人是善忘的,只顾眼前。” “那也不见得爱她,等于—定不爱你,他肯三更二鼓还回家来就是证明,你 别胡乱冲动,自毁长城,此其一。 而且,归雄年爱那女人爱得是否足够是个关键性的问题,只有爱她爱到难以 控制,对方才可为所欲为,此其二。“ 情场如商场,都是战场。你要收购,还真要买家肯出个好价钱支持。针不刺 到肉不知痛,除非收购对象前景明朗,否则谁不赞成一动不如一静?再说,应付 收脚行动的法子之一,是笼络诸侯,呼吁争取所有有能力影响局面、手上持有股 权的众亲朋戚友、社会人士,都站到你的一边去,再下来,孤注一掷,来个反收 购行动,又有何不可? “宝山,有妹如你,我真正安慰!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找你商量,总会寻 出个办法来?” 我苦笑。卖花之人插竹叶: “我走了!还得去赴宴!有事就给我摇电话好了!” “宝山!你自己呢?”大姊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怎么了?” “你有36岁了吧,还是37?” “还未足35呢!” “你计西历?” “当然。” “35也不小了!你打算就这样子过一辈子吗?” 不然怎么样呢?登报纸征婚? “听你刚才的说话,就算故意说来安慰我,也必有几分真情在内。况且,姊 妹上头,实话实说,如此年年月月,春去秋来的枕冷襟寒,也很难受!” 我当然有过一头撞进浴室,照头照脑淋个蓬蓬冷水浴,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晚 上。 只是亲如姊妹,也不便,更不想倾吐。 职业女性能征惯战,报喜不报忧,因为解决不了的困难,说谓了嘴,徒增牵 挂,于事无补! 我更怕人家关怀过甚,处置不当,反成笑柄。谁敢担保不会有人以悲天悯人 的口气,去报导我寒夜孤襟的凄苦,只怕翌日城内各路仇家,都笑歪了嘴! 我决非顾虑。友侪之中,有女友加官晋爵,调派至纽约左当份好差事,既是 薪高职厚,寻且有机会申请为永久居民,其实是双喜临门。谁知她一时不慎,在 给朋友的信中略道美国东岸严寒,上班劳累,香港满城立即传颂,这位小姐在被 邦饥寒交迫!差点没把她说成潦倒街头,无人问津! 商场上见惯了刀来剑往,小心眼的人实在太多,都容不下别人的风光。伸长 脖子看见你老是风生水起,等来等占都没有时差运蹇的话,他们就会乘势夸大, 制造假象,实则志在平衡自己心头的妒嫉! 我怕极了江湖是非,故此决不供应任何易于为人误导的资料。连亲生姊妹, 都信不过! 捷克水晶厂来了位总经理,老婆跟着一道来免费旅游。我招呼他们吃顿晚饭, 略尽地主之谊。 才坐下不久,竟看到孙世勋出现。我好奇怪,一直蹬着他,不明所以。 他倒很大方地走上来,跟嘉宾握了手,还说:“我走到丽晶酒店门口。才想 起秘书小姐告诉我,改了在半岛酒店晚宴,来迟了,对不起!” 孙世勋转面向着我,轻声用广东话说:“章老要我来跟你偷师!” 我笑。 多么实用而可喜的借口! 酒过三巡,捷克洋鬼子雅兴大发,把我请到舞池中共舞。 孙世勋只好礼貌地跟洋婆子成了一对儿。 嘉地斯的舞池很细,来这儿吃晚饭的人又都不一定有此雅兴,故而只得我们 两对人在充撑场面。 跳过了两支音乐,孙世勋有意无意地交换舞伴,把捷克夫人物归原主。 “你的舞,很轻盈!”孙世勋对我说。 “江湖伎俩,总有一两度,以之应变!” 我们都笑了。 以后就没讲话。 悠扬悦耳的乐音源源不绝,老是没停。 孙世勋握着我的手,收紧了一点点,轻微地摩沙了几下。 我是觉得的。 一旁的捷克夫妇,向着我们满眼含笑。 我尴尬得下意识地把脸略藏在世勋的胸膛与肩膊之间,不敢动,也舍不得动。 嘉宾住在丽晶。晚饭后坚持不让我们送他们回酒店去。 “让我们两老漫步走回去,欣赏一下香港夜景,美丽如我们出产的水晶。” 我们其实是老朋友, 5年前孙氏已开始代理他们的水晶产品,铅质本不及 其他牌子的重,胜在雕工精细。配合香港中喜欢花巧的口味,故而销路甚好,贸 易伙伴的关系因而也甚是亲切。 他们每一年半就来东南亚一次,不算稀客,不愁认不得路。我们就告辞了。 “我的车子交了给半岛,就停在门口。”孙世勋对我说。 我没有反对让他送我回家。 停在跟前的是辆白色车身,杏色包皮顶的最新款劳斯莱斯。 我坐上去,系好安全带,说:“完全英国佬的作风!” 他笑:“错了,我在英国只开福特!章老给我订购下来的!” 又是章老! 事无大小都给他安排似的,不知要不要连配偶也给他物色好! 我的心又扑扑乱跳,也许刚才喝多了白酒。 “我比较喜欢老式的劳斯莱斯,但高头大马的样子,只宜有司机开,很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