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 “那时收养她的人是奉静江,也就是奉静言的姊姊。这姊弟俩可都是厨艺上的天才呢,奉姎可崇拜死他们了──我敢保证这是奉姎决定学厨的原因。可惜这一家子人都不长命……啊,那跟这个无关,就不多说了。然后,在奉姎十六岁那年,奉静江过世,接下来有两年的时间奉静言与奉烘相依为命共同生活,直到奉静言的身体状况恶化,被奉总管强制送出国开刀,接着……就传出奉静言被奉总管软禁的消息了。因为从五年前奉静言回国之后,就行踪成谜,只有奉总管知道他的下落,说是在山上静养,不许人打扰,唯一可以见到他的机会,就是每年的十二月三十一号,奉氏年会召开时,身为代理奉主的他是一定要出席的。” “难怪她不许我称呼她奉管家或奉总管,她一定很痛恨那个将奉静言带走的奉总管吧?”李从谨轻声道。 “当然痛恨,毕竟她认为奉静言被打压、被软禁都是奉总管一手主导。话说回来,那个奉总管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喜欢她的人还真不多。不过九年来能够独自撑起奉氏的一切,也不容易,不厉害点怎么行。” 虽然对奉氏这个奇怪的家族感到好奇,但眼下,李从谨满心只想知道一件── “奉姎、奉静言两人是恋人关系吗?” “对奉静言而言绝对不是。而奉姎,则是在他身上寄托了所有感情的渴望。但,即使如此,这些渴望里也不会有爱情这东西冒出头的。” “不会有爱情?为什么?”李从谨想了一下,问。。“他们年纪差很多吗?” “不是,才差七岁怎么算多!”林至刚摇头,才又道:“主要是奉姎太仰慕他了,把他当天神崇拜,谁会对天神不敬啊?她不敢的。”林至刚摇了摇头,然后再度以怜悯的目光看向好友,说道:“这个奉姎,眼中只有一个奉静言,她的世界只愿意局限在奉家。她称得上朋友的,就是她那些同门师姐妹,即使出社会工作五六年,也没交半个朋友,这么排外的孤僻性格,谁有办法追到她?” 看着李从谨怔怔望向窗外的模样,虽然知道再多说什么都是徒劳,但还是老话重提: “所以,从谨,我还是要再劝你一次:同样是冷色系的美女,你还是去把可恩追回来,放弃奉姎吧!” 追回可恩,放弃奉姎? 感情投注的对象如果可以像是选择吃饭还是吃面一样简单的话,世界上就不会有“为情所困”这句话的存在了。 李从谨只能苦笑,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李从谨头痛欲裂的转醒,发现窗外的阳光非常明亮,抬眼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十一点十分,他竟然睡得这么晚!想到今天早上应该做的一堆工作与……一场会议,忍不住无声的呻吟起来。想起身,却发现身子沉重得不可思议,他抬起无力的手探向自己的额头,有点烫…… 唉,昨夜不该跟至刚跑去吃鹅肉摊的,虽然是很好吃没错,但就坐在路边的风口吹了两个小时的夜风,还喝了酒……本来他的体质就是喝了酒之后,第二天会微微的发烧,现在可好了,加上吹了风,想不生病都难,看来今天是别想爬到公司工作了。 手掌探向床头的手机,抓来一看,发现没电了。难怪公司没人打电话来找,原来是打不进来……他好像没有给公司这里的电话号码,虽然身体很重,但他还是得起身到书房打电话回公司交待一下…… 李从谨平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准备凝紧力气将自己撑起来。这时他的房门外传来碰碰碰的敲门声,然后是软稚的声音── “舅舅,舅舅!舅舅起床了!舅舅的车车在库库里,舅舅没上班!舅舅──|” 是柔柔。李从谨终于撑起身躯,扶着床头柜让脑袋里的晕眩感过去,但显然没那么容易,脑袋还是很晕,一点也没有舒缓的迹象。他只好慢慢的朝房门走去。几步路而己,却觉得走得好艰难。当他终于碰到门把时,全身力气已然用尽,只好靠在门边的墙上,将门打开── “舅舅!”门外等待已久的柔柔欢欣一笑。但那笑很快转为惊慌的哭叫,因为她看到她那像高山一样伟岸的舅舅,竟然在她面前直挺挺的扑跌在地,额头还重重的撞上了木质地板。跌得太重,一时竟然起不了身! “哇!哇──舅舅!舅舅死掉了!”惊吓的尖嚎声响彻大宅子的每一个角落。 奉姎一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李从谨,在那一晚的那一吻过后。 算起来,她是被轻薄了。对于这一点,她心中自然是愤怒的。可是,比愤怒更甚的,却是很深的失落,以及,没来由的心虚。 ──如果我吻了妳,妳会将我当作谁? 当作谁?她能把他当作谁?又怎么敢把他当作谁?!那个“谁”,是连妄想都不可饶恕的,任何人都不可以被当成他。她只是……只是忍不住想念,只是看到他就会忍不住的想念……不是故意的。 她已经无数次的告诫过自己,不要看!不要想!别看了就不会想!所以她已经尽量离他好远了。然而,总会有那么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猝不及防,一旦心理防线溃堤,还有什么能把持得住?她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失态过后懊恼自责,痛恨自己的软弱,但那又怎样呢?除非她离开这里,否则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 李从谨生病了,她是他的管家,她会帮他叫来医生,会为他烹煮养生好入口的膳食补身,尽一个管家职守的帮助他痊愈。可是她不会对他有私人的担心,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他的病痛,她会同情,但并不会难过忧虑。“李从谨”这三个字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问题是。。。。。她无法不想到这个生病的男人躺在床上的样子有多么像“他”……事实上,如果她能对自己诚实一点,就会承认她从来无法对每一个生病的人视而不见,更何况是这么像“他”的他…… 可是,看了像“他”的他之后,却又不得不想起这个男人的种种,他──是李从谨,是前天晚上不经她同意就唐突吻了她的人,是那个敏锐的发现她总是透过他在看某个人的人,是那个跟“他”一样有很多很多的亲人,却又同她一样其实是个孤儿的人。 有很多亲人的孤儿,似乎比她这个没父没母的纯粹孤儿还惨上许多啊…… 现在是深夜十二点半,是她应该在床上熟睡的时候,可是她却站在这里──李从谨的床边。 她向来有很好的睡眠习惯,出社会工作以来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而把自己搞得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然而现在却站在这里,睁着一双需要睡眠却又睡不着觉的眼,凝视着床上的他…… 他睡得很沉,呼吸声有些迟滞的凝重,原本白晳的双颊因为发烧而泛着粉红色泽。她轻轻将手掌贴上他额头,还是有点热度,但比起今天中午高烧到近四十度来说,已经好很多了。 这个男人有很多很多的亲人,可是,当他生病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亲人能够过来照顾他,他只有他自己…… 奉姎无声的在他的卧室走动,从浴室里接来一盆温水,不时以湿毛巾为他擦去脸上、脖子上冒出的汗。然后,终究还是将目光定在他脸上,无法离开。 看着这张脸,以为会自然而然的想起“他””可是这次却没有,只是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今天李从谨昏倒之后,她领着文芳她们一起将他扶上床,然后找来电话簿先打了家庭医生的电话,向医生说明情况,请他过来出诊的情形。还好医生的诊所就在这附近,一下子就赶过来了。可是,除了医生之外,面对写满电话本子的号码,据说从近亲到远亲都有,却没有一个可以找的人。 今天高凯琳到东部出外景去了,两天之后才会回来;至于曹敏敏……她只会抱着柔柔哭在一块儿,就别指望了。所以奉姎只好打电话到开慧的学校,找到开慧的导师之后,才由导师叫来开慧接电话。主要是要问她李从谨生病了?要怎么联络其它应该联络、且可以做主的家人。 结果,从开慧的口中知道了,这样轻微的小感冒,没有该联络的人。 李从谨有亲生的父母、有继父也有继母、以及一堆有血缘与没血缘的兄弟姊妹等等不说,其它表亲堂亲更是多得数不清……但是,若为了感冒发烧这样的“小事”特地联络他们的话,一定会被认为太过小题大作了。他们都很忙,他们都很放心李从谨,觉得他是个很会照顾自己的人,一点也无须别人为他牵肠挂肚。当然,如果打电话过去,他们一定会过来探望,但对双方来说都会有点尴尬。 这些家人只在有大事找李从谨帮忙或商量的时候,才会打电话联络他,平常李从谨忙,他们是不会过来打扰他的,也相信李从谨如果有难以解决的困难,自然会打电话找他们。而感冒,不是大事。 李从谨只有在每年农历年时,跟这些亲人聚会一次。对他的父母、外公、奶奶来说,李从谨这边“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反正有事自然会电话联络,也就从来不会为了问候李从谨过得好不好而特地打电话过来。如果这些人打电话联络李从谨,通常就是有事要他帮忙──比如说……他母亲两年前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继女高凯琳的事,要他帮忙照顾高凯琳母女。那时高凯琳与她老爸闹翻了,拉着女儿就离家出走,知道母女俩跑到李从谨的公寓,就要他搬到现在这个地方住,也好让母女俩住得舒适些。当然,李从谨对于别人的请求,向来都说“好”。再比如:前两年曹敏敏病情最严重时,几度在疗养院企图自杀,后来李从谨的父亲就在妻子的请求下,将这个继女送到李从谨这边来,后来连柔柔也一块送来了,说是让母女俩培养感情,也许有助于敏敏的病情好转,于是特地打电话跟这个儿子交待了一番,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开慧大略说完李从谨与亲友往来的情况之后,在电话中再三吩咐道:“妳别打电话去李家或高家啦,舅舅一定不会希望妳打的,他讨厌麻烦别人,也不喜欢打扰他父母的家庭,所以妳最好等舅舅醒来再说,先不要打电话哦!” 后来开慧实在太担心,于是下午请假回家。回家探望完舅舅之后,就紧张的找奉姎确定她没有打电话本子里的任何一支电话,知道她没有打,才大大的时了口气,对奉娱道: “我听我妈说过,舅舅的爸妈是那种很古老的指腹为婚的婚姻,可是很惨的是他们不喜欢彼此,硬被逼结婚之后,确定怀有孩子了,就偷偷跑去离婚,这点造成两家世交从此不相往来。然后舅舅一生下来就不在父母身边,因为他的爸妈很快就各自结婚了,也很快有自己的小孩要照顾,没空照顾舅舅。所以舅舅是跟堂哥表哥们一起长大的,半年住这边、半年住那边的,反正四处住啦。后来上小学就开始住校,一直到长大。所以他跟谁都不亲,如果妳因为舅舅感冒就把他的爸妈叫来的话,舅舅一定会很不自在的,而且他的爸妈也会很不自在。那多尴尬啊!” 生了小病就把家人叫来,会令他感到很不自在吗?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感到尴尬,尴尬于病情实在太不值一提,没有被探望的必要?这会不会太荒谬了?! 这个生病的男人,有父亲、母亲、继父、继母,外公与奶奶都还健在,叔叔舅舅、姑姑阿姨俱全,然后,他还有许多兄弟姊妹:有一半相同血缘的,四个;没有相同血缘,但仍是手足关系的,三个。真是一个超级大家庭,亲友众多,过年团聚时一定很热闹。 但是……他还是一个人,站在这群热闹里的单独一个人。 奉姎不明白,这个男人的气质怎么能够如此平和?照理说他的生长环境不应该让他长成这个样子的!要嘛堕落,要嘛叛逆,对整个世界都看不顺眼,甚至四处惹祸、胡作非为,也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吧? 可是他没有。他温和平淡的样子,简直像是公务员或教职员家庭养出的孩子,有着温文礼貌规矩的特质,但这实在没道理!她不明白是什么令他长成这个样子,也就是长得……像“他”的那个样子── 对每个来求助他的人,他都会帮忙,有良善的本质,但从来不主动揽事;对每个人都温和以待,但又有一种隐隐的距离感,使他无法融入团体的氛围里;很多人需要他,围绕着他,但人群中心点的他看起来却很孤单…… 最重要的,他们都绝对不会向人求助! 不是没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也不是生性高傲使然,而是,即使处在困顿的泥沼里无助时,他们也无法意识到自己需要被帮助;更不晓得自己的手掌除了向下施予之外,还可以翻转朝上的接受。 “他”是打出生起就几乎什么都有,所以不懂得向别人索要,只习惯给予;而李从谨则是生下来就什么也没有,也无人可以索要,于是逐渐丧失这种本能。而他之所以学会给予,应该是他对亲情的理解方式…… 很奇异的,她竟然能了解他为什么愿意给予却又如此被动── 只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一无所有的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别人需要的,等到别人索要了,发现自己身上有,就给。 奉姎不是那种习惯给予的人,事实上她非常吝啬,从来拒绝分享,但同样的也不贪图别人的所有物。而,她和李从谨相同的,就是他们都是一无所有的人。也许,她的拒绝分享,其性情的养成主因,就是认为自己身上拥有的任何东西都一无可取,若是主动与人分享,搞不好自己认为的珍宝,只是别人眼中的垃圾。这是一种自卑的心态,于是从不施予,以拒绝任何会被伤害的可能。 而他,从来不主动给予的人,却想要将某种很珍贵的东西捧着给予她。她没有要,而他却给了,是哪来的勇气呢?不怕被她弃若敝屣吗?那他情何以堪? 对他有更多的了解之后,她的心软了,不在于他对她尚未说出口的表白,而在于类似身世的同理心…… 她现在看着他,在三更半夜的时刻,看着他。 很明确的认识了他──这个很像“他”的人,叫李从谨。 “李从谨。”她轻轻唤他的名字,觉得有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心臆间流转,堵堵的,就哽在那儿,阻碍着呼吸的顺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低低哑哑的呢喃着:“我居然能在你身上看到‘他’,也看到我……” 然后,流转在他脸上的目光,定在他干燥脱皮的唇瓣上。拿来开水,以棉花棒沾着,不断点拭滋润他的唇。沉睡中的他似乎很干渴,不断的抿唇,吸收唇上的水液。他很不舒服吧?但他甚至连低吟也没有,就静静的睡着。 这唇,在前天吻上她时,温润柔软、色泽美丽。可现在,被过度缺水折腾得苍白脱皮,一块一块的硬皮凝结在上头,很丑、很不可口。。。。。 她的手指悄悄点触着他的唇,然后又转而抚回自己的唇。她以为那个吻已经被她抛诸在脑后,只记得被侵犯的愤怒,为了留待报复。可是,她记得,记得那是一记很轻的吻,传递着她不熟悉的情意。,而他的眼神却非常的凝重,带着点忧伤。。。。。 “李从谨……”她低下头,不知道自己低头干嘛,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低唤他的名字。但她的身体知道,因为在没有经大脑同意之下,她已经将自己的唇轻轻印在那两片有些扎人的唇瓣上…… 前天晚上,他不经她同意的吻了她,现世报,还得快。今晚,她当然也不经他同意的吻回去…… 她告诉自己这是在报复…… 毕竟年轻,在家里休息个两天,身体就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为了让病体彻底痊愈,李从谨还是听从医生的吩咐,尽量多休息。所以他每天只去公司转一下,处理一些重要的事,其它可以下放给下属做的,就下放;不能放的,就先搁置,等他脑袋可以回到精打细算的状态再说。 这几天算是他进入职场四年多来最轻松的时刻了。虽然他对生活没有什么追求,习惯按部就班的过日子,但偶尔过过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也不错,就当是度假。不必固定早上八点半进公司,不必在下班之后仍然留在公司忙碌,即使回家了,还是得在书房跟一堆数字战斗。他其实不讨厌忙碌的生活,所以这种闲散的日子只可以是偶一为之。 何况,也该趁此机会找奉姎好好谈一谈了。虽然奉姎似乎不想现在谈,因为她总是很忙很忙,如非必要,否则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而每次出现,待的时间比昙花的花期还短,让他连张嘴的动作都来不及准备,她就消失了。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年来他已经习惯早起,即使生病精神不济,顶多睡到八点,就再也睡不去,只好起来。 他已经用过早餐,奉姎特地为他煮了养生粥品,他就算再怎么没胃口,也会逼自己努力吃下。他想这粥品一定很美味,但可惜的是每次他感冒时,味觉都会变得很迟顿,只能简单的分辨甜咸苦这三种味道,至于好不好吃、美不美味等等关于食的质感问题,他无从答起,因为真的吃不出来。 吃完早餐之后,奉姎当然又不在了,他也不急于找她。跟柔柔玩了一会儿。而向来躲在房里的敏敏也难得的在吃完早餐之后没有回房,静静的坐在他身边,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他知道她在陪他,可是生性内向又被忧郁症所苦的她,完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跟他说,只能垂着脸坐在一旁,像被罚坐似的。 他笑了笑,跟她说了些话,当然是他说,她听。说的都是些生活琐事,话题绕在柔柔身上,这样敏敏才不会感到压力,她恐惧别人谈她。然后有些讶异的发现即使食量仍然巨大,可是敏敏却是有些瘦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而,清晨七半点进家门的凯琳,赶上了吃早餐。还是毒言毒语的在餐桌上攻击奉姎的作品,但,李从谨发现,凯琳吃得还真不少,而且,她的脸,有点圆了,竟然胖了些! 这个减肥狂人怎么可能胖?!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从谨发现自己对这个家庭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于是趁着生病在家休息的机会,他决定好好的观察。 所以现在他站在三楼书房的窗边,朝下面看着。书房的窗户面对着厨一房外边的小庭院。这片原本空置着的小庭院被奉姎栽植了一畦畦的香草、葱、蒜、空心菜等,俨然成为一座菜园。被凯琳讥讽奉姎企图将这幢美式洋房毁成农舍。 他看到了奉姎正在菜园里除草,这不意外,只要他不在的地方,她都无处不在。不过,他同时也看到了敏敏居然提了一桶水在浇菜!那个最近已经很少哭的邱保姆则带着柔柔坐在香草丛旁的一块有凉荫的地方画图。 敏敏……几时开始走出自己的象牙塔了呢?居然愿意出来与人互动了? 而奉姎是怎么做到的?她做了什么?李从谨非常好奇,可是…… 奉姎…… 他跟她之问,发生了那样的事,原本应该要有更激烈的后续动作的──比如他正式告白,再比如奉姎不会放过他,可能会将他揍一顿等等。 就算她拒绝他的告白,也阻止不了他的追求,他是这样打定了主意的……不过,一切却因为他突然生了这一场病,变得好像所有事都没发生一样;奉姎神色平常,对他淡淡的,仍是一个尽职好管家、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但从她总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面前来看,她对那晚的吻记得一清二楚,而且非常的介意。躲着他,难道是……变相的拒绝?! 是这样吗?那他,该怎么办呢? 他的眼神追随着奉姎的身影,静静的看呆了过去。 伸出手想触碰那身影,想要靠近,想要牢牢抓攫,然而碰到的却是冰凉的玻璃,这才回神的想到,他跟她之间,隔着好远的距离呢。 心动没有道理,所以他无法向至刚解释为什么他会对奉姎动心,却对气质近似的可恩毫无思念。当年,也是可恩来靠近他,他于是接受了,两人说是情人,其实更像是互相竞争求进步的益友。 刚开始可恩讨厌男人色迷的样子,批评男人追求女人最终目标都是想占女人便宜,她看上的就是他的彬彬有礼。所以他很识趣的如非必要,连她的手都不敢轻易牵上。但后来,可恩却指责他太冷淡,对她毫无感情。他还没想清楚应该怎么调整两人之间的距离时,可恩就要求分手了,他只好同意。那时也难受了一阵子,但过后,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他与可恩,就这样了,划下的是一个彻底的句点。 他不是不珍情那段感情,如果一直跟可恩交往下去的话?他这一生大概就会跟她过一辈子,没有其它想法,眼中也不会再看见其它女人。可是可恩想走,就只好让她走。他很习惯别人从他身边离开,从来不挽留。挽留,是没有用的。 但是,如果他追求奉姎而不可得;如果奉姎打算远远离开他,那他还能维持二十九年来的人生态度,对于想要走的人,从来不挽留吗?即使知道挽留也没有用? 他不知道。他不想知道。 从来不觉得自己很寂寞的李从谨,在此时、在此刻,看着他渴望亲近的身影,深深觉得萧索起来…… ( )『7』第七章 今天是星期四,李从谨下午三点跟电视台的主管有约,为了谈凯琳下年度的新合约问题,做最后的定案。睡了一场迷迷糊糊的午觉起来,他梳洗完毕,在二点二十分准备出门。 可能是还有点渴睡的关系,所以走起路来脚步有些虚浮,而且今天的阳光特别炙烈,亮晃晃的照眯了他的眼,觉得眼睛畏光得紧。走到车库时,就觉得有点支持不住,曲肘抵在车顶上,额头靠了上去,心中想着要不要上楼去取副太阳眼镜下来,这样开车会安全些。 “你……怎么了?”迟疑,而且有些别扭的声音。 奉姎?! 李从谨讶异的猛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呃,没事。我要出门,跟人约好了有事要谈。”他定定望着她,声音轻轻地。 “你要自己开车?可是你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奉姎无法与他对视,下意识的躲避他的目光,看向他右手上握着的车钥匙。 “没事的。”他有些失落的笑了笑,将车门打开。看着她逃避的态度,本想就此算了的,但又忍不住开口:“奉姎,那天的事,我一直想找你谈--” “我现在不想谈。”奉姎坚定的拒绝。然后道:“你脸色不太好,最好别开车。要不要我帮你叫计程车?” 她拒绝的态度让李从谨感到有些恼,所以冲动的也以拒绝回敬。“不用了,自己开车方便些。” 虽然是拒绝,但他的口气向来温和,所以奉姎没有特别感觉到这是针对她的拒绝所做出的对抗,只认为他是不想麻烦别人而已。 不想麻烦别人,所以无论如何勉强,也都认为自己可以做到是吗?她不喜欢他这样。于是想也没想的脱口道:“那么,我来开车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李从谨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不是……应该转头就走,随便他去吗?她这么骄傲自负的人,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好意被辜负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却…… 当李从谨还在诧异时,骄傲自负的奉姎以行动表达她拒绝再被拒绝的决心--从他手中抽过车钥匙,手掌带着柔劲朝他肩膀一推,就把他推退两步,她顺利坐入驾驶座。引擎很快启动,她淡淡瞥着车外还在发呆的男人,对他道:“上车。” “如果我上车,你愿意利用三十分钟的车程时间,跟我好好谈谈吗?”李从谨低下身,望着她问道。 “如果车程有三十分钟,我希望你闭上眼好好休息。”这男人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差吗? “奉姎,你不打算谈我们之间的事吗?” 奉姎被他坚持的态度弄得火气直冒,习惯逃避他的眼神追逐的眼,终于恨恨的与他对上,用力瞪着,道: “虽然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谈的,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好,今天晚上谈!现在,你上车,闭上眼休息,保持安静 ,让我好好专心开车!” 李从谨终于得到她明确的回应,轻轻的微笑起来,再不多说什么。上车之后,说出了地址,然后乖乖的照着她的指令行事---闭眼,休息,不出声。 李从谨是个非常业余的经纪人。 打算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的他,想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五光十色又复杂万状的演艺圈沾上一点关系。可是因为凯琳一再的请托,甚至有些赖皮的将他的手机号码告知给每一个想跟她谈工作的制作公司,声称李从谨就是她的经纪人,可以全权处理她的所有工作问题。然后,李从谨在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法胜任这个需要有很好口才的工作时,事情就砸在他头上了。 凯琳十九岁进入演艺圈,她的家世良好,可以纯粹的玩票,满足自己对花花世界的好奇,而不用担心能不能红、赚不赚得到钱的问题。可是她却遇到了一个很不好的经纪公司,利用她的年轻与对法律的无知,让她迷迷糊糊的了一纸非常糟糕的合约。如果只是钱财上的损失倒也无妨,她并不在乎公司抽走她多少钱,但重点是那长达二十年的合约里,要求她必须无条件的听从公司对她生涯规划的安排,不得有任何异议。然后,当她听到要陪厂商吃饭、要陪厂商出国玩,还被奇怪的男人以色眯眯的表情毛手毛脚时,她就知道自己上大当了。 这件事闹了三四年,后来被高凯琳的父亲解决了,花了大钱将这纸合约买回来作废,期间还闹出未婚生子的风波不提。总之高凯琳即使吃过人心险恶的亏,却仍然决定继续在演艺圈走下去。但她可不敢再随便想念那些经纪公司了,刚好那时李从谨刚退伍,正在筹组会计师事务所,她也就把这差事丢给他了,连同她名下所有财产也一并交由他投资管理。 所以,这四年来,凯琳的每一份演艺工作的合约,都是他去谈的。还好凯琳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不缺钱的她,无须拼命工作抢钱,只要让她手上保有一个块状、一个带状节目,有一定的曝光率,她就很满意了。如果凯琳希望大红大紫、当个某电视台天后一姐的话,那他还真的没有办法为她做到。 李从谨虽然没有舌灿莲花的本事,但他与人谈话时向来诚诚恳恳,承诺过的事也一定会做到,所以制作人虽然难免头疼于他在某些原则上毫不让步的强硬,但却还是喜欢与他谈事情。因为事情只要谈好了,就一劳永逸。他不会表面上笑笑的什么都说好,背地里说你万般不好,还拼命找各种条文漏洞来钻。 李从谨和电视台的节目制作人关在办公室里开会已经三个小时了,也许谈得不甚顺利吧,一直没有出来。 奉姎坐在外边沙发区等着李从谨。这时她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六点十八分。她在五点半时已经先打电话回家,请文芳晚上煮火锅吃。今天早上她已经熬好高汤,材料也早就备好,直接煮热就可以吃了。当然,在吃火锅之前,得先给曹敏敏喝一大杯蔬果汗,然后再吃一盘蔬菜沙拉;至于高凯琳的“客制化特餐” --今晚就算了,光是那锅火锅就够她胃口大开了。奉姎暗自猜想那两盘霜降牛肉片、雪花猪肉片大部分都会进入她的胃袋吧。 曹敏敏食量很大,但她不挑食,吃什么都没有差别,只要能给她足以填满胃袋的食物就行。 高凯琳狂热于减肥,但她受不了各式肉类的诱惑--自从她某一次炸蓝带猪排当主菜被嫌弃到不行,然而第二天却翻遍厨房都找不到那几块剩下的猪排踪迹之后,几日的观察下来,认为高凯琳是最可疑的那一个,后来在与开慧聊天时,知道了高凯琳过往的一些小故事,终于确定。 针对这两名女性所设计的食谱,是她这两次月志报告里的重点,也让她得到不错的积分。至于她的主要雇主李从谨……她倒没有什么特别针对他做的菜。似乎她煮什么,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这个男人的味觉很世俗,很好伺候,没有任何挑战性。 找不到食客身上可以挑战的地方,其实是身为厨师的失败吧? 这个念头一浮上脑海,奉姎便没来由的感到懊恼。一个什么都觉得好吃、没有意见的人,反而是真正的棘手,怎么现在才想到呢?太轻忽了!她怎么会把食客忽略到这个地步? 她不喜欢服务食客、甚至不喜欢当厨师是一回事,然而,拥有厨师的身分,却对食客失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从里头打开了,在里头讨论了三个小时的两人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磋商,愿意出来了。 胖胖的制作人哈哈笑的拍着李从谨的肩道: “不好意思,没想到会谈那么久。要不是接下来我和人约了晚餐谈事情,一定请你吃饭,下次补请,你别介意啊。? “别这么说。您忙,我就不打扰了。”跟制作人握了下手,两人一起走了出来。 “干嘛说这种客气话,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自己人还那么见外,真是是!” 奉姎从沙发上起身,静待李从谨走过来,好一同离开。 “抱歉,让你久等了。”走到奉姎身边,李从谨低低的在她耳边说道。 她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注意着他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还有,他身上满是烟味。他是不抽烟的,可是那名制作人是个老烟枪了,号称连睡觉都烟不离手,李从谨肯定在时差被浓烟薰了三个小时……才刚病愈呢! “来,我们一起搭电梯下去。我约的人应该快到了,我直接下去等她们。”制作人率先走到电梯前,刚好电梯已经来到这个楼层,他向李从谨他们招手。电梯门打开,里头有人,正是跟制作人有约的人,刚好来到,制作人惊讶之后,又是一阵招牌的大笑声: “哎呀,我的香河大美人、秋大美人,你们来早了,我正要下去等你们呢!” “没有来早,我们是准时到。现代的女性不会用迟到这个招式来抬高自己身价啦!林大哥,您可别把我们女人瞧轻哦!”朱香河微嗔对制作人说道,两人哈啦了起来。 这是两个成熟美丽的女人,一个是知名新闻请托转型为知性艺人的朱香河;一个是将秋厨世家经营到如今知名度如日中天、俨然是厨界超级巨星的重要推手------秋芷琳。 这阵子秋家非常的出名,出名到随时有几名狗仔队出没在秋家人周身跟监的地步。所以对潮流非常敏感的制作人决定开个美食节目,以秋家的那一票俊男美女为主角,定能迷倒一大堆师奶师公什么的,创造出抢眼的收视率。今天就是特地将秋芷琳请来讨论新节目事宜的。 奉姎从来没有想到会遇到秋芷琳,所以意外在这里看到她时,微微一怔,本想趁还没被发现时退到李从谨身后,当个沉默而不存在的影子。但迟了,秋芷琳一眼就看到了她,并且毫无困难的认出了她。 “奉姎。”秋芷琳微微对制作人点头致意之后,立即大步朝奉姎走近,根本不打算装作不认识她。 奉姎原本低垂着的头,不得不抬起,静静的直视秋芷琳那双看起来像在笑,实则相当森冷的眼。 秋芷琳,上次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七年前。那时她一直是个像太阳一样张扬明亮的美女,高兴会笑着打人,生气会抬腿踹人。可是现在,她却变了…… “奉如意那个叛徒在哪里?”秋芷琳以轻柔的声音,问出冰冷的语句。 她变了,从张扬变得深沉,从粗率变得优雅,从热力四射变成风情万种……变得,像她口中咬牙切齿叫着的那个……叛徒。 晚上七点四十分,奉姎将车子开进车库里。 他们都还没吃晚餐。李从谨原本提议在外头随便吃个饭再回来的,不过奉姎想到他今天状况有些虚弱,还是不要随意吃外头那些太油、调味太重的东西比较好些,回来简单做些清淡的食物填两人的肚子,花不了她多少时间。 一路塞车回来,奉姎坚持着要他闭眼休息、不要打扰她开车的规矩,于是有着满肚子疑问的李从谨只好乖乖照办。他看得出来她需要安静的想心事,不愿被打扰,他唯一能给予的体贴,就是保持安静。 现在,车子停进车库了,她心事也想一路了,禁口令理应自动失效,至少,李从谨是这么认为的。 “在电视台见到的那位秋小姐,给你带来困扰了吗?”看得出来奉姎与秋芷琳是旧识,不像是旧友,但若说是旧敌,也太严重了些。那时两人走到一旁谈了一公儿话,谈话结束之后,都沉着脸分头走开。看得出来谈的内容绝对无法跟“叙旧”这个友好的字眼搭上边。 奉姎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停好车,将车子熄火,准备打开车门出去,没有回话的欲望,希望离开所有人远远的,让她一个人安静。但右手一紧,竟是被他的手掌握住了,她身子微微一颤,垂低眼看向被他握住的手,然后目光往上移,对上他坚持而温和的眼,再不逃开。 “我听过一些关于你们奉家的事。”他说道。手指悄悄穿入她指缝,将她握得牢牢的。 “那又怎样?”她淡淡问。不是没有发现他的动作,但那双被偎得发烫的手,除了颤抖之外,无法有其它动作------即使她的大脑不断下命令要挣脱,可却一点用也没有。 “我希望可以知道更多。”他紧紧盯着她。 “你以为我会满足你八卦的欲望?”她冷哼。 “我并不八卦。”奉姎的脸很冷很硬,可是她的手很柔很暖。 “哼!”她露出嘲弄的冷笑。 “奉姎,我只是想靠近你,只是想,更了解你。希望我对你的关心可以落实在行动上,而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距离以外着急。” 他一点也没有被激怒,声音仍然非常温和,眼光也是。那温和而包容的神采,以前,愈来愈炙热的手掌。都在令奉姎心口直抖,竟没有对峙的勇气,可是却又逃不开,只能……只能这样由着他去…… “你知道些什么?又想知道哪些你不知道的?”奉姎终于还是逃开了目光,再不愿与他对视。她承受不了那双眸底满载着的情意与关怀,更无法以嘲弄讥诮来侮辱这样真诚的眸光。她做不到。 “我想知道跟你有关的一切。奉静江、奉静言,甚至是你讨厌的奉总管,这些在你生命中留下深刻记忆的人,我想知道他们在你成长岁月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对你造成了什么影响。只要跟你有关的,我都想知道。” 奉静江……奉静言……奉总管…… 每当这些名字钻进耳朵中,都会让她情绪再也无法保有平静,所以她总是躲避着去听、去想,甚至--不看眼前这个某些神态像极了奉静言的李从谨。 就怕那太浓的想念、见不到的渴盼、被遗弃的绝望,会纠扭成她今生的梦魇……虽然,它恐怕已经是了。 “别哭……” 当李从谨的手指抚去脸颊边的水渍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李从谨轻柔的说着。 “你先下车吧,让我想一想。” “我会等你准备好。” 不得不说,今天晚上,李宅热闹得好像过年。 李从蓉,是李从谨父亲再婚之后所生的妹妹,今年二十二岁。同时也是曹敏敏同母异父的妹妹。不过由于曹敏敏是在生父那边成长的,所以跟这个妹妹并不算亲近。 高清雅则是李从谨母亲再嫁之后生的妹妹,今年二十岁,同时也是高凯琳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两位高氏姊妹都是跑马不饶人的性情,打小就处得不怎么样。 然后,她们今天晚上突然不约而同的擒着自己的小包袱来到李从谨这儿,打算小住一段时间。虽然说是来度假,然而当然是有事才会搬过来住,不然住在她们自己的家还更舒适些呢。 李从谨一走进家门就看到客厅里无比混乱--曹敏敏正伏在地板上哭泣;而高凯琳正怒挥着双手在咆哮。 还好两个孩子都给保姆她们带到三楼去避风头了,不然已经够混乱的客厅,会直接毁灭于各式噪音的轰炸。 李从谨和奉姎一时被场面惊得呆了,就站在大门的玄关处傻傻的看着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 在客厅这边-- “敏敏姊,我的天啊 ,我不过去日本读书两年,为什么你竟然就胖得这样可怕?!我明年三月就要嫁进岳家了,你这么胖,怎么出席我的婚宴啊?!你怎么可以放任自己堕落成这样?!你这样子 ,只会让岳家更看不起你的,还有我,我怎么办?我嫁的人是岳恒,他可是你前任丈夫岳恺的堂弟呢,你要让我一嫁进去就没有办法在亲友间做人吗?!求求你,敏敏姊,你振作一点,不要因为离婚就把自己给毁了好不好?!天啊,我看你至少胖了三倍!以前你只有四十三公斤,现在呢?有没有一百二十公斤了?你一定要减肥,一定要!你一定要在明年三月恢复原来的身材,然后漂漂亮亮的来参加我的婚礼。你不要让岳凯的新妻子给比下去!你不要怕,她一点也没有你美,只要你瘦下来,就又是个美人了!”慷慨激昂、气急败坏,脸色血红如关老爷上身。 “呜呜呜……呜呜呜……”闷声哭泣,哭得完全喘不过气,脸色青白像是已成为一缕倩女幽魂。 在客厅的另一边-- “你要当模特儿、当演员、当大明星就去啊,谁阻止你了?你干嘛跟爸说要我带你进演艺圈?!害我今天被老爸骂了四个小时,从下午四点骂到现在!要不是我手机被他骂到没电,他还会继续骂到世界末日。你是嫌我跟爸的关系还不够糟是吧?而且你凭什么要我带你进演艺圈?我又不是开经纪公司的,就算我是,我也不会帮你!“”高凯琳怒吼。 “不帮?你怎么这么自私啊!老姊,你以前也说过演艺圈有很多黑暗的陷阱,现在我想朝演艺圈发展,当然要你带啊!你总不会希望当年你身上发生的事再在我身上重演吧?!而且我也不是要沾你的光,只是要你带我进去,其它还不是要靠我自己努力才有机会红起来。你怎么一点姊妹情谊都没有啊?!难道你怕我以后比你红,所以现在就开始打压我?!高清雅也吼回去。 “你火星人啊?你听不懂人话啊?我才不管你进不进演艺圈!我管你以后会不会比番茄酱还红,总之我不会带你进去!你想气死老爸,不要拖着我一起!我真是被你害死了!明天你就给我回家去,听到没有?!气得抓狂。 “哼!反正我不管,你一定要让我上你的节目。还有,我也要找哥当我的经纪人!我今天住下来就不会走了。这是我哥的地方,这块地是他爷爷给他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哥的亲妹妹,当然可以住下来,你不能赶我。“很得意的哼声连连。”你给我回家去!“ “才、不、要!” 两张嘴变身为机关枪,砰砰砰地互相扫射,一副永不厌倦的架式,似乎打算对吼到地老天荒。 李从谨觉得头很痛,他感冒六、七天以来,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并不曾出现像此刻这么头痛欲裂的状况。他想,他搞不好又染上新的感冒病毒了…… “好了,你们都停了吧,各位。”他半靠着墙,有些无力的说道。 “从谨,你终于回来了!” “哥,你回来了!我刚回国,所以过来看你,顺便来小住几天。” “哥!等你好久了!怎么才回来?!我有事要你帮忙,你一定要帮我!” “呜呜呜呜--” 四道声音同时发出来,虽然音色颇为动听,可混在一起,听在李从谨耳中,却觉得头更痛了。 “你们都安静一下,好吗?” 这边还在按捺着呢,吵闹闹的气氛还没能完全沉淀下来,四名女性都围着李从谨,要求得到他的注意力,要他听她们说话。可能老天爷觉得今天的李宅还不够热闹,因为就在这时,大门的门铃声响了起来--有来客! 奉姎本想闪往厨房做饭去的,这时听到门铃声只好改变路线,先去将大门打开,迎客进来。 大门外站着一名穿着典雅套装的女子,女子手上拎着一束鲜花、还有一篮大苹果,很明显是来探病的;这名女子长相清丽、气质端庄,当她看到屋子里吵吵闹闹的情况时,奉姎看到她眼中很明显的闪过一抹厌恶。 这时李从谨正转头看向这边,想知道是谁来了,然后,怔住。 “嗨,从谨。我今天回台湾,一进公司就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来探望你。” “……可恩?”李从谨好讶异,低低的叫出来客的名字。 真是令人感到疲惫的一天。 一大早在阳光普照、鸟语花香中醒来,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天竟会过得如此“精彩”。结果,才刚病愈的李从谨好不容易将每个来找他的女人都暂安抚完------包括那位唐可恩小姐,之后,他身体又有些发烧了,饿过头的胃也提不起食欲,只草草的喝了一小碗鱼粥就算了事。本来还心心念念着要跟奉姎谈一谈,但奉姎很坚决的请他回房休息,承诺他随时都可以谈,她不会再闪避,不过,今晚请乖乖吃药、好好睡个觉吧。 从李从谨错愕的表情里可以解读得出: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被管过,所以他对于“服从”这个指令很陌生。 虽然陌生,但李从谨在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没有多说什么,便“服从”的回房去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本来应该是已经上床睡觉的时间,但她刚才上了三楼去帮李从谨量体温,确定他的热度已经退下来之后,才算完成一天的工作,安心回房休息。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让她没有什么睡意。 李从谨有他身陷女人国的烦恼;而她,为了一堆乱糟糟的事,生活也没有过得舒心多少 。 心情有点烦,怎么可能会有睡意! 于是坐到书桌前,将电脑启动,决定上上网培养睡意。 在等待电脑开机时,不自禁的想起下午与秋芷琳的一些对话: --奉如意人在哪里? --你知道我跟她完全不对盘,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在乎她在哪里! --我知道你们这一批的学徒都出社会历练了,为什么至今仍名不见经传?奉氏的大老在想什么?! --我只是奉氏的养女,血缘很稀薄、地位很渺小,你不会以为我该知道奉氏核心的决策是怎么运作的吧? --你现在是奉氏的厨师,同时也是役女,对吧? --我现在的职业是管家,你说呢? --你的意思是,即使被奉静江力保得以学习奉氏厨艺,你仍然不被奉氏承认?不能以奉氏的名号出来当厨师,于是你只好当管家?!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最近找到一个叫奉姁的女厨师,打算找她比试厨艺。她是奉氏役女,也是未来奉主侯选人,对吧? --嗯。(很迟疑的点头,接着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虽然很快收敛,但仍被捕捉到。) --你笑什么? --奉姁她……不只是未来奉主的角逐者之一,同时,她也是奉如意的亲侄女。这层关系,你似乎不知道的样子呢。 --什么! 电脑开机之后,奉姎登入msn,发现在这个深夜时刻,网上竟然热闹得紧,每颗代表上线的人头都亮晃晃的,像正午的太阳一样精神百倍,发言踊跃得不得了。 真不可思议!对奉氏人而言,“早睡早起”既是奉家必须尊奉的生活公约,同时也是早已养成的生活习惯。可现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怎么几乎都在?!莫非约好了同时失眠? 她虽然上线却没有发言,因为没有打字交谈的欲望,只静静的看着大家在聊什么 。发现大家的话题都围绕着奉姁钓到金龟、当上贵妇之后的未来人生幻想完毕。 原来奉姁将要陪着某位看起来很白马的男士参加宴会,众姐妹们知晓之后,三十六计全部出笼,在热烈分析完那名白马的条件,以及奉姁平凡的本色之后,认为做人不该好高骛远,太高不可攀的宝马就别妄想了。集思广益之后的结论是:奉姁一定要趁这难得的机会,用力的乱枪打鸟、四处放电,若是不小心打到一支眼睛出问题的,那她就赚到了。 虽然心情仍然很沉重,但这些天马行空、乱七八糟、且毫无逻辑的讨论,还是让她笑了。 鼠标的箭头无意议的绕在“奉姁”这个名字上画圈圈。不知道小姁会不会被秋芷琳缠上? “要把自己藏好哪,小姁。以及,各位,不要被上一辈的恩怨给波及到了。”她轻轻说着。 当秋芷琳变得愈来愈像奉如意,那么秋家就再也不容忽视。 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是你打算以韬光养晦当作处世态度,就真的能与世无涉--除非,你再无被关注的价值。 ( )『8』第八章 “我长得像奉静言,是吗?”他问。 她想一下,承认。“某部分。” “介意我问他的事吗?” “说介意,你就不会问了吗?” “我……可能还是会千方百计的问出来。”李从谨老实说道。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呢?奉姎努力克制想揉揉额角的冲动,低声道:“其实没有必要。因为你这一生也许都不会见到他,知道了他的事,又有什么用呢?” “你怎么知道我见不到?如果我追求到你,日后论及婚嫁,总要拜见你的家人。而奉静言是你目前唯一的家人,我该拜见他的。”非常合情合理的理由。 “你--”奉姎一时无言以对,无声噎住,额角冒汗……心中暗向祈祷不要脸红!不要脸红!千万不要脸红! 他的表情理所当然、口气太一本正经,让她想声讨他的胡说八道都显得那么气弱,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她才是有理的一方!也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告知他任何有关奉家的事,甚至不应该坐在这里,一副打算和他长谈的架势…… 但是,她早已经答应了他,答应他谈谈两人的事--天晓得他、她两个人,会有什么共同的事可谈……奉姎在心底里唾弃自己的自欺欺人,可是,她现在已经无法理智思考了,只能以这种想法来使自己气壮一些。毕竟她实在是太紧张了,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坐立难安什么,就是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很不自在。 “我希望知道奉静言的事。不过,在谈他之前,先来谈谈我们吧。” “我……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很虚弱的声音,谈这个,比叫她谈谈奉静言更加艰难,她好想走开…… 李从谨一直密切观察着她的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放过,所以当她看到她力持镇定表象下的局促不安,这令他突然放松了下来--要知道,在等待与她会谈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其实是非常紧张的,可是看到奉姎比他更紧张的神态,竟奇异地舒缓了他的紧张,一颗没有着落的心,缓缓定下了。他太在意她,生怕他的存在对奉姎而言代表着困扰,担忧他的情意只会令她感到厌烦。 而现在,他觉得好多了。心中悄悄升起一股希望的情绪,像煮沸的开水不停地鼓噪,向上冒涌,一路涌上了他的喉咙,由不得他再以缄默传递着对她的情意,不能让两人之间的一切再暧昧下去。毕竟他只是个成日闷闷在数字堆里锱铢必较的会计师,讲求的是以事实说话;不是创作家,不具备那种无须言语便能意会,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特异功能。 所以他必须让她知道!他必须说出来,让她清清楚楚的知道! “我们有必须好谈的事。”他笑了下,但很快收敛,非常诚恳的看着她道:“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正式的跟你说:奉姎,我喜欢你。” “你--”他说了!他直的说了!天…… “奉姎,我想追求你。”他又道。 “你、你……别说了!”她很气弱的低吼。求天也没用,那只好祈求地上突然裂出个洞让她躲下去,所以她低头,死命低头,她在找洞! “请试着接受我的追求,好吗?” “李从谨!不要再说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好叫他闭嘴。 “这是必须要说的,因为我要对自己诚实、对你坦承,我说的,都是我心中最渴望的。”李从谨轻轻伸手盖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发现她的手微微抖着,有些瑟缩,不禁苦笑道:“不要害怕,奉姎,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这并不是世界末日,请不要露出这样惊恐的表情。” “我、我才没有害怕!我也不惊恐!我只是在惊讶--惊讶你怎么可以把这、这、这种话说得这么轻易!喜欢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喜欢,这根本是太轻率了!“她瞪着他一眼,又别开。 “不,喜欢一个人并不容易。至少,我活了快二十九年,从来没有像喜欢你这样喜欢上别人,还陷入得这么快。我甚至还不了解你,就喜欢上你,这对我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但这并不是轻率。李从谨轻轻将她的手掌握起,以两只手掌包容,发现她的手指很僵,肌肉紧绷,但并没有抗拒他的接近,于是握得更加坚定,像是今生都不再放开。然后接着道:“以前,我以为是所谓的感情,是长期相处下来,自然而然的熟悉了,欣赏她的优点,所以交往;了解她有所缺点,确定能包容,学得那缺点对于两人共同生活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之后,就会考虑结婚的可能。到这个阶段,会接着评估彼此的价值观、金钱观、子女教育观等等的有没有分岐的太严重,若没有,这一生,大概就这么定下来了。”说完笑了笑,道:“很世俗对吧?跟全天下那些把生活过得庸庸碌碌的人相同,说是谈感情,不如说是很现实的选择结婚对象。法律上把另一半称作‘配偶,解释起来,不就是把合适的相处对象吗?而这,似乎与爱情无关,我以为是我这一生也会这样过完,你知道,我这个很平凡,也很无趣,我甚至说不出自己有什么特长或兴趣,我也没有其他男人那样的雄心壮志,满脑子幻想着创造辉煌的事业王国,将世界踩在脚底下的白日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安份份踏踏实实的将每天该做的事给做完做好。” 奉姎觉得心口庥麻的,不知道是因为生平第一次被告白的关系,还是右手被包握住的关系,还是因为这个以非常虔诚的姿态握住她手的男人,正浓浓密密的向他传达着情意。那情意丝丝缠缠向她心口包围,环绕成茧,当她猛然发觉时,已然困宥其中,无处可逃…… 其实,不是不能逃开的,她当然可以恶狠狠的拒绝,将眼下的一切打碎,那么所有紧张、尴尬、不自在之类的情绪,都会立即化为飞烟消失不见。 但,她没有办法这样做。是不敢,也不能。因为他的表情是那样慎重,显得小心翼翼;像是怕被拒绝,似乎也肯定会被拒绝,甚至是被奚落,已经做好被伤害的准备,却又希望所有最糟的结果不会真的出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解读出他的心思,而她的心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冷硬。她无法狠心伤害把一颗心捧到她面前,由着她接受或者摔碎的李从谨,她虽然习惯拒绝,却从不轻践别人的真心。 “奉姎,我虽然平凡,可是却没有我想像中的安于平凡。因为,现在,我想追求你,想要爱情。我开始介意起身份斑点上的配偶栏的名字如果不是写下‘奉姎’两个字,那该怎么办?再也不会有其他名字了。如果不是你,那它只能是空白--就像我今后如果没有你的人生。” “李从谨……”她希望他不说了,不要挟着这么浓重的情意说出她无法负荷的言语,她不要再听到,希望他住口。但是……却像得了失语症似的,除了叫出他的名字外,其它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感情太浓,讲的话太甜,冒汗的手心召示着对她可能拒绝的不安。就这样,义无反顾的把他全副心思都呈现在她眼前,让她眼花缭乱、胸口紧缩,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她是个对情感的施与受都缺乏认知的孤儿,对于陌生的爱情更是彻底的菜鸟一只,她怎么承受得住这突然朝她迎面狂袭冲击而来的情意!? 而他,对于还没有开始的未来,为什么竟能在这个时候承诺?一副信誓旦旦、永永远远的样子?! “你还不了解我,我们还没开始,你怎么就可以想到婚姻,就把我想进你未来的人生里……”她终于能很困难的发出声音时,以为说出来的会是婉拒,可却是质问,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我们还没开始。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只是喜欢你,看着你、想着你,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未来,对未来产生了无数美好的想像,怎么会这样呢?奉姎,你告诉我。”他微微偏着头,眼中有着笑意,问她。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真的是那个从事刻板职业的李从谨吗?!那个应该古板无趣的男人,怎么说得出这样、这样……这样肉麻的话?! “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没关系,你很快也能领略到这种美好的感觉的。”他将她的手掌拉到唇边轻轻吻着,声音因为蓄满了情意的重量,所以声线被压得好低沉,他说道:“让我们恋爱吧!奉姎。” 赵大妈休完长假,终于回到工作岗位,奉姎自然交出掌勺大权,专心当她的管家。只要每天晚上跟赵大妈讨论出隔日的菜单,并对烹煮方法加以指点之后,厨房就没她的事了。本来她应该可以过回悠闲的管家生活,毕竟她手下统领三个员工,整个宅子打理起来完全不困难。 虽然工作量看似少了,但想要过着轻松的生活则只能是个幻想。 光是家里多了李从谨的妹妹,就轻易将之前大伙好不容易才磨合出的相处之道--彼此乱中有序、相安无事的生活形态给打破,让这个宅子再度混乱了起来。 别说曹敏敏又躲回房间没事就哭,不肯出来和大家共进晚餐;那个好不容易从情伤阴影爬出来的邱小姐,被别人的哭声一带动,又忍不住感伤起来,没事也要对着菜圃流两滴泪,找些残花败叶来葬一下什么的。到于高家姐妹……不用说,当然只能那么一回事--吵、闹、乱。 再者,那个李从谨的事业合伙人唐可恩小姐,居然也住了进来。这位小姐长期在深圳工作,已经在那边置了房产,每次回台湾这边,会回父母家住。而这次,她为了方便跟李从谨讨论工作上的事,又嫌老家离市区实在太远,有时工作得太晚回家不方便,于是跟李从谨说了一声,便三天两头来这里住个一晚两晚。 反正李从谨这宅子就是房间多,也习惯了当收容所。他对于亲友的请求向来不轻易拒绝, 这也是他当初将这块地盖成民宿规模的原因吧;不是特别热情好客,只是习惯多给人准备一点方便。反正他个人没有什么需求,他有的、用不到的,就任人取用无所谓。 当然,以上的吵闹、热闹、鸡飞狗跳情况,身为李宅的员工们,一度感到非常困扰;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心中纠结不已,想离开这个乌烟漳气的工作环境却又舍不得这份待遇颇优的高薪,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在奉姎这个大管家的分析开导之下,大家情绪都还能维持着相对平和的状态,继续在工作岗位上努力。每天尽心尽力打理好这个家、照顾两名成长中的儿童,煮饭给那些检求多的挑剔女人们吃。 当然,除了这些烦人的生活琐事之外,整个宅子的人都心照不宣的当起了隐形观众,带着既讶异又兴致勃勃的心思(p。s唐可恩小姐除外),偷偷觑着李从谨和奉姎两人之间的真人版爱情偶像剧。 谁都想不到这两个人居然会谈起恋爱来!一个温和斯文的男人、一个严肃冷淡的女人,两人还都不是多话的性子,怎么看也不像会兜在一起,碰撞出爱情火花。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谈”这个恋爱,演哑剧吗? 对于这种事,大家就算好奇个半死,也不敢找奉姎打听的。想也知道,就算问她,她连一记冷眼都懒得施舍给你。企图从她身上敲出只字片语,根本是痴心妄想! 别以为奉管家目前正在被爱情滋润中,就会变得慈眉善目好说话一点。说实话,大家都在偷偷的猜:这所谓的“李奉恋”会不会只是李从谨单方面的一厢情愿而已?因为很明显,李从谨就是个恋爱中的男人的傻样子,眼光总是追随着奉姎跑,还不自觉的傻笑;可奉姎就不是这样了,她脸上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当眼光不经意与李从谨对上时,也不见她有特别娇羞或者不自在的表现,之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毫无变化,依然严肃刚直。 虽然……他们好像真的在谈恋爱没错--保姆邱小姐指天咒地的发誓说曾经在菜园里看到李先生牵着奉管家的小手,如果不是谈恋爱,两人怎么可能会随便牵手?!重要的是李先生也从来不会吃女孩子豆腐的色狼啊。 所以,结论就是:他们在谈恋爱没错! 不过大家觉得奉姎实在太冷淡了。要知道她只是个管家,有幸被她的老板追求,怎么说也算是个麻雀变凤凰的剧情啊。虽然说李从谨的身家不能用“家大业大“来形容,但好歹也是个小有家财的羽量级田侨仔啊。不要以为他自小没有你母照顾,就真的是个一穷二白的孤儿,他现在住的这地方,土地是爷爷给的;他名下还有另外一块位在桃园工业园区的土地,是他外公给的,现在租给人盖厂房,一个月有四十来万的租金收入呢。 再有,李从谨那对离异的父母,即使不是有家族事业里的继承人、在公司里的地位也不怎么样,但总有一些股票可以每年坐领分红。他们各自将名下一些股票拨给李从谨,让李从谨每年可以从两边的公司分红个两百万上下,这些林林总总的收入加下来,只要不胡乱挥霍,像一般人一样的过日子,就算李从谨这一生都不工作,也可以生活得很宽裕。更别说他如今还开了间会计师事务所,营运的状况相当理想了。 外表:年轻、英俊、斯文。 性格:随和有礼,脚踏实地。 身家:有土、有财、有股票、有公司。 家庭:上无公婆须侍候,下无子女待养育,左右兄弟少往来。 这样一张梦幻的单身履历,简直是全天下女性求婿的最佳范本,放到婚姻市场挂牌上市的话,其股票定然一飞冲天,被渴盼求得郎君的女性给抢购一空。偏偏这奉姎似乎一点也不珍惜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不过去。年轻的邱保姆就忍不住对赵大妈等人说了好几次自己的遗憾之情-- “我两年前来这里上班,就觉得李先生真是个超级nice的好男人,条件很优,我有点被煞到了,可惜那时我已经有男朋友,而我对感情是如此的忠贞,想说不可以因为遇到了这么好的男人,就随便的把我穷得响叮当的男友给踢开……呜,早知道那个王八蛋会变心的话,那我早八百年就一脚踹开他改追李先生了。谁知道李先生是那种愿意吃窝边草的人呢!我以为他这种老板级的人物,是不会看上我们这种家仆的……唉,千金难买早知道……真是便宜奉小姐了。她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却还不知道珍惜,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当然,众人看戏、说评论,那是她们的自由,而,身为话题主角的李从谨和奉姎,则没有义务为她们的期望负责。不管他们两人交往的模式有没有符合众人认知中的样子,他们还是自然而然的朝着男女朋友的路上迈进,做着交往中的情人会做的事-- 比如说:送花。 “这盆香草送你。” 这日李从谨下班回家,手上除了公事包外,还拎着一个塑胶袋。他在厨房外的菜圃找到奉姎,然后从塑胶袋里掏出一小盆植物送给她。 那是一盆西洋名字叫罗勒的植物,造型迷你而可爱,深绿色的叶子中央,还开着秀气的白色小花。 “你是在暗示我晚上想吃九层塔炒蛋?”奉姎看了眼罗勒--其实他就是台湾俗称的九层塔,问道。 “咦?原来罗勒又叫九层塔?难怪我觉得味道很熟悉。”李从谨愣了愣了回道:“至于晚上的菜……虽然我很少吃九层塔炒蛋这道菜,不过如果你要做的话,应该会很好吃。那就做吧。” “好的,我会安排。晚上这道菜就由我来做。”她接过罗勒,轻轻抚摸着那深绿色的,有些毛茸茸的、散发着独特香味的可爱叶片,心中开始计量着要怎么善加利用它。 当两人个针对晚餐临时加菜做出共识之时,李从谨才想起他送香草给她,是为了营造情人间的浪漫情趣,而不是为了给晚餐的餐桌上加一道菜啊…… 呃……不过,既然这么着了,那就这样吧。反正东西他是送了,浪漫不浪漫的事儿,就别计较了。没办法,奉姎是个比较严肃而实际的人,他早就知道的事,不是吗?所以根本不期待她收到盆栽后,会飞扑到情人怀中娇声说“好喜欢,亲一个!”的梦幻表现,只要她愿意收下,他就很满足了。 “你袋子里还有其它盆栽,是要拿去公司或书房养吗?是什么植物?”奉姎将罗勒放到厨房的窗柜边后,回头看到李从谨手上的袋子里还放着两盆植物,好奇问道。 李从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袋子里的两盆香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袋子提放在窗柜上,找开袋口给她看,说道:“这是迷迭香还有甜菊,我买它们,也是为了送你。” 刚才为什么不一起拿出来?奉姎以眼神传达关这个疑惑。 李从谨解释道: “我今天去花市,原本想买花送给你,可是我觉得买束鲜花回来,它没生命,很快就会凋谢,这样很不好。所以决定改买小盆栽,最好是会开花结果的那一种。然后我想到你是厨师,对实用性的香草类植物应该会更钟意一些,于是就买了这些。”他说到里顿了顿,然后道:“我本来想每天到花市买一盆香草送你,后来因为老板说这盆二十,三盆五十,当然是买三盆比较划算。所以我就一次买了三盆回来,然后打算分三天送你,心意也是一样的。”这个企图买花来表示浪漫的男人,老实交待着自己非常不浪漫的买花心路历程。 奉姎听了点点头,很同意地道: “嗯,你的考虑完全正确。不过既然你都买回来了,要送就一次送完,别分三次了,那很奇怪。” 李从谨点头同意,奉姎便将另外二盆小盆栽也收下了。然后对他道: “迷迭香嘛……改天可以做一道烤鸡。至于甜菊,你现在要喝花茶吗?我去泡。加两片甜菊叶下去,味道会很不错,就不用加糖了。” “咦?这可以当成糖茶来用吗?”李从谨指着不起眼的甜菊叶惊讶的问道。 奉姎点头,随手摘了两片甜菊叶,打开水龙头清洗了下,一片放入自己口中,一片递给他。“吃吃看。” 李从谨原本伸手要接,可是手举起一半便顿住,改而将脸凑近她手,打算以唇承接住那片甜菊叶。奉姎怔了下,但也就那么一下,很自然地将叶片喂进他路嘴里。 “嗯,果然是甜的。”他看着她笑。 “要来杯花茶吗?” “好的,请给我来一杯。” 她点头,找开纱门要进去厨房时,突然回过头看他,表情有些不自在,虽然还是淡淡酷酷的样子,但李从谨就是能看得出来她平淡面孔下的那一丝丝因紧张而起的僵硬。 就见她端着这样的表情,很正经严肃的对他道谢: “谢谢你的礼物。” “不要客气,这没什么的……”李从谨下意识的说着,不过很快止住,眼中认过一抹笑意,盯着她微僵的表情,缓缓道:“嗯,我一次将三盆都送给了你。本来应该分三天送的。” “你想要我说三次谢谢?”疑惑。 “可不可以给个优惠,用三次谢谢来兑换一个吻?”他好期待的问道。 奉姎再度失语,坚决退去,泡花茶去。 追在她后头的李从谨,注意到她二只白暂的耳朵,正悄悄红透…… 比如说:约会。 自从开始正式追求奉姎以来,李从谨总是把握每一个能跟奉姎相处的机会。所以原本每天七点左右醒来的他,开始将闹钟往前调整一小时,改为六点起床,因为他要跟奉姎约会。 奉姎几乎每天六点多都会走路到附近的传统市场采买当天的食材和水果,李从谨成为她的追求者之后,当然也要殷勤的跟随在侧,当她挑夫苦力--虽然奉姎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她的力气足以轻松应付那些沉重的食材。但那不是重点,他还是坚持要担任这份光荣的挑夫工作。 “这是什么鱼干?”好奇的指着鱼摊上的某物问。 “那是鲨鱼烟。” “那个堆得尖尖的是小米吗?”指着凉饮摊的某物问。 “那是爱玉籽。” “这是传说中的手工肥皂吗?”稀奇的对一推叠成砖块状的褐色物品问。 “那是冬瓜茶砖。” “你在挑什么?”发现她的目光正在检视着猪肉摊上的骨头,也跟着好奇的看着各式各样奇特造型的骨头。“要煮排骨汤吗?” “不,我要做无锡排骨。” “很好吃的一道菜呢!我晚上一定准时回来。”李林谨眼睛一亮笑道。 这个男人眼里有什么不好吃的东西吗?奉姎淡淡看了他一眼,嘴角有着忍俊的笑意,回头对老板道: “我要这一些,请帮我包起来。” “好的,请等一下。”老板将她要的排骨拿去剁成小块,接着称重去了。 “这些排骨不都一样吗?” “我买的那些是猪肋骨上半部,属于猪背脊的部位,内质吃起来比较滑嫩。 “你懂得真多。”他赞美道。接过肉贩递过来的排骨,问她道:“还有什么 要买的吗?“ “差不多了。”奉姎看了下他提了满左手的袋子,说道。 “那,回家吃早餐了?”他满是期待的看着她道。走了一路肚子感到非常空 虚。 “嗯,回家吧。”她点头。 “今天早餐吃什么呢?”李从谨非常顺手的伸出空着的右手,将她左手牵住。 比如说:浪漫的烛光餐会 即使李从谨开始每天开始准时下班回家,也并不代表他的工作量因此而减轻。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差别只在于这工作是在办公室完成,还是在家里的书房完成。 当然,在公司加班的话,耳根会清静一些;最近家里特别吵闹,李从谨是知道的,他反正也习惯吵闹的生活了,如今不过多了两个妹妹来吵闹的等级往上升一个层次,只要没把天给吵塌下来,都还算是可以忍受的范围。 每天吃完晚餐之后,他都会优先处理完家里的事--不优先处理也不行,这些女性亲属反正也不会放过他。能帮忙的,他会同意;不能随便帮忙的,就必须对她们做开导,请她们务必征求到家长的同意之后,再来跟他谈等等的。当别人不再需要他时,他才会有自己的时间,而这里,通常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了。 晚上十点,是李从谨新一波工作时间的开始,而,对于奉姎来说,是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了。 不过,自从奉姎发现李从谨会在半夜下楼加热剩菜当宵夜吃时,她便习惯在回房睡觉前,帮他煮一份清淡养胃的餐点当宵夜,后来就陪着他一同吃了。浪漫的两人餐会,便由此开始。 这一天,台电宣布晚上十点之后,他们住的这一区因为施工的缘故,将停电三小时。屋里的其他住客都早早上床睡觉去了,可以说整个宅子里此刻还清醒的人,就只剩下李从谨与奉姎两个。他们就着手电筒的照明,静静坐在厨房的小餐台旁,享用奉姎煮的粥品。这是一天里最安逸的时光,他们都感到很舒服宁静。 “如果是烛光宵夜的话,可能会更有气氛一点。”李从谨闲聊道。 “点蜡烛不安全。不过如果下次停电时你希望点蜡烛照明的话,那我会记得采买一些回来。” “不,我对蜡烛没有特别的偏好。我希望的是你会觉得那样更浪漫一点。” “你觉得浪漫是什么?”奉姎想不出蜡烛跟浪漫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只好请教他。 “浪漫吗?”李从谨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汤匙,手掌横过餐台,轻轻盖在她手背上。“我不知道别人认为的浪漫是什么。对我而言,能够看着你、碰着你而不会被你拒绝,就已经是全天下最美好的事了。我想,这就是浪漫了吧。” 桌上的手电筒一闪一闪的,像是蓄电不足,即将熄灭。奉姎一边听着渐渐习惯的情话,不免分神发现了这情况,想开口提醒李从谨,但,晚了,也发不出声音-- 在手电筒宣告阵亡的那一秒,她的唇也被一抹温暖攫住…… 少了蜡烛的餐会,即使只有黑暗也能很浪漫,只要眼前的人是心中的人。 送礼物、约会、吃饭,他们做着世界上每一对恋人都会做的事;有些作为看起来很傻,有些事觉得多些一举,根本是浪费时间,可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继续做下去。刚开始会有些忐忑尴尬,久了,逐渐的也就习惯了。至少,奉姎是有些习惯了…… 之所以共同做着这些流俗的事,也因为他们试着相爱,学着去爱。 这一天,上午十一点二十分,工作的空档,奉姎不自觉想着李从谨以及奉静言。 自从两人交往以来,虽然知道总有一天必须好好谈谈奉静言的事,可是一直以来,倒也没有特别谈起。她知道李从谨的心思,他是非常在意奉静言的,但在意的前提是--他必须先有在意的资格,也就是真正进入她心氏,在她生命中生根,让她属于他,也认同他属于她,才有平等的地位来计较着她心中其他男人的身影。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还是只是习惯而已? 若说只是习惯,那她人生活到现在二十五年多,为什么没有办法与其他男人培养出这样的习惯?她在情感上非常依赖奉静言,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奉静言做出拉手亲吻这样的事。即使她很想亲近他,但不是这样的亲近法,连只是想都是不可原谅的。 所以,她对李从谨,应该不止是习惯吧?她的心,是愿意接受他的喜欢,而且也想要喜欢他的…… 所以,她有担心。 以前不想跟他谈奉家的一切,是因为认为那与他无关,她没有告诉他的义务。但现在,她不太想谈,则是因为担心…… 担心着,已经知道他跟奉静言有某些地方相似的李从谨,在知道奉静言更多的事之后,会更加介意--随着两人感情日深,会愈来愈在意,到时,他会不会产生他只是奉静言替身的心魔? 她担心他会这样想……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会与李从谨走向交往这一步,是不是因为他像奉静言,于是才会接受他一开始的亲近? 奉姎发现自己沉浸在患得患失的胡思乱想中无法自拔,这令她无比苦恼,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这里,她那支纯粹装饰用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起来,吓了她好大一跳!明明是优美和弦铃声,可听在奉姎耳中却产生头皮发麻的感觉,像是听到防空警报似的。 一定不会有好事…… 她将手机拿来一看,发现预感真灵,实在很不想接。但在铃声断了又响,响了又断好几次之后,终究还是被吵得烦了,决定接听--为了将来人数落一顿再挂掉。所以一接起就先声夺人的宣告道: “奉嫣!我警告你,我现在没心情,也没空理你--” “奉姎!奉姎!救命啊!快来帮我送便当!还有,帮我买高丽菜四颗、白带鱼十条、鸡蛋六盒。以上,就这样,快点来!你要是不来,我就要跳楼啦!天啊!今天要做三百个便当,我搞错了订单,钱又已经收了,不能取消!我不知道怎么会弄出这起乌龙,你一定要来救救我!我把能找的人都找来了,可还是不够!你快来!快快快!“嘟--那头劈哩啪啦嚎完就立即挂掉,完全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奉姎额头迸出表筋,唇角直抽搐,抓着手机的手指喀喀作响,像在撑着谁的脖子似的。 ( )『9』第九章 “二十个便当,请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