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萌-9

“呃?”她听傻了。“你喜欢若白吗?你在跟他交往?”“没有!”她急忙摇头,为什么婷宜这么说,他也这么说,那么初原师兄会不会也是这么觉得。突然想起下午的时候,初原师兄问——…………“是要和若白出去约会?所以这么用心地打扮。”…………“若者,你喜欢的是初原?”他问得依然漫不经心,先是一愣,然后她的脸迅速涨红,更加慌乱地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恨不得长个地缝钻进去。“那么,你有其他喜欢的男孩子吗?”“…………”她面红耳赤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问这种问题。“有吗?”他凝视着她,仿佛这样问她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有。”不喜欢再谈这样的话题,她咬住嘴唇,“廷晧前辈,我想回道馆。”“那就跟我交往吧。”夜风从河面吹过,廷晧的眼中有明亮的星光,他望着她,她在那片星光最耀眼处。她呆呆地看着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怎么样?跟廷晧前辈去了哪里?好玩吗?”回到道馆,晓萤好奇地一个劲儿追问,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喂,回魂了回魂了,发什么呆,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百草呆呆地看着晓萤。“到底是怎么了?”晓萤歪着脑袋打量她,“虽然你平时就呆,可是呆成这个样子,也很少见。”“说啦!说啦!”晓萤用力摇晃她。“拜托,你不告诉我,我会急死啦,我会睡不着觉的啦!是廷晧前辈欺负你了?咳,不可能。难道——啊,嘿嘿嘿,难道你是跟廷晧前面约会去了?”百草呆呆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不用这么吃惊,”岸边。夜风一阵阵吹过,廷晧笑着拉住他的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对你的喜欢究竟是哪一种,所以我们先试着交往看看,好吗?”“…………”太过震惊,她的喉咙被塞住。“还记得吗?是你先招惹我的,”握紧她的手指,他的力量让她丝毫动弹不得,“你将我撞到地上,差一点就吻到我,嗯,一共有两次。”“那……那是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直在等你第三次的不小心,”夜风吹起河面的涟漪,“可是一起没等到。”他笑了笑“一味等待对方出击,常常会贻误时机,所以,我决定还是自己采取主动好了。”“我……”她涨红着脸,“……我不想。”“不想什么?”“……不想……”她艰难羞涩地将那几个字说出来,“……不想谈恋爱。”她才十七岁,她暑假过后是高三,她要准备高考,要努力训练,要争取参加世锦赛的资格,她从来没有想过……“谁说要跟你谈恋爱了。”廷晧哈哈笑起来“……”她又听愣了。“只是先交往而已,看看我究竟有多喜欢你,看看你是否喜欢我,可以交往一年,可以交往两年,可以等你考上大学,可以等你大学毕业,可以等你做完所有你想做的事情。”路灯明亮。星光明亮。河岸上有徐徐的夜风。有垂柳婆娑的摇影。“等到有一天,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你,你发现也很喜欢我,到那时,我们才可以……”夜色中,他咳了一声,“……开始恋爱。”“快说!快说!快说!”晓萤一迭声地催促着,“不说我就跟你绝交了啊!”百草洗了把脸,将面孔埋在毛巾里,声音闷闷的:“不能说。”“噗!”晓萤吐血,“好啊你,戚百草,我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我跟你说,我真的跟你绝交了啊!绝交!你怕不怕,是真的绝交哦——”百草不怕。被晓萤用绝交威胁过无数次了,她知道晓萤是只纸老虎。可是翻来覆去,听着窗外宁静的虫鸣,回想着河岸边廷晧说的那些话,她茫然地瞪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交往吗?**** *****距离去韩国国际跆拳道暑期训练营的日期越来越近,除了给自己准备了很多漂亮的衣服,晓萤也硬拉着百草去逛了服装店。“好看!”百草穿着一条棉质的白色连衣裙从试衣间出来时,晓萤满意地用力点头,然后开始跟店员软磨硬泡地杀价,从裙子的衣料,做工,到学生的清贫、百草的勤俭,再到买这条裙子的意义。“…… 就是啊,如果我们在韩国穿得很丑,人家会以为中国人都不会穿衣服呢,那怎么可以!”晓萤又把百草拉过来,“而且,她将来是会成为世界冠军的,我们的世界冠 军,怎么可以在外国人面前丢脸!就是啊!是啊,我知道你已经把价格开得很便宜啦,可是,可是,我们还是买不起啊……”“谢谢!谢谢!谢谢!店员小姐你真是好人!”一件原价三百多的裙子,晓萤终于以六十元顺利拿下,根本不理会百草的阻止,她把钱塞到店员小姐手里,就拎着裙子,将百草硬拽出店外。“这是我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晓萤很严肃地瞪 着她。“不许说话!我坚持要送给你!否则,我就真的、真的、真的跟你绝交哦!哼,你是我范晓萤的朋友,穿得不漂亮,我会觉得很丢脸的,所以,为了我,你也必须要穿!而且也不贵啊,才六十块钱,呵呵呵,那个店员小姐人好好啊,下次还去她家买!”去韩国的名单上又添上了若白的名字。百草原来还在犯愁,该怎么说明若白师兄才好,结果,若白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接受了。于是收拾行李的时候,她的心情好极了,直到看着前面的那两套道服,她有些犹豫。一套是簇新的道服,面料细密柔软,洁白漂亮,一套是旧得发黄的道服,磨破的地方被缝补过,袖口和裤脚处是被接长的。手指不舍地在那套新道服上摸了摸。她将那套旧道服放进行李。“拜托!当然带新的好不好!”晓萤一把将旧道服拿出来,将新道服放进去,“你穿这套新的好看多了,别穿旧的了,穿那么旧,万一被其他国家的队员嘲笑怎么办?”“已经短了,很合身。”“可还是很旧啊,你看这颜色,又旧又黄的,会被笑话的啦!”晓萤死活不同意,“一定要带新的啊!你不带,我替你带,哼!好了,你收拾完了是吧,那来看看我事哪些衣服好,还有还有,这条项链跟这件裙子配不配?这个发卡呢?”最终,晓萤的衣服物品收拾了满满一整只行李箱。到了机场,百草才发现晓萤带的东西并不是最多的,梅玲居然带了两只行李箱,据说是因为里面还装了很多双和不同衣服搭配的鞋子。“我这算什么,你们还没见过婷宜出国呢,”梅玲不以为然地说,“婷宜从来都是带四五个行李箱,每次只要出现在不同场合,她都要从头到脚换一身全新的装扮。不过婷宜不用像我这么累,每次出国都有助理帮她拿行李,她都不用动手。”“助理?”光雅睁大眼睛。“是啊,婷宜有助理你不知道吗?”梅玲耐心地说,“婷宜是明星你总知道吧,哪有明星没有助理的,更何况婷宜家那么有钱。”“没想到婷宜居然不去。”林凤说“可能婷宜去韩国去得太多了,去腻了吧。”梅玲想了想,“听说婷宜曾经在韩国的昌海道馆住过一年,而且参加过几届训练营,所以没必要去了。”晓萤偷偷翻了个白眼。“啊,是婷宜来了!”光雅忽然看到从机场五号入口走进来的一行人,“还有廷晧前辈、沈柠教练,咦,还有……”第十章还有初原。看着初原师兄越走越近,百草发现他手里提着一只米黄色的行李包,并不像是单单来送行的样子。“因为临时有些事情,我不能跟大家一起去了。这次初原和你们一起去,作为队医,也作为领队。”沈柠介绍说,“到了韩国,大家要遵守纪律,凡事听从初原领队和若白队长的命令,知道了吗?”“是——”虽然队员们都有些吃惊,但是依然齐声回答。原来婷宜是来送初原前辈的,女孩子们纷纷恍然大悟。梅玲更是打趣婷宜,问她带来的这些点心是不是贿赂她们,让她们帮忙挡住那些韩国美女,不让初原前辈被追走啊?这边女孩子们笑成一团。那边,廷晧跟申波、寇震他们说了几句,看着默默站着发愣的百草,唇角一弯,他向她走过去。“拿着这个。”将百草拉到一边,廷晧递给她一只银白色的手机,小巧精致。她不解地抬头看他,并没有接过来。“手机里面有话费,也已经有了我、初原和沈柠教练的手机号码,到了韩国,万一走丢,或者有什么事情,就用它联系。”廷晧看着她,“不会用的话,让晓萤教你。”“我不能要。”百草低下头。“为什么?”“…………”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拼命地摇头。一想起那晚在河边他说的那些话,她就觉得手足无措,面红耳亦,想要逃走。她不能拿他的东西,她果拿了,那会不会就意味着——开始交往了?慌乱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她死死地低头头,脖子都红了。“我不能要。”她又说了一遍。“没有让你要。”廷晧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也不是送给你,只是借给你用而已。不可以弄坏,也不可以弄丢,否则会要你赔的,明白吗?”见她还是不说话。“到了韩国,万一真的走丢了,联系不上,你又没有手机,不管是初原还是若白都会很着急。你不想给他们惹麻烦,对吧?”百草怔怔地看了看正在给每个队员发放登记牌的若白,又看了看正和婷宜说话的初原。“一共有两块电池,还有充电器,都在这里。”廷晧将它们全都装进一个小袋子塞进她手中,“去问晓萤怎么用。”“谢谢。”她脸红着收下。“怎么谢?”廷晧笑着问“呃?”“买一盒大酱回来吧,我喜欢吃。”揉揉她的头发,“还有,记得要接我的电话,我们在交往中,保持联系很重要。”“……没有!”她惊慌地看她,“我和你没有……”“虚。”廷晧笑了,打断她,说:“小心点,会被听到的。看若白好像在找你,去吧。”百草赶快望去,见若白正手拿着一张登机牌远远地看过来,他神色淡然,目光落在她和廷晧身上,不知怎么,她立刻就心虚了起来,没有继续跟廷晧再说下去,急忙走向若白。*** ***队员们安检入关之后,沈柠有事先走了。守在机场大厅的玻璃墙前,婷宜望着机场内那一架架等待起飞的飞机出神。“哥,为什么初原哥哥要跟着他们去韩国?”这么突然,她事先毫不知情,而且无论怎么问,初原也都不回答。握住身前的栏杆,她的眼神黯了下,难道,是因为……不。不可能。无论天分、容貌、修养还是家世,她都是最优秀的,初原哥哥的眼里不可能再看到别的女孩子。虽然上次练习赛她输了,可是,那是偶然。等戚百草从韩国回来,她会让戚百草明白,偶尔的胜利一点意义也没有,实力才最重要。“他是昨晚临时决定的,电话里他只是告诉我,他已经买好机票,让我把他加入名单,其他什么都没有。”“他对你也没说?”“没有。”蓝天中,一架飞机冲破云霄。“哥,你喜欢百草?”注意到了刚才他和百草在一起的场景,再回想到那晚的宴会,婷宜不得不问。廷晧笑了笑,没有说话。“你真的喜欢她?”婷宜诧异。“嗯。”“为什么?”婷宜更诧异。“她就像是草原上一头倔强的小鹿,”唇角的笑容比机场上空的阳光耀眼,“很可爱。”婷宜皱眉,说:“是 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觉得她可爱过。这个女孩子,很是自不量力。你还记得她刚到松柏道馆的时候,若白选择秀琴参赛,她居然敢质疑若白,还当众发怒。而且,她 很有心机,整天缠住初原哥哥,知道初原哥心软,就故意在初原面前装可怜。这三年,我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她,她总是针对我,就像一块死要粘在我身上的牛皮 糖……”而且就是因为她,害得她这次没能跟初原哥哥一起去韩国。“你感觉到了被追赶的危险。”廷晧看她。“不是危险,”婷宜挺直背脊,“是讨厌。”“小婷,你不是也一直在追赶恩秀吗?”廷晧松松的将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是如此,百草自然也是如此。不说脚法和技术,单从气度上来讲,你已经比恩秀逊色太多。你一次又一次挑战恩秀,恩艉从没有不耐烦过,她甚至还专门抽出了一段时间陪你练习,指点你。”廷晧笑笑,说:“你自己想想,你对百草是什么样子?”婷宜窘迫了下,立刻又抿起嘴唇。“我……我宁可你喜欢恩秀,对恩秀,我是心服口服的。”***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上。透过小小的窗户,能看到在脚下的朵朵白云,晓萤是第一次坐飞机,兴奋地拿出相机对着云层拍个不停,好久才从激动的心情中平复下来。她看了看机舱内,初原和若白坐在前两排的位置,两人在低声谈话。“嘿嘿,我去换个座位。”晓萤收起相机,示意还在望着机窗发呆的百草让她出去。“哦。”百草立即起身,困惑地说:“如果你想做过过道的位置,我可以跟你换。”“才不,我要去跟初原师兄坐在一起,”晓萤眼中闪出贼光,“哼,什么保护初原师兄,不要被韩国美女追走。初原师兄又不是她的,我偏偏就要去跟初原师兄坐!”几分钟后。若白从前排离开,坐到了百草身边。他沉默着看一份行程表,看得很专注,连空中小姐来派餐都没有分神。百草帮他将餐盘接过来,放在他面前的小隔板上,又帮他要了热茶,才开始吃自己的那份餐。蛋糕软绵绵的,很好吃。上面还有一抹白色的像果冻样的东西,但是比果冻浓,入口 滑溜溜,又一丝一丝的。真好吃。她意犹未尽地小心翼翼将熟料叉子上的最后一点蛋糕屑吃下去,满足地叹息一声,忽然,一份同样的蛋糕出现在她的餐盘上!“你吃了吧。”若白淡淡地说,依旧看着行程表,在上面批注一些文字。“你吃吧,很好吃的!”生怕他不信,百草急忙郑重地说。“我不喜欢吃甜甜的。”不理会她用力解释说这个蛋糕一点也不甜但是很好吃的那些话,若白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行程表,说:“你应该听说过,韩国有一个称霸世界跆拳道界的天才少女,名字叫李恩秀。”*** ***银色的莲花跑车行驶在机场高速。“或者,你并不是喜欢百草,而只是一种移情作用?”凝视着延皓英朗的侧面轮廓,婷宜若有所思,“我承认,百草身上有股韧劲,就像烧不尽烧不死的野草,无论有多大的压力,她都能挣扎着从土里冒出来。你喜欢的,只是她身上的这股不放弃的韧劲,而不是她本人,对吗?”延皓正要打开车内音响的手指顿了下。“哥,你有没有后悔过?”婷宜内疚地说:“哥……我一直很后悔……如果我当初替你答应爸爸,如果我同意放弃,说不定爸爸会妥协的,你帮我争取了那么多,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帮上你……哥,对不起……”“说什么傻话,”延皓笑着按下音响,轻快欢乐的音乐流淌在车内,“跟你没有关系,就算你也不训练了,爸爸也绝不会同意我继续训练的。”“那……哥,你生爸爸的气吗?”婷宜担心地看他,“爸爸用贤武道馆、用训练基地来威胁你……”车内只有音乐声。“我可以理解爸爸,”望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高速公路,廷晧握着方向盘,声音低黯,“如果我是爸爸,如果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在赛场中重伤不治,可能我也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去参加同样的运动。”婷宜沉默地心痛。妈妈去世的时候她还小,是哥哥陪伴爸爸度过那个最痛苦的时期,她的印象中,只记得爸爸那时候一度也病得很重,她很害怕,怕爸爸也要跟着妈妈一起去天国了。自从妈妈去世后,哥哥好像忽然间就变成大人,后来更是把整个家都撑了起来,照顾爸爸,照顾外公,照顾她,照顾公司。“哥,如果你真的喜欢百草……”婷宜抿了抿嘴唇,虽然心里还是不乐意,“……我可以试着接受她。”廷晧笑了,说:“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加紧训练,不要让外公失望就行了。”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对百草是什么样的感情。是否真的如小婷所说,是因为不甘心放弃他那样深爱的跆拳道,才喜欢上那个倔强的小姑娘,还是,长年习练跆拳道使得他有种奇异的直觉,能够感觉到若白、初原和百草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息波动。然而无论究竟是怎样。贻误时机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出现在优秀的跆拳道选手身上。*** ***飞机缓缓降落在首尔机场。蔚蓝的天空,一丝丝白云,跟在队伍里,百草仰头望去,见前面郁郁葱葱的山腰上有一道长长的高耸入云的石阶。石阶是由黑色的石板铺成。极陡,每一阶又窄又高,经过风吹日晒的洗礼,石板已经斑驳开裂,踏上去却滑腻细润,似乎曾经被无数的弟子走过。远远地。能看到石阶的顶端。有一座壮丽凝重韩式宫殿风格的建筑,玄黑色的大门,金色的门扣,黑底的牌匾上有金光灿灿的四个繁体汉字——“昌海道馆。”盛夏正午的阳光强烈刺眼,远远地看去,竟如同是从它的四面八方绽放出来的!昌海前来迎接他们的弟子叫民载,汉语说得很流利。他一路介绍说,昌海道馆已经有二百多年的历史,是韩国最被尊敬的跆拳道道馆,历代的弟子中都出现过宗师级的人物。现在世界上被授予最高荣誉象征的黑带九段的大师们,也大多出自昌海门下。玄黑色的大门缓缓打开。道馆内随处是参天古树,遮天蔽日,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起来。一片片常绿、浅绿、暗红的茂密树木,掩映得红墙绿瓦,流水凉亭,幽静开阔,古拙雅致。“哇,好漂亮……”身边的晓萤一边走一边喃喃的赞叹。是的。而且不仅仅是漂亮。更有一种融进了上百年历史的宁静气质。一 路古树凉亭地往昌海道馆的纵深走着,百草忍不住也想赞叹,这个道馆简直每一处的景色都可以入画。咦,前面那片静如秋月的湖泊,临湖那棵茂密如华盖的老榕 树,还有那座一半被遮在榕树的树荫下,一半凌空建在湖面上的凉亭,跟松柏道馆里初原师兄的小木屋,竟有着某种相似的味道。她悄悄看向走在队伍前面的初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飞机上的时候,就觉得初原师兄跟平时似乎不太一样。但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太清楚。虽然他的眼神依然宁静,唇角依然习惯性有微笑的弧度,却隐约有种寂寞而疏离的感觉。就像此刻。他停下脚步,默默地望着湖面上的那个凉亭。有风吹过,凉亭四面半卷的青竹帘随风轻动,里面空无人影。“有一点你们要注意,这片湖的对面是各位宗师的居所。宗师们喜欢清静,如果要在道馆里散步,请千万谨记,不要到湖的那这去。”民载提醒说。“是。”众人应了声。晓萤却觉得很遗憾,眼看看湖面对面的风景更是漂亮,青山翠水,房屋依势而建,古朴雅致,简直跟水墨一般,居然不能走近了参观吗?尤其山顶那所庭院,褐瓦青砖,远远地仿佛被笼罩在云雾中,有股仙气,不能去离近了看,真是心里痒痒的。她凑着过去跟百草嘀咕抱怨。说了几句都没有任何回应。疑惑地一抬眼,见百草正愣愣地看着前方的初原,她忽然有点憋气,扯住百草的胳膊用力晃动。“喂,看什么呢!”百草被她晃醒,视线赶忙从初原身上移开,脸微微有些红,说:“没……没看什么……”“哼,”晓萤瞪她一眼,用力掐了把她胳膊上的肉,“小心点,当心若白师兄不开心!”若白师兄?痛得闷吸口气,百草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地看身同在队伍前方的若白。他正认真地听民载介绍昌海道馆的情况,并没有看向这边,只是当她的目光快要收回去的时候,朝她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你们就住在这个院子。”前面是一片豁然开朗的空地,朱墙青瓦,映着蓝天白云,还有一片片枝叶茂密的树木,树的品种与树叶的颜色各自不同,有深绿色,有浅绿 色,有暗红色,层层叠叠,掩映在一起,如同明信片上的景色一样漂亮,“参加训练营的各国队员们都住在这里,方便大家的交流和切磋,你们的房间已经准备好 了,我带你们……”民载的声音戛然而止!褐色的庭院大门前,几道阳光刺目地照耀而下,是几个身穿雪白道服的女弟子正一字排开,牢牢挡住大门。将他们的去路拦住!夏日的风吹起她们系在腰间的带子,带子上全都绣着“昌海”两个字。站在正中间的那个女孩子。年龄不大,身量不高,神情却极是倨傲,高高地仰着头,晓萤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那女孩子不可一世的鼻孔。这架势……岸阳的队员们面面相觑,若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初原已经正色问民载:“这是做什么?”民载的表情很是尴尬。他上前走了几步,似乎有些为难地对那个女孩子说了几句韩语,林凤、晓萤她们虽然听不大懂,但是偶尔飘过来几个“师姐”这样简单的词语还是能明白的。那个女孩子居然是民载的师姐?她看起来明明才十三四岁的年纪,民载起码也有十七八岁了,但是看民载对她毕恭毕敬不敢说重话的样子,还有旁边那些昌海女弟子唯她马首的模样,似乎她确实地位颇高。不管民载说什么,那女孩子全都是冷哼和拒绝,一双眼睛像冷电一样在岸阳队员的队伍里寻找。那眼神里的不屑和倨傲真是让人不舒服。晓萤心中愤愤,如果不是初来乍到,怕失了礼数和风度,真是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礼貌的女孩子!咦,等等,不对,有闪念在她脑海中飞闪而过,她好像曾经见过这个女孩子。冷电般倨傲的眼神在岸阳队员们的身上逐渐一一扫过,掠过林凤,掠过光雅,掠过梅玲,掠过百草,冷冷地落在晓萤身上,然后 ,又飞快地,那女孩子一扭头,冰冷的目光重新盯住百草!“戚、百、草?”死死地盯着队伍中的戚百草,那女孩子生硬的声音似乎是从牙齿间磨出来的。“金敏珠——”灵感迸发出来,回忆似快退的电影片段一般闪现,脑海中那不可一世的金敏珠被百草踢得狗吃屎一样栽倒在草坪上,气得哇哇大哭的场面使得晓萤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金敏珠,你是金敏珠,哈哈哈——”林凤、申波、寇震他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看到这边晓萤笑得乐不可支简直要满地打滚,那边那个叫“金敏珠”的女孩子怒得脸一阵青一阵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时,若白、亦枫和初原也想起来了,唇角不约而同皆有了些笑意。三年前昌海道馆来到松柏道馆交流,年仅十岁的金敏珠嚣张跋扈,是百草出手教训了她。“你、不许、笑!”手指颤抖地指着笑不可抑的晓萤,金敏珠怒喝,眼见她的呵斥对大笑不已的晓萤毫无用处,她的怒火便全部转移到了站在队伍中的百草的身上,喝道:“戚、百草、你、出来!”百草皱眉,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若白眼风一扫,她才缓缓沉住气,停下脚步,望向金敏珠。“你要做什么?”“我要——挑战你!”高昂着头,瞪着百草,金敏珠大声说!“挑战你——”“刷”的一声,金敏珠身旁两侧的女弟子们齐刷刷迈步上前,她们动作整齐,声音整齐,好像彩排过一样。庭院外树丫上的鸟儿们惊得四起飞散,从大门外也拥过来一些听到动静的其他国家的队员们,他们肤色各自不同,有欧洲的,东亚的,中东的,还有非洲的。不明白眼前的场面是什么状况。各国前来参加训练营的队员们好奇地窃窃私语,彼此打探和讨论着,目光在金敏珠和百草之间看来看去。“这就是昌海道馆待客之道吗?”初原看向民载,声音温和却有着隐隐的压力。“这…这…”民载搓着手,尴尬万分,朝着金敏珠说了几句。金敏珠却是听也不听,反而倨傲地走过来,站在百草面前,夸张地上下打量她,说:“你、还认得、我吗?”“认得。”百草凝视她。三年不见,金敏珠已经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一个少女,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很有力量感,眼睛炯炯明亮,带着股骄蛮的霸气,像一头随时会扑上来的小豹子。“我,金敏珠,要让你、知道!”金敏珠又向前逼近了一步,跟百草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她高昂着头说:“当年、你打赢我、纯属——偶然!”“拜托,金敏珠,怎么三年了你一点长进也没有。”晓萤翻了个白眼,鄙视地说,“我们刚刚才下飞机,满身疲倦来到这里,还没来得及休息,你就要挑战百草,真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这段话说得很快,金敏珠有些没听懂,但是从晓萤的表情就能看出那些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在逼迫之下,民载吞吞吐吐地将晓萤的话翻译出来,金敏珠脸色立刻变了。“你、你才是小人!”金敏珠怒瞪晓萤,“当时,你说、只是扫地的、戚百草、其实是你们、主将!你欺骗了我!”所以她才大意了。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个戚百草踢飞出去,还咬了一嘴的青草,在师兄师妹面前丢尽了脸!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是让她寝食难安的侮辱,纵使她现在已经成为同辈中最杰出的弟子之一,可是,无论走到哪里,她总觉得有人在嘲笑她。嘲笑她败给过一个扫地的名不见经传的人。最可恶的是——那个戚百草居然还是最令人不齿的曲向南的弟子!啊啊啊。三年来,她时时刻刻想要报仇,她要证明给全天下所有的人看,那个戚百草,连她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所以她等不及了。复仇的火焰让她连一秒钟都无法按捺得住,知道今天下午戚百草将会随岸阳跆拳道队来到昌海道馆,她已经在训练营的庭院门口守了足足两个小时——她要第一时间!血洗耻辱!“来吧。”皱了皱眉,百草将行李包放在地上,凝声对满眼怒火的金敏珠说。虽然耳朵还没从飞机降落的压力中完全恢复,但是她也想看看,这金敏珠究竟是凭借着什么,在时隔三年之后居然还是嚣张得一点没变。“不要!”晓萤急忙拉住百草的胳膊。不是她不相信百草的实力,而是金敏珠既然能够如此张狂,那她们也不能太大意了。金敏珠明摆着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万一被金敏珠得逞,那那那,那岂非很丢脸。“百草,不要上她的当,”林凤也说,“她以逸待劳,这种挑战不公平。”梅玲、寇震他们也纷纷劝阻。“哈哈哈。”金敏珠狂笑,“你们、害怕了!”“害怕的是你,”拉开晓萤的手,百草直视金敏珠,“你怕到甚至沉不住气。”“胡、胡说八道!”金敏珠气得怒火狂燃,食指笔直地指住百草,大喝道:“我、要好好教训你!”“啪——”突然,一记霹雳掌从金敏珠的脑后打过去,直打得金敏珠眼前金星直冒!众人惊住,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穿白色道服的黧黑少年已带着两个弟子赶了过来,听到金敏珠的那些话,他神色沉怒,一出手便将金敏珠打得险些栽在地上。“谁、谁打我!”金敏珠痛得眼泪迸出来,看不清眼前的来人。“啪——”又是一掌打过去,金敏珠痛得眼泪狂喷哀哀直叫,她身后的那些女弟子们看到那少年,立刻便吓得缩到一起,一个个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对不起。”那黧黑少年认真地对着百草弯腰成九十度,严肃地说:“敏珠师妹对您失礼了。”重重压着金敏珠的脑袋,黧黑少年强逼着兀自在挣扎的她弯下腰,同时他也对面前全部岸阳的队员们再次鞠躬,说:“对不起,我们会严惩敏珠师妹失礼的行为。民载会先带你们去休息,稍后,我们将就敏珠师妹的事情向你们正式道歉。”“我不要道歉!我不要道歉!”被那沉怒的黧黑少年拖着走了老远,金敏珠号啕大哭的声音依旧滚滚传来,“胜浩师兄,放开我!我要去报仇!那个人就是戚百草!我要报仇!我不要道歉——”*** ***晓萤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三年前百草大胜金敏珠的故事,林凤、寇震等人听得哈哈大笑,方才的不快也散去了许多,毕竟金敏珠没有真的占到什么便宜。民载将他们带入训练营的院子,里面已经住进了一些国家的队员,见他们进来,都热情地向他们点头致意打招呼。“这是你们的房间。”两间相邻的房间,男孩子一间,女孩子一间。每个房间都铺着干净整洁的米黄色榻榻米,枕头被褥整齐地又在一端,看起来也是十分干净,房间内阳光充足,空气新鲜。晓萤和梅玲欢呼一声,已经开始放东西了。初原对民载表示谢意。“初原前辈,这是您单独的房间。”民载却恭敬地说,拉开隔壁另一个房间的纸门。众人愣住。百草朝那个房间看去。簇新的榻榻米,簇新的被褥,窗前一张书案,案上插着一束淡黄色的雏菊花。墙上还持着一幅小小的水彩画,画中那个少年,笑容温暖,开朗明亮,竟仿佛是少年时的初原。“我和大家住一起吧。”初原也略怔了一下,目光从那幅水彩画中收回来,阻止住民载帮他提行李包的举动。“不行,您一定要住在这里。”民载急忙摇头,坚持帮他搬行李,“这是恩秀师姐的安排,这个房间也是恩秀师姐特别为您布置的。”恩秀……就是那个称霸世界的跆拳道天才少女宗师?晓萤张大了嘴巴,林凤和梅玲也窃窃私语起来,百草看向初原,见他听到恩秀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底似乎闪过了一抹异常的神采。“难怪今天在机场,我觉得婷宜有点紧张呢,婷宜一定是早就知道初原前辈跟那个恩秀的关系不同寻常。”女孩子们进到房间里开始收拾东西,梅玲一边掏出洗漱用品,一边兴奋地说:“居然还专门给初原前辈安排了房间,那幅水彩画你们看到了没有,一定是恩秀为初原前辈画的。”“可是,初原前辈不是在跟婷宜交往吗?”光雅的行李很简单,三两下就收拾好了。“哎呀,这就是韩剧里常演的三角恋情了啊。”俯下身用洗面奶洗脸,梅玲陶醉地说,“太浪漫了,两个天才少女,一位温柔俊美的少年,究竟少年爱的是谁,最终会和谁相伴一生……”百草默默地拿块干净的布擦拭大家的榻榻米。“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林凤失笑说,“初原前辈都已经在和婷宜交往了,怎么可能再跟恩秀在一起。”“你们哪,”用毛巾擦干脸,梅玲叹息说,“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激情,是一种难以控制的冲动,是不被理智所束缚的,更何况初原前辈只是跟婷宜在交往,新的恋情随时可能会迸发。”“为什么你一副好像很期待的模样?”晓萤瞪她一眼。“她呀,一直对初原前辈死心不息,又不敢真的去抢,只能幻想一下过过瘾。”林凤笑着说。“哪有……”梅玲嘟囔着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才不会去撬队友的墙角,这点义气我还是有的。我只是觉得,初原前辈跟恩秀之间,好像真的不太寻常嘛,恩秀特意安排初原前辈单独一个房间,肯定是为了两个人约会方便……”“初原师兄才不是那种人!”晓萤有点生气了,“别把初原师兄说得那么不堪!”“我哪里把初原前辈说得不堪了!”梅玲也不开心起来。“好了,都别说了!”林凤打岔说,“别还没跟那个金敏珠打起来,你们俩个倒先打起来了。”晓萤扁了扁嘴,没再说话。“金敏珠可能还是会来找碴儿的。”光雅打破房间的沉默。“嗯,这女孩子真是嚣张,还不如刚才就让百草教训了她。”梅玲很快就没有再生气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林凤摇头,“还是不要太轻敌的好。百草,我也觉得金敏珠肯定还会再来找你挑战,你要做好准备。 ”“是。”百草点头说。只有她自己知道,虽然这几年来一直在努力学着沉稳性格,但是方才金敏珠在挑衅她的时候,她心底还是冒上来一股火气。如果不是若白师兄用眼神制止住她,她或许已经跟金敏珠交手了。又过了一会儿。“哼,不是说会来正式道歉吗,怎么这会儿了还没动静。”晓萤向窗外望了望。她还记得刚才那个黧黑的少年,三年前她曾经跟金敏珠一起到松柏道馆找过百草,但是百草那天不在,他们落了个空。他好像叫……闽胜浩。咦,闽胜浩?好像这个名字常常听到,晓萤用力想了想,悚然一惊!收拾完行李,大家集合在一起,初原宣布下午自由活动,好好休息。因为明天才是训练营正式开始的时间,寇震、石综他们在昌海道馆里四处溜达去了,林凤、梅玲、晓萤她们留在庭院里,跟到达的各国队员们联络培养感情。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因为马上就是世锦赛的关系,这次训练营竟然会集了各国几乎所有的青年高手,其中很多都是响当当的名字,很多都参加过世界大赛,甚至取得过很好的名次!简直——简直就是青年版的世锦赛。不,完全就是世界青年锦标赛的阵容嘛!跟伊朗、日本、法国、意大利、卡塔尔、印度这次派出来的高手相比,缺了延皓和婷宜的他们,都是基本完全没有参加过世界大赛的。实力……好像有点悬殊……晓萤、梅玲和光雅被震撼得有些不敢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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