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他敛下眼去,道:“施主只需平心静气,等待时机。”复又张开眼道:“到时候施主能否改写命运,只在一念之间。”我愣了愣,不解其意,只得道:“一念之间?可是,大师,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是两个人!以前的我……到哪里去了?”他淡声道:“来他来的地方来,去他去的地方去。万物皆有归处。”我听得满头雾水,不知其然。只得长叹一声道:“如今我不是我,可如何是好?”他沉声道:“你便是你,你只是你呀。施主为何不愿随缘往生?”我一惊,道:“大师,我只想做回原来的自己,为什么不行?”他却微笑道:“过去现在,还不都是施主自己么?不必过于执着。”我深思半晌,只得道:“那将来,会如何?”他淡声道:“将来自有定数。将来如何,天机不可泄露。凡事而为,只在施主自己而已。恩怨情缠,得失之间,皆是平衡之理。你去吧。”说罢便闭目沉思,不再说话。[第二卷:第24章 恩怨]我走出禅房,兀自沉思,不解其意。文昕关切道:“小姐,回真大师说了什么?”我摇了摇头,不知如何说起。娘道:“璃儿,你以前最爱在寺里听经,我不如在这里打扰一日,明日再回府吧。”我一愣,不由问道:“为什么?住在寺里,能行吗?”娘笑道:“有什么不行,以前你也经常在这里住两、三天才回家的。让昕公子回去说一声,我们明天再回去好了。娘想在这儿多念些经,为你祈福。”我只得道:“那……好吧。”心想也好,也许在这寺庙里就不会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了,然后再找机会仔细地问问那回真大师,说不定能知道回去的方法。于是遣了文昕回阮府传话,留了碧叶、子默伺候。宝光寺建在巍山之顶,因前来进香之人甚多,寺院东南特意还建有别苑,专供香客们住宿休息。我与娘亲捐了功德,在别苑中住了下来。用过晚膳后,娘独自来我房中,脸色有些凝重。我只得让碧叶先去歇着,细细地问她究竟有何心事?她只是默默地看我,眼中似已有泪,我不禁着急。连声问道:“娘这是怎么了?女儿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娘不高兴了?为何如此?”她拭泪道:“璃儿,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日了。十六年了,十六年来,娘天天盼着你早些长大,能够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如今……”我不由笑道:“娘,我这不是挺好的吗?”她似有恼意道:“好什么好!我问你,你为何会被明南王选中?”我心一宽,原来娘是在担心这个,不由轻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女儿又不是被选进宫,以后再也见不着娘了。明南王府的大门随时都为娘敞开着,以后就算女儿嫁进了王府,娘也随时可以来看女儿!”她看着我正色道:“璃儿,那明南王明明是我们的仇人,你为何还这般开心?!”我一惊,仇人?!这话从何说起?她见我脸色惊疑不定,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从小就倔强,你可不要告诉娘,你嫁给他是为了报仇!娘不许你这样毁了自己一辈子!”我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她又道:“当年虽然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去向皇上告密,说你父王心存不轨,但却是那明南王亲自带来人来府中,拿人,抄家!说不定那告密诽谤之人就是他!如果不是你爹事先得知消息,只先一步将我接出府去,我哪里还有命在?当时我还怀着你,只身一人能往哪里去?本想一死了之,只是想到你还未出生便……娘怎么狠得下心?”我不禁暗自思索,当年?也就是十六年前了,那时的明南王也不过是小孩儿,说起来应该是他爹了。莫非阮修之与他就是因为此事而结怨?娘抹了抹眼泪,继续道:“好在老爷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收留在临江别苑之中,直到把你平安生下来。老爷大恩大德,我们母女这辈子也难以报答。”我沉了沉脸,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这阮修之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收留罪臣之妻女?不仅如此,还将我养大成人,甚至送去百花盛宴!如此不说,居然要我嫁给明南王!他到底是何居心?娘见我默不作声,以为我心中有愧,复又平声道:“如今,你被选为明南王妃,已经既成事实,无法更改。你叫娘……情何以堪?”我一惊,忙道:“娘!你别这么说!我……我在百花盛宴,也是身不由已。”娘满面愁容地望着我,道:“这可如何是好?不如让你爹想个法子,退掉这门亲事?”我沉声道:“恐怕不行。皇上亲口御封,岂是儿戏?再说……”娘哭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哪?不行,我去求你爹,你虽不是他亲生,他却一向最疼你,我去求他,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我不由打断她道:“没用的,娘。如果我告诉你,就是爹要我嫁给明南王的,如何?”她吃惊地张大了嘴,颤声道:“怎么会?不会的。你爹不会让你嫁给仇人的!你爹……与你父王有八拜之交,你在府里,吃的用的,比知秋还要好,他待你比心瑜还要亲,他怎么会……把你往火炕里推?”我不由得冷笑道:“果真如此?可是他曾亲口跟我说过,定要我嫁去明南王府。”娘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我淡然道:“说不定,爹早就打定主意,要我去报仇呢?”娘猛然道:“不会的!你父王临终之前曾经亲口告诉我,要我将你好好抚养成人,决不可去寻人报仇!你爹也知道,他不会让你去报仇的!”我不禁沉思道:“那又是为何?”娘直直地看着我,道:“傻孩子,虽是明南王来拿人抄家,下旨的却是皇上啊!你想找谁报仇?你父王贵为辽东王,与其他三王却素无往来。谁想到竟会遭人暗算?”我一惊,沉声道:“那如今的辽东王……是何人?”娘叹声道:“是你二叔严维岭。你父王过世后,皇上便下旨让你二叔承袭爵位,他……恐怕还不知道有你呢!”我脑中灵光一闪,急声道:“娘!我父王的名讳是什么?”娘讶异道:“你父王姓严,名维正啊!你怎么不记得了?”我胸口一窒,顿时惊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严维正,不正是我严希真老爸的名字吗?怎么会这么巧?不可能的!娘没发觉我的异样,只是说道:“幸好我们母女二人的名字不曾在族谱之中,否则这十六年来哪里可能活得下来!”我震惊之余,哪里还听得进她说了些什么。娘见我呆呆地不语,只得唤了碧叶来服侍我休息。我躺在床上,竟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是在想我来到这里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却不知那天机是什么!到了后半夜,天突然下起雨来,远处隆隆作响,似有雷声。我不觉生乏,竟然昏昏睡去。一夜无梦。我细心算了算,去了百花盛宴已有三日,为何每次都是三日之后便再无梦,心中甚为奇怪。清晨醒来,碧叶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我,说是昨夜一场大雨,竟将上山的路给毁去了一段,如今所有的人都给困在这山上了。下面的人上不来,上面的人也下不去。宝光寺的师父们说只能让大家在山上再住几日,官府已经派人去修路了,估计也用不了几天就能下山。我们无奈,只得安心住下。大家说都这一场雨来得奇怪,往年在这个季节极少有这么大的雨,而且上山之路乃青石铺成,坚固耐用,竟然会被一场大雨给毁坏,实在是前所未有。山上被一场大雨洗礼,愈加苍翠清新,我四处闲晃,倒也乐得自在。子默怕山中蛇虫鼠蚁众多,不让我走得太远。开玩笑,我严希真是出了名大胆妹,会怕那些东西?于是趁他们没留意,偷偷地跑到后山去玩。一来我也是想四处观光,二来昨晚娘跟我说的话我实在还难以消化,想一个人好好地想想。那后山的路就没有前山那么好走了,虽然还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路,却要陡峭许多。我只得手脚并用,竟然也走了许久。好不容易见到一处地势稍微平坦之处,便找了个块石头,坐下来休息。我只顾想着心事,根本没留四周的情况。突然不经意一瞥,只见一条手臂般粗壮的大蛇已悄悄地爬了过来,离我不过一米。我吓得半死,却不敢大叫,只得凝神不动,心中念着希望它当我是透明人,可是脚却是抖得厉害。我只见它离我越来越近,终于忍不住想跑,不料脚下一软,跌在地上。那大蛇一扭身体,居然朝我扑了上来![第二卷:第25章 无生]我一见那蛇居然朝我扑了过来,吓得一声尖叫,蒙住了眼睛,准备着有个软体动物趴到身上来咬。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东西咬我,忙睁开眼一看,那蛇居然如一堆烂泥一般,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眼前站了一个灰衣僧人,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你没事吧?”我惊魂未定,连忙爬了起来,对那灰衣僧人施礼道:“多谢师父相救,请问师父如何称呼?”他低声道:“施主不必多礼,贫僧乃宝光寺弟子,法号无生。”我见他面目祥和,谨慎有礼,不由得感激道:“幸好遇到大师,不然我可就要成了那蛇的一顿大餐了。”无生只是微微笑了笑,走上前去将那蛇拎了起来,口中道:“阿弥陀佛,你去吧!”说罢将往林中一抛,那大蛇晃了几晃,竟乖乖地走了。我看得发呆,不由得叹道:“哇,无生大师,你可真是厉害!可是你这样放走了它,那它万一又去咬别人怎么办?”无生道:“万物皆有灵性,贫僧是出家人,不可杀生。”我讪笑着点了点头,心想这和尚还真是个心慈之人,连蛇都舍不得杀。却不料林中传来一声冷哼:“哼!大师是不是人杀腻了,如今反倒装起慈悲来了!”说着林中走出一个蓝衣女子。只见她身段苗条,步履轻盈,走路竟然没有声音。那脸上覆着一层轻纱,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容貌。无生合什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折煞贫僧了。女施主一路跟着贫僧,不知有什么事?”蓝衣女子恨恨道:“哼!满嘴仁义道德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千手观音,你以为你做了和尚,我就不认识你了?你可知道我是谁?”无生叹了口气道:“贫僧不知道施主是谁。贫僧法号无生,施主所说的千手观音,早已经不在人世了。”蓝衣女子猛地掀开面纱,露出一张脸来。我猛然一见,不由得啊地一声叫出声来。那左脸之上竟然没有一点好的皮肤,全然是一片血红的疤痕,十分吓人。只听得那蓝衣女子怒道:“看看我是谁?你方才打蛇的手法,明明就是拈花手,还敢说你不是千手观音?”无生脸色一惊,黯然道:“善哉善哉!施主之难,都是贫僧的过错。”那蓝衣女子喝道:“废话少说!纳命来!”话音刚落,十指如勾,飞身往无生扑去。我大惊失色,不由叫道:“小心啊!”只见无生身形一晃,躲了过去,二人瞬间交上了手。我又不懂武功,不知二人谁更厉害,心中不由得焦急万分。那无生刚才出手救我,我自是感激,而这蓝衣女子却来历不明,还跟踪人家,恐怕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人。正在忧虑之中,忽然一人抓住我的胳膊,低声道:“小姐,站远些。”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子默,心中一喜,当下叫道:“子默,快帮忙!”子默二话没说,闪身冲了上去,我正自高兴,却见子默与蓝衣女子合攻无生,不由一愣,急叫道:“子默,你干什么?我是叫你帮那和尚!”子默一愣,跳了出来,沉声道:“小姐,请恕子默难以从命!”我气道:“为什么?”子默道:“凌宵宫有宫规,不能与自己人动手。”我惊叹道:“啊?什么意思?那女的……是凌宵宫的人?”子默道:“正是,她是左护法姬蓝风。”我不觉叹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杀无生大师?子默,刚才无生大师救了我一命,你快帮帮她。”子默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做声。我心急如焚,大声斥道:“你是怎么回事?!那人救了你主子!如果不然,我早死了,你也活不成!”子默浑身一震,却没有动。忽然听见砰地一声,无生似已中招,瞬时摔在地上,口角流出鲜血。那姬蓝风翩然落下,大笑道:“哈哈哈!想不到你大名鼎鼎的千手观音,我凌宵宫的头号仇人,今日竟然落在我的手上。”无生挣扎着坐起,惨然笑道:“十年未见,姬护法的武功精进不少。贫僧……自愧不如。”姬蓝风脸色抽动,愤然道:“十年,十年,人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年?!你……你可知道,我恨你入骨!”无生脸色惨淡,悠然道:“当年确是我负了你!只不过……咳咳……”话未说完,咳出一口鲜血,我见状大惊,忙上前扶住他,急声道:“无生大师!无生大师!你受伤了?!”无生喘了一口气,轻声道:“多谢女施主关心,贫僧无碍。”姬蓝风喝道:“你也知道是你负了我!苗一岚!我只问你一句,当初你为何要偷走《百草经》?!为何要弃我于不顾?!”无生苦笑道:“我一生炼毒成痴,怎会放过凌宵宫的绝世药书!谁知……咳咳……竟然害了那么多人!”他闭了闭眼,似有不忍,又道:“你……我只是利用你,你恨我……咳咳……也是应该的。”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料他与那姬蓝风竟然有这样一段过往,当下心中犹疑不定。无生见我沉默不语,微笑道:“女施主,我是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千手观音苗一岚,你……你不必同情贫僧……”我立即道:“我不管你以前是谁,我只知道你是刚刚才救了我一命的无生大师。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她杀你的。”姬蓝风怒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他保证?!”我不由笑道:“就凭他是我的恩人!他如果刚才不出手救我,你能看见他显露武功吗?你能那么肯定他就是千手观音?他明明知道你跟在他身后,可还是毫不犹豫地救了我,那就说明他是个好人!”姬蓝风哈哈大笑,笑声凄厉冲天,怒道:“他是个好人?!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看看我这张脸,那就是拜他所赐!我凌宵宫悬壶殿几十口人命,都是被他所杀!你居然还说他是个好人!”我悚然一惊,复又转回头去看无生。只见他微闭双目,脸现悲凄之色,叹道:“唉!贫僧十年前所造之孽,实难偿还!你……你动手罢!”姬蓝风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子默忽然道:“左护法,千手观音乃我凌宵宫的大仇人,依属下看,还是将他带回凌宵宫,交由宫主处置吧!”姬蓝风道:“闭嘴!我自有主张!轮不到你说话!”我情急之下不由叫道:“你不能杀他!他是宝光寺的人,你杀了他,宝光寺恐怕就会和凌宵宫结怨了!”姬蓝风道:“区区一个宝光寺就能威胁我凌宵宫?就算是皇帝亲临,也要对我们礼让三分!况且这千手观音,本就作恶多端,我们不追究他们窝藏之罪已经算是便宜他们了!”无生黯然道:“我在寺中多年,承蒙师父不弃,收为关门弟子,每日抄念佛经,以赎前罪。如今……怎么能再去连累他老人家?姬蓝风,你要杀便杀,不必多说!”姬蓝风不怒反笑道:“好!我就送你去见阎王!”说罢,举掌袭来,我大惊之下,顾不得多想,反身扑到无生上,欲挡住无生。眼见那姬蓝风掌风袭到,我吓得埋下头去,却见眼前人影一晃,砰地一声,那一掌硬生生地打在了子默身上,子默身子一晃,倒在地上。我失声叫道:“子默!”不由怒视姬蓝风道:“你!你好狠毒!竟然连同门也打!”姬蓝风怒道:“子默!你疯了吗?”子默沉默不语,只是翻身坐起,闭目运功。姬蓝风见我瞪着她不放,寒声道:“我凌宵宫虽为你阮家训练护卫,可不是要听你号令!你走开!不要挡着我办事!不然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阮家人,一样照打不误!”我直声道:“你想得美!有本事就先杀了我!”姬蓝风怒极,左手微动,闪电般地挥了过来,却见白袍一闪,一个僧人挡在我们面前,合什道:“姬施主手下留情!主持方丈有请!”姬蓝风不由得收招忍气,怒道:“你又是什么人?!”那白袍道人道:“贫僧无智,乃回真大师座下大弟子。无生,是我师弟。”[第二卷:第26章 凌宵宫主(上)]那白袍道人微笑道:“世间之事,皆有因果。施主不如前往宝光寺一叙,师父已在普航禅院恭候施主。”姬蓝风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白袍道人只微微一笑,并未答话,只见他抓起无生,转眼已跳出十米多远。姬蓝风急忙展动身形追了上去。我眼见这变故只在瞬息之间,心想也追不上他们,心中担心默的伤,便守在子默身旁。不一会儿子默调匀气息,张开了眼。我忙问道:“子默!你没事吧?”子默低声道:“我没事。”我不由急声道:“你刚才为什么挡过来?你知道那样很危险!以后千万不能这样!”子默道:“保护小姐安全是我的职责!”我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不过也不能这样不要命!听见没!我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准再这样!”子默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只是不做声。我无奈道:“你呀,别以为自己武功好就逞强,你知不知道如果刚才你被她打伤了,我……我可怎么办呀?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子默惊异地看了我一眼,生硬道:“子默是小姐的武公子,为小姐死,是应该的。”我气道:“胡说什么!我不要你死!我不管,总之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准再这样,不然……我可不要你了!”子默沉默半晌,只得闷声道:“好。”我才放缓脸色,道:“他们好像去什么普航禅院了,我担心无生大师,不如去看看吧。”我见天色已晚,便让子默背着我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普航禅院。我示意她躲起来,不要暴露了自己。自己找了个门缝偷偷望去,那院中蒲团坐的正是回真大师,无智站在右边,他脚下躺着的居然是无生!我心里一惊,只听见姬蓝风道:“回真大师,我敬你是一代宗师,才和你讲道理!这人分明就是祸害武林的千手观音苗一岚!他抢我凌宵宫秘笈,杀我门人,我定要将他带回凌宵宫处置!”回真大师道:“善哉善哉!施主说他是千手观音,老衲却说他是无生。前尘如烟,他既已入我佛门,虔心向善,施主又何必苦苦相逼?”姬蓝风道:“老和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是我凌宵宫的要人,今天我就要带他走!你要如何?”我正自着急,却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当是子默,不由得挥了两下手,道:“别闹!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那人却笑道:“姑娘为何在此故作神秘?”我一惊,回头一看,哪里是子默?分明是个白衣男子。只见他白衣胜雪,黑发如墨,双眼如漆,风雅翩翩,站在月光里恍若仙人,不由得看呆了。他复又笑道:“姑娘怎么了?在下脸上有字吗?”我不禁脸红,暗想道:严希真啊,严希真,你的定力真是越来越差了,见了帅哥就发傻!当下清了清喉咙道:“你是谁?”他淡然道:“在下宫雪衣,姑娘如何称呼?”我不禁笑道:“宫雪衣,名字很好听。我叫阮心璃。”他脸色微变,喜道:“你是璃儿?已经这么大了?”我不由得奇怪,他认识我?糟糕,我的记忆中全然没有这样一个人哪!正在犯疑,却见子默自房顶飘了下来,见他便躬身行礼,口中道:“属下参见宫主。”我一愣,宫主?难道是凌宵宫宫主?不会吧!他微微一笑,道:“子默的武功又精进了。嗯,璃儿的眼光不错。”子默道:“宫主怎么会来这里?”宫雪衣道:“我四处追查千手观音苗一岚的下落,方才得知他藏匿于宝光寺中,所以过来看看。”子默道:“属下刚才见到姬护法与无生,就是苗一岚在后山动手,随后无智大师便将姬护法请到这普航禅院来了。”宫雪衣只嗯了一声,复又看向我,眼中温柔万分,我不由得看呆了。他是那样温润如玉,清透无害,全然不似明南王的深沉内敛。只听得他笑道:“璃儿这些年可好?上次听说离音阁着火,你无大碍吧?”我笑了笑,道:“我没事,多谢宫主关心。”他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温和柔软,那么自然而然,我不由一愣,只见他推开门道:“随我进去看看。”我只得任他牵着我走了进去。姬蓝风一见宫雪衣,忙躬身行礼。回真大师合什道:“凌宵宫主,老衲有礼了。”宫雪衣拱手道:“大师有礼。我等打扰大师清修,实在有愧,望大师见谅!”回真大师清声道:“宫主远道而来,来者是客。老衲自当尽尽地主之谊。无智,你去准备一桌斋饭,我与宫主共进晚膳。”无智应声而去。姬蓝风气道:“我们不来吃你什么斋饭的!快将苗一岚交出来!不然,可别怪我踏平你这宝光寺!”宫雪衣斥道:“蓝风!你怎么对大师如此无礼?”他虽然是在喝斥她,语气却无比地轻柔温和,似春风拂面一般,哪里有半点不适?却见姬蓝风脸色一变,当下低头默不做声。我不禁暗暗称奇,这可是我见过的最没威严的喝斥了,但那姬蓝风却畏惧得很,神色之间不敢有半分不敬,当真是奇怪啊!宫雪衣走到无生身边,仔细地查看,朗声道:“他……果真是苗一岚?”回真大师道:“阿弥陀佛!千手观音,早已于十年前,消失人间了。此人,乃是我关门弟子,无生。”我怕他会对无生不利,急忙道:“宫主,他是无生,不是什么千手观音了。你不要杀他好不好?刚才在山上,他还救过璃儿呢!”宫雪衣道:“哦?他救了你?”我连声道:“是啊,刚才有条大蛇袭击我,幸好被无生大师看到,他出手救了我,就是因为他救了我,所以……才会被姬护法看出来他的武功。”宫雪衣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查看无生,我吃不准他的心意,只得紧紧地盯着他。忽见他抬起头来对回真大师道:“大师!我若放过此人,那《百草经》和悬壶殿三十三条人命,恐怕也不会宽恕雪衣!”回真大师道:“善哉善哉!因果循环皆有定数。那《百草经》已然被毁,三十三条人命已经不在。我们为何纠缠于已不在的生灵,却不肯放过一个已经悔过的灵魂?无生为他所造之罪孽日夜诵经,十年来从无间断,已是赎罪了。”忽然听见无生喘声说道:“师父,弟子一生所造之罪孽,无可饶恕,就让弟子去吧,这样弟子也可以得以解脱了。”宫雪衣沉思半晌,淡声道:“大师,他已身受重伤,没有我凌宵宫独门伤药,难以存活。不如大师将他交给我,我带他回凌宵宫治伤。”我惊喜道:“宫主肯放过无生大师?”宫雪衣看着回真大师,正色道:“不过在下有个条件,伤好之后,他需在悬壶殿赎罪,终身不得踏出凌宵宫半步!”[第二卷:第27章 凌宵宫主(下)]听到宫雪衣开出的条件,我不禁骇然,那不等于终身监禁?不由得皱了皱眉,转念一想,只要保得命在,还是好的。回真大师思索半晌,叹声道:“好吧。不过施主可向老衲保证,不伤他性命?”宫雪衣淡声道:“好,在下保证。”回真大师道:“凌宵宫主一言九鼎,胸襟广阔,所说之话从无虚言,在江湖上无人不敬仰宫主的为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宫主既然保他性命,老衲也就放心了。”姬蓝风脸抽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出声。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宫雪衣还算是个宽宏之人,不由对他又生了一分敬佩之心。只见他轻声道:“大师言重了。”当下取出一粒药丸来,塞入无生口中,我不禁愣了愣。只听他道:“九宵灵玉丸可护他心脉,三天之内,不会有性命之忧。待我们回到宫中,再取伤药医治。”回真大师唤了人来,将无生抬去休息了,我心中忐忑不安,宫雪衣见我神色不定,温和笑道:“璃儿怎么了?还在担心他吗?宫主哥哥向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我见他眼神沉静,有一种安定人的力量,不由心神一松,轻声道:“我知道,有宫主在,他不会有事。”回真大师道:“请宫主、护法先去别苑休息,待斋饭好了,老衲再差人来请。”宫雪衣微微一笑道:“好,有劳大师。”说罢,复又牵起我的手,慢慢地向别苑走去。我见他对我如此亲近,却是自然无比,仿佛认识了很久,心中只觉得很是温暖。宫雪衣笑道:“璃儿小时候最喜欢缠着我讲故事了,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宫主哥哥,宫主哥哥地叫,现在见了我,怎么有些生份了?”我一愣,听他提起往事,不由得望了子默一眼。见子默神色之间似有一丝紧张,当下不敢做声,唯恐又说错了什么。宫雪衣又道:“那时候你身子太弱,总是生病。修之怕你长不大,不得已才把你送来凌宵宫。你才三岁,已经玉雪可爱,小嘴又甜,整个宫里的人都喜欢你得很呢!”我不由得笑了,这阮心璃倒是人见人爱哪!宫雪衣笑道:“你五岁时离宫回家,哭得是稀里哗啦,把我的衣袖都擦湿了,你可还记得?那时我不住地哄你,你却说要我等你长大,定要嫁我为妻呢!”我张大了嘴,脸红了红,不由得低声道:“宫主哥哥怎么尽提些璃儿的丑事?”宫雪衣笑道:“小璃儿不好意思了呢!好了,我不提你的丑事了。我听说这次百花盛宴你被选为明南王妃了?”我只得“哦”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宫雪衣淡声道:“我们凌宵宫与明南王府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从通晓殿的消息来看,这一代明南王是少年得志,十八岁就继承了王位。他在所属藩地励精图志,大胆激进,将南藩之地治理得国泰民安,蒸蒸日上,的确有经天纬地之才。”我心中一动,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宫雪衣道:“我已经让通晓殿去搜集更多与明南王有关的消息,弄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璃儿将来嫁了过去,也至于太糊涂。”我不由得心生感动。他这般为我打算,简直就如亲人一般,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宫主哥哥,谢谢你,你对璃儿……真好。”宫雪衣微微一笑,柔声道:“我当然要对你好了,因为你是我的小璃儿啊!将来谁敢欺负我们璃儿,宫主哥哥决不会放过他!”我笑着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不觉已走到别苑门口,娘正在门口张望,想必是见我许久不归,有些急了。见到我才松了一口气。但见我拉着一个男人的手,不由得吃了一惊。我只得笑道:“娘,这位是凌宵宫宫主。”娘忙福了福身道:“原来是宫主,盈月有礼了!”宫雪衣道:“桂姨娘不必多礼。天色已晚,风又凉,你们赶紧进屋歇着吧。”我随娘回了屋,娘去张罗晚膳,我唤了子默过来,想问问他有关宫雪衣的事。免得明日见到他又露出破绽。子默道:“小姐想知道什么?”我想了想道:“宫主当真会救无生大师?”子默道:“宫主说的话从来不会有假。他既已许诺留他性命,就绝不会杀他。”我沉思道:“小时候我曾在凌宵宫中住过?”子默道:“是。”我叹了口气,道:“宫主对我这么好,我都有点不知所措了。”子默道:“小姐不必多虑。宫主向来疼爱小姐,对小姐就如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我沉思半晌,复又问道:“那通晓殿是做什么的?”子默道:“凌宵宫除了中宫之外,底下所属有三殿,文武殿、悬壶殿和通晓殿。文武殿专门训练文武公子,所有武功秘笈都在文武殿。悬壶殿是研究药理毒草的,凌宵宫所有毒药和伤药都出自悬壶殿。至于通晓殿,是专门搜集天下情报消息的组织。”我讶然,想不到一个凌宵宫,居然这么庞大复杂。分门别类,样样精通。不由得叹道:“这么大的一个凌宵宫,分门别类又如此复杂,想来这个宫主恐怕不那么好当。”子默道:“这是自然。宫主虽然有一军师、二护法相助,分管三殿,却仍然需要以德服众。宫主十六岁便做了凌宵宫主,早先宫中不服之人大有人在。”我惊叹道:“十六岁!太厉害了。他也是文武公子吗?”子默道:“是。宫主原是‘元’字辈武公子中年纪最轻的一个,只因他性情温和,天赋极高,因此最得前任宫主喜爱。”我不由叹道:“是啊,刚才见他训斥姬蓝风都象是在聊天一般,象他那样一个人,恐怕永远也不会生气吧?!”子默道:“这……我不知道。”我扑哧笑道:“子默你还真是老实,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我不过是说着玩笑的。”子默正色道:“反正属下从来没见过宫主生气。”我不禁喟然,这宫雪衣方才见到凌宵宫的大仇人苗一岚都不曾动怒,可见他的涵养有多好了。不知道这样一个玉雪一样的人儿,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样子?不由得眉毛一扬,笑道:“你们宫主,可有娶妻?”子默一愣,答道:“未曾娶妻。”我复又笑道:“难怪啦!以后有了老婆,说不定就会时常生气了。”子默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