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的星光》(完)-6

“胡说!”赵苇杭坐在沙发上看书,对于且喜的胡言乱语不予置评。  “我是认真的,据说这个病有发病年轻化的趋势,我要是生病了,你会怎样?”  赵苇杭把书放下,“你没头没脑的,瞎想什么啊。”女人才是生于忧患,安稳踏实的日子,她们总是要过出点花样,才觉得丰富。“有病就治,我能怎样?”  “这个病不是比较特殊么,”且喜比划着自己,“要是,这个都被摘除,”她觉得自己用的这个词特别专业,但充满杀戮的残酷,“你会怎样?”  “哪不舒服么?”赵苇杭有点紧张。  “没有,我没事。就是忽然想到,你回答我啊。”  他伸手把且喜搂过来,轻吻着她的头顶,传递着温暖的气息。“它是你的一部分,如果失去,我当然会觉得不适应。但如果失去一个它,能换回你,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且喜回抱住赵苇杭,她就知道,他不会让她失望。她不理解,为什么吴荻当初会那么选择,没给相爱的他,一个机会。她的心情,且喜觉得或者理解,但这样去爱着,她就不敢说自己明白了。她总感觉,错失了那段时光,对赵苇杭来说,何尝不是抱憾的事情。  “赵苇杭,你这么好,怎么也会恋爱失败?”  “或者我还不够好。”赵苇杭不论同吴荻之间有过什么,都不会拿出来同且喜说,炫耀或者缅怀,他认为都是略显卑鄙的,对她们两个都是。他有他自己的逻辑与原则,在他的世界里,爱与尊重是并重的。  “你们为什么分手?我想听你们的故事。”如果,他们分开,真的只是因为源于病痛的疏离,如果,他现在对家庭,对婚姻的忠贞,只是源于责任,那么,且喜也找不到什么理由,霸住他不放。  “我不是会讲故事的人,也没有好故事。”赵苇杭淡淡的笑着,“不如你讲讲你自己的给我听。”  “我的么?我讲不出来。” 且喜觉得她的故事,似乎更多的是她自己在想,在做。虽然发生的时候,也觉得日子满当当的,并不会后悔,但在别人眼中,多少显得有些无聊而悲哀吧。  “忘记了么?”  “不知道。”不会想起,未必等同于忘记。秦闵予偶尔还会出现在梦中,梦中的感觉,依然是那种隔山隔海般的遥远。梦中的他,似乎同现实中的他,并不能够重合在一起。  赵苇杭牵起且喜的手,她这段时间,心神不宁,他不是没发现,或许是吴荻又同她说了什么吧。适当的刺激,倒是没有坏处,可以让她更在意这个家,更在意他。但是,她持续的陷入这种低迷的状态,并不是他期望的。她不像是在计较,而像是在思考,困住她自己,一个人思考。但是,这无异于画地为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释放她自己。  “且喜,”赵苇杭很自然的喊她,“过去的,就是过去的,故事就是故事。我们忙起来,就会只顾得上现在和近处的将来,过去或者影影绰绰,但终会被不断制造的新的过去埋葬。话说从头,估计得到七老八十,给自己盖棺定论的时候吧。”  赵苇杭越这么说,且喜越是觉得不安。陪着他制造新的过去的,并不是非她不可,不是么?自己或者是历史的选择,但也有可能是历史的误会,历史的错误。现在,凭恃着一纸婚书,他是顾念自己的,但同样,和别人结婚,他或者也会如此。  吴荻的病,不是问题的结症,真正的问题,是自己的心魔。  第四十四章  顾且喜现在最怕遇到的人就是吴荻,能躲则躲,躲不过也只是打个招呼,绝对不多说一句。她觉得要是说得多了,就很难把嘴边的对不起咽下去,虽然知道装傻很无耻,但她就是没勇气真的承认,自己不能把赵苇杭还给她,不论她的理由多充分,就是不能主动放弃。伸缩都是一刀,可且喜就是不想自己伸出去,还是等到赵苇杭自己决断吧。  冤家路窄,中午同黄艾黎去食堂吃饭,偏偏遇到坐在乔维岳车里的吴荻。黄艾黎丢下一句,“真伤自尊。”就自己先走了,留下且喜进行礼貌的寒暄。  “好久不见,你们出去吃饭啊?”且喜想拉住黄艾黎,还不好做太大的动作,只好频频回头看着黄艾黎,这边应付着。  “过来办事,想请你们吃饭。”乔维岳心情很好,“上车啊。”他下车,给且喜打开车门。  “不用了,我约了黄老师,改天我请你们吧。”且喜忙退后一步,这个乔维岳可真是周到。可是自己再不懂事,也不能去搅了人家的约会啊。  “走吧,我们也才从系里那边过来,没见到你,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乔维岳的话,也难辩真假,看着倒是挺有诚意的。  “来吧,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吴荻也下车了,站在那边说。  吴荻都开口了,且喜只好上车。上了车,也只是听他们在前面简单的交谈,并不插言。  乔维岳带她们吃泰国菜,且喜以前并没有吃过,所以,也正好专注于吃,免于发表言论,只是哼哈答应着就行。他们竟然聊着赵苇杭的近况,不知道两个人都是什么心理。且喜有的时候也奇怪,很少见到赵苇杭跟朋友出去,似乎他并不需要通过交往维系友情似的。  吴荻出去接电话,乔维岳给且喜挟菜,“你怎么了,头都不抬。”  且喜抬头,“不是你要我少和吴老师来往么,怎么还拉我过来。”尽管和乔维岳接触的不多,但两个人似乎很快就熟悉起来,说话的时候,可以直接切入主题。  “是她要找你,你以为我愿意啊!”他也不客气。  “哦。”且喜叹气,自己的反常,估计吴荻也看出来了。  “你们怎么了?”  且喜拿起餐巾,擦擦嘴角,幸好泰国菜的味道够霸道,否则,自己真的吃不出味道来。“没什么。”吴荻的事情,还是由她自己决定该不该说吧。  “卖什么关子,请你吃饭,连句话都套不到?”乔维岳还一径的好心情。  且喜咬咬牙,“你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分手么?”她的语气,并不是疑问。  “噢?你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吴荻就回来了,乔维岳只好使了个眼色给且喜,容后再聊。  “聊什么这么热闹?”  “没事!”两个人都有点心虚的齐声回答。  “挺有默契啊!”吴荻笑的很温婉,“下个月领事馆要办个展览,要我帮他们做些工作。一会儿有车来接我,我得先走。维岳,你送且喜回去吧。”  吴荻说完,就到门口等人了,并坚持不用乔维岳陪她等。  且喜不怎么厚道的说:“人家根本不给你机会啊!”  “连你都看出来了?”乔维岳不以为意,“一直如此,我习惯了。”  “不是我说,我感觉你根本没认真的追求她,总是给人吊儿郎当的感觉。”且喜说出来,又觉得自己是在替古人操心,特别多余。  “吴荻初中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乔维岳笑着说,可且喜觉得那个笑容,是空的。  “那时,我们参加一个英语竞赛,初赛合格之后,要在一起集训一个月,然后参加全国选拔。她的口语那时并不算标准,但是她是最敢说的一个,每次发言前,眼睛都那么亮,特别漂亮。”  “那么小的女孩儿,你也敢惦记。”初中的时候,她可还没动这根弦,常因为卷子满堂红,挨秦闵予的骂。  “也就是惦记罢了,不敢招惹,那时的吴荻很凶的,谁同她竞争都是厮杀一般,我是她最看不顺眼的。”  “那为什么?”  “谁知道了。后来她跟赵苇杭在一起之后,我们又再见面,她就变成小白兔了。”  且喜笑了,见到过吴荻红着眼睛的样子,倒真是有点像小白兔。“原来她是什么?”  “原来?原来她是乔装的小白兔。”他的话让且喜想到自己对他的印象,他们对人的判断比对,竟然有相似之处,难怪比较容易沟通。  “对了,刚才怎么提到他们分手?”  很明显,乔维岳并不是知情人。“没什么,好奇,我以为你知道呢。”虽然知道转的有点生硬,但也只能如此,毕竟,目前这种格局,说出来,不知道又会如何变化。  “他们谁都没说过。”乔维岳想了想,说:“我只知道,赵苇杭工作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追到德国去,可没几天,就回来了。然后,他就结婚了,我收到请柬,但我没去。”  “怎么不来,他结婚了,你不是最该高兴,还不追去德国。”  “朋友妻。”乔维岳摇摇头。  且喜惊讶得张大嘴,“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都就是自己在想而已。”  乔维岳点点头,“你也知道了。”  且喜把嘴闭上,“现在他的朋友妻是我好不,你真不是一般死脑筋啊,看着挺聪明啊!何况,你表现的够明显了吧,连我都能看出来,他们都装傻啊!”赵苇杭竟然还给他介绍女朋友,现在看,是有点欺负老实人了。  “他们是怕我难堪,朋友都作不成。”  且喜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乔维岳看,他有的时候,和自己一样,都天真的可以。  第四十五章  且喜现在觉得,这世上的爱情,十有八九都是求之不得,任你是多么出色,在情感面前,在你爱着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微不足道。没有什么是单靠自己就能够掌控的,包括自己的心意和想法。  乔维岳的隐忍,实在是让她很受震撼。十几年的默默,竟然只是因为朋友妻的缘故,有点愚忠愚孝的意思。她在心里反复掂量,到底这层窗户纸,是否该由她去捅破。  这天下午,婆婆打电话过来,让她去取些东西。赵苇杭很少回家,一般这种情况,且喜会在婆婆家里吃完晚饭再回家,他回来早的话,会过来接她。他们也就是想赵苇杭了,才会叫她过去。  “妈,您知道吴荻么?”且喜开门见山。且喜最近才想到,心里一直隐隐觉得的不对劲是什么,以婆婆对于健康的重视程度,她如果知道吴荻,不可能不知道她生病的事情。  婆婆不露声色,“是苇杭的同学吧,怎么了?”  “她是他的女朋友,还得过癌症。”即使是用多么平淡的语气,也掩盖不了事实的惊涛骇浪。  果然,婆婆的表情不是惊讶,是微微的不自然。  “您知道?却没告诉赵苇杭?”  婆婆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喝水,手都是有点抖的。  “当时,他们说一起去德国留学,我就不大同意。即使是留学,以苇杭的专业,也是去法国更好一点。可是,他喜欢,愿意迁就,我就没表示意见。且喜,你知道,以苇杭的脾气,我即使干涉,也未必有什么用处。何况,他们计划着出国前结婚。我去北京开会,苇杭把吴荻正式介绍给我,我才知道,他们在北京,已经住在一起。”  且喜虽然猜到,他们关系很深,但听婆婆这么说,还是觉得被谁狠狠踹在心窝一样,疼,却说不出话来。  “吴荻那个女孩子,很聪明漂亮,可却没什么底气的样子。我这辈子,见多了那种玲珑人,就不希望自己家里也有这么个人,时时揣测我的心意,迎合我。可是,我和老赵很早就商量过,不干涉苇杭的选择,所以,我也当时没表示什么。”  “她单独来找过我两次,第一次的时候,就是替苇杭陪我。第二次,是体检报告出来,她表示要和苇杭分手。”  讲到这里,婆婆似乎镇定了很多。“从私心上讲,我是不愿意苇杭和她结婚的,毕竟,虽然没有确切数据表明,癌症会遗传,但终归是不大好。但年轻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是同情的,当时我就表示,希望她尽快治病,尽早结婚。”  “可是,吴荻不同意。她说她妈妈就是得了乳腺癌,做了切除手术,最后还是没能躲过扩散,去世了。她爸爸没能等到她妈妈去世,就离开她们了。她信得过赵苇杭,只是她一直照顾妈妈,她不愿意让苇杭经历那些,她说,那只会毁掉一切美好的回忆。我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孩子的想法,可是她当时流着泪说,想着爱情,才能够坚持下去,苇杭在她的身边的话,她会更辛苦。”  “我当时,也是一糊涂,就答应了。我出面,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把苇杭弄回家工作。吴荻那边,给她在北京安排医院,做了手术。术后,送她去了德国。她身边就一个阿姨特别亲,是个没依靠的孩子。”  “他就因为这个,一直对您这样?”  “不怪他,我那时很过分,什么手段都使上了,他始终不能理解。不论什么原因,也是我拆散的他们。”果真是天下无不是的儿女。  “不过,两年后,他打听到吴荻的学校,还是追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又回来了,然后你们就结婚了。”  怎么故事归结到她这里就到了尽头一样,且喜品着,心里真不是滋味。但是翻人家的旧帐的,也是自己,实在也说不出什么。应对了几句,且喜就回家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晚上,赵苇杭一进门,就觉得家里异常的闷热。  “怎么不开窗?”他打开厅里的灯,且喜躺在沙发上出神。  “哦,忘记了。”且喜坐正,“赵苇杭,我有话要说。”  “好,说吧。”赵苇杭放下包,坐在她旁边。  “你坐过去。”且喜推他。她不是不希望他坐在身边,可是,以她现在的状态,会不自觉的想靠在他身上。那样,就更难清楚的表达原本就不知道从何说起的这些事情。  赵苇杭没有异议的坐了过去,顾且喜的严肃,等同于严重。  且喜决定平铺直叙,“吴荻当初和你分手,是因为她得了乳腺癌。婆婆也是在她的拜托之下,才扮恶人,拆散你们。现在,她基本痊愈了,回来找你。没人肯说,是因为我吧,我在这个位置上。”  说的时候,且喜一直看着自己摆在腿上的两只手,只觉得,血液似乎因沉重而凝滞,指尖惨白。  过了很久,赵苇杭都没有声音。且喜抬头看去,他坐在对面,神色木然,从他阴翳的眼神中,却能看出来,有什么是他极力压制,还不断涌上来的。  且喜在心底叹气,终于还是要她叹气,每一次的努力都是摧毁幻想。“赵苇杭,你不用顾忌我。”此时此刻,且喜只能这样表态。既然私心是想要他能除旧布新,就得给他一个缓冲的空间,霸住他,嚷着让他选择,那是自欺欺人。  第四十六章  赵苇杭闻言,看向且喜,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但他其实更想狂笑,自己身边的这些女人,都用她们的标准在为他做决定,用她们的判断为他下判断。妈妈如此,吴荻如此,顾且喜竟然也如此!名曰为他考虑,谁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谁关心过!  女人,都是只会冠冕堂皇的家伙,赵苇杭狂怒,他觉得自己的修养越来越差,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不大喊大叫,就要被怒火把自己烧着了。“怎么个不顾忌法!你倒是说说,是可以离婚,和吴荻重新开始,还是不用管你,两边兼顾?!”他抓起自己的包,打开门,冲了出去。必须冷静一下,再不出去,除了语出伤人,怕是还会失手伤人。  以往的事情,同且喜有什么关系,可是,赵苇杭觉得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需要对着她宣泄,似乎才会平复。开车兜了两圈,仍是觉得气闷,他就决定,还是回家吧。  车开到路口,包里的电话响。他减慢车速,伸手把包够过来,打开拉链,正要把手机掏出来,忽然觉得前面骤亮,接着就是猛的撞击。他觉得自己的头撞到了前挡风玻璃上,失去意识之前,他忽然想到,原来,这种感觉就是以卵击石,自己的头,原来这么脆弱,撞一下,就会流血;生命原来这么脆弱,一次意外,就会失去。遗憾,有很多,未竟的事情有很多,但放心不下的,却只有父母和且喜。爱他们,却未必能照顾他们了,电话还在响,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按下接听键,就陷入昏迷。  撞到他的,是一辆加长的运输货车,那个外地司机走错了方向,就想趁晚上车少,直接调头。如果以赵苇杭之前的速度,应该是刚好他开过去,货车也调过头来。可他偏偏减速,而货车的驾驶座又过高,开到近前,根本看不到下面有没有车。所以,两辆速度都并不快的车,还是因为货车司机的违规驾驶,撞到了一起,当然,赵苇杭当时的走神,也是原因之一。  打电话过来的,是他的秘书。他也是好意,明天上午有个会在这里开,他是想提醒赵苇杭,不要赶回J市了,在家里好好休息。电话接通,那边却没人应答,接着有个外地口音的人接听电话,两个人说了几句,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赵苇杭的秘书,也是他从这里带过去的,幸好这边地头熟。他很快问出了具体位置,联系叫了救护车,然后给赵苇杭家里打电话,通知家人。  且喜接到婆婆电话的时候,正站在楼下等赵苇杭回来。  “且喜?你快来省医院,苇杭出车祸了!”婆婆也不等她说话,就挂断电话。  “……”且喜握不住手机,直接掉在地上。她条件反射般的捡起来,揣在兜里,这个时候,她什么都想不出来,脑子里面只有简单的下一个行动的指令罢了。这个指令就是,打车,去医院。  且喜赶到省医院,刚一下车,就被婆婆的秘书接进里面。手术室外面,围了很多人,且喜在王秘书的带领下,才找到公公婆婆。  “妈!”  “这孩子,哭什么!”且喜这才发觉,自己一脸的冰凉,甚至连前面的衣襟都浸湿了。  婆婆一把拉过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担心,虽然还在抢救,但医生已经出来说明,没有多大危险,应该一会就出来了。”  一旁很少说话的公公突然开口询问:“听秘书说,苇杭早些时候就已经回家了,怎么会还开车在街上晃?”  “哦,他是回来过……”且喜刚刚勉强止住的泪水又流下来,“都是我不好,我说了一些话,他就又出去了……”哽咽的她只能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虽然知道不是哭的时候,但似乎只有泪水能填平内心的恐惧,彻底失去赵苇杭的恐惧。  “胡闹!”一向待她十分客气的公公显然生气了,转身就向医院外面走去。  “你不等儿子出来了?”婆婆追在后面问。  “不是没什么事情么,兴师动众!”公公迅速离开的身影表明了他离开的决心。且喜终于知道,赵苇杭转身时候的决绝是遗传自谁了。  “吴荻的事情,你和苇杭说了么?”婆婆的脸色也不好。  “是。”  “别人放了几年的事情,怎么在你那里一分钟都耽搁不了,就非得说出去呢?!”  “对不起,妈。”且喜觉得自己的确有错,所以也没什么可辩解的,现在重要的是赵苇杭的安危。用这个来教会自己沉着,代价也太过沉重了。  婆婆走到一边坐下,不再说话。  这时,手术室门忽然打开,赵苇杭被推出来。且喜跟着病床,上上下下的查看他的伤处,似乎只有头部被包扎起来,身上还都完好。  医生边走边交代,“现在看,没有颅内出血和脑损伤发生,所以,应该问题不大。但具体状况还要患者清醒以后观察他的行为,意识状况,做进一步的诊断。外伤伤口位置还可以,迁延愈合的几率很低。”  “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婆婆问道,这也正是且喜想问的。  医生很有把握的说:“看时间的话,应该马上会醒过来,因为头部缝合,我们没有给他打麻药。你们小心护理,不要让他做太大的动作。”  回到病房,安顿下来,医生又交代了几句,就走了,赵苇杭还是没有醒过来。婆婆让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没理且喜,但也没赶她走。  且喜坐在赵苇杭的脚边,她已经不再流泪,自责也是于事无补。只要能让他尽快好起来,让她拿什么来换,都可以。  第四十七章  赵苇杭真正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用医生的话来解释,他是昏迷后又睡了一觉,不需要大惊小怪。且喜和婆婆互相看着彼此熬得都是血丝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赵苇杭醒过来,第一时间声明,自己当时也是有过错,那个司机对自己的救助也很及时,要她们不要过度追究责任。其他的事情,他都略过不提,害得且喜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有后遗症,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但是,他对婆婆的态度,又有明显的改观,虽然多少有些不自然,但他会全盘接受她的照顾和好意,有时候也关心的让她休息一会。  但是,对待且喜,赵苇杭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她在身边照顾的时候,不论多体贴周到,小心翼翼,他都会嫌烦,可是她一旦离开一会儿,他就会更烦,会发脾气,简直是烦不胜烦。  医生说他的状况很好,但是需要住院观察三天才能出院。后来且喜看到那辆货车,当时就想,赵苇杭实在是捡回来一条命,被这么大的一辆车撞到,只是受了轻伤,头上缝了十来针,真是要好好拜拜菩萨,拜拜上帝,拜拜所有真神。且喜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只要这些神佛能保佑赵苇杭,她虽然不至于一一皈依,但不介意四处拜拜,感谢一下。  赵苇杭在医院的期间,公公竟然再没有露面,完全不闻不问。即便如此,赵苇杭住院的事情还是很快传开,他的病房真是熙来攘往,水果鲜花堆得到处都是。且喜只好拿去其他病房或者护理站,分送给大家。  这天,婆婆过来,且喜回家做饭。要走的时候,赵苇杭的脸色就不好,她当着婆婆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说:“汤我是一直炖着的,很快回来。”可这句话说完,她也觉得不妥,似乎暗示他不愿意让自己走似的。果然,他马上翻身背对着她,用行动表示他的不屑一顾。  且喜走出来,迎面遇到一个年轻人。“赵市长是住在这个病房吧?”  “对。”  “您是他爱人吧,您好!”这个年轻人很热情的过来握手。  “您好!您是?”且喜急着走,可又不好太生硬的表示没兴趣站在这里客套。  “我是赵市长手下的一个小科员,我姓冯,他都未必见过我。”  “哦,是么,他醒着,您进去吧!我正要回去做饭。”  “我在这里转了几圈了,实在不好意思进去,这个您带回家去吧,就是一个花篮,一点心思,行么?”这个冯青年的态度特别诚恳,感觉就是想讨好领导,又实在抹不开的样子。  “这会儿里面没什么人,进去吧,没事!”  “不了,不了,我开车送您回去吧!”他拎过且喜手里的保温饭盒,自己先大踏步的走了,似乎很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且喜推托不了,只好让他送到楼下,拎着那个花篮上楼了。医院里那么多花,倒是真的没想过带回家摆放,小冯临走的时候,给了她一块包好的花泥,说是花有点枯萎的话,可以换进去。  汤是煨在紫砂锅里面,所以,只要盛出来装好就行。米饭也是电脑定时做好的,只要淘米再放进去就可以了。所以,且喜匆匆的洗个澡,做好这些事情,总共不过半个小时,就又打车赶回医院。心里还为自己的神速多少有点激动呢,走到病房门口,却听到里面吴荻的声音。  “最近的一次检查结果很好,一切都很正常。”  “那就好。”赵苇杭的声音。  忽然,有人揪且喜的衣角。她回头一看,是乔维岳。他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噤声,拉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坐下。  “你们一起来的?”且喜指指里面。  “嗯,赵苇杭说想喝咖啡,让我去买。”他拎起手中的袋子,从里面取出一杯,递给且喜。  “他现在不能喝咖啡,他也不喜欢咖啡啊!”  “所以说,我们来喝,所以说,这是借口。”乔维岳自己也拿了一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你要一直这样么?”且喜再好的涵养,也有点不高兴,他拉走自己,摆明了要成全他们。“就当吴荻身后的卫士,为她保驾护航,关键时刻冲到前面,清除障碍?”  “成人之美,就那么伟大?你伟大,并不等于我也想伟大!”且喜站起来,可乔维岳还是伸手,把她推坐在座位里。  “你要是想进去搅局,早进去了,还至于在门口偷听半天?”他站在且喜面前,言语、表情都是成竹在胸的笃定。  最后的审判,不会这就到来吧!这两天的赵苇杭,明明让且喜觉出他的在意和依赖,她真的偷偷的想过,或者他也是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正想着,吴荻已经从病房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且喜踢了一下杵在自己面前、挡住自己的乔维岳一下,“你还不追出去?”  乔维岳没理她,只是俯下身子,手撑在扶手上,“顾且喜,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呢?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信?”  “你骗我什么了?”且喜警惕的看着乔维岳。  “我现在在你心里,是不是就是个傻冒情圣?”乔维岳不回答,却反问她。  “呃,”且喜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想着他是比较伟大,要是有人这么对待自己,真是要感动死了。可是,看着他那么跟在吴荻身后,是有点替他可惜。似乎吴荻同乔维岳相比较,竟然是乔维岳更亲近一些,难道真是因为女人都是彼此潜在的天敌?“怎么会,长情很好。”且喜不知所云的说了一句,就推开他,向病房走去。  第四十八章  且喜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赵苇杭站在那里,不知道他是不是追出来看吴荻,反正他现下是盯着自己和乔维岳。  乔维岳在后面拉住且喜的胳膊,把她挤到自己身后,“你要的咖啡。”  赵苇杭没接过去,“你们喝吧。”  且喜绕开乔维岳,钻到他们中间,“是不能喝,先吃饭吧。饿了吧?”手里面的咖啡没地方放,她回身放在乔维岳手里,“您忙,不送。”  “行啊,夫妻同心啊!”乔维岳举着手里的东西,“亏得我开车到秋苑弄得咖啡,赵苇杭,你逗兄弟玩儿就算了,还放你媳妇欺负人,这就过了啊!”乔维岳头一次露出七个不平,八个不忿的痞子样。  且喜没等赵苇杭回答,就放下东西转身又给了乔维岳一脚,“什么叫‘放你媳妇’,别以为绕着弯骂我们这种老实人,我们听不明白!”  赵苇杭不露声色,“是兄弟还说这见外的话,知道是我媳妇儿,你就多担待点。”忽然,他话锋一转,“要不,您也一起吃点再走?”  这话就是明着赶人了,乔维岳的脸色是又红又白。他跟赵苇杭自小一起长大,两家的交情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赵苇杭同吴荻谈恋爱的时候,他在北京读外交学院,有机会就天天和他们混在一起,甚至他们后来住在外面,他也是常客。他估计,自己这点儿心思,赵苇杭他们都一清二楚。可他们对他的态度并无二致,他们越是这么对他,密切而并不防备,他越是觉得自己根本没可能。这个距离的底儿,似乎在一开始就打下了,吴荻在他乔维岳的心里,等同于朋友的老婆。所以,心中的这个雷池,他都没动过任何心思要真的跨越半步,这点,他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估计赵苇杭早就心里有数,才给他介绍女朋友,它山之石,可以为错。  赵苇杭现在的态度,就很让乔维岳费思量了,这不是和顾且喜统一阵线么。可是顾且喜刚刚,也就是开个玩笑,哪里是非要他走,他过来看赵苇杭,连车祸的具体情况还一句没问呢。他干嘛看自己不顺眼?  顾且喜在旁边瞧好戏的表情,更让乔维岳向来不形于色的功夫,彻底破功。这个顾且喜,看似简单,但对自己影响都这么大,也难保赵苇杭。他忍了又忍,最后只能悻悻的说:“你的爱心午餐,我就是再好蹭饭,也不忍心啊!”这句话是有典故的,当日在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他到学校找赵苇杭吃饭,吴荻却给赵苇杭带了饭盒,当时,他们那么让他,他也只是买了汉堡,和他们一起吃了。事后,赵苇杭还批评他扭捏作态,难堪大任。  乔维岳也知道,此时提这个话头,特无谓。但眼看着赵苇杭那么暗带得意的喝汤,他就忍不住要刺他一下。  且喜还是比较容易心软,她也不忍心真的不给乔维岳台阶下。她给他也盛了碗汤,“米饭特意做的特别软,就不请你吃了,汤淡了点,但熬了一天了,很有营养。”  乔维岳当真端起来喝了一口,“什么味道,怪怪的。”  “黑豆乌鸡汤,养血的。”且喜回答。这几天都是给赵苇杭炖的补脑的汤,昨天护士长提醒她,适当的可以给他补血,毕竟当时头部出了不少血。  “这,这不是给女人喝的玩意么?”其实味道还可以,只是没喝过,有点奇怪罢了,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乔维岳,你不说我还真不觉得,我也发觉你女性特征越来越明显了。”不和他斗嘴,真是很难。  他们正说着话,赵苇杭的妈妈进来了。“小岳,没走正好,把这些果篮带回去点。”这个乔维岳也是够凄惨,好好一个名字,不知要让多少人拿来开心。  这个病房外面附带这一个接待室,同病房相连,但又各有房门。且喜也料到,婆婆是应酬别人去了。  乔维岳这才站起来,“我可不拿,我家里除了我,连个活物都没有,带回去就是浪费东西,污染环境,回头我还得收拾。”  “知道家里冷清还不抓紧,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点都不懂事。”曲玟芳当乔维岳是自己孩子一样,他又比赵苇杭会讨长辈喜欢,所以,自然念叨他就会多点。  “还是赵苇杭有福气。”一句话,成功转移话题。  “遇到车祸,还说什么福气。”曲玟芳看着赵苇杭,眼里都是作为母亲的那种心疼和担忧。这次的事情,实在是把她吓到了。以往,想的都是要锻炼孩子,只有他具备了一定的能力,才能在这个社会更好的生存下去。现在,她甚至希望他们能搬回家里来,人生短短几十年,天伦之乐都刻意的放弃,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乔维岳说着这些套话,但却又正色的问到:“事故最后怎么定性的?你们不方便出面处理,就交给我好了。”  “算了,苇杭的意思,是不追究。他也的确没什么大事。那个外地司机,家里也特别困难,那天是实在乏了,才一时图省事,出了事。交通队的处理,也就是罚点款,意思意思。”  “也行,这也是行善的事情。”乔维岳毫不怀疑赵苇杭的大度,他说不在意,就真的是不在意。“那这里也没我什么事情了,等他出院,我再来接他。”说完,他一仰头,喝光碗里的汤,就要走。  “且喜,你去送送。”婆婆吩咐下来,且喜愿意不愿意,也得起身。  “再给我盛一碗。”赵苇杭忽然说。  第四十九章  且喜忙走过去,“多喝一点好。护士长说,我早该给你做的。”  曲玟芳只好自己站起来,“走,我送你出去。”  乔维岳站在那里,看看赵苇杭,又看看顾且喜,仿佛有什么内情是呼之欲出,但却多少有点难以置信。  曲玟芳和乔维岳一走,且喜就凑到赵苇杭旁边,“吴荻怎么了?”  赵苇杭吃着东西,“多关心你该关心的,别的少操心。”  “赵苇杭,你们之间不是误会么?”  “不穷根究底,你不罢休是不?!”赵苇杭揉揉自己的头,或者真是撞伤的缘故,他会感觉头疼,虽然并不严重。  “头疼了么?我不问了。”且喜现在对他的这个动作特别敏感,可以说,他完全可以凭这一个招式一招制敌。  “靠过来。”赵苇杭揽住她,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她身上的气息可以很有效的缓解疼痛。  “且喜,我同吴荻之间,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尽管之间存在很多误会,尽管有些抱歉,尽管有很多遗憾,但,从我决定和你结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要回头。”  “赵苇杭,你真绝情。”他容不得别人有任何差池,甚至对感情,也要求毫无瑕疵,这点让且喜都觉得寒心。多情人的无情,虽然可恶,但还不失温情,无情人的无情,却是剜心腐骨般让人疼痛,永难忘记。  “那你希望我怎样,你说得出,我就做得到。”赵苇杭靠在她的肩膀上,哄她似的说。  且喜拿起赵苇杭的手,她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来回滑动,“我也不知道,赵苇杭,我希望你选择你心中所想的生活,但还忍不住会同情吴荻。她应该获得幸福的,她那么好。”  “你自己呢?”  “我没想过。”且喜觉得,现在更不是袒呈自己心意的时机,爱上他,爱着他,实在让她很诚惶诚恐,很有压力。她知道赵苇杭也是在乎她的,并不想离开她,但这种基于共同生活累积的感情,自己单方面的爱情,能否长久,会不会一遇到事情,就被他判了死刑?  “口是心非。”赵苇杭抬起手,点在且喜的心脏的位置。  “顾且喜,我来告诉你,”赵苇杭反握住她的手,“你最需要的就是考虑你自己,别人的事情,你不用理,包括我的在内。过好你自己,才能为别人做什么。我只要求我身边的你,是真实的。”  “好。”且喜答应。现在,她也真是没有什么好求的,丈夫可心,家庭和睦。  第二天,曲玟芳把且喜他们送回家,嘱咐赵苇杭休息到周一再上班,就走了。这几天,她也是没着家,单位的事情也都耽搁了,全力照顾赵苇杭。  茶几上还放着昨天且喜拎上来的花篮,旁边是花泥。  “这是什么?”赵苇杭问。  “哦,你看,我还真忘记了。”且喜走过来,摆弄了一下花,“是你们单位一个姓冯的男生送去医院的,遇到我,我就带回家了。”  “冯?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单位有姓冯的。”  “他说了,你未必认识他,小科员呗。”且喜忙着收拾东西,也没怎么在意。  “这个又是什么?”  “花泥,给花换的。”  花枝的保鲜期能有多久,还需要换花泥?掂量了一下重量,赵苇杭直觉着不对劲,打开那个方正的包装,竟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钱。  “顾且喜,你过来看!”赵苇杭扬声。  “干嘛?我要洗衣服,你等一下。”  “你过来!”他没办法不激动,现在是什么时候!父亲一直没来医院,就是要低调,妈妈守在那里,也是怕别人趁机做什么事情,且喜没有经验,会很棘手。可是,还是出了岔子。  “啊!这是什么!”且喜目瞪口呆。  “你收的花泥。重量差那么多,你怎么一点也没觉得?”  “我,我当时拎着饭盒,花泥放在饭盒上面,没,没觉得。”且喜知道自己疏忽了,也闯大祸了。  “怎么办?”  赵苇杭叹气,“能怎么办,交公,明天交上去。”  “我需要去说明一下么?会不会有事?”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中午。”  “时间上看,还来得及。别担心,我明天一早就交上去。是谁,我也大概心里有数。”看且喜被吓坏了的样子,赵苇杭一句重话也说不出。他知道她是无心的,何况,这些事,还不是自己、自己家招来的,她至多是防范意识不强,实在不能怪她。  忽然,家里电话响,赵苇杭接起来,“爸,……嗯,……什么!……嗯,我明白了。爸,我这里有点事情。”他说了这句,就进书房讲电话,完全避开且喜。  且喜看他的脸色,总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她跟过去,听他和公公说什么。  “东西怎么办?”  “我明白。现在只能如此,我们已经被动。”  且喜蹲在地上,面如土色。审判来的如此之快,只不过宣判的不是赵苇杭,而是生活,是实实在在的教训。现在怎么办?  赵苇杭走出来,他的头上还包着纱布。拎起桌子上的东西,就要出去。  “你在家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且喜拦住他,“我和你一起去,只有我见过那个人,只有我能说清楚。”  赵苇杭站定,即使现在这么危急的时刻,他看上去也神定气闲,毫不慌乱。“我不希望你卷进来,我去就好。”  “事实上我不可能撇清,我是当事人,不是么?!”  赵苇杭亲了她的脸一下,“你至多算是经手人,乖,你在家等我,这些调查,你不要参与。”  第五十章  “可是你为什么非得现在就去啊!你头上的伤还没好,你得休息。”  赵苇杭用手探了下伤口,“好很多了,没事,不用担心。”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得和且喜透露个大概,毕竟他这一去,不知道得多长时间能回来。  “现在,有人告到纪检委,说爸爸趁我生病之机大肆敛财。”赵苇杭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明摆着就是要陷害,父亲那边已经防范了很久,却还是在且喜这里被人家寻到缺口。敌暗我明,博弈的胜负,现在还很难说。父亲胜在基础好,口碑好。但他的刚正不阿,也早得罪了很多人,此时,就看是墙倒众人是推是扶。是非黑白,有的时候,也端看形势需要。赵苇杭觉得,以手上这些东西的分量,可以看出,他们也只不过是想把父亲拉下马,还不至于置他于死地,所以,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就是这个抓住了把柄?”且喜指着赵苇杭手中的东西。  “不完全是,这只是个导线罢了。爸爸在这里,也是牵一发动全身。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赵苇杭说完,就匆匆出门了,毕竟现在时间就等同于时机,他们如果被动还失了先机,就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且喜一个人在家里,努力的回想给她花篮的那个人的脸,却越想越模糊,想到最后,连面对面能否辨认出来,她自己也不确定了。  她知道,现在,她不能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多说多错,多做多错。人家既然已经从她这里下手了,就难保没有第二次。她决定,待在家里,一直等到赵苇杭回来,即使再煎熬,也要一个人受着。  可是,从那时开始,家里就死一般的沉寂,连且喜的手机,都不曾响过。学校那边知道她先生出了车祸,所以,也没找她。她每天吃一顿饭,多数是在冰箱里面找点东西对付一口。其余的时间,就是看书,她发觉,没有什么比阅读更好的方法,能够让人忘我。  且喜这样过了一周,没有任何来自赵苇杭,来自婆家里的消息。她也试图联络婆婆,但家里的电话是保姆接的,说他们都不在家,已经几天没回来了,手机都关机。她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她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到什么程度,她能够做点什么。  她翻着自己的通讯录,终于锁定一个人——乔维岳。  果然,电话通了。  “乔维岳?我是顾且喜。”  “嗯,稍等。”他身边好像很多人,声音十分嘈杂。过了一会儿,好像那边只有他一个人了,他的声音才又传出来,“有事?”  “赵苇杭,已经几天没回来了,你知道他在哪么?”  “这件事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这边也在想办法。”其实,乔维岳真正的无技可施。他家里的背景,其实很复杂。他父亲这边,世代经商,财力雄厚。母亲这边,解放前就弃笔从戎,他的外曾祖父,在抗日战争期间牺牲了。家里有个大舅舅,是在朝鲜战场上牺牲的。他们的地位,应该来说,是不可撼动的,同时,与政界的关系,又十分微妙。  现在,赵家的事情,他知道,如果没有舅舅他们的支持,不该有人敢轻举妄动。两家虽然曾经交好,但此刻恐怕是破裂了。赵苇杭被隔离审查开始,他就已经在四处找关系,但目前看,凭他的能力,恐怕只能是打探出事情进展,左右不了局势。他不可能眼看着赵家遇难,别说是被人陷害,单是冲着赵苇杭曾经在河里救过他,冲着这过命的交情,他就不能不殚精竭虑的想办法让他们脱困。  乔维岳也找过他父亲,但他只是说,不是性命攸关,老赵挡了别人的路,他就应该顺势下来,这样,对谁都好。他还说,政治家,不只是需要一身正气,更重要的是谋略与眼光,老赵该退了,他的老一套作风,已经不适应现在的发展,否则要连累赵苇杭。  乔维岳知道父亲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目前的状况,要是谈,就会牵连出来很多事情。可赵家就这么扛着,并不是办法。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明智之举。  “没人找你谈话么?”乔维岳问她。  “没有,我在家里,一直没人找过我。不过,赵苇杭说,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事情是因我而起的。”这些天,都没有说几句话,且喜要把一句话反复想个几次,才说出来,总担心辞不达意。  “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过来,我们见面谈。”乔维岳感觉,且喜或者就是化解的切入口。  乔维岳赶过来,只是几句话,就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且喜看着他越来越亮的眼睛,“你有办法么,有办法让他们回来么?赵苇杭的伤还没好呢!”  “不用着急,他们只是被找去谈话,这是很正常的,也属于例行公事范畴。他的身体没问题,在那边更利于他休息。只是索贿的事情出的不是时候,有点节外生枝,他也说不清楚。”  “我去说吧,这件事情本来就和赵苇杭,和公公婆婆没有关系。”且喜表态。  “你现在出面的话,已经有点迟了。会让别人以为,你是故意把事情揽过去,替他们开脱。”  “事实如此。”虽然且喜明白,赵苇杭不希望她出面,但他们是一家人,怎样都脱不了干系。与其让她拖累他们,还不如尊重事实,丢卒保车。  “别太天真,我们慢慢来。”乔维岳心里已经想好了个大概,但具体操作,还需要且喜配合。  第五十一章  乔维岳的方法,说来也没什么难的。他只是要且喜出面,把接受东西这件事情认下来,但谁送来的,要略去不提,只是说放在自己家门口,回家的时候,就顺手拿进屋了。这一点很重要,乔维岳是担心对方留有后手,万一出面的那个男子同赵苇杭负责的事情有任何联系,只要对方拍有照片,一旦这边要揪到底,人家也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善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被陷害这个由头,还是那个原则,化解。  所以,第一步,就是要讲清楚,赵苇杭及其父母对这件事并不知情。这样性质就变了,相对来说,要容易很多。  第二步,就是要进一步讲明,且喜自己也不清楚财物的来源,更没有凭着身份,牟取什么非法利益的交易存在。这一步,乔维岳是能够暗中帮忙的,但毕竟,所有这些,都是要且喜自己面对,不可能每句话都要交待给她。  本来,这也和事实相去不远,所以,且喜即使面对反复的盘问,也没有任何破绽可寻。不明来历的财物上缴,且喜也就回家了,容易的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这么简单,赵苇杭为什么不让我出面?”且喜不解,问乔维岳。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一直等在检察院外面。一见面,他就告诉且喜,赵苇杭他们已经回家了。  “台面上的东西是简单了,后面有多少权衡,多少妥协,你怎么会知道。”乔维岳到现在都不确定,自己出的是不是馊主意,反正赵苇杭是不感激,之前见面,连话都不肯和他多讲。也是,现在,顾且喜就是后患,随时可以被拿出来,授人以柄。只要她一天同赵家有联系,他们就要防着后面的冷箭。  赵苇杭的意思,乔维岳也不是不懂,可现在是挺不过去了,不是么?等了那么多天,都没人出面破这个局,除了自救,再没办法可寻。  “乔维岳,这件事,会对赵苇杭,对我公公婆婆有什么影响?”尽管他们一再说,错不在她,可她知道,不是她,这个炸弹不会轻易被引爆。赵苇杭明明很郑重的嘱咐过自己,可是,在他住院的时候,自己就是麻痹大意了。现在,且喜不只是自责,而是悔恨,自己没做好他的妻子,糊里糊涂的,总是拖他的后腿。她决定承担这一切的时候,甚至都做好了坐牢的准备,自己的过错,要自己担下来。  乔维岳一边开车,一边斟酌怎么来说这个话,“影响是若隐若现的,但一定是负面的。”本就是件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头公案,这个圈子有多大,这件事有多敏感,他即使不说,且喜也该明白。  “我知道了。”且喜点点头。  车停在赵家门外,乔维岳看着她,“别冲动,赵苇杭很在乎你。”  “这样的结果,不是正合你意,吴荻有机会成为名正言顺的你的朋友妻了。”提及感情,且喜不由得变得尖刻起来,她这几日的担惊受怕,都对着他发作出来。话说出口,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乔维岳,这次的事情,换作是吴荻,一定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吧。”  乔维岳笑笑,“是那些人做坏事,别拿这个惩罚你自己。你和吴荻不同,对付你们的手段不同罢了,结果可能都一样。”  “你安慰我。”  “我虽不是出家人,但我不打诳语。”  “不管怎么样,我心里好受多了。谢谢你为我们家做的这些事,如果以后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尽量使唤我,别和我客气!”且喜下车,站在路边,真有天上只一日,人间已千年,恍若隔世之感。  婆婆家只是客厅里面亮着灯,且喜进去之前,真是有点忐忑。  屋子里面的三个人,都坐在沙发上,赵克阳和赵苇杭在抽烟,谁也不说话。  “爸,妈,苇杭,我回来了。”且喜出声。  公公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样子很憔悴。“且喜,你过来坐下。”  赵苇杭忽然开口:“爸,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同意。”  赵克阳突然拍桌子,“老子就不信说不服你了!”且喜吓了一跳,她听别人说,公公是个火爆脾气,可真没见过他发火。  “苇杭,现在你爸爸都愿意退下来了,你还要他怎样?他说什么,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曲玟芳的语气略显责备。  “爸,妈,有什么话,你们就说吧,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且喜忙开口,她有心理准备。  “我们刚才商量的结果,是想送你出去待一段时间,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去,你再回来。”曲玟芳开口。  “那是多长时间?我的工作呢,怎么办?”  “我和她一起走。”赵苇杭又开口。  “你不能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别再拿什么理想啊,事业啊当借口,那是你的理想,那是你的抱负,你的事业,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子!”赵克阳站起来大喝,又忽然按住胸口坐了下去。  曲玟芳马上指挥他们把公公放倒在沙发上,又拿出药给他含着,然后打电话叫救护车。  “赵苇杭,你自己看着办吧,”赵克阳被送进去抢救,曲玟芳疲惫的回头对赵苇杭说:“当初,为了你和吴荻的事情,你气了我几年。现在,为了且喜的事情,你又要和你爸爸闹翻么?父母在你的心里,就那么可有可无?”她这次是真的伤心了,所以才会对一直那么护着的儿子说重话。  第五十二章  曲玟芳像是陷入了沉思,“你爸爸的确有些固执,很多想法,做法,都和别人相左,听不进不同的声音,已经有点专断的倾向。有几个多少年的老朋友都被他得罪了,这次,多少有点世态炎凉的感觉,他自己心情也很不好。所以,我也希望他就此退下来,我们两个颐养天年,但前提是这个人还在,一切要以他的身体为重。”  “妈,我会和赵苇杭离婚。”且喜轻声但是坚定的说。  从出事到现在,她没有流一滴眼泪。既不是伤心、悲情的时候,又不是哭能解决得了的问题,她只恨自己无知幼稚,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慢慢干涸,随着莫名的恐惧的流失,慢慢干涸。  她不是不知道,公公婆婆的苦心,她可以到父母那里待一阵,甚至读个学位。只要这件事情,不再有人推波助澜,她自然可以很快回来,目前来看,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但是,且不说她的英文有多烂,到那么陌生的环境中,她能做什么。她终归是要回来的,经过了这次的事件,她认清自己,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继续的在这个位置上,还会闯更大的祸。  如今,家里人接二连三的出事,公公无事便罢,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再有决心,只怕也是悔之晚矣。所以,看着公公被推进去,她心里模糊的那个决定渐渐清晰起来,这里不适合自己,趁现在还来得及,还是尽早离开他,拖延下去只会误人误己。  曲玟芳看了看他们,“你们的事情,自己拿主意。”说完,就走到一旁,坐下来,闭目静静等待。  且喜望向赵苇杭,他只盯着手术室的门,“回家再说!”  且喜也知道,自己是个差劲的人,闯祸了,不想着怎么改进,就想着要逃跑。可是,赵家不是她的训练场,赵苇杭也不是她的陪练,不可能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她承认,她自私,她不敢再以身犯险。未来像是无底的空洞一样,里面虽有个声音诱惑她进入,却让她望而生畏。  赵克阳是突发心肌梗死,但因为处理得当,加上他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做了个的搭桥手术,很快就推出来了,手术很成功,但还是先要在CCU监护二十四小时。曲玟芳在医院开了一个病房,打算住在这里,根本不理会赵苇杭他们两个。且喜觉得,在这个时候,只有离开才是给她最大的安慰。她转身自己先走出来,站在走廊等赵苇杭。过了一会儿,赵苇杭走过来,脸上都是灰败。  他们沉默的到家,又沉默的吃饭,洗澡,睡觉,因为这些,都太必需了,他们需要积攒精神,需要储备力量,之后的每天,都可能只会更辛苦一些。  夜里,且喜仿佛听到耳边有压抑的哭声。她在黑暗中伸出手臂,抱住赵苇杭,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前,他的泪水,流到她的心窝里面,那么滚烫,烫得她的心,像是要被烧出个大洞一样。直到他渐渐平复下来,她都没有说话,只是屏住呼吸,在他的背上轻拍。  过了很久,赵苇杭推开了她,“我的确高估了自己,我照顾不了你,起码现在,照顾不了你,对不起。”  “别这么说,”且喜试探着伸出手,轻握住他的,“你已经照顾了我三年。是我该说对不起,不是我,爸爸也不会……”  “不是你的原因,”赵苇杭实在说不下去,他觉得,自己每一次向自己所想靠近的努力,总是会以失败告终。他的问题,是太过顾忌,越是在意,越是投鼠忌器。结果,既没顾得了此,又失了彼,这样愚蠢,真不该是他做的事情。  “赵苇杭,我们好聚好散吧!”且喜咬咬牙开口。  “没有重聚的分离,永远算不上好散。”赵苇杭探出手去,把烟拿过来点上。刚刚的小睡,虽然有点狼狈的哭着醒来,但却已经很好的补充了他的体力,让他能够思考。  且喜挪了挪自己的身体,靠在赵苇杭身上。“对不起。”的确,如果想着重聚,现在是会好受很多。可是,君问归期未有期,与其缥缈的希望着,还不如权当没这个念想。  赵苇杭想说,我们再等等吧,可是,这么软弱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即使再爱,在父母生死,与自己的幸福之间抉择,还是要选择前者。怎么去说服一个需要特护,躺在监控中心的病人,怎么去说服一个一心只为你考虑的父亲,他一样没有把握,开得了口。所以他选择不开口,所以他选择,做一名真正的懦夫,让他们去选择,让他们去适得其所。  “赵苇杭,明天我们去办手续吧。”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自己开口,真的是有始有终。  且喜的手指,围绕在赵苇杭额头的伤处来回轻抚,“真不知道你的伤口愈合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很丑?”  “拆线的时候,我看了一下,似乎还可以。”  “赵苇杭,”且喜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  “说。”  “送走了我这个霉神,你和爸爸都要好起来啊!”且喜感叹。忽然,她坐起来,“赵苇杭,你抱抱我吧,最后抱抱我。”任性的开始,荒谬的结束,且喜并不敢去细想自己和赵苇杭之间的种种,但是,此时此刻,她特别贪恋那种两个人靠在一起的甜腻。  赵苇杭拉过她,紧紧的抱住她,脸一侧,狠狠的咬在了他经常会轻吻的她的肩头。且喜轻呼一声,也咬住了他的耳垂。疼痛是最好的纪念。两个认真如斯的人,是不该恋爱的,因为爱情对他们来说,没有退路。  53章  离婚手续办得非常顺利,方便快捷,在这里可以有很深切的体会。没有人愿意再说什么,对比结婚,单看这个氛围,似乎更庄重一些。也会有人流泪,会有人反悔,但更多的人,都是麻木,包罗给他们盖章的大姐,都有种麻木的冷漠。  且喜出来后,很快伸手招来一辆车,她无处可去,也谁都不想遇见,只能去那个阁楼了吧,秦闵予说的退路,奶奶和他留给她的退路。她一次都没有回头,没有回头看始终站在那里的赵苇杭,虽然没有看他,但她就是知道,他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个暑假对且喜来说,似乎漫长得没有尽头。她每天都在挂历上涂黑终于过去的一天,可还是觉得剩下的时间充裕得让人无聊地想就此长眠不醒。  待在阁楼里面,白天热得干不了什么,也吃不下去东西,只能大杯大杯地喝水。这期间,她只见过丁止夙。曾经许诺,要在这个假期一起出去玩,她联络止夙,只是告诉她,不能和她去了。她现在是虚弱的亢奋,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来。  丁止夙非要过来,看了她一眼就说:“厌食症,顾且喜,你要治疗。”  “没那么严重,只是天热,吃不下多少。”  “那你说说,你上顿吃的什么?”丁止夙的语气,就像是闲聊。离婚的事情,且喜很早就说了,但只是为了交代她的行踪,要她别担心。具体的内情,且喜不说,她就不问。  “粥吧,锅里还有,你吃吗?”  丁止夙走过去,端起锅,就哭了,里面的粥,都已经有了味道,她反倒希望且喜没吃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锅里面的东西倒掉,淘米,熬粥,哪怕她只是喝点儿米汤,也是好的。  “给,喝点儿。”粥里面加了面碱,所以没用上多长时间,粥就熬好了。  且喜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还止不住地有点干呕。  “再试试,不想喝也得喝点儿。”丁止夙好言相劝。她是来得太晚了点儿,不是她不关心,她是想让且喜能一个人静静,毕竟,她需要时间,去愈合伤口。  “恩,放着吧,凉一些我再吃,太烫了。”且喜把碗放下,可直到丁止夙离开,都没再端起来。  “你想一直这样下去?在这房子里饿死,然后变一个幽怨的女鬼?”丁止夙也不强迫她,只是找着话逗她多说些话,看不得她死气沉沉的样子。  “没事,我就放松几天,少吃几顿,饿不死人。等上班就好了,忙起来,吃得自然就多了。”  可是,开学不久,工作变动就彻底颠覆了她用工作填补生活的幻想。她被任命为分团委书记,调过去管学生工作,叶婀娜负责原来她的那摊事务。对于且喜来说,这是升职了,属于科级待遇,但是她并不高兴。分团委工作除了主要和学生打交道之外,还要负责部分外联工作,同各院系都要接触和沟通。这个对于且喜来说,才是最难的。  可是,对于她的新工作安排,且喜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倒是叶婀娜表现出来特别不高兴。在她看来,既然最初决定的由她负责分团委的事务,就应该让她做这个书记,她的学历完全可以冲抵且喜的资力。她不高兴,工作的时候,就难免对且喜耍态度,其他同事都当她是小孩子,让着她,且喜也不好说什么。  有一次,且喜过来学生上学期的成绩单,学生评优需要。可是叶婀娜硬是说且喜之前没有交给她,很多资料、档案都是不全的。她把责任推诿给且喜,且喜也是有苦说不出。且喜这才知道,原来这些资料,自己是有必要备份的,遇到了这种摆明了不合作的,有理和她也讲不明白。  叶婀娜指着电脑和且喜说:“正好你过来,要不我还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呢,很多东西都找不到,你让我怎么办?”  “都缺什么?”且喜虽然生气,但也耐这着性子,不愿意发作,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受虐的倾向了,逆来顺受,心里反而舒服点儿。  “你自己看吧,”叶婀娜站起来,“我刚接手,具体缺什么少什么,我怎么会知道。”说完,竟然自己收拾东西,先回家了,简直嚣张得无以伦比。  且喜认命地坐下来,查看电脑里的东西。她的电脑一直都是干干净净,很有条理的,所有文件按时间和类别分类管理,如果叶婀娜没做过什么大动作,那就不会找不到。  且喜打开D盘,就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敢情这个叶婀娜,不知道怎么,把D盘给格式化了,现在里面,才真是干净。打开其他盘,也完全如此。且喜就是再借几双手,也不可能把这些数据重新弄好,输入进去。  她坐在那里,很长时间,都不知道该先做点什么好。现在,她能理解叶婀娜迅速早退的原因了,估计也是没经过什么事情,吓的。没时间责备她的冒失,当下,怎么补救是关键。  且喜知道,硬盘的数据是能够恢复的,但至于怎么恢复,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不是很清楚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计算机系的老师也未必能找到了。  “顾且喜,走了,捎你一段。”黄艾黎的声音在走廊里面回荡。她和那位高工已经开始布置新居了,巧得很,和且喜在同一小区。自从在那边偶遇了一次,得知且喜离婚了,一个人住,她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送且喜回家。他们已经买了车,现在是黄艾黎常开着。  且喜走出去,“我还得弄点儿东西,你先过去吧。”  “我等你。”  “你先走吧,我还要找人呢。”且喜实在是当够了他们的电灯泡。这次,黄艾黎恋爱的主题是纯情,两个人拉拉手就是极限了,还会经常说,别这样,多不好意思。把且喜弄得,恨不得替她钻地缝里去。  且喜拿去电话,拨了秦闵予的号码,不再理黄艾黎。她不是不明白她们想多陪她的心情,可是,白天是黄艾黎,晚上只要丁止夙休息,就会造访,这么紧迫的看人,也实在是难以消受。他们两个如今也很熟悉了,相间恨晚似的,彼此结成统一战线,枪口统一对她。  第54章  “喂,秦闵予吗?我是顾且喜。”黄艾黎看她似乎真的有事,一个人拎着小包,冲且喜挥挥手,走了。  “是我,有事?”他们可真是几个月没联系了,他的声音遥远而陌生,也不奇怪。  “我这儿有台电脑,被格式化了,但里面的数据非常重要,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恢复。”电话都打了,且喜也就开口求人了。  “这个恐怕得找专业公司。”秦闵予那边回答道。  “哦”他拒绝得那么生硬,且喜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秦闵予那边才说:“还有别的事吗?我这边有点儿事,过会儿打给你。”停了一下,他又说:“电脑放在那里,先不要动。”  “哦。”且喜挂段电话,揣摩不透他什么意思,估计他是不放心她自己动电脑吧。  且喜锁上办公室的门,走回团分委,她得上网查一下本市能够修复数据的电脑公司,最迟明天,怎么也得把这个解决了。还有曾经提交到学校的一些文件,或许还能够找回来,总之,今天是有得忙了。经历过无助的人,才会知道,有人肯伸把手,是多么让人感激的事情。且喜虽然不求叶婀娜能感激她,但她的确很想能够帮到她。  且喜把自己发件箱里面的附件全部下到电脑里面。三年下来,积攒了真是不少。大概分类整理了一下,主要部分应该是都在这里,即使电脑不能够修复,问题也该不会很大。那些成绩单,毕竟都是有底可查,虽然会费事一些,但也不是无法补救。  有点累了,且喜晃动着脖子,开始浏览网页,能提供修复硬盘、恢复数据的,还真不少。她一个一个地翻看,有的网页里面还留了无休热线,真是急人所急。  活动从颈部扩展到腰背部,她站起来,选定了一个看起来特别专业的,打算打一个先咨询一下。拿起手机,还没等她按键,手机就响了起来,秦闵予来电。  “喂,是我。”  “在哪儿呢?”  “学校。”  “我这就过去。”  且喜拿着手机,下楼接他,总不能让他挨个办公室敲门,或者像黄艾黎一样,在走廊里面大喊大叫吧。  秦闵予的车,没多会儿就到了。他看到且喜,把车停靠在她身边,“上车。”  且喜指指身后,“电脑还在里面。”  “电脑过会儿再说,先去吃饭。”  且喜打开车门,上去坐好。“这么晚你还没吃饭?”  秦闵予没回答她,“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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