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21

言希说你等我,然后飞速窜到隔壁办公室,夸着幕后工作人员,唾沫乱飞,哎,姐姐,姐姐你今天可漂亮了,今天气色真好,我们小灰没有烦你吧,它可坏了,要是欺负你了我帮你拍它哈,  哄得一帮office lady 眉开眼笑,没有没有小灰真的好乖没有烦我们,把狗篮子递给他,又附带了几包酱肉干。  陆流笑,言希,你真行,把办公室当成你家混,狗也专门找了美女保姆,放家里不行吗,我记得你对狗毛过敏,什么时候爱狗了?  言希说我在塑造爱狗的新好男人形象,这狗只是个道具,你没看出来?  小灰委屈,呜咽,言希大眼睛瞪着它,半天,小毛巾又缩回了篮子。  吃饭的时候,言希狼吞虎咽,沾了一嘴酱汁,看得陆流频笑。  言希,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模样,我走了三年也没见你改。  言希吐出骨头,指拈着,扔给小灰,并不答那人,皮笑肉不笑。  陆流,这个排骨实在不怎么样,你的品位真的下降不少。  陆流垂头,浅咬了一口,在舌尖化开肉香,淡淡笑了。  言希,并没有什么不妥。  言希挑眉,酱味太浓,肉太生,薄荷叶串了味,盘子太小。  陆流淡淡扫他一眼,是你平时吃的排骨太廉价。  chapter62  Chapter62  Chapter3  208寝室寝室长于无影半夜迷糊着跑厕所,却看到墙角一隅的台灯还亮着。  看到是阿衡,伏在板砖一样厚的医理书上,微闭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无影笑了,蹑手蹑脚走过去,只听到软软糯糯的声音。  “唾液淀粉酶,淀粉,麦芽糖,腮腺,颌下腺,舌下腺,咽喉,食道,胃,小肠,大肠,残渣,粪便。”  然后,这声音重复了两遍,睁眼时却被她轻轻盖上,阿衡吸吸鼻子,闻出了无影的气息,微笑,轻轻搂住她,声音很轻很轻。  “姐,从楼上摔下来,没有风声,没有自由,也没有美感,只有粪便失控,脑浆迸裂。”  无影笑阿衡,背书背傻了吧你。  阿衡说,今天DJ YAN劝阻了一个想要跳楼的女孩,我只是,想说,DJ YAN如果知道医理,肯定不用说这么多废话,你不知道,他舌头都快打结了= =。  无影无语,你能不能别跟小五混,天天抱着收音机死守,当人粉丝,加人fan ciub的,盲目脑残到极端,没看出那个男人已经想出名快想疯了,整天访谈走秀的,恨不得每天在全世界面前晃三晃。  阿衡TOT,点头,大姐你总结得太精辟了,他简直不放过任何暴露自己的机会,上次卫生巾广告,就月月舒那个,一晃而过的路人甲看着都像那个囧人。我们当fan的也觉得好不容易好丢脸的呀。  无影说那你们俩还每天巴巴守在收音机前,看着寒碜人。  阿衡小声打哈欠,都说是他的fan了。  无影笑,这也矛盾,谁家饭整天说自己爱豆坏话。  阿衡合上书,瘫倒在下铺,埋在枕头中,含糊开口。我是那种会在别人面前装作不知道DJ YAN可是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会很快知道然后很鄙视他的fan。  无影抽搐,你确定你不是他仇人?  阿衡扬起小脸,错,我爱他这个世界我最爱的就是他。  无影抓头发,爬床,鄙视,你拉倒吧就你,昨天上党课还说最爱□呢一眨眼就变人了,党知道了该多伤心。  阿衡= =。  最终,平稳的呼吸,伴着窗外无忧的蝉鸣,包枕了个安眠。  好夜,无梦。  九月底,经常挤在院门口叽叽喳喳看着她们一脸崇拜的大一小孩子少了很多,忽然有些寂寞。然后想起去年,自己似乎也是这个样子,像个陀螺一样地跟在大家身后,一窝蜂地满校园跑来跑去,人仰马翻的,真的很闹。  那时,也像现在,晚霞明媚,几乎触不到的风。  她笑着说,飞白,我好像无端感伤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长长宽阔的街道上,吃完晚饭,真是消化的好去处。  顾飞白看她一眼,并不说话,把手插入了口袋中,指的隙从白色软布中凹下,修长的轮廓。  忽而,想起什么,淡淡开口——“我把学费打到你的卡上了,不用把心思放得太重。”  阿衡讷讷——“我已经快攒够学费了……”  她有些挫败,总是无法理直气壮站在他的面前。  似乎,只要是和金钱挂钩的事。  顾飞白淡淡开口——“不是我的钱,大伯父的意思。你有什么,和他说。”  语气十分理智。  阿衡是聪明人,自动噤声。  气氛,还是尴尬起来。  好一会儿,阿衡轻轻戳戳他的手肘,小声开口——“顾飞白,你怎么总是这个样子,谁又没有招惹你,一句话,都能把人噎个半死。”  顾飞白冷冷瞥她,面无表情。  阿衡仰头,眼睛含笑——“别生气了,再生气,我可喊你了。”  顾飞白拨拉掉孩子爪子,继续面无表情向前走。  阿衡把手背到背后,轻轻绕到他的面前,可怜巴巴——“小白啊,小白,小……白。”  顾飞白从她身旁绕过,装作没听见,走啊走,继续走。  阿衡小跑,跟上,微微无奈了远山眉——“顾飞白,你得寸进尺……啊,你笑了笑了,你竟然偷笑,真……卑鄙。”  顾飞白伸出手,指纹削薄,轻轻握住那人的,唇上挂着淡淡的笑——“子何许人,咬定青山,竟不许人笑?”  阿衡微笑,温软了眉眼——“顾氏贤妻,迟了六年,可否?”  顾飞白背脊挺直,白皙的脸颊有一丝红晕,淡淡颔首——“准。”  **************************分割线********************************  言希接了陆氏的case,走秀前期,还需要一套平面宣传,搭档的,是个同龄的少年,长相并不算十分好看,但是面部轮廓十分柔和,奇异的温柔清秀。  言希觉得眼熟,想了想,是了,那一日在CUTTING DIAMOND见过的小侍应,还被小周训斥过一顿。  他看到他,诚惶诚恐,低头鞠躬——“言少。”  言希平淡开了口——“这里没有言少,喊我DJ YAN或者言希都可以。”  那人轻轻点头,有些腼腆,微笑了,露出八颗标准的牙齿——“你好,DJ YAN,我叫陈晚。”  言希脱去外套,漫不经心地问他——“谁选的你?”  陈晚弯了眉,软绵绵的笑意——“陆少。他说,DJ YAN需要一个陪伴的背景。”  言希解衬衣扣子,垂头,额发掉落了,半晌,随意开口——“出去。”  陈晚愣了——“啊?”  少年似笑非笑——“我换衣服,你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白色衬衣下,是一大片光洁白皙的肌肤。  那人脸红,忙不迭关上门。  摄影师请的是隔壁岛国传说中的业界第一人,整天叽里呱啦地,鼻子长到眼睛上,身后小翻译走哪带哪。  饭岛大师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言希= =,丫能不能说人话?  叽里呱啦,鼻孔,叽里呱啦。  翻译殷勤拍马屁,饭岛大师让你们表现得再性感一点。  言希郁闷,靠,还怎么性感,老子衬衣被他扯得就剩一个扣子。  饭岛跳脚,叽里呱啦,呱啦啦。  翻译说,我们饭岛大师说,言希你的表情太僵硬了。  言希翻白眼,老子不是卖笑的。  饭岛愤愤,扯幕布,使劲踩,叽里呱啦。  翻译也鼻孔,哼,从没见过这么不专业的model!  一旁的策划快疯了,抹脑门子上的汗,唉唉,我的大少爷,我的言少,您就纡尊降贵给这小鬼子性感一把成不成,咱们这个场景已经费了十卷胶卷了,言少,再不成,boss会炒了我的TOT。  言希挑眉,手比暂停,他说解扣子我解扣子,说嘟嘴我嘟嘴,说媚眼我媚眼,你他妈还让我怎么着?!  言希脱了手上的白手套,老子今天休工,有什么让陆流亲口跟我说,你们好好侍候小鬼子。  转身,朝更衣室走去。  陈晚手中抱着个饭盒,低着头,跟在言希身后。  言希冷笑,你丫跟着我干嘛?!  陈晚脸微红,小声开口,言希,你一天没吃饭了。  言希微愣,转身,站定,眯眼看他。  所以呢?  陈晚轻咳,我来之前,在家做了点儿吃的,你要不要吃些东西垫垫胃?  言希掂过饭盒,普普通通的饭盒。  然后,打开了,普普通通的米饭,普普通通的菜色,唯一看着诱人些的,就是几块散发着香味的红烧排骨。  他笑了,颔首,谢谢。  拿着筷子,夹起排骨,咀嚼起来。  然后,那味道,不肥不腻,不甜不咸,重要的,是可以一口咬下的一根骨的上等小排。  他习惯的吃法。  陈晚有些局促地微笑,味道怎么样?  言希说很好吃,你费心了。  然后,眼睛笑得弯弯的,大大的孩子气的笑容。  不如,你每天都做一些,怎么样?  chapter63  Chapter63  Z大医学院大二,每周三上午,一般是医学原理,四节连上,任课的教授是院里要求最严格的李先生,虽然是位女性,但医学水平之高,足以让全院上下恭恭敬敬地喊一句先生。  当然,这两个字,用在日常对话中,还是相当有喜感的,但是一帮接受现代教育的年轻学生,看到李女士,却似乎死活只敢用先生二字了。  她生平,瞧上眼的学生不多,大多数成了医学上数得着的精英医师,还有一个,没毕业的,Z大公认的天才顾飞白。  她说顾飞白二十岁完全有能力完成七年连读,结果,顾飞白去年本来准备申请提前毕业的,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留了下来。  医学院手上功夫利落,嘴上的也不含糊,八卦了很长了一段时间,万众一致,还是意味深长地把目光瞄向了阿衡。  八成小姑娘小肚鸡肠怕未婚夫年轻貌美被医院狼女给生吞了,能多拖一天是一天。  毕竟,想撞豪华冰山的破烂泰坦尼克多得是。  李先生知道这件事,对得意门生,颇有微词,上课时,也留意了阿衡许久,觉得实在是个平凡的孩子,心中更加失望,但是总算因为顾飞白存了提拔阿衡的意思,对她要求很严格。  偏偏阿衡是那种适合天生天养的人,揠苗助长,反倒压力过大。  课堂临时提问,阿衡又没有答出来。  李先生却没有斥责,只是把她喊到办公室,微微感叹,飞白常常对我说,你年纪再轻些的时候,对药理熟读到连他都想一较上下的地步,可是,你今日种种表现,却让我觉得,伤仲永并不只是戏话,难道女孩子幼时聪慧长大竟然只能成为死鱼眼珠吗?  阿衡嘴角微涩,却硬生生笑了出来,眼睛明亮亮的——“先生,我尿急,想上厕所。”  “算了,你去吧,以后,课堂上,我不会为难你了。”李先生一声长叹,脸色更加难看,挥挥手,让她离去。  她胸中憋闷,藏着什么,见人却笑得愈加温柔。  回到寝室,默默从床下拖出一个皮箱,然后,走到卫生间,锁门,坐在马桶上,一呆半天。  出来时,继续笑眯眯。  寝室二姐挑剔,看着她的皮箱,皮里阳秋开了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遮遮掩掩,都一年多了。”  小三也爱热闹——“就是,小六,到底是嘛,让姐姐们瞧瞧。”  阿衡微笑——“我第一次打工换来的东西。”  不喜说话的小四也从书中抬起头,颇有兴味——“什么?”  阿衡蹲下身子,又把皮箱放了回去,淡淡开口——“没什么,一张车票,一套衣服,和,一块木雕。”  小五在床上晃着腿——“这组合奇怪。车票,衣服,木雕,完全不是你这种古板思维能发散出来的嘛。”  大姐无影笑——“阿衡第一次打工做了什么?”  阿衡把背轻轻靠在冰凉的墙上,眉眼轻轻笑开——“你们知道有些灵堂吧,孝子贤孙哭不出来,就会请一些人披上孝衣掉眼泪,然后哭一个小时五十,可贵了,我第一次,连赶三场。”  “有那么多眼泪吗?”她们好奇。  阿衡说,所以,哭恶心了,这辈子大概只剩下笑了。  她跪在别人父亲的灵前,哭得撕心裂肺,抬棺椁的时候,还死活抱着不准人抬,那家儿子孙子都讪讪拉她。  过了,喂,过了。  她松手,十个手指,甲缝间都是鲜红的东西。  眼睛肿成一条缝,隐约看着像红漆。  买车票的时候,售票员接过钱,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杀人啦。  她茫然,蹭蹭手指,才发现满是血印。  然后,抱着她唯一的皮箱,看着满眼熙攘的人群,卑微到发抖的语气。  阿姨,给我一张车票。  求你。  她说,真的只能是最后一次求人了。  因为,已经失去了那个叫做尊严的东西。  别无了选择。  于是,谁还记得有没有一个那样好看的少年,有没有妄图走进他的心中。  那场风花雪月。  终归没触及生命的底线罢了。  还以为,是命运让我们摩挲彼此的掌纹。  可是,现实证明,不是我们指温太浅,那么,应该是,  命运不够强大吧。  那一天,阳光呛人,火车站,比起三年前,早已面目全非。  她匆匆逃离。  **************************分割线**************************  策划说,我们陆少说了,性感的组照最后再拍。  然后翻译的我们饭岛大师不吱声了。  事实证明,有钱的是大佬或者老大。  其实吧,中国人民一大半基本都有仇富心理,天天想着陆氏那小少爷吃饭怎么没被噎死喝水怎么没被淹死开车怎么还没出车祸。  于是,除了本文忠实的BG派,陆少的仇人依旧一大把一大把的。  可是我们言少呢,我们言少不一样啊,之所以能打着DJ YAN的招牌满世界招摇撞骗,却没人查他祖宗八辈,主要是他老子他老老子虽然没有他这么高调,但是所谓言党却还有大把人,前仆后继乐此不疲地塞钱给报社电台。  妈的,丑闻啊。  政坛要人的孙子整天在电台劝人别自杀别离婚每天两杯蜂蜜水不会便秘,这是什么效果?  于是,他丢得起人,言党还要不要脸了。  李副官打电话警告言少爷,人言少爷说了,这么着吧,想要老子不丢人,你们给我五千万我自主创业然后我有钱有女人牛逼了出名了就和陆流小丫的PK去保证不丢言家的脸怎么样。  李副官心疼了,捂电话,扭头,言帅,看把我们家孩子寒碜的,直勾勾地嫉妒陆家。  言老说我是清官,有权没钱。  言希= =。  挂了公共电话,回头,拍拍陈晚的肩,说,我借你的硬币明天再还。  今天真不巧,手机没电了。  陈晚在一旁微笑,看着他,眉眼益发清秀,轻轻开口,言少真信任我,不怕我对媒体暴露你的身份。  言希说,你会吗。  陈晚摇头,当然不会。  言希似笑非笑,真是好孩子,看来好孩子都长一个样儿。  陈晚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古板。  言希向前走,缩着肩,瘦骨伶仃的样子。  他说,没有啊,老子最喜欢好孩子,见一个爱一个,没要求没意见,说什么信什么,真乖。  陈晚怔了怔,然后轻轻转了话题,不要喂小灰太多骨头,它真的容易消化不良。  言希走向外景停车场的酒红色Ferrari跑车前,把里面的狗篮子递给他,大大地笑了。  给,好孩子,交给你养了。我们在一起合作走秀是要三个月吧,三个月后还我。  陈晚愣了。  你这么信任我吗?  言希啼笑皆非,我有理由不信吗?  然后,打开车门,扯掉蓝西装,扔到后车座上,踩油门,打着方向盘,放着聒噪的摇滚,轻点纤长的指,绝尘而去。  明天见。  小灰泪流成海。  妈的,说卖就卖了,没娘的孩子就是根草,还是狗尾巴草!  草TOT!!!!!  陆氏秋季发表会,T台走秀的时候,美女主播楚云被台里派出来抢新闻,看到言希,捂着小嘴窃笑。  言希穿着西装,休息空隙,却乱没形象地蹲在T台上,大眼睛俯视台下的女人。  喂,楚云,你笑什么。  她说,言希,幸亏我知道你平时什么德行,否则,真想把你抢回家。  言希= =。你拉倒吧你连饭都不会做,抢老子回家想饿死老子啊。  楚云和言希是在做访谈节目时认识的,楚云说客套话称赞言希,说真出乎意料DJ YAN长得真像是PS出的美少年,言希挑眉说楚主播真爱开玩笑,您能PS出我这样好看的人?  一句话,楚云咬碎了银牙,但两人外形很搭,经常会一起主持一些节目,渐渐的也熟悉了起来,算是说得上话的朋友。前些日子,言希去楚云家拿台本串台词,被狗仔偷拍到,上了头条。  疑似DJ YAN的年轻男子深夜出入楚云香闺,五小时直击!  ……  一个美女主播,一个新贵DJ。  俩人正是红得发紫风头无两的时候。  毫无意外,双方的拥护者掐的掐,骂的骂,一时间网上血流成河。  言希抽搐在电台上解释,我和楚云只是朋友。  楚云笑着在节目上解释,我和言希只是好朋友。  因为口供不一致,网上又一阵疯炒,最后,还是言希接了陆氏的case,才把公众的注意力转移。  这会儿,两人聊开,旁边的记者都嗖嗖地支起了耳朵。  不巧,陆流走了过来。  淡笑着对楚云开口,  楚小姐是贵客,应当多提一件。  楚云笑,不敢不敢,陆氏的发布会,一向完美,今天有DJ YAN助阵,更是如虎添翼。  陆流伸手,把言希拉了起来,拍拍他的肩,动作自然熟悉,笑道,  DJ YAN确实很好,但是事实上我们这次想推出的主打并不是他,而是辅助的model陈晚。  然后,微微含笑,淡道  DJ YAN 太骄傲了,平常并不爱提携新人,这次我花了很多功夫,才说服他带陈晚。  陈晚站在不远处,眉眼清醇,眸光温和,好一番温柔美少年的模样。  台下,记者一片哗然。  chapter64  Chapter64  Chapter5  没什么可以阻碍。  寝室二姐杜清打着哈欠,坐在阳台上,卷发微偏在夕阳中,一大片慵懒的暖。  什么。  阿衡关上窗,把日记本小心翼翼地合上,放在椅子上,阳光直射。  你和顾飞白啊。  杜清笑,小酒窝淡淡的,一个B市,一个H城,一千六百六十四公里,还能凑到一起,真是天定良缘,没有什么可以阻碍。  阿衡脸红,这个事,主要吧,和我爸有关。他高三暑假时带我来过H市玩儿,是飞白的父母和伯父招待的,然后,他们算八字,算命的说我和飞白是命定姻缘,再然后,两家就提起了婚事,呃,飞白也没什么意见,这事儿……就成了。  杜清把发埋在膝盖上,说,他能有什么意见,他想了多久费了多少心思……也娶不到我们小六这样的好姑娘不是。  阿衡看她,轻轻问,你怎么了,和男朋友吵架了吗,这么失落。  杜清生得漂亮,有很多男生追求,但性格孤傲,和男生交往基本上不超过半个学期就厌了,问她拉手有没有心跳,拥抱有没有感动,亲吻有没有小鹿乱撞,没有没有,答案一律是没有,于是寝室的人都说完了完了,性冷感了。  杜清反问,男朋友有这么重要吗。  阿衡= =,有时候其实真……不怎么重要,虽然他可能秀色可餐,但你咬他两口也不管饱啊。  杜清笑得前俯后仰,庸俗,真庸俗,我怀疑你和顾飞白那种人在一起有话说吗。  阿衡抱着日记本,轻轻贴在脸颊上,呵呵笑开,那很重要吗,我们在一起,能够永远不分开,就够了。  杜清问,你的永远有多远。  阿衡说,永远到有一天,他跟我说,温衡,我真的无法忍受你了。  杜清说,你这么理直气壮,不过是因为他很喜欢你。可是,有时候,喜欢不代表不会背叛,背叛不代表你能容忍,你能容忍也不代表他能继续容忍你的容忍。  阿衡微微抬头,夕阳下,杜清的面容,一半冷的,一半暖的,暧昧不清。  忽而,杜清宽大的睡裙中,手机的信号灯亮了起来,没有铃声,只有震动。  杜清喜欢给每个朋友设置不同的铃声,除了陌生号码,很少见震动的情况。  阿衡没有手机,经常用宿舍里的电话,杜清设定的宿舍号码的铃声就是《傻瓜》。她说,我们小六又傻又呆,是我的小傻瓜。  她从膝上,拾起手机,粉色的nokia,和一款黑的是情侣款,不知道是哪一任男友送的,想必上了心才继续用了下去。  “喂。”杜清的面容全部缩到了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你凭什么问我在哪儿?我跟踪她,是啊,我跟踪了,怎么着。我朋友都说,杜清,你怎么输给了这么个人,我他妈还嫌丢人呢。  你知道我好啊,我不好,我要是好,也不会,在院里同学聚会上,被人指着鼻子嘲笑了。  你怕她听到,放心,她听不到,就是听到怎么了,还记不记得你当年怎么跟我说的,如斯佳人,似水美眷。看到她现在的德性,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联想到这八个字。  呵,我笑话你,我正经告诉你,这么个人只要在你身边,别说我,笑话你的多着呢。  你受不起这么个如花美眷。”  杜清的言辞一反平时的凉讽,变得激烈而刺骨。  阿衡静静听着,觉得无聊,轻轻打开窗,吹乱的长发,抖落了日记本扉页中的第一片四叶草,她费心在苜蓿草丛中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那日,十月底,风正大。  *********************************分割线*******************************  言希在记者发布会上说,我们陈晚人真的很温柔学习能力很强说话很有趣做饭也很好吃,真的,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排骨,你们要多多支持。  辛达夷坐在台下低声,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肉丝= =,你不是一个人。  记者们笑,DJ YAN和陈晚感情真的很好啊,很少见你这样夸人的。  言希摊手,我也不总在你们面前不是。  陈晚笑,低着头,西装下微微露出的皮肤,纹理细腻匀称,延伸到白衬衫下,一副温柔无害的模样。  只是,看向言希,眼睛慢慢变亮。  陆氏服装设计一向简约大方,讲求细节,线迹的明暗,光影的对比,空间的塑造,都是极难诠释淋漓的特色,因此模特方面的选择一向十分棘手。  陆流说了,陈晚是主打,所以,化妆师头疼了,言希那么一个长相出众的人,怎么才能被五官只称得上清秀的陈晚压住。  言希说没关系,你们把我的脸往暗处处理,巧克力色和褐色的粉底三七调配试一试。至于陈晚,怎么干净怎么弄。  言希走的第一部分,白色的风衣,黑色的手套,黑色的靴子,染成栗色的半长发,微卷,遮住了眼睛,只剩下鼻和唇褐色的轮廓,大卫一般的雕塑,疏离而性感,走过的步伐,皮靴踏过凉如水的大理石,似乎,听到了秋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同一组的其他model,也是相同的风格,白,灰,黑,咖啡,是主色调,健康阳刚,肌骨分明,却带着冷淡禁欲的味道。  台下女人含蓄不说话,却脸红心跳。  所谓男色,就是撩拨了你绷紧的可以走钢丝的神经,却让你感觉他尚在天边,有时候,跟女人的贞操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第二部分,走的是陈晚的主场,恰恰相反,黑色的双排扣大衣,银色的吊链,白色的手套,白色的靴子,干净的看不出毛孔的细腻面孔,薄得看出粉色的唇,黑发下光洁的额头,纯洁而神秘,神甫一样的姿态,从现场电子屏幕中出现。  跟着的其他同台者,纯白的妆容,白发白唇,冰雪般无法消融,却偏偏奇异地化出骨子里的温柔热情。  台下记者频频点头,说这个新人确实让人耳目一新,但是比起DJ YAN会不会嫩了点,插上翅膀装天使老把戏了。  第三部分,加快了节奏,紧凑了脚步,没有间隔,言希和陈晚带领不同的两列,衣角飞扬,目光交错逆向,台下观众目不暇接,只是满眼的标准身材,分不清人,只能靠衣服,认出言希和陈晚。  陆流双臂环抱,站在远处,淡笑。  穿着西装带着眼镜模样斯文的男人轻轻开口,陆少,今天的发表会看来要成功了。  陆流淡道,陈秘书,你出现得太冒昧了。你知道,在言希面前,我不会保你。  那男子深深看了台上一眼,微微鞠躬,离去。  忽而,让人目不暇接的模特们停止了,时间沙漏破碎了一般,隐了所有撩人的气息,只剩下安静和冰凉,假人一般。  言希和陈晚错身,面朝着相反的方向,站在两侧。  言希平淡开口,转过来。  陈晚微愣,轻轻转身,那男子如同海上繁花的盛开,踏靴而来。  台下的观众屏住了呼吸,直至言希白色的风衣与陈晚相触。  那样近,几乎碰到鼻子的距离。  他从没有近距离看过言希,即使面孔上是这样厚重油腻得遮盖了所有的妆容。  但是那双眼睛,却近得不能再近,带着深深的倦意和疲惫,失却了细腻温柔的东西,正剩下粗糙的锐利和几乎原始的无法掩饰的纯粹。  即使他长得多么漂亮,这也只能是男人才会拥有的眼睛。  言希张开右手,扯掉黑手套,白皙的五指从自己的面庞上划过,然后,残破了妆容,近乎祈祷的方式,单膝跪地,双手,揽住陈晚的颈,压下,然后,右手微凉的指,轻轻覆在那双干净的面容上。  站起身,转身,拉起白色的连衣帽,从中道低蔼了容颜,撑起的背脊,静静走过。  靴声,渐远。  离开了这舞台。  音乐声起,机械化的男人们恢复了动作,像是一切没有发生过,人潮中的你和我,素不相识,冷漠衣香。  陈晚走到T台正中央,抬起脸,早已不是天使的模样。  飞扬流动的“L”,褐色的,一个字符,干净锋利,刀疤一般,干涸在唇角。  陆氏的“L”。  蹂躏了纯洁的战栗,诡异的妖艳美丽。  这男人的温和怯懦,消失殆尽,只剩了棱角和魅惑。  陆氏秋季发表会的主题。  于是,掌声雷动。  结束后。  陆流却扔了拍摄的胶片,淡淡吩咐——“让电台推迟播放,最后一部分裁掉重排。”  助理唯唯诺诺,通知了言希。  言希笑,OK,你是老板,你掏钱,把钱打到我账户上,怎么排都行。  陆流揉眉头,言希,不要把你的天才用到商业上,这不适合你。  言希说,你觉得什么是适合我的。  陆流仰头,靠在背椅上,落地窗外,天空很蓝很蓝。  自由,热爱,信仰,生命,敬畏,疯狂,天真。每一样都好,真的。  言希说,这些东西,列在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一张门票,你随时参观。  陆流望着天空,笑,我十五年给你的东西,三年就被别人掏空。言希,你真傻。  言希说,陆流,你小时候真的可可爱了,看到你,就会不由自主地笑。  穿着洇蓝西装的那少年缓缓坐直身子,缓缓开口。  三个月,只有三个月,言希,我给你机会,看清自己。  chapter65  Chapter65  她常常和那个被称作未婚夫的男子散步。  顾飞白看着另一侧的男男女女,女的站在高高的窄台上行走,牵紧的手,随时掉落的身躯,完全信赖的姿势。  他说,这不安全,从生理的角度,如果有障碍物砸过来,人本能会躲。  阿衡微笑,障碍物,什么样的东西才是障碍物。  顾飞白淡道,你不妨试一试。  阿衡呆,她说,我要真是你的障碍物,然后你还不管我,我摔残了怎么办。  他躬身,伸指丈量了,笑,不试也罢,确实高了些。  阿衡呵呵笑,看着顾飞白,微微叹气,你呀你。  穿着的白色帆布鞋,踩在了高高的栏崖上,伸出了双手,低头,含笑了,温柔看着他。  这个冷淡的男子,还只是个少年,在爱与被爱中,忐忑不安。想象着欲望的强大,却总被理智定下终点。  她说,飞白,你看着,我能一条路,行走得很好。  真的,每一步,都在靠近你。  可是,我不敢说,你不能不管我。  她垂下柔软的指,纳入他的手心,然后看着远处不断掉落的枫叶,行走在红色模糊的视线中。  她不动安然,顾飞白削薄着指纹,却慢慢浸湿手心。  她笑,你真的,很怕把我当做障碍物啊。  他的表情,真像是在一步不能错落的悬崖,只是,一不小心,不知是谁粉身碎骨。  顾飞白看着她,目光有了不忍,一瞬间,又隐下,平静无波。  她却看着脚下,只剩下,脚下。  顾飞白微微偏头,叹气,你的平衡能力很好。  阿衡无奈,这也是本能,在危险的境况,人总有维持自己安全的本能。  他静静看她,开了口,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归结为我们互不信任。  阿衡从他手中收回手,张开双臂,小小吸了鼻子,低声,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牵你的手,平衡能力更好。  给你的东西,你永远看不到,你想要的,又不是我可以给的方式。  来往的单车,在枫树下穿梭,天色渐暗,目光模糊。  他说,一辈子都这样吗?你说得多冠冕堂皇,你,我,我们。  阿衡说,你想要为了爱情成为哲学家吗,飞白,你的愿望是世界一流的外科医生。  顾飞白看着天边,背脊挺直,冷了面容,温衡,你不过是,没有勇气,成为我生命中的唯一阻力。  然后,她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很多的画面,甜蜜温馨折磨到心都是痛的东西。  她快捉不到自己的呼吸,手脚有些冰凉,飞白,我不能成为你的阻力,你知道,这不可以。  他转身,叹气,轻轻把她从高台上抱下,裹入怀抱,面容赤 裸在秋夜中,淡淡开口,眼中有了极浅的泪光。  温衡,我迟早把你扔到天桥上,不再看你一眼,终有一日。  她初到H市的时候,总是迷路,打公共电话,顾飞白说你站在天桥上别动啊,知道吗,天桥。  噢,天桥呀。  然后,她趴在天桥上,乖乖等他来到。  那时,他拿着雨伞,第一次看着她,笑了出来,怎么和我想的差别这么多。  他想象中的温衡,他想象中的,是个什么样子。  阿衡回忆起旧事,却也不好意思,低头笑了。  她说,顾飞白你在威胁我。  顾飞白说,我威胁你多少次,让你回忆起我们的初见,你还不是依旧故我。  阿衡咳,小白啊小白,真的真的不是你还是小白的时候吗。  顾飞白收紧怀抱,小小温柔了语气。  真的真的不是。  *************************分割线*******************************  辛达夷说,妈的,一到冬天,我都不乐意出门,冻死人了。  Mary无语,现在才十一月中,你能不能别这么夸张,鸭绒袄都套上了。  辛达夷吸溜鼻子,下巴指了指不远处低头行走的言希,你怎么不说美人儿,看看那身行头,啧啧,毛衣保暖内衣围巾帽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南极探险队队员儿。  言希扭头,手中握着一杯热咖啡,嗤笑,你媳妇儿那是心疼你,怕你热死了,关我毛事。  大姨妈囧,你说肉丝?他是我仇人来着,再说他一人妖,怎么就成我媳妇儿了。  肉丝怒,你tm就是变成女人我还不见得看上你呢,别说你一男的。  那个“男”字,咬得死紧。  大姨妈靠,你他妈整天跟我过不去,老子说什么了吗,简直莫名其妙。  陈晚低着头笑。  辛达夷阴沉了脸,言希,这孩子谁啊,没见过。  他在发表会上见过陈晚,但是心里对这帮子兄弟的勾心斗角腻味到心烦,故意拿话噎言希。  言希倒是没有大反应,平淡开口,噢,陈晚,这是我兄弟辛达夷,那个,我弟媳妇儿rosemary,美国来的,和你一个姓。  辛达夷mary脸又绿了一回。  你们好,我是陈晚。  陈晚有礼貌地打招呼,声音很小,笑起来很腼腆。  辛达夷挑着浓眉,冷笑,陈晚是吧,我跟你说,你什么都像,就是说话不成,应该这么着,你们,好,我是,陈晚。怎么结巴怎么来,说完,保准言希看着你能绕指柔。陆流?温思莞?谁把你教出来的,真他奶奶的不专业。  陈晚的脸,唰地变得苍白。  肉丝也笑了,你的表情也不过关,你模仿的那位,可是从来都只会温柔地看着你笑,笑笑笑,一直笑,只有旁的人欺负了某人,记住,一点儿也不成,只有那时候,才能变脸,知道吗,要用破烂得寒碜人的京话骂人,或者拿着凳子直接朝人脑袋上砸。你得有这觉悟才行。  陈晚的表情,更加难看,垂着头,不说话。  言希把手插进口袋中,平淡开口,你们还有完没完了,陈晚是我请出来的,有什么不乐意的地儿冲着我发脾气。  mary笑,陆流教出来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好相与了,言希,你没心没肺得让人失望。不过是因为一丁点寂寞……  言希的眉眼有些倦意,淡道,今天case结束,我只是请你们出来吃顿饭,如果觉得这饭吃不下去,滚。  辛达夷说,言希,是不是只要能填补你的寂寞,什么人都可以?以前,陆流是这样,现在,对阿……  言希未等辛达夷把下面的字吐出,把手中的易拉罐砸了过去,冰凉了面孔,冷笑,  是,什么人都可以,只要老子看顺眼,成吗。  罐中咖啡色的液体,溅到了辛达夷胸口上,头发上,脸上,甚至下颌,不停滴落着,看起来狼狈至极。  辛达夷咬牙,气得发抖,言希,我他妈是你兄弟,你就为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  陈倦也恼了,言少一向这么随性洒脱,我们下里巴人,欣赏不来您的好脾气。  随即,拉着辛达夷,掉头就走。  言希面无表情,继续向前走,陈晚不停道歉。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真的抱歉。  言希一直不停向前走,并不答话,忽而,想起什么,转了头,问他,你喜欢吃小龙虾吗,达夷他们都爱吃的。  陈晚微愣,去哪里吃。  言希说,Avone吧,环境不错。  陈晚笑,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吃排骨。  言希摇头,浅笑,那个是我的心头好,不能勉强别人。  Avone还是同从前一样,经理李斯特依旧是那副德国绅士的模样,看到言希,很是热情有礼,瞄了了陈晚几眼,表情反倒不自然。  言希把菜单递给陈晚,随意对着李斯特开口,我的还是老样子。  陈晚微笑,有些腼腆,小声开口,是不是我点什么都可以。  言希愣,瞬间,点头,笑,是,什么都可以,你随意。  李斯特弯腰,问少年,言少,啤酒呢,您不去挑一瓶?  言希瞟他一眼,说不用了,反正fleeting time八成也被你们小老板喝了,他回来都多久了。  李斯特表情有些尴尬。  陈晚笑眯眯,我还是想要尝尝这里的排骨料理,取取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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