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20

当年,陆父早亡,陆流年幼,林若梅接掌了陆氏大权,为了更好地控制公司,换了一批元老,各个部门都安插了娘家的人,处处压制陆家人,一时林若梅和陆老爷子关系闹得很僵,而后,又因为陆老和孙子感情深厚,怕儿子受公公影响,疏远自己,狠了心,把陆流送到国外留学,近几年,林家陆家两派为了争权,在陆氏更是斗得你死我活。  言希想起什么,平淡开口——“陆流怎么对林若梅的?”  孙鹏想起陆流之前对亲生母亲的手段,干净残酷,却不带任何感情,实在是很奇怪,只含糊说了句——“他掌握了公司的董事会,还没有下最后结论。”  言希头抵着墙壁,指缝是墙粉极淡的色,黑发在光下闪着幽紫,一动不动,时光似乎在他身上风化了,许久许久,开了口,语气终于,释然。  “孙鹏,你也替我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  “言希有言希的恩怨,陆流有陆流的恩怨,我是我,你是你,两不相干。”  言希转了目,细碎的目光,沿着一隙,投向包厢,浮散的光影下人形模糊,看不清,那个微笑的谁,凉月昙花一般,却似乎,已经很近很近了。  一刹那,黑白的电影,那眸中,分明的温柔。  ********************************************分割线****************************  言希孙鹏回到包厢的时候,思尔正和阿衡在角落说着什么,思尔看到言希进来,唇角一丝笑容,一闪而过,却俨然示威。  阿衡抬眸,看到了两人,微笑,轻轻颔首,晃了晃手中金色的液体。  十块一杯的大扎啤。  孙鹏瞄了言希一眼,脸上是很同情很同情的表情,言希翻了翻白眼,挤到众人之间,坐下。  思莞正纠结着眉毛便秘着脸极深情地唱着《我爱你你却爱着他》,眸光几度哀怨转到言希身上,众人抽搐。  思莞便秘完,大家刚松一口气,屏幕上又显示了“路人甲”三个字,正问是谁点的,mary已经极悲愤地抱住了话筒,开始嚎“……我是你转头就忘的路人甲……我这个没名没姓的路人甲……”,一到路人甲三字,就对着言希吼,吼得言希心肝直颤。  这厮,大概也知道了陆流回国的消息。  孙鹏不明就里,佩服得两眼冒星星——“靠,言希你也太牛叉了,这样的极品美女和你也有一腿啊?”  言希不客气,帆布鞋踹到孙鹏脸上——“我和你还有一腿呢,妈的!”  孙鹏斯文的面孔笑眯眯的——“我倒是欢迎,就怕阿衡回头跟我急。”  忽而,这人想起什么,饶有兴致地带着言希开口——“哎哎,你说,阿衡知不知道,你知道她喜欢你?”  包厢中音响声音很大,如果不是坐得近的彼此,根本听不到对话。  言希愣了,背向后,缓缓地放松,整个人,全部的重量投到沙发中,唇角微扬,淡淡的,似有若无的笑。  他们,一群人,在KTV闹到凌晨,歌没唱多少,啤酒却灌了一肚子。mary拉着阿衡对吹,喝了快一整桶,拦都拦不住。  最后,俩人醉得东倒西歪。  街上,已甚少有出租车。  思揣着离家并不远,边想着,走回去算了,俩醉孩子,大家轮换着背也就是了。  言希却不同意,情愿走得慢一些,累一些,也坚持一个人把阿衡背回家。  她在他的背上,乖得不像话,小声地打呼噜,小声地说醉话。  “言希。”这姑娘说醉话,小声地喊他的名字。  言希瞥了她一眼——“笨,喝这么多酒,不知道难受么。”  “言希。”她喊得很认真,轻轻的扬起,缓缓回落的音。  言希。  言希无奈,嘴角浮了些许的笑意,目光变得温柔清亮“这样简单的心思,还以为全天下只你一人藏得深,别的人都不知道。”  连“言希,我喜欢你”这样的话,都不敢说的傻孩子。  这么傻。  她忽而哭了,在他背上抽泣,豆大饱满的泪珠,全部糊掉在他的衬衣上。  “言希……思尔她说……你对我好……你对我这样好……是为了让思莞恨我……逼着爷爷解除婚约……这样……你就能和陆流在一起了……”  言希身躯微颤,瞬间,眉眼隐了情绪,默默,继续背着她,向前走。  “言希……思尔说你喜欢陆流……很喜欢很喜欢……比我喜欢你还喜欢……”  “她说……卤肉饭喊的不是卤肉……是我误会了……它喊的一直都是陆流……是你教它的……”  这姑娘一直小声地哭泣着,憋得太久,声音变得喑哑,她小声地,连失去了意识,都在隐忍。  “言希……你……后不后悔……说要和我……一起……”  他说,阿衡阿衡,我们要一起上大学了。  一起,很远很远的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看动画片,一起牵着手,向前走。  四年前,陆流,离开的时候,送给他一只笨鹦鹉,他教它,任何话,它都不会说,只懂得喊“陆流”二字。这二字,是陆流教它的,这只鸟,比金丝雀强不了许多,喂了药,他便是放它自由,它也无法离去,只能长长久久地呆在他身边,提醒着他,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叫陆流。  他微微叹气,皱了眉,烟波清澈,平淡开口——“阿衡,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们口中的很喜欢很喜欢是多喜欢,可是,如果,你能再等一等,等着我,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想要,试着,很喜欢很喜欢你。”  chapter59  那一条路,他背着她,走了,不知有多久。  前方,嬉笑欢歌的那些熟悉的面容,也终究,在凌晨的雾色中,成了灰色的布景,像极他每每在相机镜头,定格的魂。  终止了,背上的这个人,待他这么好,似乎也只是年少的一个回忆,如同,陆流,如同,林弯弯。  没有差别。  一不留神,对他失望,继而,放手,远去。  就算他说,我想要很喜欢很喜欢你,也没有用。  于是,这样的想法,是他很久之后,能想起的对阿衡,那年最后的印象。  她在他背上,两个人接触的皮肤,只剩下,体温逼出的汗水。  **********************************step one************************************  父亲给她打了电话,提供了自己的意见。  她迟疑了几秒,说爸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这通电话,是她早上醒来时接到的。  宿醉之后,喉咙很干,头很重。  阿衡抱着志愿书,边翻边揉太阳穴。  Z大吗?  很好的学校,座落在H城,离乌水很近。  啪。  鲜艳艳的鼻血滴在了书上。  捂鼻子,跑卫生间。  喝酒喝得太多,天干物燥,这个,似乎特别容易流出来。  她用水洗鼻子,红色的血被水冲淡了,仰头,拍额头。  睁开眼,却是言希的一双大眼睛。  阿衡吓了一跳,想要低头,却被他制止。  “不要动。”他皱眉,指很凉,轻轻拍着她的额头。  “怎么会流鼻血?”少年嘀咕着“我听别人说,只有小孩子才会自己流鼻血。”  嘴唇很干,起了皮,她舔了舔,却有一丝血腥气,沮丧——“我下次,再也不喝酒了。”  喝醉了,副作用,无穷大。  头疼流鼻血还算小事。  只是,听一些不该听的东西;然后,信一些不该信的事情,就不好了。  “言希,思尔昨天跟我说了一些话。”阿衡慢吞吞“她说……”  “不用信。”他平淡开口。  “嗯?”  他望着她鼻子下留下的淡淡的血渍,掌心贴在她的额上,微凉柔软的触感,清晰,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我亲口告诉你的,不要,相信。”  哦。  ******************************step two*************************************  顾虑到言希的成绩,阿衡想着,还是报T大算了。综合类的院校,文理水平很平均,言希对偏文的东西兴趣浓一些,她则是一心想学医。  在在的病,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和他说了,少年鼓腮——我听说T大食堂做的排骨很难吃。  她瞟他——B大的排骨倒是好吃,你怎么不考个高考状元。不上不下的成绩,还这么多废话。  少年含泪——T大就T大!不过阿衡我先说好我是绝对不住学生公寓的我要回家吃住。  好吧好吧,回家,我给你做排骨。  她看着他,笑容宠溺。  她说——言希,但愿,你不会吃腻。  他笑——阿衡,那是排骨呀排骨呀言希最爱最爱的排骨。  忽而,听到这句话,有些心动。  最爱最爱。  从他的口中,多难得。  她似乎,一直想尽办法,在自己所拥有的空间,对他,倾尽所有。  只是,这空间,不知,够不够成全他的自由。  她是,会做言希最爱最爱的排骨的阿衡。  不是,最爱最爱的阿衡。  **************************step three**************************  报志愿的最后一天,是他的生日。  他和她,填好的志愿表,交叠在一起,放在了玻璃茶几上。  那是他们,经常在一起写功课的地方,很好的角度,可以偷瞄几眼电视。  她说——言希,等庆贺完你的生日,我们就去交志愿表。  他点头,干脆的好。  那一日,几乎所有的朋友都到了。  很大的蛋糕,鲜艳怒放着向日葵,被他们当成了玩具,几乎全部,砸到了他的身上。  他笑得无辜而狡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闹。  “言希,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堪一击。”  清淡如流水的嗓音,大家转目,门外,站着一个少年,远远望去,像是一整块的和阗白玉。  细笔写意,流泽无暇。  “陆流。”陈倦怔了,站起来,放下手中甜腻的蛋糕,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好久不见。”那少年淡淡颔首,眸子看向众人,是微敛的古井潭水。  无喜色,无怒色,无不端持,无不和容。  陆流,这就是陆流……  这是阿衡第一次见到陆流。  许久之后,才知道,这个人,是她生命中,除了言希之外,最大的浩劫。  他目光没有斜视,走向言希,在室内的光线中,右手中指,指骨上有一处,闪着冷色的银光。  Tiffany。  那人瞄过言希的右手,白皙,空空如也,抬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淡淡问他,  “我给你的戒指呢?”  与对众人和蔼清淡态度完全不同的对峙敌意。  言希甩掉那少年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奶油,却只能看清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扔了。”  少年的目光瞬间倾城,墨色流蓝。  他薄唇微抿,摘掉右手的戒指,那样一个冰冷的东西,转身,随手递给了阿衡。  “初次见面,温衡。小小的见面礼。”  铁灰色洇蓝西装的袖角,和阗玉色的手,高贵华泽的指环。  她微微抬头,眼睛,却忽然痛了起来。  好痛。  ******************************step four*******************  他们,喝了许多酒。  阿衡觉得很闷,走出去,透气。回廊却站着两个人。  粉色的,洇蓝的。  弥漫着雾色的声音,穿不透。  “如果你没事,跟我回美国。”  “给我一个理由。”  “林若梅交给你处置,怎么样?”  “她和我的恩怨,你无权插足。你和她的恩怨,我没有兴趣。”  “你入戏太深,演过了。”  “跟她无关。”  “言希,不要拿温衡挑战我的底线。没有用。”  “我说了,跟她无关。”  “如果是因为思尔,你身上,何时有了当好兄长的天赋。”  “我爷爷的嘱咐,要照顾她到十八岁。”  “她的生日,是冬天,已经过了很久。”  “……我和阿衡自幼有婚约,按她希望的方式,爱她一辈子,让她平安欢喜,是言家和我欠她的。”  “言希,你还会爱吗?这笑话,不好笑。”  “不爱,至少,也不提前放手。“  *****************************step five**********************  他们在玩一个传话的游戏。  许多人,第一个人说出一句话,耳语,传下去,到最后一个人,公布答案。  如果和第一人说的不同,要找出究竟从哪一个人开始传错。这个人,要罚酒。  思尔和她坐在一起。  她附在她的左耳,轻轻划过的嗓音,像绷紧的琴弦,带着快意和戏弄——“告诉你一个秘密,温衡。我姓言。”  阿衡微笑,凑在达夷的左耳,轻轻说了一句话。  达夷是最后一人,有些迷糊地公布答案。  “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我不信。”  思莞讪讪——“怎么差了这么多。我说的,明明是,‘欢迎回来,陆流’。”  言希站在不远处。  他静静看着她,脸色苍白。  阿衡微笑——“是从我这里传错的。”  她端起玻璃杯,喝下罚酒。  那样缓缓慢慢,漾开温柔。  山水明净,笑意漫天。  *****************************step six******************  陆流,走进言希的家,轻车熟路。  卤肉饭落在那少年的肩头,激动地喊着——“卤肉卤肉。”  陆流,陆流。  陈倦的眼中,是悲伤;思莞的眼中,是……绝望。  她说——哥哥,你不要这个样子。  她第一次,喊思莞哥哥,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  却是,这样的情景。  下午五点,是交志愿表的最后时限。  她给陆流煮了一杯咖啡。  那香味,浓郁中,是微妙的苦和甜。  然后,带了两份志愿表,向学校跑去。  一路,有许多弄堂,小路,一条永远有许多行人的商业街,一个旷久待修的广场。  这似乎,是她和言希一同,走过的三年,全部的回忆。  她抬眼时,广场上几乎锈了的大钟,快要走到尽头。  跑到时,几乎喘不过气,失了重,推开办公室的门,那么响的声音,把班主任林女士吓了一大跳。  “阿衡,选好了吗?Q大还是B大?”  “老师,还有空余的志愿表吗?”  阿衡,阿衡,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为何,不归来。  从哪里开始,终结在哪里。  ******************************step seven*************************  她去机场送言希。  言希的癔症,要到美国做彻底的检查。  他背着粉色的旅行包,一如当年带着她离家出走的模样。  只是,多了副石红色的墨镜。  他说——阿衡,你乖乖在家,等着我,知道吗?  她摘去他的墨镜,踮脚,亲吻他的眼皮。  曾经有一个天使,这样吻过她。  “言希,不要忘了回家的路。”  她微笑,对着他,最后一次。  *********************结卷*******************  言希,没有我在家等着你,不要,忘了回家的路。  那一年,日历,终于撕到尽头。  chapter60  2002年夏,Z大医学院女生宿舍某寝。  “然后,凤凰出了国,乌鸦被嫌弃,踹下了枝头。”  “然后呢?”五双眼睛,在黑暗中齐刷刷地看着下铺。  “然后,没了。”软软的声音。  “切。”五个人又同时缩回脑袋。  “不愧是小六讲的故事,很好,很没意思。”某一人打哈欠。  “我还以为乌鸦会彻底抱住梧桐树,死也不被其他凤凰踹下去。三流剧本,三流导演,三流演员,除了美少年一坨尚可观,其他演员pass。”某一人点评。  “介个,好感伤好感伤,乌鸦跟凤凰,好伤感的爱情哟。”某一人捧心。  “楼上的注意,下次别用方言,尤其是天津话装林黛玉。”某一人淡定。  “嘛!天津银儿,不让用天津话,介还让不让银活!”捧心的立刻捶床板,落了楼下淡定某人一脸灰。  然后,楼下的开始爬楼,一阵打闹,咯吱咯吱,憋笑,床板快震塌。  对床上铺,打哈欠的幽幽开口——“我数一二三,你们两个再闹,连床带人,一齐扔出208。”  对床下铺,点评的嘿嘿坏笑了——“我热烈拥护大姐。”  捧心的僵硬了,淡定的则轻咳——“六儿讲的故事还是不错滴,起码教育我们,跨越种族的爱,没有好下场。完毕,小五补充。”  靠近门口的那张床上铺,被称作小五的某一人看了看床头的电子表,眼睛亮了——“别吵了,你们讨厌。DJ YAN的sometime开始了,你们要不要听?”  被称作大姐的那人往毛巾被中缩了缩,懒懒开口——“你姐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早过了追星的年纪,不比你们小孩儿有时间有精力。”  其他人,也都打着哈欠,翻了身,毫无兴趣。  小五切,郁卒地戴上耳机,却听到下铺轻轻扣床板的声音,转身,小六双手扒着楼板,歪着脑袋,笑呵呵地看着她——“五姐,我也想听。”  小五眉开眼笑——“哎哎,还是我们阿衡知道好歹,还是我们小六可爱,来来,快到五姐的怀抱中来。”  我们一起sometime。  有时候。  ****************************分割线***********************  他到CUTTING DIAMOND的时候,刚好是夜晚十一点。  B市最有名的夜店,切割钻石,准确定位一下,就是只要是花得起,能获得一切快感的地方。  金碧辉煌,璀璨靡丽。  随手把车钥匙扔给了侍应生,像是新来的,面目很清秀,以前没见过。  “先生,您是要停车吗?”  这人不认识他,显然的。  他点了头,大步向前走,右手提着的篮子晃动得很厉害。  “先生,您等等,现在地下车库没有车位了。”  小侍应有些为难。  迎面过来了一人,是常见的侍应小周。拿过小侍应手上的红钥匙,挥挥手,喝退了他。  “言少,新来的,不懂事儿,您别见怪。”小周赔礼,躬身——“还放老车位,跟陆少辛少挨着?”  言希有些不耐烦,随便。  小周笑,讨好——“您总算到了,刚刚,几位公子都等急了。陆少让我下来接您。”  他点头,把右手中的篮子递给小周,小周接过,篮子中却忽然伸出一个小脑袋,毛茸茸的,像条毛巾。  “哟,好漂亮的狗。言少养的?”小周笑道。  他漫不经心,边走边叮嘱——“它这两天便秘,别喂肉。”  小狗哀怨,呜呜用小蹄子扒篮子,泪眼巴巴。  他转身,细长的食指轻轻挠了小狗的下颌,似笑非笑——“我不是你娘,这招对我没用。”  小周奉承——“这狗真有灵性,真聪明。买时要花不少钱吧?”  “菜市场捡的,不要钱。”  小周脸僵了一下,随即笑开——“言少真爱开玩笑,这狗一看就名贵得很。”  言希平淡开口——“小周,你预备转MB了,是不是?”  小周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言少,小的长得丑,干不得那个。”  CUTTING DIAMOND会定期选一批money boy,一般都是一些被生活所迫,加之长相优质的年轻男孩,经过训练,以满足那些想要尝鲜的有钱男人的猎奇心理。  言希淡讽——“这么巧舌玲珑,会哄客人开心,用不用我跟你们老板推荐一下?”  小周噤声。  言希坐电梯,到了七楼VIP区,握着金属把手,刚推开门,就见偌大的房间,四个人坐四边,呼啦啦摸牌扔牌,黑线,扭头就走。  辛达夷探头——“哎哎,美人儿你走哪儿?”  孙鹏笑了,拾牌——“回来回来,没想让你打麻将。”  陈倦抹牌,扔出去一张——“言大少,丫学学打麻将,能死不能。”  陆流抬眼,也笑——“他认牌都认不全,怎么学。”  言希走过去,瞪着大眼睛——“我怎么不认牌了?”  陆流也随和,修长的指捏着雀形的方牌,敲了敲桌子——“这是什么?”  言希愣了愣,大骂——“靠,这不是……小鸟吗?!陆流你他妈侮辱老子IQ!”  围一桌四个笑喷了仨。  咳,孩子,虽然它长得像小鸟也确实是只小鸟,但它真的不叫小鸟叫一条。  孙鹏哈哈,言美人儿,快到哥哥这儿来,你真是忒可爱了,我教你。  言希= = ——“你们继续,当我没来过。”  抬脚,转身就要走。  陆流拽住了,摁到一旁椅子上,眉眼流转了星光,至于吗,兄弟间开个小玩笑。  言希挥手,行了行了,就你们几个,有话快说。我做节目,快累死了,这会儿只想睡觉。  辛达夷纳闷,言希,你这么缺钱吗?哥几个,陆流都没你忙,一会儿电台DJ,一会儿T台走秀。  言希挑眉,钱多不烧手吧?  Mary勾了唇,倒不是这个道理,关键是你言大少,不是最烦人多的地儿吗?  孙鹏双手摆成塔尖状,一张清俊的脸,笑起来带了三分邪气,暧昧看着他。  对了,言希,前两天,从楚云家里走出的陌生俊俏男人是你吧?报纸上可是写着,身形疑似DJ YAN.  言希不咸不淡地开口,你们都太闲了,吃饱了撑的是不是。  辛达夷挠头,楚云,谁啊?  陈倦拿葡萄扔他,笨死你算了。连楚云都不知道。就那个王牌美女主播,网络普查,B市男人最想要得到的女人。  辛达夷恍然,哦,36D的那个,想起来了。  陈倦直接拿麻将砸。  辛达夷愤愤,靠,人妖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陆流抬眼,问言希,没动真感情吧?  言希冷笑,老子就算动真感情也没什么吧。  陆流淡笑,本也没什么,只是记者再纠缠下去,怕是连你的身家都抖搂出来了。楚云是什么样的女人,你比我清楚。  言希心烦,还没开口,手机响了,铃声是sunmin的the rose,很是攥人动听,倒是和说话的气氛有些风马牛不相及,显得滑稽。  言希走了出去,接电话。  返回时,脸色不怎么好看,大眼睛瞥了陆流一眼,皮笑肉不笑——“你什么意思?”  陆流拿起桌上的红酒,晃了晃,淡淡问他——“什么?”  “陆氏秋季的发表会,模特怎么找到我身上了?”言希不耐烦了。  陆流淡笑,面上没有波澜——“我昨天圈了八个人,形象都不怎么符合,董事会有人递上一个建议,说是DJ YAN不错,让我好好考虑。”  孙鹏若有所思——“优雅,棱角,高傲,魅惑,企划案的四个主题,都占了,是不错。”  随即,桃花目含了笑,低头啜了啜红酒,又抬头——“言希,不妨一试。”  陆流醒了新酒,倒入高脚杯,分给众人,又执起酒杯,一一轻碰,唇角无笑,目光却含了三分笑意,到言希时,淡淡开口——“我干杯,你随意。”  言希挑眉,仰头咕咚,红色的液体顺着微红的唇流入喉,颈间白皙,映着鲜红,有些刺目。  陆流望着他,目光深邃了,古井微波,瞬间倾城。  chapter61  Chapter61  一班班长李小胖和颜悦色,温衡同学这次考试又退步了,真是可喜可贺,同志们鼓掌。  哗哗,如潮的掌声。  这孩子真牛掰,只一年,硬生生从年级第一滑到年级七十,非我医学院一般人能及也。  啧啧,这速度,这效率,快赶上神三了。  嘿嘿,有阿衡,我觉得我这次退步二十名还是可以忍受的嘛。  众人扇凉风手搭凉棚作壁上观看戏状。  温衡= =。  小胖站讲台上,和颜悦色地狞笑,孩子,还记得我们院怎么分的班吗?  温衡答——成绩。  小胖再问——咱们是几班?  再答——一班。  小胖呲牙,俩小眼笑成一条缝——,今天出成绩,赵导办公室,二三四五六班那帮兔崽子都夸我了,好好的年级第一都被我培养成了年纪七十,多人品多功劳,一般人干不出这事儿。  点头——是挺不容易的。  小胖掩面——靠,你太堕落太无耻太丑陋太残忍了,我都不忍心看了。  阿衡= =——全靠班长教得好。  小胖泪流满面——我都是想着法地教你们怎么欺负细菌宝宝从切割人肉纤维中获取快感,什么时候教你这个了。  众人呸。  李小胖你不要脸。  李小胖你很不要脸。  李小胖你绝对不要脸。  李小胖掏耳朵,装作没听见——好了好了,这次班会到此结束,没考好的抱头唱国歌,考好的下次考不好再说。重点研究观察温衡同学,必要时对其监督谴责,下次在街上卖场KEC MC等地看到此人卖笑,拖回来群抽之。  阿衡说小胖你不能这个样子,你是不知道没饭吃没衣服穿的辛苦,全亚洲有多少儿童挣扎在饥饿线上,我打工都是为了养活自己,班长TOT  小胖揪孩子小辫——把你老公卖了吧,顾学长值不少钱呢。  阿衡淡定,摇头——不要,麦兜说,绝对不出卖自己的鸡,所以,我也不能出卖自己的人。  门口有人笑着鼓掌。  阿衡扭头,一群白大褂,大五的一帮老孔雀。  所谓老孔雀,就是年过婚龄还小姑独处跟低龄学妹相处时处处散发风骚气息的男人们。  “阿衡,这话我可得跟飞白好好学学,让他听听。”说话的是薛征,顾飞白的好友。  所谓顾飞白,则是她的未婚夫,她父亲联同顾家大家长钦定的。  两个人感情一般,比起天天闹分手的好一些,比着天天在宿舍楼前抱着啃的差一些,算是老实本分的类型,但是由于顾飞白无时无刻都是一张没表情的脸,所以,两人的相处模式,在外人看来,难免有女方过于主动的嫌疑。  “南极不是一天溶解的,师妹节哀。”恰有一人坏笑。  “革命尚未成功,小嫂子继续努力。”又有一人附和。  阿衡抽搐——“多谢师哥教诲。”  薛征拍脑门——“噢,对了,阿衡,飞白今天在实验室跟进张教授,大概晚上十点才能结束,他让我跟你说一声,晚上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阿衡呵呵笑——“好,知道了。”  她晚上七点打工,其实也不怎么有时间见顾飞白,只是两个人习惯了一起吃晚饭,不见时总要和对方说一声,算是恋人间的一种默契。  晚上是在一家面包店打工,一个普通的小店,装潢普通,味道普通,偶尔厨房还会拿出做坏的蛋糕,所以,只有口福不错。  一个小时七块五。  也就是从夜间七点到十点,能挣二十二块五。大概,维持三天饿不死的程度。  爸爸说,阿衡,做个好医生吧。  然后,如果没有经济来源,第一年勉强靠着奖学金活而今年又确凿没有奖学金还想当医生的情况下,咳,基本是个不容乐观的情况。  想得奖学金,就要好好学习,好好学习,就要有充裕的时间,但是害怕饿死,就要出卖时间,可是没了时间就代表学不好,学不好又想在人才多得比苍蝇还多的Z大得奖学金,基本白日做梦。  于是,恶性循环导致了今天的挨批斗。  阿衡看着店里零星入坐的客人,闲得想拿苍蝇拍拍蚊子。  店长是个中年阿姨,孩子考上了大学,在家闲着没事儿干,就开起了饼店。因为阿衡和她家孩子年纪相仿,所以,多有照顾。  阿衡说,阿姨我们改革吧,把店面扩充一倍,装上十个八个保温柜,然后请一级饼师,做很多好吃的面包,挣很多钱。然后阿姨你每个小时多发我两块钱。  阿姨羡慕,年轻孩子,能做梦,真好。  阿衡= =。  快下班的时候,有小情侣投诉,说慕司蛋糕不新鲜,颜色看着不正。  其实呢,这个情况基本是不可能存在的,饼屋只有一个孤单单的保温柜,但是最近又坏了,基本上每天做的慕司蛋糕不超过二十块,卖完则罢,卖不完的,都进阿衡肚里了。  新鲜不新鲜,她最清楚。  阿衡奉命,去勘察情况,盯着蛋糕看了半天,颜色是挺别扭,淡黄色的蛋糕多出杯盖大小的猩红色。  抬眼,看了小情侣一眼,呵呵笑——“小姐,您看,是不是您口红的颜色?”  人小姐不乐意了,拍桌子——“我用的是欧莱雅的唇彩,名牌,绝对不掉色!”  那先生讽刺——“算了,跟她讲什么欧莱雅,穿成这样,知道欧莱雅是什么吗?”  阿衡低头,减价时买的白T恤,牛仔裤,还有饼屋阿姨专门做的工作围裙,回头,笑——“阿姨,他说你做的衣服不好看。”  本来阿姨矜持优雅,不希得和一般人一般见识,但生平最恨别人说她女红厨艺不好,此二人占全两项,焉能不怒火大炙,一阵骂街荤话,把小情侣骂得抱头鼠窜。  然后,其他客人也顺道被吓跑了。  阿姨一甩卷发,豪气万千——小温,老娘今天骂得舒服,关门回家。  阿衡看表,九点半,提前半个小时,欢天喜地。  在学校门口的烧麦店买了一笼牛肉的和一笼油糖的,顾飞白每次看到这个烧麦店总要从店头盯到店尾,再冷冷不屑地来一句——不卫生。  其实,阿衡想说,他如果不是想吃,完全不必这么麻烦的。  然后,送到实验室,顾飞白的工作大致上已经结束了,看到散着热气的烧麦,又是一句不卫生,执着地用高傲冷淡的眼睛盯着袋子看了半天。  阿衡笑。  “吃吧。我问过老板了,馅儿是今天下午才做好的,应该没问题。”阿衡把袋子递给他,然后看了一眼手表微笑道——“宿舍快熄灯了,我先回去,你也早点回家。”  转身,顾飞白拉住了她的衣角。  “稍等。”顾飞白难得主动,从白大褂口袋中掏出一把糖果“伸手。”  阿衡乖乖伸出手。  “今天张教授家得了一个小孙女,发的喜糖,我酒精过敏,你拿走吧。”顾飞白淡淡解释,把糖放进她的手心,唇角有了难得的笑意。  阿衡定睛,是酒芯糖。  她脸有些红,小声开了口——“我会吃完的。”  郑重地,温柔地。  **********************分割线**************************  言希带着耳麦,淡粉色的T恤,细长的指轻轻指了耳,玻璃门内的监听室心领神会,稍稍调高了声音。  “DJ YAN,你还在听吗?”耳机传来怯懦悲伤的女声。  “林小姐,我在听。”言希平静开口——“你说你高考三次失败,父母对你失望透顶,而你本人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想要跳楼,是吗?”  “你可能不知道,对,我是说,DJ YAN似乎一切都很顺心,在电视上曾经看过你的访谈,年轻,俊美,才思敏捷,恐怕不会了解我的痛苦。高考只是导火索而已,而更加让我不安的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透明,看着四周,总有一种错觉,全世界都看不到我,我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活着已经悲伤到无法言喻,连勇气都荡然无存了吗?”言希轻轻问她。  “是。”那女子颤抖着开口。  “那就跳下去吧。”少年垂头,平淡开口。  旁边的导播急了,直跳脚,一直对着言希打手势。  言希抬头,把指放在唇间,微微笑了,示意他安静。  电话另一侧,那女子凄然开口——“连DJ YAN也认为我这样的人是孬种,渣滓,社会的负累,是吗?”  “走,或者留,活着或者死亡,都只是你选择的一种方式,我无权干涉。”少年声调平缓,却在行字间带了冷漠——“或许,从高层跳下,你才能感觉到自己对全世界的恨意得到昭彰,才能使灵魂得到救赎。你的父亲母亲才应该是世界上最应当遭到谴责的人,他们生下了你,却不能在你高考失败之后,一如既往无私地爱着你,只是想着怎样逼死你,然后年纪老迈,膝下凄凉心中才舒服,是不是?”  对方声音忽然变得尖锐——“你凭什么说他们爱我?!你凭什么说我死了他们会晚景凄凉?!他们看着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我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我宁愿自己从楼上摔下,活不得死不去,让他们后悔一辈子!”  言希笑了——“对,然后他们会继续养你一辈子。”  那女子愣了,许久,哽咽了——“你凭什么这么说,到底凭什么。”  言希平淡开口——“凭你觉得全世界看不到你。”  “为什么?”  “如果,不是曾经在他们那里得到巨大的爱,如果不曾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又怎么会如此伤心。”  “可是,没有用的,他们不会再相信我,不会再爱我。”那女子手掌撑着面孔,低声哭泣。  “林小姐,你觉得,一直爱着你如此艰难吗?”言希轻轻揉着眉心,低笑——“为什么不能相信他们?”  “或者,觉得这爱太过艰辛,实在无法忍受,不如选择一个无懈可击的契机,重新开始。”  那女子终究,嚎啕大哭,雨过天晴。  她说,DJ YAN,我想要好好继续爱我的爸爸妈妈,我想要继续。  言希愣了,继而微笑,锐利的眼温柔起来。  他说,你很勇敢,很了不起。  节目终于结束,言希抱着杯子狂喝水,抬眼,却看到窗外有人轻轻扣着他面前的玻璃。  是陆流。  他笑了,言希,你真能忽悠人,爱不爱的,你又懂多少。  言希摊手,我倒是想劝着她体验一把跳楼的滋味,让她下辈子都不敢再踢这两个字,关键电台不干,它扣我工资,这事儿就麻烦了。  陆流穿着淡蓝色的休闲装,少了平常的练达早慧,面容倒是呈现出少年的清爽干净。  他说,走,言希,我请你吃饭。昨天和客户谈生意,到一家法国餐厅,那家排骨味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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