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师爷笑道:“夫人,大难来临,一般人会怎么样?” 世芸一点就明白了。 她为章延闿买棺材,做孝衣,为自己同孩子赶制孝服。甚至拿出钱,将这些跟从她的人遣散。这就是但大难临之时,一般人会做的。准备棺材,就意味着,在她们眼里,章延闿是死定了。不止是在她们看来,而是在大多数的人眼里,章延闿其实就已经死了。遣散家仆。那些个家破人亡,最开始不也是遣散家仆什么? “我晓得了。还请你把老来子他们叫进来,我有话吩咐他们。”那日,钱师爷就说出来皇上在明面上做的,她们也是要做点什么的。 这边在遣散人,世芸瞧着顺儿:“我让你找得房子呢?” “奶奶,找到房子了,一个月只要2两银子。不过,倒是。。。。。。就是人口杂了点,不像样子,断不是。。。。。。” “什么叫不像样子,能住就可以了。先搬到那里去。”这个时候越是住得差,越是落魄才越能体现出什么来。世芸甚至还想出了旁的法子来。 三堂会审,一切都等到那一天的开始。 这一天,世芸没出去,诚心诚意的乞求着。 这一刻,除了世芸外,被赶出掌家的李姨娘在庙里向佛祖诚心诚意的乞求着。 老天,求求你,保佑他平安无事。 第167章 三堂会审 (中) 羊肉胡同位于北城,最是乱糟糟的地方,什么样的人儿都有。低洼不平的道路,不时有孩子尖叫跑过。顺儿讪笑的看着世芸:“奶奶,只能找着这样的地方了。” 那个户主却道:“我把最好的留给你们了。” 却是一处院子,只是这院子里不只他们一户人住,先前还住了几家,一见户主来了,纷纷笑着迎上去同他打招呼。 那人当地一站,神情颇为倨傲的道:“哎哎哎,这是谁家的东西啊。快挪了出来,来人了。”他对着世芸道,“你们就住东边,怎么样,我说了最好的地方。” 世芸瞧了瞧。东边的屋子已经叫人堆了不少的东西,但是瞧着样子还算可以。她点了点头,表示不错。 那人一见世芸点头,便请了中人:“老潘,还请你做个东道。这是一个月二两银子,嗯,你们还要拿出一两银子给老潘,老潘是官牙,这凭据也是要到官府立档的。” 世芸听看着老潘写的文书,随即道,“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一个月二两银子,你这里怎么又多出了一项?什么叫旁物所占之地另行算钱?你却没这么说过?还有这个。什么叫东边南头四间房?你不是说这东边的一溜房子都是我们的?” 户主没想到世芸居然认字,一眼就把他的伎俩给瞧破,有些讪讪的,却是硬气的道:“你爱住不住的,我告诉你,就凭你那二两银子,还想要这么多人住的,告诉你,没门。” 世芸也不理他,直接叫了老来子他们:“你们把他给我抓到顺天府去。就说有人冒充官牙……” 老潘一听忙不愿意了:“哎,这位奶奶,这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个写文书的,什么都不晓得啊。我也没说我就是官牙啊。哎,这位奶奶,您别别啊。” “你不是也没否认么?”世芸静静的瞧着老潘。 老潘一副不晓得从何说起的模样:“奶奶,奶奶,各位有话好商量不是?” 户主赔笑着道:“奶奶,这弄错了这弄错了,老潘你也是的,我什么时候同你说了这样的,你怎么把北城的文契写了出来?你也糊弄我不识字?合着我平日里的这些文契都叫你动了手脚了?” 老潘没想到他居然把事情栽到他的脑袋上,不由气得破口大骂:“马三眼,你什么尿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是不是?你要害死我不成?拉我过来的是你,先前吩咐我这么做的也是你,说我是官牙的还是你。你现在怎么都怪起我来了?合着你是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我就是那阎王爷跟前的小鬼难缠了是不是?”他又对世芸道,“奶奶,您别听他的,这跟我没关系,没关系,他只跟我说来了个羊祜,说到时候少不了我的好处。我什么都不晓得啊。” 老潘跟马三眼互相扯着对方,只希望自己没事。 世芸轻声道:“那就是说不用道到官府立文档,也不用我再给您一两银子的辛苦钱了?” 老潘点着头,他哪里敢再提什么辛苦钱,别把他弄到顺天府折了钱就万事大吉了。 世芸又对着马三眼笑着道:“也就是说,这东边的一溜房子都是我们住的,一个月只要二两银子。这二两银子把所有的都包含在内了?” 马三眼忙道:“是是是。” “那就再麻烦您再写一份文契。” 老潘速度也快,就笔就写了一份出来,恭恭敬敬的交给了顺儿,他也瞧出来,就他这么冒然的送到那位奶奶的面前人家也是不会接的。 世芸见了文契,请了钱师爷看:“得,这就结了?” 她一口的官腔冒出来,倒让马三眼愣了愣,这京片子说的。 “顺儿,拿二百钱给他们打酒吃。” 老潘与马三眼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有好处,着实的意外之喜,两个人忙谢了。 顺儿拿了钱给他们。 马三眼道:“哎,兄弟,你们奶奶怎么住这个地方啊?你若是有五两银子,我能换个比这个好的地方,对了,我手里头还有个小院子,什么人也没住,就是地方偏了一些,却是一个月只要十两银子。” 顺儿叹口气:“我们哪里住得起,就这样的,还不晓得以后怎么办?” “哎,听着有难处?哎,兄弟,你们那位奶奶瞧着贵气,必定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老潘忙接了话笑着道:“就是,奶奶天生的贵气,兄弟,这位奶奶的官腔说的可真地道,不晓得还以为就是京城人呢。” 马三眼也道:“就是就是,方才可把我吓了一跳。” 顺儿不置可否的笑笑, 一手揽过马三眼,上下打量着他:“哎,我说马三眼,这人都说马王爷有三只眼,你又叫马三眼,可是我瞧来瞧去,你都只有两只眼,这第三只眼在哪里呢?” 他原就是要调笑马三眼瞎了眼,却不想马三眼丝毫不恼嘿嘿一笑,脱了鞋:“在这呢。” 顺儿见了不由大笑。他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鸡眼,这人到是有意思:“包涵包涵。您生意兴隆,财源达三江。” 妇人们坐在院子里借着摘菜洗衣服的空好奇的看着新搬来的一群人,这是一群奇怪的人,那里头有位奶奶,还有两位先生,剩下的好像都是下人一般。 那位奶奶还认字,一出手就把马三眼给震住了,她们都觉得马三眼是个十分难缠的人,这个人常常拐着弯儿的问他们多要房钱,不想这位奶奶一下子就让马三眼服服帖帖的,是个有本事的人。 再看那几个大汉,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尤其是那打头的,眼睛随意往这边扫一眼,就让人感到害怕,那是什么人啊。 妇人们小声的议论着,有的说是卖艺的,有的说是杂耍团,要不就三个女的,却同那么多的男人在一起。 放下行李后,那五六个大汉又出去了,待人回来,好家伙,吓人的东西抬了进来,是棺材,是棺材,这么晦气的东西抬进来。 她们也只敢小声的抱怨,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过了不大一会儿,那位奶奶出来,好家伙!人换了一身的衣裳。一身白白的,那头上还戴着一朵白花,再看那些人,腰间都系着根白布条子,这是穿孝服守孝呢! 那这么说,那棺材里头真的躺了个死人? 妇人们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天,等到自家男人回来后,急火火的将事情说了,男人们一听就火了,把个死人抬进来同活人在一处,还要不要人住了? “东边新来的,出来说话。” 男人们横气的狠,妇人们死死的拖住自家男人:“别这样,那屋里头的人不好惹,好好说话啊。” 女人越是这么软言相劝,越是让他们和气一些,男人们就越横气:“东边的,还不出来?趁着我还好性子,就乖乖的出来,否则……” 门吱呀一声的开了。 走出个男子来,男人一瞧这么多的男人站在门口,面上顿时堆起笑容来:“哎,各位大哥,这是怎么了?哦,我今儿才搬到这,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应。” “这好说话,只是新来的。既然你们搬到我这住,大家以后就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了,只是,既然这是人住的地方,你们也要办点人事是不是?” 那人一愣:“呃?是不是小弟做错了什么?” “你们把棺材抬到家里来做什么?这死人能跟活人在一处么?你们不怕,我还觉得晦气呢。” 那人一笑:“哦,只空棺材,空棺材!” “空地也不行,我告诉你,现在就给我抬出去,否则……”男人们摆开了架势,他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否则怎了?”那人面上收了方才的赔笑,露出一抹讥笑,“要打人还是要砸了我们的棺材?兄弟们!” 但见东边靠南边的房门暧间打开,一个个彪形大汉出现在他们眼前,先不说那几人的体型,就说那几个人双眼中冒出的怒火,都让那几个男人融化了。 “顺儿,奶奶问你外面怎么这么吵?”此时一个妇人走了出来。 顺儿一见忙转了身子:“没事,他们闹点事。” “闹什么?”那妇人身后出现了一个穿孝服的妇人。 顺儿忙道:“奶奶,他们不讲理硬是让咱们把棺材挪走,我们又没搁他们屋里,也没占他们的位置。” 世芸突然万福道:“家仆无礼还请诸位海涵,此棺材原为家夫所准备。家夫原是济宁知州,得罪权贵,深陷大狱,此棺木是参权贵之时,家夫交待所买,只等行刑便收敛尸首葬了。”世芸话才出口泪水便滚落下来。 男人们的消息广,一下子便晓得了,这就是那个参张家的济宁知州的家眷啊,这案子还没审,他们就把棺材与孝服准备好了,哎! 男人们都是心软的,见了人哭了,也就不计较,再说张家也是坏透了,这个济宁知州是个大胆的,哎! 此时,皇上接到了密报:“搬到大杂院去了?” “是,连带着棺材抬了进去。” “棺材?” “是。章太太已经穿了孝服,跟着的人也戴了孝,棺材也买好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开审。 “着令明日开审,速审速断!” 第168章 三堂会审 (下) 圣旨下的过于突然了些,虽然已经晓得要审,却没想到是大半夜的传出旨意来。被从温暖的床上叫起来了三位大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审案,其实他们也不想这样,只是这旁边还等着一位宫使,他们要怎么问,觉得哪里是疑点都要同这位宫使说明白,宫使要回奏皇上的。好容易将宫使送走已然天亮,这才躺下歇一会儿,宫使又来了,却是要旁听。那宫使说的好:“咱家只在皇上跟前伺候,至于这案子上头什么都不明白,三位大人问便好。咱家只在后面听听便好。”来了宫使,想睡觉那是不可能的,只得一碗一碗的酽茶送到口中。 好容易到了时间,各处的堂官都上差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原就在一条街上,过去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大理寺都察院的堂官是等着人到齐点卯后这才往刑部去了。可到了那,却瞧见领了钦差的自家主官早已坐在正堂,不由连忙跑了几步。 人都到齐了,这就升堂。 由三司的几个副官领衔齐齐跪了下来,高声道:“臣等恭迎圣驾。” 三人的身份是钦差,“所到之处,如朕亲临。”本来这事情该由那位宫使接下,可是他却不露面,只在后头的照壁听案。所以便落在了这三人的身上。 都察院左都御史崔新墨早就暗暗的退了一步。他是打定主意今天是一句话也不说,一事也不做,这样的事还轮着他做么?他崔新墨就是为了显示这案子的“公平”之处才出现的。至于能不能有那个作用,他也晓得,没那个必要。 至于其他两人压根就没商量好谁开口,大理寺卿翟鸾想的是自己虽然是他的老师,年纪也大些,但对方是刑部尚书,比自己要高出那么半点位置,这又是刑部的地盘,他又是张家的亲信,自家还是自觉一些,处得争了这一时的风头,他在张家人面前说了些什么,自己好容易熬到的官职这就没有了,刑部尚书陆炳却想的是翟鸾比自己年长,自己中举的那一秋,翟鸾正是同考官,同自己的理财谊,再加上翟鸾这人最喜欢旁人的追捧,今日这样的阵势,对方早就跃跃欲试,省得他也开口,到出了岔子。 两人这么一想就出事了,都以为对方会开口,可是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准备,这么一着气氛突然僵硬了,三司堂官疑惑的对望一眼,有人悄悄的抬眼看着那三位大人。 翟鸾同陆炳相互对望一眼,抛去责备的眼神,然后再挺直了身子,沉脸道:“圣躬安。” 这一下,两人又出了差池,两人都想弥补对方的错,却又都开了口,两个钦差接话,偏两人的语调语速都不一样,翟翟年纪大,动作慢,语速慢,再加上耳聋声音大,到把陆炳的声音盖了下去。 陆炳又不高兴了。你这老头,让你开口你不开口,现在我说话了,你又抢了过来,你这是要跟我叫板? 陆炳本身就有些看不起翟鸾,对方虽是他的老师,但是他官爬的快,比他发达的早,加上翟鸾生性又有些傲慢,两人的关系本来就不是那么好,这一下梁子更大了。 陆炳先开了口:“各位,这次我们三位奉旨到刑部办差,受命已经半月,可是忙于查阅档案,所以晚了些。”陆炳的开头很是客气,可是随即变得严厉了些,“圣驾南巡本是体察民情,宏我朝国威,然则,却出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我已经查过,一个小小的知县在任三年居然亏空达数千两银子,欠粮五十万斤,在任职期间鱼肉乡民,百姓不得安生,今日若不是定他的罪,我等如何对得起皇上的重托?如何对得起皇上爱民之德?”他越说声调越高,突然之间将惊堂木重生的拍响,“把章延闿带进来!” 章延闿早就在外头等候着,钦差一发话,几个如狼似虎的刑部差役立马将章延闿推了进去。 章延闿已然跪下恭请圣安。 陆炳听到章延闿口中自称罪臣已然不快。自称罪臣这就说明,他并未革职,还是有功名,所谓的刑不上大夫,如今要把他的官职功名一并革去才是。 “罪臣?我告诉你,你已经不是臣了。至于你的功名,也一并革去。” 衙役方要应下,翟鸾却同手拦下了:“慢着,陆大人,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欠虑?” 陆炳见翠鸾居然出手相拦,越发的不快,只是看着翟鸾。 翟鸾倒也不怕陆炳那冷冷的眼神,他虽然官运不如陆炳,但到底是几十年老老实实的熬过来,什么阵势没瞧见过,会怕他?翟鸾微微一笑:“陆大人这除了他的官职到是合情合理,只是这功名,却有些过了。” 陆炳一挑眼:“过?何过之有?此人给天下的读书人丢脸,本官只是顺应民意。” 去你大爷的民意,翟鸾心里动了粗,但是面上却好好的道:“这功名是皇上钦赐,到底要不要,还是要回禀皇上是不是?” 陆炳不由一笑:“翟大人,您怕是不记得了吧,此次咱们是奉了圣旨的,是钦差。” “就是钦差也不能逾越。”翟鸾突然板下了脸,转了头问到一直在瞧右看的崔新墨,“崔大人,你说呢?” 一直坐壁上观的崔新墨没想到话题突然抛到了自己的头上,这……这…… “崔大人,此等乱臣贼子该不该夺了官职,除去功名?” 崔新墨忙点着头,附和着陆炳的提议 。 “崔大人,师出有名,皇上只令我三人审理章延闿在郧县任上亏空及诬告泰宁侯之事,并未说明可以除去此人的功名是不是?若是要除去此人的功名该不该上奏圣上?” 这边翟鸾也向崔新墨发问。 崔新墨再次的点着头。 陆炳实在看不下去崔新墨墙头草的模样:“崔大人?” 崔新墨这一辈子最是讨厌旁人让他在两个不同的选择中作出决定,可是他也是最擅长做这样决定的人。他转动着眼珠子,随即笑道:“章延闿丢了天下读书人的脸是该革职除去功名,陆大人所判甚是合理。” 陆炳挑衅的看着翟鸾。 偏崔新墨话锋一转:“翟大人所言在下也极有道理。我等虽为你差,不过是代皇上审理之案。”崔新墨的话只说了一半,意思其实就是,我们的职责只是负责审理案子,至于免不免官职,除不除功名,那都不是他们的差事。 翟鸾也好不犹豫的瞪了回去。 可是崔新墨的回答并不能让这两位大人满意,非要他拿出个主意来。 “你拿出个章程来!” 崔新墨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是是是。下官愚昧,只觉得两位大人所言都很有道理,若是一定,一定……”崔新墨双眸中闪过一丝光亮,笑道,“不如这样,我等将此事具呈实奏,还请圣上天机决断如何?在下说句实话,皇上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皇上没吩咐的,我们也不能逾越。咱们要谨遵旨意,谨遵旨意。” 陆炳哪里同意这个,若是不除去章延闿的功名,怎么能随意对章延闿动刑,若是不动刑,怎么可能让章延闿招认?无论如何都要除了他的功名,他是断不会同意奏请圣上的。寿宁侯还是怀疑皇上此次的意思,总觉得皇上这次的用意非同寻常。因此命他将所有的事情要在他们这里了结,即使皇上有什么旁的意思,也要让皇上没有插手的余地。 章延闿跪在那里听着崔新墨的高论着实佩服这位崔大人,这位崔大人怕是他见过最为圆滑之人,墙头草的典范,他所有的论断都那么的贴服,让你挑不出哪里不适来。高,实在是高,到底以后还要同他多亲近一二才是。 而此时,他也体会出皇上这么安排的深意,虽然表面上看,整个案子对他来说十分的不利,两个亲张家的主官,一个墙头草没有主意的主官,可是就今日所看,这两个亲张家的主官翟鸾同陆炳却是有矛盾的。只是怕是皇上也没想过,两人矛盾会那么早的显露,一开堂还未开审就起了矛盾。 章延闿对那位皇上更是五体头地,这么不利的情况下,皇上却能抽丝剥茧,在暗中将所有的情况往有利于他这边拉,帝王心术啊!实在是高深莫测! 世芸这一直在刑部后街等候消息,前头不是常人能去的,可是后街却是鱼龙混杂,那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杂役伺候本属的大人们,从后门进进出出,能带不少的消息出来。 世芸听到那几声升堂鼓之后,就处于紧张中,若是他们急着要结案,动了大刑怎么办?毕竟方才她听到杂役出来说皇上昨日夜里下了旨意要速审速断,章延闿是不是能熬得过那些大刑? “哎,来两碗面,再加个鸡蛋。” 世芸忙转了身子,下了面,打了荷包蛋,她为了尽快得到消息在刑部后街支起了个小摊子,有没有生意她不关心,她只关心章延闿的消息。 “您两位怎么有空出来吃面?我听说今日不是审人么?” 那吃面的杂役道:“他审他的,我们吃我们的又不碍事。” 另一个说:“谁知道要怎么审?到现在了,犯人还没问呢,那两位主审大人到吵了起来。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吃午饭。我们先吃点东西垫肚子,犯不着咱们也跟着受罪。” 世芸一听到现在还没审,两个主审却闹起不和,不由的挑眉,这是怎么说的? 坐在旁边吃面的钱师爷突然凑了过去,“几位官爷,这是怎么说的?”他随即招呼道:“来两个煎饼果子,这是小的孝敬您的。” “那就让你破费了。” 在旁边帮衬着的簇水忙摊起了煎饼果子,送了过来。 得了好处,消息也就出来了:“翟大人同陆大人意见不合,你说他们俩自己理论就是了,偏还把崔大人弄进来做什么?谁不晓得崔大人是有名的万花筒,这两边和稀泥,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到头呢。” 钱师爷点着头,他突然明白皇上的用意了,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正当那两个杂役吃着,只听着九声炮响,惊的那两个杂役忙站了起来。 这这这…… 九声炮响是又来了钦差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169章 糊涂王爷 上 这里翟鸾同陆炳争来争去没个完,陆炳多少次想要踢开和稀泥的崔新墨,偏翟鸾不令他如意,闹到这个时候居然听到前面响了九声炮。 这是钦差来时才会放的炮。 翟陆两人总算是停了下来,齐齐出门迎接又一位钦差。到了外头瞧着那八抬杏黄色大轿。来的是位王爷,却不晓得是哪位?瞧着那王府的长史并不熟悉。 “王爷,到刑部了。”长史躬身在轿边回禀。 半响也得不到回应。 长史歉意对等候在一边的翟陆崔三人道:“王爷怕是又睡着了?还请诸位大人等等。” 偏这个时候,轿子里传来苍老声:“谁说我睡着了?” 长史早就习以为常,笑着道:“王爷到刑部了。” 再见到那从轿子里出来的人,翟陆崔已经三司诸位堂官全都傻了眼。 “襄王!” 居然会是襄王。襄王是皇上的叔祖,在皇族的辈分颇高,早就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却不想今日皇上怎么将这位老王请出来。 襄王已过古稀之年,眼皮早就耷拉着,瞧了众人一眼,就往正堂去。 他往那一站,突然来了精神,提了气张口便道:“奉圣谕。” 乌压压的一群人忙跪下来。 他突然收了口,看向了自己的长史:“皇上说什么了?” 众人一听直觉得这位老王爷太儿戏了,这圣谕都能不记得,还要来这么一遭。 长史忙凑过去要重复,却叫襄王打断:“你说那么小声做什么,你不是不晓得我听不见,说大声些。” 长史只得大声的说道,那位老王爷不时的发出如嗯嗯,哦哦,啊,简单的音符表示自己已经听明白了。 这一下何止那位老王爷听了,所有的人都听清楚了。皇上这是好半日等不到回音,心里急了,打发襄王来问了。 陆炳恶狠狠的挖了翟鸾一眼。都是这个老东西,若不是他搅乱,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结果现在成了办事不利,到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人。 翟鸾心里却觉得皇上也太心急了些,这才多久的工夫,皇上就等不得,还巴巴的派一位王爷来斥责他们。他觉得这里头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 崔新墨与那两位的淡定完全不一样,一听到圣谕斥责,早就忘记了那只是王府长史的转述,根本就不正式的宣读圣谕,他不住的磕头,满口都是“臣该死,臣该死!” 这一位已经有表示了,自己再不表示,不就是说自己根本就没有错,圣谕的斥责有误?陆翟二人也只得磕头表示自己办事不利,有误皇命。 偏偏皇上的话颇多,先是胼五骈六的古文,到后来已经毫无章法,瞬间变成了白话。 鲁王昏昏的瞧了那三个不住磕头的人,不解的看着长史,长史道:“三位大人聆听圣谕之后,自责有负圣命,在向圣上请罪!” 鲁王“哦”了一声,随即道:“那他们向我磕头做什么,我又不是圣上。”他似乎有些激动,侧了身子,表示要避嫌。 长史道:“王爷,您如今是钦差。”这表示,您是代表皇上,完全可以受他们的礼。 鲁王却皱眉道:“皇上只是让我来传旨,又不是听他们的辩解的,你们若是有什么辩解,上书给皇上,或是直接递牌子请见便是。” 鲁王闹了一这么一出,那三人也请不来罪,这,这叫什么事啊。 三人只得应下,停止请罪,却见鲁王还在当中那么站着,只当鲁王还有什么圣谕要下达,因此都老老实实的跪着,可是偏偏就此没了音儿。 因为是在接圣谕,传旨的钦差没说完,谁也不能动。 这一等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众人跪的有些腿脚发麻,可是这位老王爷还没个表示,谁也不敢起来,都巴巴的望着这位老王爷,只希望这位老王爷说出钦此二字来。可是等了许久,那位老王爷居然没有了动静,耷拉着脑袋,众人不解的望着王府长史,根本就不用长史说什么,只听着从老王爷口中发出阵阵的呼声,合着这位老王爷已经睡着了,让他们在这受罪。 长史凑到襄王身边,轻轻地唤了许多声也没了动静。只得苦笑看着下面跪着的三司的官员们 翟鸾年纪大,跪了这么老半日已经是头晕眼花,是再也受不了的,他抬起眼轻声道:“长史,还请您把王爷唤醒,皇上还等着结案。” 他一说话,陆炳也表示赞同,他也跪得难受:“还请大人费心。” “王爷,圣上还让您在一旁监督审案,务必要快。” 这声音已经提高了许多,可是这位老王爷还是没有动静。 长史笑了笑:“王爷睡觉的时候,就算是天打雷轰也是醒不来的。” “那……” “一般都是等王爷自己醒了。” 三司的部分堂官立即陷入无限的哀怨中,谁晓得这位老王爷能睡到什么时候,这不是要他们的命不成?“ 陆炳却抓住了长史话中的漏洞:“一般,那还有什么特别的法子?皇上还等着我等复命。此乃非常的时机,还请大人用些非常的法子。” 长史为难的笑了笑,到底溱了过去,只听的那长史大声的道:“下雨啦,回家收被子啦!” 这一声响起,老天爷啊,那位打呼噜的老王爷顿时醒了过来,四处张望着:“快快快回去,别把我的被子给淋了。还有我那花。” 下面跪着的官员们是想笑又不敢笑,难怪说这是为糊涂王爷,这醒来的方式也同人不一样,圣明都没有他的被子要紧。 长史道:“王爷,诸位大人还等着您呢” “等我做什么?”襄王似乎把自己为什么到这来都给忘记了。 长史只得再说一遍,襄王点点头,烦躁的看着还在跪着的众人:“你们都跪着做什么?皇上还等着回话呢,快问了。我还要回去收被子。” 襄王来了,这三位也不敢当众坐着,只让襄王坐首位,襄王也坐了,到是让他们问。陆炳即发问,却不想翟鸾依旧纠结着方才的问题。 “你们还一部主官,皇上让你们问案,什么时候让你除了他的功名?这都不会,你主问。”襄王越过了翟陆二人,直指崔新墨。 崔新墨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烫手的山芋落在他的手里,他想了想接了过来,四平八稳的道:“郧县知县参你上堀空,鱼肉百姓,可是事实?” 章延闿当然说不是事实,他甚至叫起冤枉来:“罪臣是有亏空可是却还清了。钦差大人,臣冤枉,臣欠上津县五万斤粮食,折银三百多两,卑职也还清了,还清的字据也是有的,上面卑职的手印,郧县顾师爷的手印也是有的,一对比就是了。” 那些都在皇上那收着,谁也没有,这一下该怎么断呢? 长史捧了个匣子过来:“皇上将这些交给了王爷,崔大人请看。” 把那个顾师爷押了上来,一对比手印到也不是真的。 “这还有个五十万斤的,是怎么回事?”陆炳挑出了那个欠粮五十万斤的字据,“难道这就不是你的手印么?不是你的字迹么?” 章延闿道:“怎么会是五十万斤。大人,郧县是什么地方,上津县是什么地方,一次拨出五十万斤来?上津县所有的库存也没那么多啊。” 陆炳只要人用刑,翟鸾却从中拦了去:“陆大人,您看看这个字据,明明是后来被人造了假的。” 陆炳瞪了翟鸾一眼,偏翟鸾打定了主意不理会他:“你看,这通篇的字都四四方方的,颇为整齐,为何这十这么的古怪?” 崔新墨凑过去瞧了一眼,确实还真是的古怪,这个十就像是临时加上去的一般,这…… 翟鸾将字据送给襄王请他看了,又道:“陆大人崔大人,诸位,咱们多多少少都在下面的府县做过一任官,也晓得,这下县所有的库存是多少。五十万斤借出去,咱们自己要有多少?”他瞬间抢了陆炳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敲,指着顾师爷,“此等刁民,不上大刑是不会指供,上刑!” 顾师爷忙道:“这是真的,就是他写的,不是小民添加的,冤枉!冤枉!” 冤枉。顾师爷的确是冤枉,他实在是太冤枉了。这五十万斤的字据确确实实是章延闿亲笔所写,一点假都没有,偏偏陷阱就是在这里。章延闿故意让这个十看起来与整篇布局极为不相称,故意没去注意这些,故意在发现这些事情后任由顾师爷摆布,做小伏,就是为了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不对劲。 顾师爷喊冤枉,章延闿也冤枉。 这一下子不是章延闿无限郧县知县无辜参奏张氏兄弟,而成了郧县师爷贪财起异,这已经不是今日案件的内容。 到底是陆炳时刻记着自己的责任,就是要着实章延闿诬陷线氏兄弟之罪,他想敲惊堂木,却瞧着惊堂木叫翟鸾抓在手里,一时也找不到东西代替。只得以掌代之:“到底是坐实了有亏空,再问你,诬陷寿宁侯建昌侯之事。” 章延闿更绝,义愤填膺的说起寿宁侯建昌侯纵奴行凶,逃避关税,与国与君争利! 这些事谁不晓得,谁都晓得,却谁也不敢说,今日有人说了出来,一时到也没人反驳,当然除了陆炳:“一派胡言。” 章延闿突然笑道:“胡不胡言不是大人你说的算,是证据说的算!” “正是,陆大人,你我也要看到证据才是,你主掌刑部多年,这断案一味用重刑,还是要以证据才是。” 这两人又争了起来。 “王爷,这……”崔新墨没了主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原本昏昏欲睡的襄王啊了一声:“这个,咱们回皇上,咱们一起见皇上,听圣上乾坤独断。” 襄王都这么说了,其他三人还能怎么样,只得听从,递牌子请见。 第170 章 糊涂王爷 (中)( 来了个糊涂王爷,审了半日也没个结果,还是要进宫面请圣裁。 世芸听着衙役放出来的消息只觉得那么的玩味:“那位王爷是什么人?”章延闿的案子只是件极为普通的事情,若是派大臣来到说的过去,可是却派了个王爷,她听没有听说宗室里有那位王爷如今参政的。 衙役道:“襄王。” 襄王?这个王爷的名头她甚至没有听过。她同依旧佯装吃面的钱师爷交换了个眼神:“襄王是谁?” 衙役不禁一笑:“你连襄王都不晓得?” 另一个道:“不晓得多着呢。襄王爷多少年没出来过。就是我,今日也是一愣。” 那个点头道:“倒也是。襄王是当今皇上的叔祖,是文宗皇帝的四子。” 不但叫了一位王爷来,还叫了一位辈分这么高的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若是说皇上重视派了一位宗室来,可是这位襄王只听到他的别号,世芸便认为这位王爷在整件案子里起什么作用。若是说皇上偏向张家,可为何又叫来这么一位王爷? 钱师爷饶有兴致的问道:“文宗皇帝的皇子,襄王如今高寿? 怕是要有八十了吧。” “快了吧,也说不清,不过这位老王爷是真老了。方才宣旨的时候居然站着睡着了。他的那位长史在边上唤了好几声,也醒不过来,后来,叫了一声打雷了,这才醒过来。皇上叫这么位糊涂老王爷来监督,不就是明显的偏向张家么?” 那个招呼着他端了面:“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皇上要偏袒谁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赶紧把面端回去吧。不晓得下午还开不开堂。”因为不晓得以后会怎么样,三司的堂官们都不敢离开,午饭都是自行解决,有钱的让人到酒楼端了饭菜,没钱的就让衙役到外面随意买些吃食。 钱师爷笑道:“这时候还早呢。慢慢来,你们同我说说,都说了些什么啊。” 衙役好奇的瞧着钱师爷:“哎,我说你什么人啊,居然对这个感兴趣。”衙役说着上下打量起钱师爷来,忽然恍然的道,“是你,合着你怎么总在这吃面啊。我早上来的时候你就在这,你现在还在这。你这都是第几碗了?” 钱师爷只当衙役认出自己当日来过刑部,没想到衙役认出自己总在这吃面。也对,他总在这窝着,这进来进去的总是要混个脸熟的。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了指桌面上放的笔墨纸砚。 衙役明白了:“你是个算命先生?怎么不打招牌啊。” 钱师爷摇摇头,颇为不高兴的道:“我一个读书人怎么做那种事?” “哦。”衙役上下打量着钱师爷,一身半旧的长布衫,头顶裹着一副四方平定巾,这是典型的秀才的装扮,这是个老秀才。还是个迂腐好面子的老秀才。 那人道:“你是给人读信写字的先生。那也该支个招牌啊!” 世芸笑道:“他这个人好面子,只说读书人读书写字是为了治国安邦的,断不是为了几文钱的,怎么也不肯支招牌。两位官爷,若是有什么生意只管介绍给他。他还欠着我好几碗面钱呢!” 衙役明了的点点头。他们周围就有这些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的老秀才,自以为自己是读书人清高的要命,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自己赚不来一文钱,却总说那不是他一个读书人做的事。成天只说自己要为国为民,朝廷里有点什么事,就很热心,高谈阔论的,其实他们那点酸见识,像什么样。就算是日后考中了,也就是个糊涂官。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二位就同我说说,那里头怎么了?我在这摆一天街,一文钱没赚,还连点消息都没听到,回去定是叫人笑话的。” 衙役笑了笑,想想反正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也就说了出来:“那个济宁知州真是有本事,一上去就叫冤,说那个师爷阴人。你猜怎么了,那个字据一拿过去,翟大人便一眼瞧出其中的不对劲,只说是有人后来篡改的。”衙役颇有些得意,“到底是我们都察院的,什么小鬼一下就现形。济宁知州更是当堂喊冤。所以襄王同三位大人才进宫。”衙役把升堂的事细细地说了,而世芸这里的几碗面已然下好。 衙役忙起身往里头送面青,临走时还交待世芸赶紧下:“有三碗你现在就下,这三位大人年纪有些大了,牙口不好,爱吃软趴趴的东西。趁早下啊,越软和越好。还有,这三碗中,有两位大人要两个荷包蛋,另一位要一个荷包蛋,这要一个荷包蛋的大人,要的糖心的。这两位要两个荷包蛋的,一个是要实心的,一个是要糖心的。嗯。 这位要两个糖心荷包蛋的大人要多放醋,他是山西人,爱吃醋,有辣子么?多放辣,多放些蒜瓣子,嗯,有生蒜么?再单拿一头蒜来,这位有了蒜旁的小菜没有都行。这一位要一个糖心的葱姜蒜一概不要,只加些小青菜,对了,这面要切的细溜溜的。”衙役临走前的交待让世芸昏了个眼,这乱七八糟的叫她怎么记,她只得让衙役慢些说,自己慢慢的记。 " 钱师爷笑着过来:“还是我来记下来,哪一位大人是要什么样的面,要求又是怎么样,我都记下来,不就不会错了。小娘子且去忙。官爷您倒是好记性,这么多都记得。” 衙役笑道:“咱们靠的就是这个吃饭。再说这都是我们都察院大人们要的,我哪里 记不得。若是刑部的,我就没这个本事了。” 世芸听了问道:“都察院的大人难道都是北方人多么?” 衙役笑着指着方才提着食盒进去的几名衙役:“看到了么,那是刑部的。人家有钱,哪里像我们这些清如水的御史大人们,也就能吃你这二文钱一碗的汤水面。” “既然是清官,那就多给些面。”世芸停顿了一下,“您在我这要了多少碗面,日后您在我这白吃多少碗。” 衙役就是因为先前在这吃面,白得了一个荷包蛋,方才被大人们吩咐要便宜的东西,想到世芸这家面。一听到世芸是这么说,更是来劲了,回去就拼命的推销着。 世芸手忙脚乱的下面,钱师爷忙着往碗上贴签子,忙了好大一通,这才了事,钱师爷揉着手腕子笑着道:“若是天天生意都这么那就好了。我看大人这案子就照这样审上个一年,夫人倒是要发了。” 世芸笑了笑,她从来没有这么忙过,忙的有些手脚酸软。她坐下来,轻轻地捶着肩膀:“我到现在赶快结了案子。只是,先生,我实在不明白,这位襄王是怎么一回事?” 钱师爷还沉浸在对章延闿的佩服中。他当时以为大人写五十万 是为了日后将事情闹大,闹得满城的人都晓得他替郧县还帐,赢得一些名声,却不想这是故意留下的一个把柄。或许当日大人就想好了如何脱身的法子。 “钱先生?” 钱师爷忙收回思绪,笑着道:“我想皇上是为了这水更混吧。”这三位三司的长官,虽说有两位是张家的人,一位是墙头草,但是由于某些原因,翟陆两位已经有了矛盾,光只有一个崔新墨作为和稀泥的人还不够,要有一位明明是和稀泥,但是这位却是让陆炳,让张家,甚至是太后都没有办法的人。有谁呢? 当然是宗室里面,辈分高,还是皇家的嫡系子孙的糊涂王爷襄王。有了这个人,整件案子就间接的掌控在皇上自己的手中。 “更混?”情况确实是更混了,“他虽说在那喊冤了的,可是郧县是没人作证啊。”世芸的话一落就想起来老来子他们,他们是郧县的百姓,因为活不下去,才来投靠章延闿的,对他们是可以做人证,但是跟章延闿的关系,他们这个人证很有可能叫人以理由堵回去,那上哪里找人证?”难道说, 皇上已经。。。 这么重要的事,皇帝怎么会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章延闿一个人的身上。后招肯定是已经准备好了的,而皇上缺地怕就是一个引子。 钱师爷道:“正是,聪明的人怎么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筐里? 之后便是皇上自己的事情了,至于我们该做的已经都做到了。”钱师爷笑了笑,“夫人还是安心的做生意,待大人出来后,夫人要各处还愿,这里头要废不少的银钱。还有就是要给大人补身子,大牢里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进宫面圣的三人被骂的好不狼狈。糊涂王爷襄王自然是睡着了,皇上也不敢骂,只将所有的火气飙在了那三人的身上,三人惟有磕头谢罪的份。皇上才授意要如何审,糊涂襄王突然醒了,稀里糊涂的冒了句:“皇上圣明。” 襄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让皇上觉得好笑:“四叔祖,你说什么呢? ” 襄王迷迷糊糊的道:“我说皇上圣明。 当年父皇便说,刑狱之事该事事小心谨慎,切不可粗枝大叶。皇上谨遵祖训,真乃圣君。” 襄王一追捧,那三人也只得跟着称颂,皇上一听乐,点头道:“圣君朕不敢自称,但文宗皇帝做事公允,断案公直的圣训,朕不敢忘。此案,要公正,切不可为朕之急有失公允。” 第171章 糊涂王爷(下) 案子第二日继续审陆炳恨不得咬了那位糊涂襄王这本老糊涂总是叫章延囤牵了鼻子这里晃晃那里晃晃这案子到不是章延闿是罪臣而他们则是在听他的参奏。陆炳几次叫停偏偏这位襄王总是又给你兜回来。 你是说京中勋贵之家借算船贩运私货节这到是很重要的事记下记下。当年父皇最恨勋贵之家与百姓争利。父皇常说”, 一听到襄王在那里扯什么父皇常说呼啦啦的一群人全都跪下来口中齐呼臣恭听。”,陆炳跪在那烦为火大他昨晚叫建昌侯叫去好一通发作责令他速审他本来就脑大偏偏这里又听襄王在那里长篇大论襄王将十二大卷地圣训广谕背的是滚瓜烂熟的一提起什么就来一段圣用广谕他们这此人遇到这个情形少不得跪下聆听。这案子还审不审不审他怎么交差?审这位老糊涂王爷根本就不给你那个机会你还没什么反应他又问你圣用中对言官的看法。 陆大人你说呢。”, 陆炳不想又被襄王点了名只得应道是王爷说的是。”, 襄王好笑道我说什么?我方才说了什么?”,襄王此时的精神相当的好一听到太宗文宗襄王是非常有活力的你方才好像没认真听我在背诵圣记广愉吧?”, 陆炳不想这位老王爷当众给自己难堪忙道臣不敢。臣只觉得王爷说的是勋贵之家不止与百姓争利还是与国争利。臣早就察觉此事深绝此乃国之一大弊端然臣不在户部所知甚少不敢妄言。今日听王爷背诵圣训广愉但觉太祖文宗皇帝乃千古未有之英主。”,陆炳当然不敢承认自己在聆听圣‘广谕的时候走神这是大不敬是要掉脑袋的章延囤说的话扯了一通甚至连呼自己未曾经见过太祖太宗的龙眼实乃自己一生不幸。 襄王惊讶的道陆大人也这么认为?”,臣深以为然。”, 襄王一副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的表情往椅背一靠既然这样那这案子还审什么啊。陆大人你都觉得勋贵之家借官船私贩货物是与国争利那这个济宁知州征税又是哪门子的不对啊?”, 章延闿参寿宁侯哎。等等。寿宁侯建昌侯有没有借官船私贩运货物?”, 没有。”, 你又不是寿宁侯也不是建昌侯你怎么晓得的那么清楚?”,襄王的一句话将陆炳将了个死死的济宁知州交上来的同济宁钞关交上来的过税都标的清清楚楚的。我眼眉瞧错吧。你还那么年轻怎么比我还糊涂啊”, 陆炳看着襄王嘲弄的表情再看着翟鸾讥讽的笑容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这个老糊涂王爷的陷阱之中。他心里咒骂着是谁说这位老王爷是老糊涂呢?这是只老狐狸比谁都精明着呢。他是栽了但不意味着张家栽了。襄王再是皇上的叔祖又能如何张家身后还有太后。 章延囤被襄王带进了宫皇上对他很是勉励了一番章延囤虽在那县任上留有与空后又犯颜直谏言语之间虽多有不敬然公忠心如皎然明月实乃满朝文武百官的典范。至于过激之处涉嫌舅舅有辱国戚之处嗯免去章延囤济宁知州之衔降七品。嗯联看章延囤这个人很有做御史的潜质嗯就让他留在京城做个监察御史好了。联的身边也该有敢犯颜壮鳞之人方才可称得上是你们说的明君是不是啊陆卿。”, 陆炳又被皇上拉出来溜圈。章延闿原本是从五品将到七品到是连降不少级也算给了他个教!是不晓得皇上的意思只是外侄削女说的到要考虑一二:臣曹明白皇上的用意只是恐怕人心难服对章延囤也没什么好处。再者成祖八年成祖召御史问及出身为洪秉等人由吏进。成祖曰用人虽不专一途然御史为朝廷耳目之宜用有学识通达治体者。并愉至今勿复用吏。此后御史必从进士及监生中选八。章延囤只是举人也未曾入国子监读书。到底是有违圣记。”,黄体兀围观多年说起以往之事有理有据有实让皇上半点反驳也反驳不了。皇上从未想过原来御史的选任却还有这么一说只是成祖的事那都是六十多年前的事谁能记得那么清。皇帝笑着起身道那就先让章延阎当今巡城御史。其实只是让他先适应着多升几级又能有什么?黄卿陆炳你们俩当年不是连升一级么?是不是。”,不做监察御史只为巡城御史这已经是皇帝的让步但是话却放在那章延囤日后还是要做监察御史的。不过到底没让他做成。巡城御史到时候有的是事情找他麻烦。襄王突然笑道他们总说皇上有太祖文宗之风只是臣今日瞧了皇上还差的远呢。”,在场的人见襄王冷不防飙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大惊。即使襄王贵为圣上的叔祖却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让皇上不快么。皇上却不介意只是笑着道叔祖联当然不及太祖文宗口都是这帮子人的阿谀奉承。”,襄王道当年文宗时的郑静一日之内连升七级。太祖时期的徐亮更是了不得一日之内封侯拜爵。太祖文宗那是何等的大气。哎”,合着这位老王爷在这等着他们呢。皇上微微一笑联到底不如太祖文宗有魄力。”,皇上说着突然深深的叹气起来可偏偏无人上前安慰。陆炳是不想砸自己的脚黄体兀也不会劝谏什么这不是要雅翻他方才的言论?怎么可能?皇上沉默良久才道叔祖这两日您辛苦了着实乏了您皿去歇息一下。至于林毓庭误听小人之言你们参详之后再来回禀联吧章延囤出了宫门也不晓得去哪里。他这是头一次进宫先头作为钦犯没仔细瞧现在无罪开释他又有此急着要去见家人只是这一块他还真不晓得往哪里走。 王爷。”, 襄王又睁着昏花的一双老眼上下打量着章延囤你谁啊?”,章延囤不禁笑了笑这才一转眼这位老王爷就不记得他了他真搞不明白这位老王爷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他笑了笑下官想问一声刑部往哪边去。”,襄王皱了眉头呵呵的对着过来搀扶他的长史道这小子不认路?”,又看着前面自己的一整副王爷仪仗你要顺我的桥子。”,章延囤有心好生的谢谢这位老王爷。自己这事若是没有老王爷这般插浑打科断没这么容易过。老王爷的作为看似随心所欲一派老糊面却让陆炳这样的人无法施展。 是。”,襄王哼了一声还有这么脸皮厚的人。你就跟着我桥子后头吧。小宇咱们走。”,长史已经四十多岁的人襄王叫他一声小宇到也不为过只是章延囤总觉得那么的好笑。走了许久襄王突然跺了桥底板要停桥长史忙过去问道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我昨儿听刑部的衙役说刑部后街有家面好吃咱们上那吃面去。”, 王爷这”,一整副王爷的仪仗摆开了去吃面还是上小地方吃。刑部后街能摆开王爷的仪仗。不过他到是熟悉襄王晓得襄王是一时兴起若是不应后面有的闹腾也就应了却是道不如让仪仗回去。王爷坐轿子叫上十几个护卫臣陪王爷去。”,襄王道那是当然你想让王爷都请这此人吃面。还不把我重削媳妇本吃没了。”,长史不禁愕然。世芸只接到消息说襄王及那二位御史带着章延囤进宫去却不晓得会怎样心里总没底也没心思做生意。偏这时候来了一顶查黄八抬大轿在她的小摊子前落下从里头出来一个鹤发童颜穿着五爪蟒袍的人来。 这是夫人”,章延囤万万没想到世芸居然会在县衙后街更想不到她此时是这么一副打扮。世芸呆呆的看着向自己跑来的章延囤直到他握住了自己的双手她才觉得那么的真实他出来了他身后没跟着人他没辜了。世芸欢喜的红了眼圈两人还要述说偏那个老王爷不晓得瞧颜色只粗声粗气的道小娘子来碗面。陆炳其实心里正琢磨看到时候怎么给章延囤弄到个偏远的地方到时候再把他给弄死了。却不想反过来皇上让章延囤留在了京城还让他做了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只为七品官阶虽低但权威甚重在内两京刷卷巡视京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外出巡按则号称代天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断。这简直是明降暗升。 只是乾坤独断他还能怎么说只能应下却晓得到时候在寿宁侯建昌侯面前不好交差想着法子不能让章延回这御史当下去便道皇上御史肩负国家重任用一个贬官之人恐怕臣下议皇上升降官员随心所欲请皇上圣谏。”, 皇上只是笑着看着陆炳却不去回他的话。 次辅黄体兀心里却有另外的打算。他早就晓得这个惹出天大祸事的济宁知州便是自己外侄削女婿家的庶子。当初这人惹出事来他就为自己的前程担忧过他有心要治这个无法无天的章延囤到底要把他同自家刮开以免张家的人对他发难。可是没想到在整件事上皇上却偏面孕章延囤他 第172章 御史 (上) 唐突的声音让两个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人暂停了凝视,世芸微微红着脸:“今天不卖面了。”她刚要收拾摊子跟章延闿回去了。章延闿消瘦了些,在牢里关着肯定吃的不好,身上的衣裳看着倒还干净,只是这么多的日子他肯定没工夫打理,这一回去有好多事要做。 襄王哼将一声:“小夫妻团聚是好,可送上门的生意哪里有不做的道理,快下了面。加两个荷包蛋,多给我放些辣子,有油泼辣子没,有就放那个。” “今日不做生意了,您上别处吃吧。”世芸软言劝着这个老头王爷。 襄王偏偏泛起执拗来:“我坐下来的时候你没说不做生意,是我要面之后你才说不卖的,是不是?” 世芸点着头。 “那就说在我坐下来之前你还是可以做生意的,是不是?快下了我的面来。” 世 芸听着襄王的一通胡搅蛮缠,只觉得这老头这么能诡辩,她还想推了生意。 章延闿接到襄王长史警告的眼神忙笑着对世芸道:“本来就是夫人你错了,还是下了,也就是一碗面,费不了多少工夫。”他凑到世芸跟前道,“他是襄王。” 世芸在这刑部后衙摆摊子肯定是晓得刑部大堂里发生的事情,至于襄王做了什么也不用他明说。 偏偏襄王不想给这个面子:“谁说一碗面了?”襄王指了指身后的人,“他们的都下了,哎,你们放开肚皮吃啊,吃了咱们到去一趟天津,到明早开城门前赶个来回,妈的,多久没操练你们了,看看你们工夫拉下没。” 从京城到天津,这个时候到开城门之前赶个来回,到是紧了些却不是不能完成的。只是这吃饭却吃不得,只能立马解决,十几个侍卫加上八个轿夫齐唰唰地应下,到震的整条街上的人纷纷回头注目,就连那刑部后门的门子也纷纷探脑,再看清那顶杏黄色的轿子后,又一个个缩回去。 襄王指着那八个轿夫:“哎哎哎,我说你们几个应那么大的声做什么?你们那两条腿能给我一夜打个来回?都给我滚回去,把我的青花骢牵来。” 八个轿夫中的一个突然贼兮兮的道:“王爷且赏我们一顿饭,这又花不了几个钱。” 襄王却不肯,捂紧了自己的腰包:“没钱,没钱。”他转动着眼珠子,沉下脸,“我这一碗面吃完,若是你们还没把我的青花骢送来,你们自己回去就领二十碗竹板烧肉。” 八个轿夫什么也不说了,抬着轿子飞快的往回跑。 襄王看着撒丫的那八个人嘿嘿一笑:“想讹我的钱?不晓得我是有名的铁公鸡?” 世芸下了面由章延闿端了过去,他是生手晓得有些小心翼翼,到不如世芸熟练的行云流水,迅速的转身,脚步移动的甚快,章延闿都不晓得她是怎么移动保持半点面汤不洒出来。 世芸看着章延闿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只推着他:“你不中用,还是我来。你先忍忍,这一结束我回去给你做吃的。” 章延闿忙道:“我帮你下面,嗯,我帮你烧火。” 襄王一面稀稀溜溜的吃面,一面不顺眼的看着章延闿:“果然是怕老婆。” 那些吃面的侍卫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章延闿只笑笑,不去理会这些人的哄笑。 世芸这时候才晓得什么叫不止一碗面,她准备这些侍卫每人两碗面,却没想到,这些人,就连七老八十的襄王却是下去了三碗,就连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长史也毫不逊色,十几个人捧着碗,金刀大马的坐在那,呼呼啦啦的往口里扒面。 这都第三碗下肚子了,可这些人还没有停下来的动静。 有了这些呼啦啦吃面的人,过路的人都觉得这家的面好吃,却畏惧这有一位大官老爷在这吃面,不敢靠过来。 襄王招呼着那十几个侍卫:“都给我蹲到一边去,哎,这有位子啊,哎,章家的小媳妇,给我拿头蒜来。” 即使那十几个侍卫让出了位子,可是依旧没有人敢来。 “章嫂子先来二十碗面,这数你也给我记上。”都察院的差役远远的跑过来,还不到跟前便嚷了出来,再看到襄王一个人坐在那吃面,边上还蹲着十几个侍卫稀溜溜的,他只有目瞪口呆的份,“王爷。” “你不是要面么?去那边,我又不卖面。”襄王打发着那个差役,乐滋滋的拨蒜。 差役拿着单子也不好给世芸,张望了几眼,仍不见钱师爷不由问道:“老钱呢?我还以为他在,就让人写了条子。” “我来看。”章延闿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白蹲在那看着世芸擀面条,配料,端面,他有种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觉,终于来了件他能做的,立马接了过来。 “糖心荷包蛋两个,加青菜,多汤,不要葱花……”章延闿见那个差役盯着自己瞧,不由问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身上有什么么?” “济宁知州,你是那个济宁知州!”差役只觉得那么的眼熟,盯着章延闿瞧了好几眼,猛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这些日子最为火的人物——章延闿,他还专门在后堂瞄了两眼,想要看看这个大胆的济宁知州长成什么样。听说他被皇上开赦,还在他们都察院坐了御史。今日都察院的大人们留衙就是为了商议如何安排这个人,不晓得要将这位五城巡城御史安排到哪一块。 章延闿笑了笑,拱手道:“在下如今已不是济宁知州。” “我晓得,你如今是我们都察院的御史,章大人您怎么在这啊?这……”差役有些惊讶,章延闿怎么会在刑部后衙的小面摊帮忙。 世芸只瞧着章延闿。 御史?都察院的御史? 章延闿模仿着平日里见到酒楼里的那些个掌柜的道:“这是我家的摊子,您请了,都察院各位老爷二十碗面”他这唱和声颇有小伙计吆喝的味道,到引得襄王等一干人的注意。 差役才从章延闿的吆喝声中回过劲,他没想到这位章大人的吆喝还颇有味道:“您家的……这……她是……” “夫人。” 差役再次落下三尺的下巴:“我的妈呀,章太太,我就该想到的。”差役不住的懊恼,“章大人关到刑部不久,章嫂子就在这摆了摊子,每次总问大人的事,我早想到的。”可是,谁能将一个在街边卖面的少妇同个从五品的官太太联系到一处? “啧啧啧。”襄王看着差役那副吃惊过度的模样,不住的摇头,“瞧瞧你那德行。你小子这辈子也是够当一辈子衙役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若是皇上来了,你再这样也不迟。不就是个七品的御史么?看把你紧张的。” 差役嘟囔道:“皇上哪里会来这样的地方,王爷,您也就是这个了!”差役竖起大拇指表示他是他见过吃面摊的最大的人物了。 襄王一面吃着一面道:“你就没听过老人家说过话不能说的太满了?” 正说着,王府的人已经牵了二十多匹前来,襄王一见自己那匹青花骢,也不吃面了,推开碗就跑了过去:“小子,好些日子没出来吧!来,今儿好好的遛遛,你们都吃完了么?” 十几个侍卫不管是碗里还有多少面,立马放下,站起来,“好了!” “好了就上马!”襄王率先翻身上马。熟练的上马技术到不让认为他如今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十几个侍卫翻身上马。 襄王示意王府来送马的人:“我们几个人的面钱你去给了。”又对着那十几个侍卫道:“今儿咱们绕个道儿,从丰台大营那边绕过去,再往天津去。” ' 十几个人,每人还带着一匹空马,二十多匹马瞬间冲出街口,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章延闿注视着襄王消失的地方忽然微微一笑,这位老不一会儿哪里糊涂,心里透亮的很。皇上对他明降暗升,已经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已经正式铲除张家,而襄王却连夜赶往天津,还从丰台绕过去,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而他这位御史亦要配合皇上的一系列活动。 章延闿出现在小院子里到让所有的人大为吃惊:“大人,大人,您出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御史?皇上升您官了?几品?” “七品。” “没升官,皇上降了您的官阶?皇上怎么能这样?您又没错。” 钱师爷拦下这一堆人:“大人才回来,且让大人好生歇息,有话明日再说,都回去。”这帮子老光棍,是该给他们找媳妇了。 世芸为章延闿擦背,已经换了一桶水,还觉得他身上那么的脏:“没让你受刑?” “皇上派了金吾卫看护,谁敢对我动私刑?” “却也瘦了。”好容易养点肉又丢在牢房里,这才多久的工夫,就瘦了那么多,牢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世芸忍不住掉了眼泪。 章延闿抓住世芸的手:“让你担心受累了,还好没事,否则愧对夫人。” “贫嘴!皇上怎么会让你当御史?难道还要你继续参张家?” “到底是夫人。我以前那是名不正言不顺,再者也有人背一报复,做了这御史,就更不一样。” “你……有危险么?” 章延闿沉默片刻:“我以后不会再这般冒险了,对了,帮我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要上都察院应卯。” 第173章 御史 (中) 头一天上衙都要取个好彩头,世芸起个大早,烧了一大锅的水,服侍章延闿沐浴,又帮他换了临时改出来的官服。忙了一通,又端出一桌饭菜。 章延闿看着一桌子的菜,不由笑道:“这只是早上,你弄这些……” “出去做的事难道连饭都不让吃饱么?”世芸将筷子塞到章延闿的手中,又请了钱先生同方进陪他吃。 章延闿笑笑,一大早就是米饭还真是头一次,他觉得有些不习惯,可是在接下来的四个时辰内他便觉得世芸一大早煮饭是件明智之举。 方才出门,老来子他们便捧了个烧的旺旺的火盆放在院子当中:“大人,跨火盆,跨火盆。” “我这是上任,又不是从大牢里出来,哪里有什么霉气,跨什么火盆。” “大人,快来讨个好彩头。”老来子殷勤的招呼章延闿,他身后的几人也督促着章延闿让他照着做。 章延闿笑着对世芸道:“什么好彩头头叫你想到了。”方才的那桌菜都极尽的挑着吉祥好寓意的摆。世芸这还是在担心他留在京城,其实留在京城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他只要踏出京城,那就是山高皇帝远,张家随便找个什么人,瞬间就能要了他的命,还能随便找个理由把皇帝糊弄过去,可是在京城,许多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世芸摇着头:“这却不是我准备的。” 章延闿见老来子还嫌火烧的不够旺,拿着把芭蕉扇用力的扇着,“哦?那老来子你说说这个有什么彩头?我又不是入赘的小女婿还要跨火盆?” 老来子恨他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大人,这你就不懂了,这不但叫红红火火,这还叫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叫底火旺。” 也不晓得哪个突然倒了半碗油在上头,火苗顿时蹿出老高,燎的老来子半边眉毛没了,只能闻到淡淡的糊焦味。 众人吓了一跳,偏那人笑着道:“大人这还叫火上烧油,老来子,这火就够大的了吧。” 几个晓得意思的人听着他们在这歪七八糟的解释只有笑的份,方进指着那人笑道:“大鞭,你们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就不要乱说。笑死我了,还火上浇油。” 老来子气得捶了大鞭,捂着自己那没了半边眉毛:“大人这火上浇油的意思不好么?老人们常常都这么说的。这火烧得越旺,大人的官运就如同这火一般,蹿地老高。” 章延闿没想到原来这火上浇油还有这么个说法,他笑着道:“好,那就再来点火上浇油,咱们就趁着这个火上一把。” 钱师爷看着那不住往上蹿的火苗意味深长的道:“老来子他们的意思虽粗鄙了些,可是若是换了个说法倒不失为一番大道理。” “哦?还请先生见教。” 钱师爷笑笑“吕氏春秋中本味篇伊尹规劝商汤,凡味之本,水最为始。五味三材,九沸九变,火为之纪。时疾时徐,灭腥去臊除膻,必以其胜,无失其理。调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咸。先后多少,其齐甚微,皆有自起,鼎中之变,精妙微纤,口弗能言,志弗能喻,若射御之微,阴阳之化,四时之数,放久而不弊,熟而不烂,甘而不味,酸而不酷,成而不减,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月侯。” “先生是说治国如同小烹?” 钱师爷点点头:“不仅是国事,就是大人之后所谋之事也是这个道理。煎炒之菜用武火,煨煮用文火,收场之物先用武火再用文火。道人以丹成九转为仙,儒家以无过,不及为中。司厨者,能知火候而谨伺之,则几于道矣。司厨这一块夫人比学生更是清楚的,学生就不班门弄斧。”(注:摘自清袁枚《随园食单》火候须知。) 世芸笑道“我只是烧火做饭而已,这种小事说出了这么一大段的道理。我却是不能的。” ^ 章延闿拱手谢过钱师爷,这是对他的一种规劝,他带头跨了火盆,招呼着众人都跨,就连湘儿也从火盆上跨了过去。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是件极为稀奇的事,她小小的脸上兴奋的有些发红,甚至想再来一次。 簇水又捧了一碟垒地高高的玉带糕送了过来,笑着道:“二爷,步步高升,玉带缠腰!” 章延闿晓得这又是个彩头,含笑拈了一片糕吃了:“步步高升,玉带缠腰。” 院子里的住户不想对面新搬来的那家一大早闹的那样的厉害,一个个都是带着怨气出来要找人理论,可偏偏瞧见新来的那一家刚出现的男主人居然穿着官服,吓得他们赶紧缩了回去,想想又觉得那么的不真实。这朝廷里的穷官还是不少的,但是那些做官的都有他们的地方,怎么可能跟他们这些做苦力的住在一处。 可是,再听听那几个人叫的:“夫人,您今日好生歇息吧,都累了许多天了。” 夫妻对望几眼,嘀咕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男的又窝回了被窝儿交待自家媳妇,天亮后同那家的人多拉些近乎,也好巴结巴结。 女人嘟囔着:“人家是官太太哪里会同我们这样的人来往,你还是省省吧,你也就是扛大包的命儿。” 男人哼了一声:“你懂什么。他既然住在咱们院子就是同咱们一样的。你只管去,我记得她家里还有个闺女是不是?” “是,你让我给人当老妈子?那闺女有人伺候。” ^ “有人伺候有人玩么?你不晓得让大丫头去跟人玩?什么也不懂。”男人转了身子又去睡觉。 ) 女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也起身准备早饭,一出来见到世芸少不得点头笑着说两句话:“太……”女人有些腼腆不晓得该如何称呼,只道,“这么早?” 世芸对她笑着点点头,回身对老来子他们道:“今日要你们去采办香烛,明日咱们到庙里还愿。老来子,还是老规矩,把我这挑子送到刑部后街。” “夫人,您还去?大人这都没事了。” “当然去,有钱赚为什么不去?”一开始摆摊子是为了做出一种姿态,另一面是为了打听章延闿的消息,可是摆了那么长时间,世芸尝到了一点点的甜头,虽然一碗面只卖两文钱,但是一天的盈利也是不少的,足可以弥补他们这些人在京城吃住的空白,若是在外省还能依仗章延闿的俸禄,可是京城是什么地方,京城人最爱用大钱。一百钱的东西,到了京城人的口中竟成了三四百钱的,章延闿一个七品官的俸禄哪里能支持的住。 钱师爷笑眯眯的道:“老夫也去。不过,夫人,既然夫人要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像平日的作为倒不可为。” 世芸只瞧着钱师爷,他这是要说什么? “呵呵,夫人今日收了摊子,不妨往廊房那几条街去瞧瞧(廊房四条就是大家熟悉的大栅栏,明清时期北京有名的商业区。在乾隆十五年的北京地图还是廊房四条的名号。大栅栏是之后兴起的。) 刑部的人只当那个来摆面摊的济宁知州太太只是为了打探消息来的,却不想这一日还又来了,差役们只觉得稀罕的很,只在边上瞧热闹却不买面。 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做的就是这些差役的生意,他们不来吃面哪里还有什么生意,摊子前冷清了许多。 这时走来一个官员,横眼往世芸的摊子前一站:“哎,谁让你在这摆摊的?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大的胆子,把他们给我带走。” 从那头跑来一个差役赔笑着:“高大人误会误会。”又对世芸道,“章嫂子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世芸正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突然来了个差役还同帮她说话,她自然应声:“是。” 差役连连招呼着:“快过来啊,我不是同你说在大理寺后门么?哎,这是刑部的后门,高大人,我们大人喜吃这家的面,让她过去下面。好家伙,我们大人等了一早上,都没听到声,哪里晓得是摆在刑部后门了,我这就带她们走。” 高大人将人一拦,斜眼问道:“你们大人是谁?这个时候还吃面?这是上衙。” 差役也不恼,笑道:“高大人,我们大理寺的大人们可都忙了一夜了,翟大人说就简单的对付算了,昨儿下午接到了一桩案子,许多的卷宗,所有的大人都留下来了,还要看好几日,好家伙这案子是惊天动地。哎我不同您说了,我要去伺候我们大人。昨晚就说好了,今日一早过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钱师爷忙要去挑担子,可是他哪里能挑的起来,到是差役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帮着抬走的。 “大人您怎么让她们走了?尚书大人那里……” 高大人瞪了那人一眼:“不要你们操心,我自然会同大人说。”一桩大案子,许多的卷宗?高大人的思绪不由的飘向了很远很远。这个敏感的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人感到心惊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