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云笑道:“这是自然,你没听爷在船上的时候说要抬举顺儿?也不知道谁命好,做了管事奶奶呢?” 簇水听横云话里有话,不由问道:“你这话?什么管事奶奶?” 横云道:“他是大管事了,他媳妇自然也就是管事奶奶了。” 簇水点了点头,口里却是道:“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却是这个。” 横云瞧了她,将自己手中的针线都交给了她:“这些日子还请你帮我做了这些个针线。” 簇水看着那些针线,又见横云起身换了件旧衣裳不由道:“你做什么去?” “自然是要跟告嫂子学怎么做饭?高嫂子去京城,家里除了咱们俩能做事还有谁?要不,这做饭的事就交给你了?” 簇水忙摆着手:“不是有玉珍么。” 横云系着衣裳:“她是奶奶的干妹子,你到好使她?亏得珍姑娘好性儿,若是以前搁在府里……” 簇水只得推了横云:“好姐姐,你的活我都接了,只是可要好生的做饭。” 横云笑了笑,只找了高安家的同她学怎么做饭,至少这两日要学会如何做饭做菜。 高安家的离开带来的不便很快就反应在日常的家事上。虽然有玉珍的帮忙,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能让她做了所有的事情。 横云淘米洗菜还是可以,可是这做饭就傻了眼,头一天炒菜,油锅不晓得怎么蹿了火儿,她吓得丢了铲子便跑了。这天的菜是没吃上,连锅也毁了。 世芸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只觉得这样是不行了,难不成要请个做饭的回来? 玉珍收拾着厨房:“我来做,没事的,我来做。” 世芸卷了袖子,也收拾起厨房,这往后的一个多月自己也还是要学会动手:“没事。你教我做菜好了,这个我来做。” 玉珍说了好几次,世芸仍旧不让,请教着玉珍。玉珍会的也就是那几样,世芸学起来到也容易,只是成天都是这些东西章延闿吃了怎么能行。 她只得走出去,向周边的人请教如何做菜,同样的菜要变出花样,还要好吃。学习的过程很艰难,不是被到切,就是被油花溅烫手。只是几日,她的双手变地伤痕累累。 “看奶奶这样,到像是那从不做活计的大小姐。”隔壁的林嫂子到是很热情,挥着扇子看着世芸学着切菜。世芸给了一块银子,包了两块针线,两块布请林嫂子教自己做菜。 世芸笑了笑,只是问道:“这样行不行?” 林嫂子看了一眼,忙道:“再细一些,是切丝,丝要细。这样腌制时间短才能入味。” 世芸试图再切细些,动作再快些,只是这些对她来说好像很难。她的动作很僵硬,若不是要切这么细,她还能切的快一些。 “还是我来吧。奶奶,你们家的那位高嫂子呢,好些日子不见了?”林嫂子接手过来,只想帮着世芸做了,她看着这位奶奶做事实在是有些心急。 世芸不肯让:“我自己能行。” “奶奶,还是我来吧。”横云也抢着要做,她这些日子一直陪着世芸到林家学习怎么做菜。 世芸笑着道:“你且把你那片切薄了再说。”横云或许在做别的事情方面是个不错的能手,可是面对做菜这样的活,横云也是束手无策。 林嫂子道:“这是粗活。奶奶姑娘那针线活才是细致活,我到想学学你们那活儿,是那样的精致,在这个县城,我还没见过像奶奶做的这样精致的活计。她们都说您是从京城来的?是不是?” 世芸点了点头。 林嫂子拍着手掌,接过世芸手中的刀:“我来我来。以后直到高嫂子回来,您家的饭菜都由我来做。想吃什么您只管说。” 世芸不许,她知道自己这个京城来的身份让人觉得一些距离:“那容易,你教我做菜,回头我就来教你针线。” 林嫂子见她说的真切,到也不推脱,只在一旁打打下手。 “你们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手是那样的巧,你送我的那两样针线,我揣摩了许多天爷闹不明白是怎么弄出来的。” 横云道:“那简单,我回头同嫂子一说便行,嫂子且教我昨日那酱瓜怎么做的?” 林嫂子笑道:“你一个针线到骗了我一手绝活去。” 横云道:“那针线也是我们奶奶的绝活。”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时间,世芸忙带了横云回去,饭玉珍已经做上,菜也洗好,只等世芸来做菜。 切菜炒菜,做好了饭菜,只等章延闿回来吃。 章延闿这几日只觉得世芸有些奇怪,他放下碗筷,自己打量了全身上下,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只得问道:“我哪里不对了?” 世芸忙挪开了视线,只是问道:“今天的菜怎么样?可对你胃口?你明日想要吃什么?” 章延闿匆匆地往口里扒了口饭,然后道:“好吃好吃。随便什么都可以,今天的就很好。” 世芸尝了尝自己今日做的菜,这叫好吃?一点都不对味儿,总觉得跟高安家的做的十分的不同。这也能叫好吃? “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 章延闿迟钝的摇摇头:“挺好的啊。我觉得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有什么不一样?” 世芸对章延闿的迟钝没有话,只得暗自下定决心还要好好的学习,要把才做好些。 章延闿才吃了饭,县衙的捕快便来叫,只说知县大人在找。 章延闿忙问什么事。 “知府大人发了贴子了,让知县大人带了卷宗到府里。章教谕咱们这就快过去吧。” 第七十二章 官司(下) 郝知县将仵作填了的尸格交给了章延闿:“你看看,柳老爷的验尸尸格。” 仵作验明柳老爷是被毒死的。这完全是跟柳太太说的一致,柳老爷是叫毒死的。 “这个柳老大,他还口口声声的跟我说柳老爷是叫柳太太气死的。” 章延闿翻了翻尸格,这里面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问道:“知府大人给县尊大人得公函可否让在下一阅。” 郝知县翻了翻桌案上的公文,抽出给了章延闿,他不晓得他要来这个看什么,这里头还能看出个花来不成? 章延闿细细地读着这公函上的每一个字,揣摩着里面的意思。他要从字里行间中看出知府大人得意思来。 公文中的语气还算平和,甚至很多地方只是一带而过,明确说明让郝知县带了一应卷宗上府衙说明。这说明还留给他们辩解的机会,或许知府大人已经偏向对方,但那些人的说法不过是片面之词,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在兴义县,郝知县的治下,所有的问题,郝知县才有说明的权利。 “柳家的人使到了知府大人跟前了,老黄狗也在知府大人跟前给我下了药,连带着上回丁家的事也扯了出来。丁家也搭上了一把。”郝知县颇为头疼的道。怎么一个劲儿的都朝自己来了。 章延闿合上公函,细细地看了遍卷宗,这些句子怕是还要细细的推敲,省得叫人抓住了把柄。章延闿坐直了身子:“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柳大少爷那。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可关系到老爷的前程。” 郝知县极为赞同:“就是这话。我已经跟柳老大掏心窝子了。可他还是不给我个痛快。”在这里不说实话,他哪里能帮忙,帮了忙也是要害了他自己的。 郝知县随即又道:“恒臣,你说,万一,这柳老爷真的是被柳老大给弄死的,那我这……” 章延闿声音清晰地道:“就算是真的,这事也要让柳老大脱身。” 郝知县吃惊地长大了嘴巴,他还知道此时不能大声,压低了声音:“你疯了,这是忤逆大罪。你我都是要担干系的。”这不是简单的罢官,“你我说不定都要掉脑袋的。” 章延闿奉茶与郝知县,他嘴角挂起一抹笑容:“县尊大人与我如今已经担了干系,此事咱们只有一条路。” 郝知县叹了口气。这钱也不是好拿的,你拿了人家的钱,人家就要你的命。“你说这事我要怎么办才好?” “所以,柳家老大必须给老爷实话。” “他就在前头,你说该怎么让他开口。走走走,咱们一起去。一定要让他说实话。”郝知县只觉得自己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章延闿却制止了郝知县:“县尊大人,他说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这些东西要我们去找。”等柳家老大开口,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有利的机会,要用我们手中的东西逼柳老大开口,“如今是柳老大来求县尊大人,自然是他来求大人,怎么是大人求他呢?” 郝知县忙点着头,握着章延闿的手:“多亏了,多亏了你。若没有你可怎么好啊?” 章延闿道:“在下自当为县尊大人解忧才是。” …… 送走柳家老大,郝知县突然笑了笑,走到章延闿的身边,伸出四个手指:“四成?” 章延闿弯下郝知县的手指只留一个:“我并不是为了这个。” 郝知县悻悻地收了手。他现在有些害怕章延闿,这样的人居然是钱买不到的,他不要钱,那要的是什么?他若是反过来对付自己,他是一点也反抗不了,他知道自己如今的一切,要毁了自己他是轻而易举。郝知县脑子里不住的盘算着,要如何拿捏他。 章延闿并未想到郝知县在一瞬间动了这么多的脑子,他只是在想要如何解决现在的事,柳家老爷现在是认定是叫人毒死的,柳老大一再说不是毒死的,他甚至说出,一个秘密。 “老头子早就不行了。她哪里来的遗嘱?老头子在我走的时候就死了,怎么可能她进去了还有遗嘱?” “那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柳老大拍着桌子,粗红着脖子:“我恨不得那老东西早些死了,他肝不好,郎中说不能动气,我故意说了气话,让他动怒。那日,我故意惹老头子生气,却不想老头子一口气上不来过去了。我以为老头子跟以前一样是厥过去,没去理,后来瞧着老头子半天没动静……老头子见了我以后就没了,我怕她说我害死老头子,抓了我的把柄。就溜走了,打算等她去,我好说是她弄死老头子的。” 柳老爷是被柳老大气死的,为何验尸会说是被毒死。是死后造成的?若是死后人为造成那要怎么才能发现? 章延闿匆匆地赶回家,他记得以前抄书得时候好像见过一本什么关于验尸的书,去看看那上面是怎么说的。 章延闿一回来便一头钻进了书房到处翻书,只是翻了半日也找不到,章延闿后来打发了人把世芸叫回来。 “要找什么?” “从家里带来的书都放在哪里了?” “你常用的都在这了。还有的就放在那边的屋子里,放在哪到不清楚,要好好的翻翻,你急着用么?”章延闿平日里不用的书都放在箱子里,这地方天气湿润,不常用的书要放在樟木箱子省得生霉。 章延闿忙让世芸去开箱子:“快帮我找找,有一本书,我现在急着用。” 开了箱子一本本的翻,章延闿不记得书名,还要先看几页书才能确定,翻了小半日才将书翻了出来。 “找这个书做什么?”世芸看着这上面尽说些验尸的东西,只觉得奇怪的很,还能有这样的书,写这书的人是要做什么?而章延闿要这书又是在做什么? 章延闿整个人都钻进了书里,连饭都顾不上,再然后匆匆忙忙的拿了书又出了门。世芸连手中的馒头都没来得及送出去,章延闿便从她眼中消失。 柳家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她知道章延闿的目的,也希望这事能够顺利解决,可是好像并不容易。 半夜章延闿终于回来了,他显得很高兴:“你帮我收拾一下,明日我要跟知县大人去府城。”章延闿看着世芸,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怔怔地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世芸。 她到是头一次在自己面前穿着这样。一身旧衣裳,头发上包着块布,还系着围裙,这样子颇像县城里平凡得农妇。 “你怎么这么一副打扮?” 世芸忙背过身子:“没什么,我去换了衣裳。” 章延闿拉住世芸:“你穿这个做什么?”到是稀奇,虽然到兴义来了后,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如在京城,但是她每日还是穿着体面。 簇水挑了帘子进来:“爷这几日的饭菜都是奶奶做的。穿着绫罗衣裳可怎么做事?” 章延闿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世芸,这还真让他感到吃惊:“不是有高安家的么?” 簇水笑道:“高安家的跟高安上京送节礼了。”她抿嘴笑道,“二爷,这么几天你都没发现?奶奶都问了不晓得多少次,您什么反应都没有。” 章延闿道:“我吃了跟平日里差不多。” 簇水实在忍不住笑了,就连横云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也只有爷这么说了。” 世芸微微红着脸,她做菜的手艺同横云的比起来明显差了一截,明明是一起学的,怎么差别会如此之大。 章延闿看着一脸囧色的世芸道:“真的是你做的么?”随即又道:“还是请个厨娘回来好了,你的手可伤了不少。”他留意着世芸的双手,这双原本柔滑的双手,布满了点点伤痕。 世芸背过双手:“没事的,我能做。”她低喃着,“除非你觉得难吃。”她真正体会到亲手为家人做菜的乐趣,再也没什么比这有意思,只是唯一的不足便是章延闿似乎对自己做的菜没什么反应。 章延闿一把握住世芸的手,轻轻地吻了吻:“我哪里有觉得难吃。我若是觉得不好吃,能吃那么多?” 世芸的脸越发的红了:“甜言蜜语,你嘴上今日吃了蜜了?” 章延闿贼兮兮地笑着:“有没有蜜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着,便一把将世芸抱起走向床铺。 世芸有些紧张又有些不知所措。 床第之事,她素来不喜欢,有些疼,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头一年章延闿整个人的精力都放在了读书上,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的亲密,反倒是如今,次数逐渐的多了起来,她反而有些害怕。 她紧紧地闭上双眼,打算就这么过去,可是那人却不让她如意,想着法子让她回应,一次又一次,看着她为他颤抖,开口求饶,他又换了位置,进行下一次得撩拨。 今日的折磨似乎没完没了,她像被抛在了云端,半晌掉不下来,她除了紧紧抓住章延闿的肩膀再也没有旁的任她攀附的物体。 好像是梦,又好像是真的。 世芸不清楚,她只觉得原来一切可以这样。 第七十三章 输赢(上) 柳家老爷的棺材被郝知县一起带到了府城,柳家大少爷是坚决反对开棺验尸,他甚至是躺在自家老爹的棺材上让人带走。柳太太也不同意,哭天抹泪的。柳家的人到团结在一处了,这到让人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怎么了,县城里的人都在传是柳家大少爷毒死了自家亲爹,所以才不让开棺。柳太太到是同意,劝了柳家大少爷几次,还被骂了回来,这县里面又传出来柳家大少爷忤逆,到是府衙的捕快不由分说什么也不论,抬了棺材便走人,若是有人拦截都一起锁到衙门,拦的最凶的柳家大少爷自然是被关了起来。 柳家大奶奶一看男人被锁走了,忙收拾了东西带了人便上府城去救自家相公,到是柳太太被族里的一众人拦在了家里,只说要把族产都交出来,柳太太无法只得留在家里应付族人,那府城的官司先交给了娘家兄弟,只得自己处理了族里的事便过去。 柳家也是闹的开,族人们也是趁火打劫,柳太太一个妇人哪里能应付这么多的族人。她亲儿子只有十多岁,叫人吓得直尿裤子。她这个时候感到了势单力薄,想找娘家兄弟来帮忙,可是她兄弟都盯着府里的官司哪里有空,少不得一个妇人打起精神同人周旋。 柳家的一位二奶奶则是找上了郝太太,带着东西打点着。她 是个寡妇,自家的田地在男人死了后就叫柳老爷收了回去,她是要回当年的嫁妆田地的。 郝太太也应承着,一面收柳家族人的手软,一面应承着柳太太。 世芸做着针线听着簇水从街上听来的闲话:“柳家如今乱的不行了,柳太太病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就那样还要应付着亲戚。奶奶,那些亲戚都不是玩意,借口看望柳太太,可是口里却让柳太太交出东西来。柳家的那个五少爷最是可恶,居然要柳太太把族产交出来,说她跟前的那位三少爷年纪还小,管不得产业,又说柳太太年轻守不住,要让柳太太搬到庙里去呢!” 林嫂子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一报还一报。”她又觉得自己在世芸这样的斯文人面前爆了粗口这样不好,这几日她也跟着世芸学了几分礼节,到觉得自己也是个体面人了,“你们是京城来的,不晓得这里头的事情。柳家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年柳巫老爷的弟弟,柳七老爷没了,柳老爷就是这么做的,生生的逼死了柳五老爷的弟妹。” 簇水道:“这怎么又扯上了柳五老爷又是六七老爷的。” 林嫂子笑着想着要怎么解释,横云轻声道:“就是柳老爷以前这么对过别人。” 簇水撇嘴道:“我知道。只是觉得这乱乱的。林嫂子你且说,还有什么。” 林嫂子开口刚要说,横云却提了声音:“玉珍,你这绣的是什么?” 世芸觉得这声音唐突的很,扭过头去瞧,玉珍低着头揉着眼睛,随即站起来:“我去看看稀饭可好了。”她放下东西,低着头匆匆地跑了出去。 那布料上还湿润着。 玉珍哭了。 她定是因为这个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个世上寡妇没有成年的儿子做支撑就会被人欺负,而这些往往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横云放下针线便要追出去,世芸却叫住了她:“让她去哭吧。” 日后也要这么对付章太太?也要闹出人命?章延闿的选择是这个?也许面对没什么后盾的柳太太可以这么做,章太太呢?章幼闿就要成年,章太太的娘家也还是有地位的,怎么可能实现? 世芸皱了眉毛,这事或许不那么容易。 林嫂子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讪讪的笑道:“这是一报还一报,老天是有眼在看着呢,你做了什么都会还回来的。章奶奶,咱们后日去庙里拜拜。保佑章老爷前程似锦?” 世芸点了头算是应下,只是整个人还在想着章延闿,这么做确实是划不来的,干脆还是不要这么做了,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只要日后做了官,把姨娘接到任上便是了。 章延闿在府衙却是没世芸想的这么多,他整个人都在跟知府大人打官司。柳太太显然是跟知府大人套上了关系,知府大人句句偏向柳太太,连带着郝知县先是被骂了数回,后来又扯上了什么县学,又说郝知县同邻县不友善,同乡绅相处不融洽,造成县学如此大的损失。似乎所有的事都是郝知县的不是,连带着旁人一点关系也没有。郝知县是有口也说不清,想要去拜见上峰说清楚,却不得入见。连带着师爷一干人对他也是不见,钱照收,人到不见,郝知县愁的团团转。 到是章延闿那边打开了局面:“不是不见大人您?而是有人在知府大人面前给您下眼药。” 郝知县顿时一惊:“谁?” 那人只是笑:“大人莫急。只是大人这段日子仕途太顺了些,有人眼红了。知府大人……”那人只说了一半便收了东西飘身而去。 郝知县顿时愁云满布,旁的还好说,这让上峰盯住了,他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了。 章延闿劝慰着:“大人着却是好事,大人怎能为此泄气?” 郝知县苦笑道:“难怪当年算卦的说我仕途不顺。好容易办了县学只当我转运了,哪里想到到遭了宪大人得记恨。我能不能好好的回乡都是个问题了。” 章延闿笑道:“大人言重了。在下却认为是件好事。” 郝知县望着章延闿的脸,好半会才道:“我还没看出来,你竟是这样一个苦中作乐的人。到是少见,你也别安慰我了,到是我贪心了,早知道就这么平平安安的混日子便好,到死也是个知县,这若是罢官……哎!” 章延闿道:“我到不是安慰大人。只是我大小总是遇到这些麻烦。我娘总是开导我往好的地方想。像我总被老爷打,娘就说,若是老爷不看重我,自然由着我。” 郝知县笑道:“那你说,这有什么好的?” 章延闿倒了酒与郝知县:“知府大人若是为县学的事,到说明大人县学办的好,学政大人,布政使大人怕也是知晓的,想必布政使大人对大人是赞不绝口,知府大人害怕大人得了布政使大人得青睐。” 郝知县想了想,到也是这样,他仰口喝干了酒示意章延闿继续说。 “若是为了柳家的事,大人,咱们已经……” 郝知县连连点着头:“到是你的鬼主意多,明日过堂,真的能让柳老大……” 章延闿也吃了口酒:“柳家老大怕是要受些皮肉苦,若不是这样……大人到不好过了。” 郝知县笑着指着章延闿:“他自然是要吃苦的,连累了你我这样费心。回头再找他算账,柳家的人怎么样了?” 章延闿将世芸带的信拿了出来:“拙荆带了口信来,大人看看。” 郝知县一摆手:“你只管说。我听着就是了。” “也没什么,柳家的人闹了起来,连几十年前得老事都闹了出来,如今只怕不大,就怕闹的不够大。” 郝知县阴阴的笑道:“柳家那老大也是个狠心的,那么大的家产不要,嘿嘿……” 章延闿只是应承的笑了笑。 家产,对柳家老大那样的人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是要报复,报复而已。 柳家老大一提上堂二话没说便以子告母给了四十板子,再接着又以狡诈皖狞,又打了四十板子,打的柳家老大只有出气的份儿了。 郝知县一再要求开棺验尸,一再声称柳家老大是个嘴硬的要真凭实据才能让他开口。知府大人到痛快的答应了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到也说明了柳老爷是中毒,知府大人方要拍惊堂木,那仵作又说出一句令事情有了转机的话,柳老爷的毒是死后喂进去的,肠胃之处并未有中毒的迹象,中毒是死后伪造。 这么一来到是柳太太出了事,因为是她说柳老爷是被毒死的。怀疑的对象自然转向了柳太太。柳太太娘家兄弟顿时慌忙推脱,只说自己是帮妹妹打官司,真正的要问了自家的妹妹才知道。 知府大人哪里听陆家兄弟解释,直接上了打板子,他被陆家的人欺骗,差点就误了大事。知府大人丝毫不在乎陆家送来的那些东西,照实的打,那衙役收了柳家暗自塞来的银子,动手颇重,打的两人呼天唤地,皮开肉裂,陆家兄弟只恨自己应承了妹妹跑到了这里替她受罪。可是这并不行,陆家兄弟并不承认是他们毒死的,至于妹妹做没做那事,他们不知道。 这一句话又为他们带来了四十板子。 陆家兄弟为了脱身,只得满口说是自家妹子让他们这么说的。所有的嫌疑都落在了柳太太的身上,到成了她杀夫,又诬陷给他人。 知府大人马上下签子提了柳太太来。 柳太太又惊又怕一命呜呼,什么事倒也没有,只是……柳家老大不见了踪迹,郝知县也无法拿到自己应得的钱财,到让他颇为不快。不过上峰的褒奖,到让他很是开怀。 只是学政大人得一句话,让他颇为惊心:“新的院试就要开始。” 第七十四章 输赢(中) 高安家的走了后,那块菜地被世芸接了过来,她也就是没事的时候浇浇水,但是要怎么侍弄那地,却不晓得,每日拔了菜后,只是想这菜一日少一日该怎么好。到后来日益见那菜都蔫了,她却束手无策,只得请了林嫂子过来看。 林嫂子一看到笑了:“奶奶,这吃菜只要掐了这头就好,哪里连根拔。这本能吃好几顿的,您一日到吃个干净了。” 世芸这才晓得,原来这吃菜并不是连根拔了她讪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只是奇怪,怎地高安家在的时候这地里的菜每日都有,怎地我一弄就越来越少了。却是这样。”她又问道,“那您看看这几个。这豆角儿我却知道只要摘下来便好,只是我这豆角的叶子怎么都黄了?” “除了浇水,也该上些肥,没有肥,这些菜哪里能长得起来。” “上肥?那是什么?要怎么上?”世芸还是很关心她这块地的,一个月下来可没少为她省钱。 林嫂子同世芸平日里处久了,晓得她也是家里的小姐,这些粗使的活平日里都没经历过,便细细的同她说:“要让这地更肥,长得东西很好。有草木肥,就是秋天把枯草放火烧了,搬到地里;或是把草啊什么的埋在地里让它烂了。不过,这地也不大,用不着那些,到是把平日里积攒的尿啊什么的浇上去就可以的。” 世芸一听到尿之类的顿时捂上了嘴:“啊?”怎么能用这样的东西,那么脏地东西…… 林嫂子低着头去打理那些菜并不理会世芸的惊讶。像她这样从京城来的贵人怎么会做这些,做饭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看在世芸平日里会送些东西过来,她帮着打点就是,这些菜就三个女人也未必吃得完,到时候肯定是要给一些,她带回去到省了菜钱了。 她拿着小扒子将地里长出来的杂草打理的干干净净:“这草也是要经常拔的。” 临走的时候,世芸将现摘下的豆角拿了一把塞给了林嫂子。林嫂子忙推脱着:“这哪里能成,不用不用,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世芸道:“你也尝尝我们家弄的。” 林嫂子忙接了,口里连连的谢着,只是眼睛还瞧着那又冒出的豆角。这个天,豆角都是一天一个样儿,今日冒出苗头来,明日就能长得老长的。章教谕家的豆角茄子都冒出一茬来了,想来明天过来定能拿些茄子回去,正好儿子想吃茄子了。 好容易送走了林嫂子,簇水嘟着嘴道:“我到是见识到什么叫吃在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了。拿着咱们的豆角还瞧上了咱们家的茄子。” 世芸笑道:“咱们的又吃不了,白放着也是坏了,到不如拿些给旁人。” 簇水道:“她家也会吃不了?奶奶,她家里的嫩豆角要腌了吃,有的还要晒干了。我昨日去请她,她家可是晒了一大把的干豆角。一家人到是紧着从咱们这里拿去的豆角在那吃。” 世芸听了问道:“晒干豆角?这又是怎么做的?到时候怎么吃?” 簇水摇摇头,她也就是看到林嫂子家晒了豆角,可是做什么用她也不晓得,她就是觉得这林嫂子也太爱占便宜了。 世芸道:“明日林嫂子来了,你再问她,到时候咱们也晒一些。”她又摘了一小把嫩豆角,准备腌到坛子里,“看看咱们那日腌的豆角可好了?我到想吃那个酸味儿了。还有马桶明日不要倒了,留着浇菜。” 家里都没想到世芸会真的去做。第二日一早世芸便起来,头一件事便是去浇菜,只是那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世芸是连连作呕,肥没上,人倒是虚了不少。 簇水忙扶了世芸回屋,倒了水让世芸喝,又拧了帕子替世芸擦脸。 横云替世芸抚胸擦背顺气,轻声劝道:“奶奶这些事交待我们便是了,何苦自己来。” 簇水看着白着脸,鼻尖不住冒汗,口中不住作呕的世芸,拿出蜜饯让世芸含了:“要我说还是空在那等高嫂子回来再弄。咱们也侍弄不好。” “奶奶若是舍不得那地,叫林嫂子帮衬一二也是使得的。” 酸酸甜甜的蜜饯吃在口里让世芸心中舒服了不少,胸口中那一股子恶心的感觉这才压了下去:“我只当我自己可以呢。” 簇水拿了衣裳让世芸换了,口中道:“奶奶也是的,这若是让几位姑娘听着了,倒是要笑话姑娘的。”她有些落寂了,“奶奶原先在家虽不是如六姑娘那样的体面,到也是姑娘,哪里自己动手做事的。偶尔做件衣裳那也是孝敬老爷太太的。如今到了这里,不但所有的衣裳鞋袜都要自己做,连烧火做饭也要自己动手。奶奶的手如今都成了这样。” 横云推了推簇水让她不要再说了。簇水抿了抿口,拿着世芸换下来的脏衣裳出去洗。原以为姑娘嫁给了姑爷,姑爷考取了举人日后会过上好日子,却不想姑爷不去正经的考科举中进士,反倒跑到这闭塞的地方当了教谕,身上的钱居然不够养家,还要靠自己种菜省钱。她是大丫头,原先也是不用动手洗衣裳做那些粗使的活,现在也成了粗使丫头了。同她一样进府的南浦跟了五姑娘,那次见了一面穿着打扮别提多精神了。自己却是越过越回去了。 世芸靠坐着没说话,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也有些失落,由奢入简难,她是真正的体会到。这是她跟章延闿选择的路,为了以后的前程不得不选择的路。如果为了安逸,他们大可一辈子留在京城,只等着章老爷死去,在等着分给自己的一小部分的产业,再守着这份小产业兢兢业业的活着。 但是章延闿不愿意这样,她的内心也不愿意这样。或许现在是艰难的,或许家中的姐妹认为她现在的生活不好,甚至瞧不上她。但是他们不会一辈子都这么过来,就算是一辈子都这么过来,也好过仰仗他人鼻息,小心翼翼的过日子舒服。 横云悄悄的站在边上,静静地等着世芸。 世芸终于转头看向了窗外,章延闿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三年两次的进学考试准备着,柳家官司并未给他带来过多的愉快,他整个人都同学子埋在了一处。 章延闿方给一应学子说了应考时行文的讲究。因为到了临考,许多读了多年仍未进学的老童生也来旁听,他们对章延闿只是敬佩他是个举人,学问好,想听听他有什么见解,却没想到章延闿不说学问,只讲考场投机取巧的东西。 老童生纷纷提出反对,要章延闿过一遍四书,可惜那些年幼的童生们却是十分想听这些,他们很多是头一次参加院试,每个人都想一举进学,这样可以为家里减少更多的赋税。 老童生跟年幼的童生闹了起来,甚至闹到了郝知县的面前。郝知县到还好,自己亲自给老童生们讲学,年幼的童生跟着章延闿。 章延闿晓得这次对郝知县跟自己有多重要,这关系到他们前程问题。 三年两次的考试是对一个县一个府长官最直接的政绩考试,每个官员都非常看重这次考试,柳家案子了了之后,向知府特地将郝知县叫了过去:“你那县学到是弄的热闹的很,别只是精心绣口,弄了一堆的草包来丢人现眼。” 郝知县是连连的承诺:“大人放心,下官此次一定为大人拔得头筹。” 向知府冷冷一笑:“头筹,你只要不连累我在学政大人跟前受累便成。” 向知府最头疼的就是兴义县,他任上三年的平平的政绩就是因为兴义县到如今都没出个举人,学政的每一次考试就是他受累之时,全省那么多知府,每年就数他最没面子,总是受旁人轻视。 郝知县苦着脸应承。向知府不想受累就该拨些款子,或者选些有真学识的人填到他的县学里,也不是如今这个样子,现在到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向知府也懒得同郝知县多说:“你还不快回去准备了。这次若是再连带了我,休怪我不客气。” 知府压给郝知县的压力,郝知县全数压给了章延闿,甚至加了五分:“恒臣,全部都看你的了。” 章延闿再次开了口:“每位大人都有自己看文的喜好,有的喜欢笔力老成,有的喜欢书法隽秀。今日咱们要说说咱们学政大人的喜好。” 章延闿的再次开口引起了年幼的童生们的注意,他们认真的听着,一双双渴望的双眼让章延闿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他在那一刹那间想要留在这里当一辈子的教谕,看着自己的这些学生中举,成为进士,再进入仕途…… 簇水慌慌地赶到前面,拉着顺儿:“去请郎中,奶奶身上不舒服。”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不舒服?” 簇水拽着顺儿:“我要知道了,也就不会叫郎中了。” 第七十五章 输赢(下) 章延闿得了顺儿的通报这就暂停了课,回到后面:“你怎么了?”他探手摸了摸世芸的额头,有些热,“发热了。” 世芸懒洋洋地一笑:“没什么,昨日贪凉,身子不舒服。” 这里的天到不是很热,只是雨水非常的多,她除了不适应这里的湿润外,到很喜欢这个地方,冬天不冷,夏天也不热。 “都发热了还没什么。你先躺躺,我把学生们散了这就回来陪你。”又问道,“可去请大夫了?” “你去吧,我没什么的,躺躺就好,到是你的事要紧。”世芸催着章延闿到前面去,暗地里恼怒的看了簇水一眼,让他叫顺儿去请郎中,她却把章延闿给叫回来了。 簇水委屈地垂手立在一边。 章延闿笑道:“这还有几日就要到省城去了,该讲的平日里都已经讲清楚了,如今他们自己看书便行了。我在那坐着也没什么事,到不如过来陪你。”他看着世芸道,“虽说是面色不大好,但我瞧着你好像有什么高兴的,有什么喜事么?” “方才我娘家五妹来信了。三弟在泰宁侯府跟着读书,颇为用功,侯爷很是喜欢。”弟弟在泰宁侯府用功读书,她很是高兴。 现在除了章延闿,她最挂心的就是娘家弟弟,谭世仪若是有出息,生母在家里也能过的好些。 章延闿点头道:“三弟确实聪慧。”他这个妻弟,到是不可小视,若不是他与他有着同样的经历,他险些就被他的装模作样骗了过去。小小年纪的他就有这样的心机,若日后能出仕,定在他之上。难怪能得到泰宁侯的赏识…… 自己差在哪里,输在哪里他似乎有了认识,只是…… 章延闿摇摇头,将以前的记忆从脑海里抛的远远的:“日后定堪大用。” “大用不大用的到没什么,我只要他能好生的读书,跟二爷一样,能中举,到时候能到一方自谋出路,不用成日里受太太的眼色便好。” 章延闿道:“像我能有什么好的。在泰宁侯府跟着侯爷到是真的,他能得到侯爷的赏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世芸盯着章延闿,忽而笑着道:“我怎么觉得酸酸的,你到像是掉进醋缸里一样。” 章延闿笑着道:“你如今也会打趣我了。” 世芸道:“我到真是希望三弟能跟二爷一样。还有另外一件事,五妹有身子了。” 章延闿眉毛一挑,话锋却转向了世芸:“你可有消息了?” 世芸红了脸,低着头只把玩着自己的衣带。 章延闿倾身凑到世芸耳边,温热的气息徐徐地传至世芸耳际,痒痒的:“到是我忽视你了,是我冷落了你,到让人追上来。” 世芸大囧,推开章延闿,反身朝里躺下,不理会章延闿的撩拨。 章延闿见她满是囧涩,想起那日她的迎合,心中一动,翻身上床,将她拢在怀里,一只手偏不老实的顺进下摆:“果然是生气了。” 世芸满面通红:“没……没……” 那只惹事的手到处点火,世芸偏怎么躲都躲不开,急得直道:“大白日的,前头的学生还等着你呢!” 章延闿不禁停了手,笑着看着世芸:“是,险些忘记了。”他黝黑的眼眸笑盈盈地看着世芸,惹得她又将头埋进了床褥里。 “你别光顾着害羞,想想要送什么东西。”照日程来看,这是在高安出发前送来的信,原本送的核桃不能作为恭贺有身孕的礼物,到要重新准备。 世芸坐起身子,抬手捋了鬓边散发:“咱们就是倾家荡产,那些东西也难同旁人比,倒不如咱们心意的好。我做几身小衣裳好了,等着过年让人一起送回去,算算,那时候五妹也该生了。” 章延闿对这到没什么过多的想法:“你看着办好了。不过先把你身子养好了,也不急这一时。” 两个人说了会子话,章延闿让世芸再睡一会儿,自己自到前头看书,一来也是预备着童生有问题提出。 一个童生读了一会子的书觉得甚无意思,这些书都是他们天天读了的,读倦了,也读烦了,干脆唤了章延闿:“先生,您当初参加乡试是什么样的?京城参加乡试的人是不是很多?”这位从京城来的教谕,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他让他们知道了很多平常都没听过的事情,甚至知道京城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总喜欢问各种问题,希望知道的更多。 章延闿放下书,笑着道:“你们且过了这回的院试,等来年再准备乡试到时候便知道了。” 童生不愿意:“我们怎么可能过了院试,过了府试就已经很难得了。”童生们都知道他们这个县是什么样子。学政大人最瞧不起他们这个县的学子,知道他们就算是过了,也是学政大人怜悯给的数个名额。 章延闿道:“你们怎么就知道过不了院试?” 童生理所当然的道:“当然过不了。好些人考了几十年都过不了。” 章延闿端了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哦?那你们为什么还来读书?自己都认为自己过不了,为什么还来读书?” 童生们被问住了。是啊,他们来读书就是为了能过了院试,为了成为一名可以免赋役的秀才。 “院试过不了,就意味着你们前面两次的努力都是白费了,赵锡贵,你家的地一年能大多少粮食,要交多少赋税?若是你成了秀才能免多少,你家能省多少口粮?” 这些童生们们平日里听家里人合计多了,就连他们来读县学都是因为有人同他们算了笔账,赵锡贵道:“能省一两银子。” “你晚进学一年就要白失了这一两银子,你们在这读书平日里也不用做事,家里的农活就少一人去做,收入自然少了,这又是一两银子,来来去去就是二两银子。” 章延闿的账越算越多,越算这些个童生就越心惊。 “院试并不难,我平日给你们的那些文章你们也看了,这也就是过院试所需要的,你们若是能按着这些文章来写,过院试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童生们翻阅着章延闿命他们抄来的文章,一遍遍的读着,都是教谕方才说的行文准则。 那个童生鼓起勇气道:“那我们照着这个来就能过了院试了?” 章延闿摇摇头:“还有一个,我先头说过的,书法。” 童生没想到书法也是决定他们能不能进学的一道门槛。他们静静地听着章延闿的讲解,忽而意识道:“我们就是现在来练也来不及了。” 这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再说那书法上头的事,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童生们都开始着急起来了。每个人心里都琢磨着要开始练字,可是练什么字体好呢? 章延闿见他们听风就是雨地不禁一笑,这种心情他了解,他这么同他们说却是为了下次乡试而做准备:“当然来不及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在院试的时候,还是要端端正正的写字,整洁而端正,这就可以了。” 到底是通过乡试的举人说话有分量,那些童生每日除了读书外,成日里练字不停。 五月的院试,学政高恭满意地看着交上来的卷子,随口问道:“今年是哪个县垫底?” 负责抄录名单的胥史道:“如今看来还是兴义县。” 郝知县站在众人之后只觉得头脑发大,努力到今日还是这个局面,看来他这三年的任上是看不到举人从他这县里出来了。 高恭笑了笑,却是对向知府道:“今日的酒又要你置办了?” 向知府也没指望能有什么惊奇,爽快的应承着:“学政大人想让下官请吃酒,又等了一年多了。” 高恭笑了笑,继续翻着卷子,名单是从后面开始填地,这里唱一名,外面便填一名,这一名便要去拜见学政大人,听从教诲。 第一百三十六名,兴义县,方进。 中了一个,虽然是最后一名。 省城的邰知府笑道:“兴义县也总算是拿了个第一,老郝,这回可以交差了?” 郝知县躬身只是赔笑。 高恭到是很跟方进说了两句话,勉励了他几句;再接下第一百三十名,又是兴义县的,是赵锡贵;…… 郝知县的嘴是越咧越大,他这个县这才居然有十一名,虽然是倒数第三,到底比从前多了四五名。而且那个丁四清居然得了第五名;还有个叫方进的,排了第七名。前十名他这个县出了两个,却又是所有县里面出的最多的一个。 高恭将兴义县十一名进学童生的文章又抽出来看了看,这才放了回去,笑着对郝知县道:“这次到是不错,前面十名到有两个,这个丁四清……” 普安黄知县站了出来:“回大人,这丁四清是我普安县人。” 郝知县道:“却是原籍普安,只是如今落户在我兴义县。” “郝知县……” “黄知县,丁家一族不容丁四清姐弟到我县居住,已将他们逐出家谱。前日在下已将公文传至贵县。贵县也是批复了的。” 黄知县实在不晓得该怎么说,这个丁家,为了几亩田,到让他少了这么个进学的生员,如今排再了兴义县之后,这一年,他们府治下,到成了他垫底。 向知府到无所谓丁四清是哪个县的,至少兴义县今年没垫底,他笑嘻嘻地看着那个今年垫底县所在府城的知府。 高恭也不愿意多听,只是问道:“这么看来,你那义学到办的不错。”他随即问着向知府,“你治下可有个教谕名唤章延闿的?” 第七十六章 奉承(上) 向知府没闹明白学政大人为何关注章延闿这个人,他询问了才晓得是兴义县的教谕,再问了问,除了京城来的,父亲在吏部考功清吏司任职,其他的什么也问不出来。向知府也晓得,学政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起这么一个人来,问不出来就先亲近亲近,毕竟这次为自己争脸了。向知府一高兴,送了两个女子出去。郝知县又将另一个转手给了章延闿送去。 世芸看着这个被人送过来的女子。瓜子脸,水蛇腰,凤眼含情,体态轻盈,好个美人。 “簇水,你且收拾间屋子让含露姑娘住下。” 簇水应了,却是不悦地瞧着含露。一副妖娆的模样,就是个狐狸精。她也就是领了那个含露过去便又返回世芸跟前。 “奶奶,那个狐狸精该怎么处置?”簇水很是起劲,大有好好干一番的样子。 世芸见她这样到觉得好笑:“你要怎么做?” 簇水道:“当然要好好整整她,难道要让她……让她……”爬上二爷的床,成为姨奶奶?这样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人家也没说什么,你何必这么快下手,到是让人说我们刻薄了。”送个丫头过来,又不是旁的什么。何必大惊小怪,若是张眼闿有那个心,自己掐灭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呢。 簇水转了转眼珠子,却是知道要怎么做了。送来的时候是个丫头,又没指名道姓的说什么妾啊之类的,就是个丫头。 簇水反身便去找那个含露姑娘商量家事去了。 这个含露姑娘成日里只窝在她那间屋子里,足不出户。簇水偷偷的瞧了两眼,她要不就对镜梳头打扮,要不就在那做针线。 簇水有些不明白,或许这个含露装老实?是了,一定是这样的,她瞧过家里的姨娘,若不是老实,一早就被太太打发出去了。 装,你有装良机,我有过墙梯。让你装不成。 簇水打定了主意,没事总站在含露屋子窗前:“姑娘,您也略动一动,还当自己是知府里的姑娘,有人伺候呢?连我们奶奶都要下厨做饭,你到好,成日只当自己跟佛爷一样,到坐的稳稳的。” 很快便起了效果,含露也走出了屋子,你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是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不会做,烧火洗碗笨手笨脚的。 “你做旁的事到是不行,算账到是一把好手。”很快簇水便发现了含露还是很有一手本事的,她算账很是快,一本账本在她的手中劈里啪啦的就解决了。 世芸翻了翻含露做的账,简洁明了,到比自己平日做的那些容易看的多:“你会做账?”知府送来的,其中的意思是不言而喻的,她却会做账。 含露只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世芸见她不说,也不强求,心里想着到要好生的看看含露做的账,把自己那一本乱七八糟的账本好好的整理。以前在家从来就没学过这些,跟章延闿上任后只觉得做什么都吃力。她说是大家出身,可是官面上应作的事情她一样不会,如果管家她也不会,只是几个人小账她都记得乱七八糟的。 这一日,世芸将上一个月的日用做账记载,簇水来回郝太太派了个家人来问安。 仆妇笑着同世芸问好:“教谕太太,我们太太让我来给您问安。” 世芸欠了身子,请那仆妇坐了:“县太太可好?嫂子快坐。” 仆妇笑道:“托教谕大人的福,这会子咱们县的学子在学政大人面前可是露脸了。我们老爷太太说,到底是从京城来的举人老爷,就是比旁人有学识,有本事,咱们这不成器的兴义县这次进学了这么多,多亏了教谕大人。太太在家里置了酒,还请教谕太太赏脸。” 请酒没有提前告知,而是直接叫了人来,吃酒到是旁的事,怕是有什么摆不上台面的事。世芸笑了笑:“县太太赏脸,自然是要去的。嫂子还请等等,我且换了衣裳。” 仆妇当然应了,甚至道:“我来伺候教谕太太。” 横云笑着捧了碟果子,亲手剥了果子送上去:“嫂子还是过来吃果子吧。大热天,难为你跑这一趟了。今儿这天也真是奇怪,怎么这么热。” 仆妇忙接了果子,笑着道:“是。这里的天虽是好,但总有那么几日是热的。不过却比我们以前在山西的时候好很多,雨水多,也就不那么热。” 横云递了眼色与簇水,自己也坐到仆妇身边:“我们在京城也是的。京城在这个时候最是难下雨,这里到舒服的很。不过,我还是过不惯这里的冬日。我们在京城,屋里不是地龙就是火坑,在屋里穿着薄袄子便好,在这里冷的人难受。” 仆妇赞同道:“正是。这里天虽没我们那冷,可是却是湿冷湿冷的,我也住不惯。我原先的腿脚都是好的,跟我们老爷到了这里,如今也有风湿了。” “您有风湿?我看您到是腿脚利落。”横云追问着,“您平日里可用了什么药?既有这样的药还请嫂子告诉我。我爹妈就有老风湿,一到变天,这腿就整夜整夜的疼,大夏日的,都不能用冷水,厉害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肿的。” 仆妇笑道:“这是行善积德的事。这个地方的郎中什么都不打紧,就这治风湿病儿的本事高。我们太太在老家有个姨妈,也是风湿,寻医问药了多少年,药吃了不少,针也扎了不少,一点都没好。后来我们太太听我说我的风湿不犯了,便讨了药过去,我们太太的姨妈用了后,到好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 “真的这样的灵?好嫂子,到是体谅我这份孝敬。我跟着我们奶奶在这,几年怕都见不到了,我人虽不能在跟前孝敬爹娘,若是能有这么个好方子,也能让我安心一二。” 仆妇放下手中的果子,欢喜的拍着横云的手:“我同你说,你只要到临街的药铺,问他有没有治风湿的药,再把你爹娘的症状说一遍,那郎中就会给你开出药方子。只是有一点不好,那些个药水总要在这里买,他们的秘方儿不外传的。” “这样啊。多谢嫂子,若是没嫂子我也不晓得这个。嫂子您在这儿坐,我回去换身衣裳。陆县丞太太可在?我就怕我这有什么不合意的,让陆县丞太太挑我们奶奶的不是。她到是比我们老太太还要体面呢。” 仆妇听得横云这么道,转了转眼珠子:“我就看姑娘说话做事同旁人不一样。不知道老太太是……” 横云眼睛朝里间瞧了一眼,歉意地道:“我要去换衣裳了,奶奶就要好了。” 仆妇见横云要退去,忙抓住她的手:“不用换,这样就很好,姑娘这是棉绫的?这样的不能穿出去见人,那我们穿的又是什么了。又没有旁人,我们太太只请了教谕太太。” “单请我们奶奶?”横云打听了要知道的事情,微笑道:“既然只请了我们奶奶那便好了。我……” 说话间,世芸换好了衣裳出来。 她穿了水哄湖绉纱衫,月白湖罗裙,一副小金凤,戴了几朵绢花,也是平常的打扮,没什么出众之处。 “你可吃好果子了?横云,将那盒果子给张嫂子带上。大热天,难为嫂子跑一趟,带回家给孩子吃。” 仆妇笑嘻嘻的接了,“谢教谕太太的赏。”凑上前道,“教谕太太,家里只这几个丫头?人头到是少。” 世芸知道她问的是郝知县送来的那个含露,她只瞧着簇水。 簇水笑嘻嘻地道:“在她屋子里做针线呢。奶奶交待她的差事没做完,她哪里有工夫出来。” 仆妇的眼珠子转了转,又对世芸道:“我来伺候教谕太太上车。” 郝太太对世芸的到来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责道:“前回老爷回来摆庆功宴,你到没来。如今要我亲自上门去请才肯赏我这个面子?” 郝太太的态度一下子亲热了许多,让世芸多少感到有些不适应,郝太太是怎么了?仅仅是章延闿这次取得的初次胜利,不足让郝太太的态度变成这样。她的这种亲热带有一种示好,一种低姿态。好像,她跟郝太太的地位换了个儿。 这是怎么回事? 世芸道:“我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怕冲撞了知县大人的喜气。” 郝太太笑着道:“也是章教谕给挣的。知府大人也高兴,你看都送了人来。”郝太太说话的口气不是那么的舒服,知府送来的那人让郝太太难受不已? 世芸叹了口气:“我还愁这人怎么办呢。我们老爷看上去有些风,可县太太是知道的,一年也就那点俸禄,哪里够使唤那么多的人。” 郝太太转了眼珠子,她到是晓得要怎么处理了,她拉过世芸的手:“正是这话,咱们不说这事了,只管咱们吃喝,我们成日里精打细算的为他们省钱装门面,到去养活了她们?” 郝太太这是因为知府送来的女的? 这只是个由头?郝太太叫自己来是要做什么? 第七十七章 奉承(中) 知县府的席面比以前更胜一筹,八样凉菜,八样热菜,就连唱戏的也是预备了正经的戏班子。郝太太笑着拉着世芸入席:“没有旁人,就咱们两人,也不管那些个虚的,咱们就坐在一处吃可好?” 世芸道:“我不大会吃酒,县太太多吃些吧。” 郝太太笑道:“就是多吃了又能如何?你就在我这歇着,难道还要见外不成?” 世芸听着她说的话微微一笑。郝太太命人捧了戏文单子过来让世芸挑,这回的戏文跟上回完全不一样,这都是她在京城经常听的。 郝太太到是费了不少心思。她拿着册子到是感慨颇多。原先在家里从未有她点戏的份,常常是太太六妹听什么,她便跟着听什么,永远没有点戏的时候。如今,在县太太跟前,她到点戏了。这是章延闿挣的体面,还有……郝知县看到了什么? 世芸随手点了首在家常听的,又递给了郝太太:“我不大懂,县太太点吧。” 郝太太点了几首热闹的,又 一面你太见外的表情:“什么县太太不县太太,我自小是没爹没妈的就一个人,若不是老太太原先瞧着我可怜收养了我,我哪里有今天。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就我一个人,到觉得难受,如今见到你就各位的投缘,你就喊我姐姐吧。” 世芸随波逐流的应了。她也见过谭太太同旁人称姐道妹的,先是同乡,再或是同姓拜做了亲戚的,这是官场上拉关系套近乎的手段。郝太太越是这般,她更是认定,郝太太认为她,不是郝知县认为章延闿堪大用。 郝太太见世芸应了,面上微微一松,她原以为这位从京城来的还要拿什么窍儿,没想到却是这样的顺利。她只觉得郝知县是越做越回去了。现在连带着下属都要巴结了。若不是郝知县回家说,学政大人都知道章延闿的名字,想必章家跟学政大人有什么关系,要不怎么会这么问起来。要好生的来往,日日贴近,到比临时抱佛脚,瞎打瞎闹的请人送礼来的实惠的多。 说着说着,郝太太说起了丁家的事:“那个黄知县好不知脸,当着学政大人的面说丁四清是他们县的人。原先丁家请了他要把丁四清逐出去,他二话没说的应了,如今到腆起脸来了。不知羞!” “我听爷说,黄知县是被咱们老爷比过去了,今年该他落面子,不顾一切的抢罢了。” 郝太太冷笑一声:“他也好意思。就是抢了又如何?丁四清到底是在咱们这读书的,这他能不认?” 世芸笑道:“怎么能不认。学政大人都说咱们县学办的好。我们爷昨日回来说,到又收了好些善银,连带着知县大人又捐了一年的俸禄银子。有知县大人带头,咱们兴义的学子是越来越有出息。”她想了想道,“我们爷说总要知县大人带头到不好,只是,这兴办学堂却是该流芳千古的好事。他想着在咱们县学门口立块碑,说说咱们重修县学兴办义学的事,要把那些捐资助款的人的名儿都刻上去。他同知县大人说了,偏知县大人说什么做好事何必这样给驳了。” 郝婷婷本来还暗道郝知县又白白的捐了一年的俸禄做什么,但随即听着世芸又说章延闿打算立碑什么的,偏自家老爷又推了,心里暗自着急,但是面上却表现的满不在乎的样子:“正是这样。不过这是好事,却是要立碑。” 世芸笑道:“我们爷说,就为了以后这银子送的及时些也该立了这碑儿。” 郝婷婷顿时笑了起来。怪到从大地方出来的都会捞钱,这捞钱的法子还这样的体面,竟叫人连个不字也寻不出来。她此时又觉得自家老爷聪明无边,他捐了一年的俸禄,在收旁人拿的钱,一来一回到还是赚了,不止是名声还有银钱。 正说着呢,只听着外头突然有人道:“客人在哪里?我到要看看县太太的尊客是什么人,你们到糊弄我起来,回头我同老爷说起。” 一个穿着银红条纱衫儿,白纱挑线镶边裙儿梳着夫人发髻,别了珍珠头, 插戴了几只珠花的少妇袅袅娆娆的走了过来。 少妇同含露比起来远不如含露长得俊俏,难怪郝太太会留了这个人下来,只是她们这样的女子哪里是光看面上能决定了的,能被知府夫人打发出来的,多多少少有了那点不安分的心思。 世芸又想到了家里的含露。她那不安的心思到了她这里怎么就熄了?或许,从知府府里出来的,眼界儿高了,看着她那是那么个样子,到没了争强好胜的心了? 少妇似乎看到了世芸,看着她打扮跟自己差不多,冷哼了一声,面对着郝太太:“太太,昨夜老爷答应我了,让太太拿几匹料子给我做新衣裳。老爷瞧我的首饰也旧了,要我打些新的。还有,太太再给我换个丫头好了。” 郝太太吃了口酒,慢条斯理的道:“昨儿不才给你叫的丫头过去?怎么又不好了。” “太太指给我的那个小豆儿,人小小的,什么也不会做,笨手笨脚的,还是叫人牙子来,让我挑一个合心的吧。” 世芸瞧了那少妇一眼,到是敢跟郝太太这般的说话。 “春桃你到是会算计,把老爷灌醉了,拖到床上,随你怎么说,老爷都不晓得。”银姐儿摇着帕子扭了进来。一见到郝太太,立马下拜。 春桃微微红着脸,啐着她:“你个唱戏的,最会歪弄。” 银姐儿笑道:“论歪弄哪个比得了你。成日里只说自己是知府府里的人,比我们尊贵,眼里没了太太。今日太太这有客人,你还敢闯进来。”她对着世芸行礼,“章太太,小的唱一曲儿?” 她上回得了世芸的赏,一听到她来,立马赶来,又恨这个春桃抢了自己的风头,恨不得在郝太太跟前挑了她的刺儿。 春桃只是往郝太太面前一站。拿出知府大人的头牌来,每回都能让她如愿,这次也还是一样。 郝太太有些迟疑,自家老爷的前程……头一次有上官送女人过来,不比那些下面人送来的,她倒是有些拿捏不定。 那接世芸来的仆妇瞧了一眼,上去接了银姐儿的曲牌儿,对世芸道:“章太太,我们太太好性儿。到叫章太太看了笑话。” 世芸瞧了郝太太一眼,对着郝太太道:“姐姐自然是好性儿。只是这个家姐姐才是规矩,丫头不好只管打发了。左不过是家里的丫头,姐姐还做不了主了?”她凑到郝太太跟前,“知府大人哪里还记得她是谁。” 郝太太听了世芸的话到是欢喜,只是那时知府大人赏的。不由叹道,到底是京城来的,见惯了大世面,一句就抓住了自己关心的地方。 “你是什么东西,到比太太还精贵了。太太能穿的衣裳你到穿不了,太太能用的人你到用不了?” 春桃没想到郝太太居然变了脸,到不吃自己这一套了,笑着道:“老爷应了我的。太太若是信,我这就去寻老爷去。” 郝太太笑着道:“到是该去问问老爷。知府大人是往我们家送丫头啊,还是送了祖宗?”她接着对人道:“去把王婆叫来。” 春桃的面上顿时变了颜色,却硬气地道:“我是知府大人……” “知道是知府里面出来的,是体面人。我也不难为你,我这就写信同知府夫人禀告。”郝太太随即沉下脸,“还不给我滚下去,一脸的狐媚子样儿,做给谁看呢。看到你们这浪样,到叫我恶心。” 郝太太也管春桃怎么了,歉意地对世芸笑道:“到叫你看笑话了。” 银姐儿见郝太太发作了春桃,也老实了,退让在一边,垂手侍立。 郝太太劝着世芸多吃一些海参:“这是老爷在省城买的,我们这是没有的,你多吃点。” 世芸吃了两口便觉的心中难受:“我是不能再吃了。”她扶住头,歉意地对郝太太道:“今日的酒吃多了,我是再也不能的了。”她也不是不能吃酒,只是今日怎么才吃了几口就这样的不舒服了呢? 郝太太忙命人带了世芸下去歇息,世芸却要求回去,郝太太见她脸色难看的紧,到也不好强留,只得命人好生送她回去。 心中却是有些不愿,这正经事都还没说,便让春桃绞了,她只问道:“王婆可来了?叫她把人领了去,卖的远远的!”又让人准备了补品,药材,“明日派人送到章教谕家。” 世芸靠坐在床上,喝了水,说了今日之事。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可知道什么?” 章延闿就着世芸喝水的杯子吃了一口:“我也觉得奇怪,院试回来就这样。难不成又要托你做什么不成?” 世芸只道:“这样子只让我不舒服,哪里有什么上司对下属这般的。你到跟平常一般。” 章延闿笑了笑:“等他开口了再说。你的身子怎么越来越差了,这回要叫个好郎中瞧一瞧。还有,后日我要去省里,学政大人命我过去。” 学政大人,又叫章延闿过去做什么? 第七十八章 奉承(下) 章延闿拜见了学政高恭,高恭道:“叫你来也没什么,只是想要问问你们县学的事情。布政使大人听了我的回禀,很是高兴,打算拿出五百两银子给你们县,兴办义学。” 章延闿忙站起身向高恭道谢。 高恭摆手让他坐了:“这五百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给的。布政使大人命我来问问,你们那义学是怎么运作的,要推广了。咱们贵州本就是难出人才,布政使大人同我都是分外忧心,如今有义学,可以传播圣人教化,心中万分高兴。若各县教谕都如你这般,我跟布政使大人早就不用愁了。” 章延闿将义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穷人家的孩子都来读书,最终的目的是要在这里面选拔优秀的,用来两年后乡试一比的。他来兴义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能在三年的考核中能评上优等,最后升迁至县丞或是知县,而达成这一目的只有令这个没有出过举人的兴义县出举人,一名不够,还要三名。 只是他发现了一点,高恭并不是对义学的兴办有兴趣,或者是说兴趣偏偏,他三言两语说了,高恭连追问的意思也没有,到是点头对身边的书吏道:“按照章教谕说的,把单子拟了出来,分发到各县,都要着力办了。” 书吏应声下去准备,只是却有些犯难,这位章教谕说的并不详实,他也拟不出什么来,到时候怎么下发各县。 高恭拉着章延闿去吃饭:“今日我们好好的坐坐。布政使大人上京述职,不在京城,若是他听到你们兴义的好消息一定会赶来的,你们县的义学,我一定会好好上报朝廷的。” 章延闿忙道:“这是学政大人的栽培,布政使大人厚爱。” 高恭笑着道:“栽培我哪里敢认啊。哦,听说你是从京城来的?你祖籍便在京城?” “下官原籍许昌,只是祖上一直居住在京城,便在京城参加的乡试。” 高恭点着头:“坐,坐着说话便是。吃酒吃酒,不要拘束才是。”高恭殷勤地让章延闿吃酒。一直居住在京城,就是说一直在京城有着落,多多少少跟京官都有联系,随即道,“我听说令尊是进士出身?你如今才二十出头,怎么不考了会试?” 章延闿道:“下官才疏学浅,只这乡试都是侥幸得中,哪里妄想会试。” 高恭一副你不知晓的模样道:“你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系。举人跟进士别看只是一级,这一辈子的前程都要落在这上头。令尊既然是进士就该好好劝劝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