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芸摇了头:“虽然不晓得,但是让我穿成这样也晓得有什么事。” “那你……”世萱紧张的握住了世芸的手。这就要定下来。 世芸目光如水,清晰透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我也可以选择!”既然带了她来,那她的命运就不是全部都掌握在谢氏一人的手里,她也要有所作为的。 还没到二门,车却停了下来。婆子来回道:“有人下轿。” 世芸趁着这机会挑了帘子,想要看看会是谁。那夫人已经进入二门,她没瞧见脸,只是,那站在轿边的人……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第二十六章 亲事(五) 闵大奶奶作为长媳迎客,将谢氏迎了进来,眼睛却落在了谢氏带来的三位姑娘的身上。她只打量了一两下便收了目光。 这在一旁搀扶谢氏的姑娘该是谢氏的嫡女。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谭太太看着那姑娘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只是,这谭家的嫡女怎么穿的连两个庶女都朴素。 谭家的这位五姑娘可真是出类拔萃,生的这样的好。今日是要借自家的地方让人相看? “谭太太快请。这位是六姑娘?果然是好。这两位姑娘也是好的。” 谢氏很满意闵大奶奶有眼力,同样是书香门第,自己的长媳怎么就差那么多,若是能像闵大奶奶这般,她就知足了。谢氏笑道:“她们姐妹腼腆,见不得大世面,叫大奶奶笑话了。” 闵大奶奶只是不言语,却是不动声色的拉过了世英,模样极为亲昵。 “方才在二门遇到有夫人下轿,却不知道是哪家的。”谢氏改扶了世芸,慢慢地走着。 闵大奶奶道:“是区夫人。” 谢氏双眼一眯。区太太,那个害了自家女儿马车歪倒的家伙。她笑着道:“区太太也来了?不晓得还有谁?我不大出门,也不认识几位。” 闵大奶奶笑道:“都是认识的人。” 谢氏满意地笑了笑。 闵大奶奶领着她们去见了闵太太。闵太太正和几个妇人说话,其他的少女们则坐在一边,聆听她们的谈话。 见到谢氏,闵太太站起了身子,却是对闵大奶奶道:“怎么不通报一声?” 闵大奶奶福了身子却不说话。 谢氏环绕了屋子里的众人,这都是她见过的。这几位小姐,也是出现在泰宁侯侯府的小姐们。今日,闵太太做了这个东道…… 还好,世英穿得素淡。虽然头一眼瞧上去不是那么的夺人眼球,可在这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姐们当中,她却是独树一帜,想不让人瞧见她,到是难。 谢氏领着三个女儿同闵太太见礼,她妹妹卓姨妈也走过去,向谢氏引荐一位夫人。 “这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国纯大人的夫人。” 世芸想起来了。这就是那次,她偷听谢氏跟卓姨妈议论的那位王夫人。 谢氏将世芸推到了前面:“这是我那不懂事的四女儿。四丫头,快见过夫人。” 在被谢氏推出去的那一刹那,世芸明白了,谢氏要把她嫁给王国纯的那个门生。四十三岁,跟谭老爷差不多大。他的儿子都娶了媳妇了。 自己嫁过去说的好听,是为举人太太,可是,上面有嫡子压着,她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世芸走上前,同王夫人行礼。 只是王夫人对她并不感兴趣,反到是对世芸身后的世萱表示好感。她笑着拉过世萱的手:“这位是谭家的五姑娘么?” 世萱大大方方的上前半步同王夫人见礼。 王夫人微微笑道:“果然是好。”她将世萱从头到脚的来回的看了几遍,这才又夸赞道,“府上的五姑娘长得真好。” 谢氏微微一怔,王夫人这是看上了世萱了。她笑道:“府上的二小姐没来么?我常听说二小姐的美名,却不得见。” 王夫人的二孙女是有美名的。 王夫人的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她舅母今日来了,不便过来。” 过了一会儿,闵太太请了各位夫人往花厅去吃酒听戏。 谢氏一直跟王夫人坐在一处,两个人相谈的也颇为愉快。 此时,闵太太提议让小姐们去后面:“后面也预备了小戏子。她们姐妹在一处,说说笑笑也自在,不比我们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人。” 闵太太这么说,早就有人领着几位小姐到后面去。 谢氏却是不留痕迹地扣住了世芸的手。 世芸不动声色的站起身。 果然谢氏面露不悦。 世芸微微抖了身子,揪着手:“我看太太的茶空了,想给太太换杯新茶。” 谢氏眼神这才柔了下来,却是瞪了世芸:“你且坐下。哪里来的规矩。” 世芸垂着头,双眼呆滞。又挨着谢氏坐了,却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王夫人看着没再说话,只扭头同区太太一处说话。 一时,闵家的下人捧了戏册子请点戏,让到谢氏这里,闵太太发现谢氏跟前还坐着个女儿,不由道:“谭四小姐怎么没到后头去?” 谭家的三位小姐都是令人难以忘却,头两位是出类拔萃,只这位四小姐却是木头一般的人物,上不得台面。 谢氏笑道:“这丫头孝顺的很,要伺候我。”她爱怜地拍拍世芸的手,甚至夹了菜放在世芸面前的小碟子里,她抿了口酒,笑着对众位夫人道,“别看她不爱说话,最是细心的,我要什么,不要说,她就知道。我家那六丫头都不如她贴心。”、 世芸很配合的憋红了脸。太太为了她把尽快的送出去,这么不惜余力的夸赞着她。 闵太太很是给谢氏脸面:“女孩儿自然是贴心的。这也是谭太太的福气。” 卓姨妈很是配合的道:“这丫头做的一手的好针线。上回夫人说我的鞋面好,就是这丫头的活计。” 针线是最能吸引这些夫人的眼球,她们看着谢氏送过去的荷包,不由地赞着,连带着原先对她并不上眼的王夫人,对她也带了几分笑容。 只有一位瞧也没瞧一眼,冷冷的道:“家中只有针线上头的人,好好的小姐做这个做什么!” 她的话过于唐突,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她。 世芸飞快的瞄了两眼。那位太太是在泰宁侯府见过的章太太,那个在大街上给庶子难看的章太太。 她并不喜欢章太太,只是这个时候却很感激她。哪个府上没有针线上头的人,又有哪个把小姐的针线到处显摆。只有她这样的,让人轻视了的。 有哪个愿意要个不受待见的庶女?除非,是家里头不待见的庶子。只是那样的话,太太又何必费尽心思的联姻呢? 这里的夫人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只是笑笑,随即便说起了戏文。 世芸细细地听着那些词文。 说的是唐代郭子仪六十大寿时,七子八婿皆来祝寿。 这出戏内容相当的好,寓意着家门福禄昌盛,富贵寿考。又因为这出戏极为的热闹,是夫人极为爱点的。 世芸出神地看着戏台上的人。 郭子仪这些个儿子女婿,有多少是嫡出,有多少是庶生。他自然是乐见儿子女婿都极有出息。他的正室夫人,看到那些个有了出息的庶子庶女,又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思? 若是嫡出子女日后屈于庶生子女位下,又要作何感想? 太太处心积虑地要将世英嫁到泰宁侯府,若是别家小姐占了先机,则另说,可若是世萱嫁过去了,太太会不会气得跳脚? 想到这,世芸不由地收了手。万一成事,还要预防谢氏不愿庶女嫁的好做出的一系列举动。这又是个麻烦事。 正唱到最后一折,闵大奶奶听了仆妇的回禀,转身面对闵太太低低的说了两句。 闵太太下巴微沉,挑了眉头,随即浮上一抹笑容,朝谢氏这边看过来:“谢太太。我家的几个姑娘听说你家四姑娘在这,定要她过去一处玩。” 主人家再次发话,谢氏又怎么能拒绝,她笑着交待着世芸:“既然这样,你就过去吧。” 等世芸到了地方,见到众人,听着那仆妇的介绍,她知道,闵家小姐并没有邀请自己去。而是前头的那些太太有旁的事,不方便她在场。是什么事?背着她,却不用背着外头的那些夫人们。或许,背着的是小姐们。 世芸想到了在二门外看到的那个人。 他居然会到闵家来,今日的事到是怪异地很。 “你在想什么呢?”世萱注视着戏台上的小戏子,举了酒盅向世芸示意着。 世芸双眸掠过那不动声色偏了头的人,笑了笑:“这出戏到是有意思。是谁点了这么一出?” 世萱也笑了:“是区家小姐点的。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四姐觉得哪里有意思了?” 坐在东头的世英也接了话:“正是。我也觉得没意思呢。”世英对区小姐甚是不友好,听世萱不中意她点的戏,也难得将世萱升为暂时伙伴。 世芸低了头:“我也觉得不好了。” 世英见世芸这么说,一时也没了兴趣,调头同旁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人轻轻扯了她的袖口,转了头,却是丫头雯儿拉了拉她,示意世芸那边。 但见世芸粉脸通红,双眉微皱,坐立不安的模样,偏又要装出无事的样子。 世英示意雯儿过去。 不一会儿雯儿又回来,低了头,接着手掩盖了嘴角的笑意:“四姑娘内急,要出恭。五姑娘定不愿意陪的。” 世英到是有心陪着去,只是,那边母亲跟前的卢家的在远处冲她摆手,她想了想:“你让五姐姐陪四姐姐去。” 世芸急急忙忙地站起身,也不等世萱,小跑着跑了。她的动作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也不晓得是谁说了什么,那些个小姐纷纷地举扇掩了嘴。 “四姐,卢家的来见六妹。”想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吧。 “泰宁侯世子来了。” 第二十七章 亲事(六) 泰宁侯世子的到来,却是是个不小的动静。只是出现在世芸世萱姐妹眼前的却是那个小豆丁祉哥儿。他一见到世芸便扑了上去,抱着她的双腿,只要她抱。 “祉哥儿,你怎么在这?”世芸想起,初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叫人抱在怀中,弯腰将他抱起。 祉哥儿只扯着世芸便让她带自己去那边看鱼:“鱼,那边有鱼。” “那边有鱼啊。” 世萱对着祉哥儿拍了拍手。 祉哥儿冲着世萱咯咯笑,将头埋入世芸的颈项,又抬起头,看着世萱对着自己还张开着手,又咯咯笑着。 祉哥儿很高兴。他觉得这人在跟他玩。 “你怎么来这了?”世芸找了石凳坐了下来。 祉哥儿坐在世芸双腿上,一手揪着她的荷包:“这也有鱼?” 世萱坐在世芸对面,看着窝在世芸怀中的祉哥儿。祉哥儿的突然出现,这是老天降下的缘分么?她摸了摸祉哥儿的脑袋。 祉哥儿抬起头,冲着世萱笑了笑,又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世芸的荷包上。接着,伸手拉了拉世芸:“这鱼也是红的。我要吃” 世芸见他这么副认真的表情,不由一笑:“怎么就记着吃?跟你的人呢?”郑禛怎么可能让这么宝贝的弟弟一个人来,还是来找她。 祉哥儿愁眉苦脸的想了想,终于憋出了一句:“去钓鱼,去钓。” 世芸见他是想看那些鱼,哄着他道:“等跟你的人来了再说。” 祉哥儿嘟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去好不好?那些人知道了,定不会让祉儿去的。”说着,他叹了口气,“祉儿还是不去了,祉儿听话。是好孩子。” 郑禛兄弟俩长得颇为相似,大概都像母亲,一张俊秀的脸蛋,再配上软软的同音,可怜兮兮地让世芸心软。 这么小一点点就这样的懂事。 “去看看,跟着泰宁侯二少爷的人呢?”世萱打发南浦去寻人,端详着祉哥儿道,“这孩子到长得像泰宁侯夫人。小小的,到有些不足之症。” “我听大嫂子说,泰宁侯夫人是生他落下的病根。” 世萱挑了眉毛:“大嫂子?” 世芸低着头看着祉哥儿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他好像对她手指上的绛纹石戒指很是感兴趣,不住地点着,甚至往口里送。 世芸告诉他那不是吃的,从荷包里寻了个橄榄,让他咬了一口,却是不许他玩。 “大嫂子很平和的,五妹无事去坐坐也好。纶哥儿甚是喜人。小小的,你说什么,他都咿呀呀的要同你说话。”世芸抬起头对着世萱道,“小小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认为你是这样天下最好的人。是不是,祉哥儿?” 祉哥儿不妨世芸叫了自己,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世芸。 世芸忍不住点了他的小鼻子:“谁对你好,祉哥儿是不是就对谁好呢?” 祉哥儿用力地点着头。 世芸将祉哥儿送到世萱的怀里。 世萱有些手忙脚乱的,她有些不习惯,双手有些僵直,甚至不晓得要怎么抱着祉哥儿。 虽然,泰宁侯找的并不是照顾孩子的继母,但是,目前,跟嫡子的关系还是要贴近些。大些的郑禛或许拉拢不了,但是这小的,还是可以的。生恩不及养恩大。 祉哥儿见自己换了位置,有些不习惯,张手就要世芸抱。 “五妹?” 世萱有些手忙脚乱,她哄着祉哥儿,因想着方才祉哥儿喜欢世芸的荷包,便将自己的荷包拿了出来递给他,又想着荷包里有吃的,也摸了出来。 祉哥儿还是不理。 世萱无助地看着世芸,要她把祉哥儿抱过去。她是无能为力,这孩子不喜欢她。 世芸摸了手帕,包了个手绢老鼠。那只手不晓得做了什么动作,那手绢老鼠,居然会动。跟活的一样。 祉哥儿叫那东西吸引了目光,也不闹了。一手抓住,叫着自己要玩。可是,到了他的手里后,就不能像世芸方才弄的那样动起来。他连做了两次,还是不行,便转了头,央求世芸让它动。 世芸没有,却是指了世萱。 祉哥儿很是聪明,立即明白,要找世萱,他忙转头央求世萱做。 这游戏是她们经常玩的。世萱到是很在行,手绢老鼠在她的手上迅速的动作,祉哥儿高兴的拍着手,他觉得好玩,伸手就要去抓,只是那老鼠跑的太快,每回都从他双手中逃脱。 祉哥儿捉了一会儿,觉得没多大的意思,便不肯玩,扭着身子要下来。 世萱哄他,他也不听。一时,世萱又没了主张,她从未跟小孩子独处过,也不晓得要如何让小孩子听她的。 世芸又只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模样。 世萱是聪明的。聪明的脑子很快便为她想出了主意。既然大人都能让利益诱惑,更何况只是这么点大的孩子,她干脆沉下了脸:“不许闹。” 祉哥儿或许是让她突然沉脸吓着了。他停止了扭动,却是从世萱的身上滑下来,躲在了世芸的身边。 “他还是个孩子,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同他说话的。”世芸将祉哥儿抱在怀里,又摸了橄榄给他,“等跟你的人来了,我们就去。” “我才晓得,老爷为什么对三弟言辞令色。孩子,自然是严加管教。” 提到同母弟弟世仪,世芸垂下了眼。 “小树从小不捋直,就会这些一样。”世萱指着闵家花厅中的那些个曲树,“四姐没读过种树郭橐驼传?” 世芸看着祉哥儿,轻轻道:“我没你想得那么远。到我们这么大,他还能有几天肆意?” “二弟,你放下我二弟。”泰宁侯世子郑禛飞跑过来,从世芸怀中夺下了祉哥儿,看着祉哥儿口中吃着东西,他更是大惊失色,对着祉哥儿道,“你吃什么了?不是同你说旁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么?” 祉哥儿别着头,只是不肯:“这是她给的,不是别人。哥哥吃,好吃。”他将自己咬了一半的橄榄往郑禛口中送。 “好吃,你就多吃些。”他好言好语的哄着弟弟,瞬间转头审视着世芸世萱,不由冷哼一句:“又是你们,你们是什么意思?总是缠着我们做什么?两个大姑娘,连礼义廉耻都不晓得了。”他又对祉哥儿道,“你不听话了?” 祉哥儿义正言辞的道:“我没有不听话,我听话的,哥哥让我过来的。我没有不听话。” 郑禛。是他。他让祉哥儿来找自己是做什么? 也就是说,泰宁侯一会儿就要过来。郑禛打的是什么主意。 世萱冷笑道:“原来不听话的人是你。” 郑禛毕竟是个孩子,被自己弟弟当众拆穿,面上过不去,白皙的脸上顿时涨红,他愤恨地瞪了弟弟一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一点好处就把自己兄长给卖了。 世芸将祉哥儿推到郑禛的身边:“好了,你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她拉着世萱便走,“出来这么久,六妹必在寻我们,咱们回去吧。” 世萱看了一眼祉哥儿,蹲下身,摸着他的脑袋,却是对郑禛道:“祉哥儿身边的人到有八分的不是。怎么能你一句话,就没个人跟来?你到真的放心。” 郑禛忙将祉哥儿护在身后,张开不大的胳臂:“我会照顾好弟弟,不用你假好心。” 世萱看着像个小母鸡似的郑禛不由的笑了:“你这么照顾法,怕是要不得。你不可能走哪把他带到哪。” 郑禛握了拳头,涨红着脸,硬着嘴:“不要你说,我知道。” 死撑着的小孩还真是可爱。 世萱笑了笑。 堂会结束,谢氏等人告辞回去,临到二门,听到外头人声鼎沸。 不等闵大奶奶发话,闵家的仆妇面抢身出去了,却是一脸的无奈,那不是闵家的下人。 “二哥,趴下,趴下。我要上马。”男孩欢快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章太太面皮一僵,快步走了出去:“老二,你这是在做什么?” “三弟要骑马,我……”支支吾吾,小心翼翼…… 章太太将小儿子一拉,指使着二儿子:“还不快去叫车过来?” 把儿子当下人使。 谢氏上马车瞄了章家的马车。那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抢在章太太面前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背为章太太打搭成了踏脚石。 章太太习惯性地提了裙子,放要迈脚,想起今日跟平日不一样,却是顺势踢了出去。 男子跌跪在一旁,似乎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章太太不高兴,老老实实的跪在一边。 世芸悲悯地瞧了那男子一眼,他过的比自己还不如,只是这个人的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谢氏闭着眼歪在马车里的大引枕上,金莲为她揉捏着,卢家的半跪在马车中:“那是章老爷的庶子,行二,今年二十了,尚未成亲。最是胆小怕事。” 谢氏眯着眼,没做声。 尚未成亲,次辅家,还是个没有出息的庶子。 她虽然瞧不上章太太,可是章太太的外叔祖又是另一番情况。 侯爷那是富贵的象征,次辅是权力的象征。 她的儿女样样都要好。 想到自己日后一品夫人的诰封,谢氏嘴角微微翘起。 谢氏一路好眠,车到府里,一个人嚎丧地冲了出来:“太太,不好了,老爷要打死少爷!” 第二十八章 亲事(七) 谢氏面上顿时无颜色,一手抚着胸口,一手哆嗦着:“出了什么事?怎么不早回?” 大儿那样的有出息,老爷打的定不是他;怕是她那个还没中举的二儿子,老爷是不大待见他,莫不是今日带他出去会文,哪里做的不好? 只不过是文章不好,多多教导便是了,打孩子做什么。若是打坏了哪里,这以后就是文章再好又能又什么用。 “打了哪里了?请大夫了没?” 那仆妇跪在地上:“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只瞧着老爷外书房伺候的竹荫打发人来问太太回来了么?后来才知道,三爷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老爷要打死他。如今板子都打了几十下了。刘姨娘命奴婢来迎太太,请太太过去呢。” 谢氏紧张的面孔松弛下来。 是那个庶子,不是她的儿子。谢氏深深的吸了吸口气,真是要把她吓死了,她抬脚便给了那个仆妇一脚:“混帐东西。” 仆妇身子歪了歪,仍重新跪好。 “老爷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打老三呢?定是他又犯了浑。” 仆妇也回不上。 看着,仆妇那紧张的模样,谢氏晓得,这次下了重手。老三什么德行,她哪里不晓得,玩鸽子弄鹰,样样哪是老爷瞧的上的。 “我知道了。只是吃了酒,这么见老爷不好,回去换身衣裳就过去。” 仆妇也不敢说什么,等着谢氏进了二门这才敢爬起来。只是,这要怎么回刘姨娘呢? 世芸下车的时候便听到仆妇嚷着不好,一听居然是同母弟弟谭世仪叫老爷打了。从小到大,也不晓得叫老爷打了多少次,可是他就没有长记性的时候。每每,太太都拦着不让打,养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太太虽说口中要去看,可是还是记挂着自己的衣裳,在她眼里,衣裳比三弟的性命还要重要。 世芸瞧着谢氏跟世英进了二门,忙走上前:“三弟怎么了?” 仆妇忙道:“四姑娘,您快去瞧瞧吧。老爷要把三少爷打死,亲自抄了板子打。姨奶奶不敢脱身。” 世芸急急地点着头,只问道:“到底是怎么了?老爷怎么会亲自打板子呢?”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吵着要把三弟打死,虽然三弟常常挨打,可是也没有亲自抄板子打人的事。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厉害。 仆妇也说不清,只是请世芸快到外书房去。 因为在外书房,世芸不敢进,只在墙那边站着。 披头散发地刘姨娘一见到世芸,嚎丧地扑了过来:“姑娘,我的好姑娘,你快去求求老爷,别再打了,再打就要把他打死了。” 涂脂抹粉的刘姨娘的脸上花花的,没有了颜色,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个生母虽然总是不着边际,但是,她总是打扮整齐了出现。这样不顾妆容,世芸是头一次见。 “姨娘,且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姨娘揩着眼泪,呜咽地道:“我哪里晓得,是三爷跟前的小厮让人到二门上传话。说老爷要打他。我又不能过去,只能在这里,你听听,如今连声儿都没有了。” 刘姨娘再次忍不住滚下泪,又不敢放声,怕谭老爷听到了,下手更狠,让儿子更遭罪。 外书房如今都没有了清客在,外头跪着四个跟谭世仪的人,紧闭的房门关不住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若有若无的闷哼声,让世芸听得痛心。 她微微收了心,让人把跟谭世仪跟前的叫来。 常贵瞧了世芸这边,又瞧了瞧书房紧闭的门,双手撑地,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朝这边挪了过来。他本要跪在世芸跟前,却叫世芸拦住了。常贵感激地看了世芸一眼,都说四姑娘是个好性儿,果然如此。他急急地回话,边说还边回头张望着。 “三爷顺了鸽子,把毛都剪了,却不晓得怎么了,叫太太跟前的丫头遇上了。” “怎么又跟太太跟前的丫头扯上了。” “小的没在旁边伺候,什么都不晓得,只是后来老爷打三爷的时候,小的听了两句。”他无奈地叹口气,“三爷不晓得从哪里学来的,抱着太太跟前的琉璃要……要……”四小姐还是个姑娘,“琉璃告诉了老爷。老爷气的要打死三爷。四姑娘,三爷……三爷……” 难怪老爷会气得这么厉害,这样的事。 世芸不由地恨谭世仪不争气,才十五岁,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她不指望,这个弟弟能像大哥那样考取什么功名,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至少日后这府里还能有人孝敬生母。 他怎么这般不争气。 “定是琉璃那丫头勾引三爷的。”刘姨娘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琉璃的身上,“那个狐狸精。成日有事没事就往爷们身上靠。” 世芸听刘姨娘骂的粗鄙,不由地皱了眉毛:“姨娘。” 刘姨娘这才想起来女儿在身边,怏怏地收了口。却是将手绢当成琉璃,想撕了那个贱婢。 世芸脑子闪过一丝光亮。 即使三弟真的是做了这样的是,只是,琉璃怎么会见到老爷,旁人出了这样的事,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顾自己的名节叫嚷的到处都知道。 琉璃想做三弟的通房? 她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使嫁给个小厮,也比跟了她这个成日里不务正业,不受太太待见的弟弟强。 世芸挑了眉:“琉璃人呢?” 常贵愣了,随即道:“好像跟老爷跟前的竹荫在一处。” 这有些耐人寻味了,世芸交待着刘姨娘:“姨娘在这,我且去求太太,如今只有太太能救三弟了。” 只有太太能救三弟。 世芸匆匆地朝谢氏正房走去,谢氏还在换衣裳。 她挑了帘子,疾步走进,扑通跪下:“太太,求求你大人大量,饶了三弟这回。” 谢氏披着衣裳出来:“四丫头,你这是做什么?”随即吩咐人,将世芸搀起来。 世芸只是不肯:“太太,您就饶了三弟这回。三弟这么小的年纪,哪里晓得那些,太太,太太,三弟虽是顽劣,可也不会做出这种有辱家门之事。” 谢氏痛心疾首:“老三,他也太不懂事了!” 世芸跌坐在地上,谢氏那是不肯相助了,若是打坏了腿,日后可怎么办。 “是,三弟再浑也不会在老爷跟前犯浑的。”世芸拼命地解释着。 谢氏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随即摆手:“替四姑娘洗洗脸,这样子像什么样子。” 金莲等人忙拥着世芸出去。 卢家的迈上一步,低声道:“太太,四姑娘今儿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若是人家知道,她有这么个弟弟,她日后怎么抬得起头?” 谢氏笑着看着她:“这么说,这个脸我还是要给的。” 卢家的笑道:“是,太太一向是疼四姑娘的。四姑娘也是知恩图报的。” 谢氏笑了笑:“图报不图报的,我到不在乎,她只要乖乖的嫁过去,我就替她走这么一遭。” …… 谭世仪被打的皮开肉烂,头一天疼的昏了过去。第二日一醒,在床上又叫又嚷地,说这里疼那里痛的,丫头取了汤药给他,他偏又不要,拖着半残的身子闹着要吃凉的。 伺候他的青霜见世芸来了,如同见救星一般:“四姑娘,您快来劝劝三爷,这凉的怎么能混吃。若是再弄出大病来,可怎么好。” 世芸走到谭世仪跟前坐下,一手搁在他的腿上。 谭世仪立马痛的哎呦乱嚷:“四姐,轻些,轻些。” 世芸叫他这吃痛的模样,忍不住心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怎么就这样了。让你平日里老实些,别中干那些下作的事,多读书,你只不听。这下惹恼了老爷了吧。疼的厉害?” 谭世仪本来还叫疼,听了世芸这话,忍不住来气,方要动一动,只是那下半截疼的厉害,他咬牙忍住那声哎呦:“我又没怎么了。我哪里晓得老爷会这个时候回来,正好叫老爷瞧见。” “三弟!”世芸涨红着脸。他一点都不知错,还满脸不服气的模样。 谭世仪撇撇嘴:“那个小妖精,我不过是摸了她的手一下,她就要死要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跟二哥干了什么好事。我都瞧见了!这会子她到是贞节烈妇一样,别以为我不晓得她浪成什么样!瞧着我不是太太养的,都瞧不上我。臭丫头,总有一天,我要让她好看。” 世芸越听越觉得这个弟弟无药可救:“好好的,你扯二哥做什么?我看你还是没打好。” 谭世仪抱怨道:“我哪里敢。那小妖精趁着太太不在,跑到前头来。我若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要不,我能在外书房被老爷抓了么?” “你……”世芸气得眼圈顿时红了。 谭世仪仍旧嬉皮笑脸的道:“她闹开了又如何?我就回了太太要收了她。落到我手上,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世芸气得站起来便走,也不理会那个小子怎么说。走到院外,才想起来自己是送药的,又把药丸交给青霜,让她到时候给谭世仪敷上。 谭世仪打小聪明,老爷教他字,他转眼就能记得,那时候老爷多欢喜啊。可是后来,他渐渐的学坏了,不再喜欢读书,成日里就是遛鸟玩鹰,不务正业,可是太太宠着他。 世芸握住了拳头。 太太。生生的把这个有出息的弟弟养成了废物,偏偏,大伙满口称道。 她也想让太太尝尝这滋味。 “四姑娘,四姑娘。”卢家的匆匆而来,见到世芸笑着点了头,“太太,找你呢。” “大娘有什么事?”低头小心的应付着。 卢家的笑道:“吏部徐氏侍郎徐太夫人来了,太太命我来找姑娘。” 徐家。找她! 她定地不是袁家么?怎么徐家的人来找了? 世芸收起微微的紧张,笑着道:“那我去叫六妹妹。” 卢家的笑着拦住了她,表情颇有深意:“太太说了,就姑娘跟五姑娘去便好了。” 五妹! 要在她跟世萱中间选一个嫁给那个傻子。 是什么原因,谢氏要放弃她嫁给姓袁的,而是选择了那个傻子? 第二十九章 亲事(八) 簇水有些哆嗦着手,手中的发束挽了几次,都无法成形。姑娘算计了那么久,还是叫太太算计进去了。那个时候若是能只为自己,而不是为五姑娘。泰宁侯的那位小公子对姑娘甚是亲近,若是能抓住这样的机会,姑娘就不会遇到今日的难堪。方才姑娘的脸都白了。 余光看到边上的卢家的,簇水垂下手:“姑娘,我做不了。” 卢家的笑道:“四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来给四姑娘梳头吧。” 横云却从中接了手,笑着道:“这梳姑娘的发髻还是我们来,等我们姑娘嫁人那日大娘再替姑娘梳头吧!” 卢家的十分的欢喜,却是啐了横云一口:“小蹄子,怕是你想嫁人,鼓动着姑娘。等你配了人,我定给你梳头。” 一屋子的人都打笑着横云,横云虽红着脸,只是瞪人,并不说什么。 屋中的欢颜笑语并未让世芸的心情有一丁点的改变,她漠然地注视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表情有些呆滞,一副认命的模样。只是这嘴,却是紧紧的抿着。 这个样子世芸突然想起章家的那个庶子。嘴唇紧紧抿着,倔强。 是啊,她怎么能认命呢!难道是这些日子掩盖的太多,连自己都要被自己骗了过去。 她自己拿起了梳子为自己梳发。 横云不再害羞了,麻利地为世芸梳头,又插上发簪,却叫世芸取下来。她选择了点翠挂三股珠凤簪。又为自己添加了几样首饰,站起身来。 “卢大娘看这样如何?” 卢家的见世芸这么华丽的打扮到是有些意外,四姑娘今日到是有不一样。随即,她笑了笑,也是,徐侍郎家的太夫人来了,四姑娘的心思怕还是有的,只是,不过是面子上好,若是知道是为那傻子,这四姑娘还不躲得远远的? 世芸到了谢氏的屋子,在廊下遇上了同来的世萱。 世萱同样是一身华丽的装扮,她今日的打扮显然比那日去顺天府府尹家还要精心。展翅欲飞金凤钗,粉色绣牡丹花中衣,玫瑰红比甲,粉红色的百褶裙上绣着一笔兰花。 那支凤钗,双翅平展,似乎随时随风腾云而去。 世萱见到世芸,微微一笑,随即示意世芸先进。 两人一起进了屋子。 谢氏招了手:“四丫头,五丫头,快过来见过徐太夫人。” 世芸世萱慢慢上前,同徐太夫人行礼。 徐太夫人的目光落在世芸的身上,只一眼,便微微一皱眉,随即又转向世萱,同样也是皱眉。 她似乎不满意。 徐太夫人笑道:“谭家的姑娘……果然……标志。。” 世芸的心越发稳,眼睛越发明亮。 她做这样的装扮,果然没错。 徐太夫人既然是为娘家妹子的那个傻儿子求亲,所要选择是要老实听话的,懦弱的,沉默的,认命的。 这种张扬的,哪里是老老实实同个傻子过下去的。 见了礼,就是退下去的,徐太夫人端了茶,对着谢氏道:“谢太太,今日还有件要紧事,还要谢太太给我这个脸面。” 徐太夫人的儿子是吏部侍郎,在吏部的地位仅次吏部尚书,这日后,老爷跟儿子的升迁,少不得要仰仗一二。 谢氏心里自然晓得是什么,放下茶,揩了嘴角:“什么事?” 徐太夫人道:“我看了你家的姑娘甚是喜欢。平日里我最爱管闲事,今日舍了这张老脸来求一求。我有个外甥,至今未成亲,听说府上的四姑娘人又知书达礼,又秀外慧中,是难得的好姑娘,因此想求了您家的四姑娘。” 谢氏微微一愣,瞧上的是世芸。 徐太夫人笑道:“我妹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打小疼爱有加,我妹妹便立志要找个贤良淑德的姑娘去配他。那日见了您家的四姑娘竟是十分的欢喜,便求我来,我今日见了也十分的喜欢呢。” 怎么会瞧上的是四丫头。若是论长相,五丫头还在之上。难不成要让五丫头嫁到袁家,日后放官做了官太太,到便宜了她。 谢氏面上故作吃惊的模样:“赵太太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家四丫头?” 徐太夫人面上一紧。这是说的什么话,到像是她们弄了什么不正经的手段。想来,这谭家是因为有好事要近了,也瞧不上她们。当初,可是她们求上来的。 若不是因为泰宁侯的举动,她也瞧不上谭家的一个庶女,她妹子的儿子怎么能娶个庶生的丫头。 再说,那个谭四姑娘虽说是打扮的那样出众,只是她不晓得,她身上的那件耀眼的金鹤松纹绸缎褙子并不合身。 谭家也知道自己是为了那个不大聪明的外甥求婚事了。所以,故意让人装扮了这么个模样。 徐太夫人不由撇撇嘴,若不是这个,她怎么要受她的气:“在泰宁侯府见过的。” 谢氏点了头:“原来如此。那日是泰宁侯太夫人要见我们家的几位姑娘这才带了过去。” 她的话也讲得差不多了,意思也相当的明了了。只希望徐太夫人能放下,她怎么可能跟个傻子结亲,坏了她女儿的喜事。 徐太夫人一点也不在意,笑了笑,话锋一转:“听说,尊府的二少爷在准备乡试?” 谢氏摸不清徐太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点了头:“正是。” 徐太夫人端了茶,抿了一口:“我记得府上的二少爷上回已经落了一次了。嗯?”徐太夫人挑眉望着谢氏。 徐太夫人的话如同一道雷在谢氏头顶上炸开,徐太夫人这是在拿儿子的前程威胁她。只是,徐侍郎此次并未出任考官,那有徐家的人?她对此到不知道什么。 徐太夫人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谢氏的不悦,自顾自地说着话:“夫人觉得我那外甥如何?如果可以,还请把四姑娘的八字写给我?” 谢氏攥紧了拳头。这是在逼她,从来就她逼旁人,什么时候轮到旁人逼她了! 谢氏沉着脸。 徐太夫人仿佛没注意到谢氏的不快,这厢催促着谢氏写八字。 外头却传来争执声。 谢氏心中一松,这个争执简直是救了她。眼一横,卢家的立马走了出去,不过到了碧纱橱外,就被人撞了个仰面朝天,胡乱中抓了八宝架,这才稳住了身形。 卢家的见那人就要往里头闯,一手扯住那人:“青霜,你要做什么,太太正在待客。” 披头散发的青霜挣脱着卢家的手:“大娘,您让我见见太太,三少爷发热了,满口里说胡话,打发了出去请郎中,都说没老爷的话不许出去。大娘,三少爷烧了一晚了,再这样可就……” 青霜想必是急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很多,说话声音带着哭丧。 卢家的面上一紧,使劲地掐了青霜的手背,拧着她手背上的一层皮儿转了几圈。这个该死的丫头,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青霜像是没有察觉到疼痛一般,噗通一声跪在卢家的面前,头磕得砰砰地想:“大娘,求求您,您回太太一声。还求丸白药的保命丸。” 卢家的命人将青霜的嘴巴堵起来,将她拖出去,这个该死的丫头,就该一棒子打死才是。 哪里晓得才把人捆了起来,世芸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奋力地推开众人,拦下青霜,一双手用力地抓住青霜的手:“你说,三弟怎么了?三弟怎么了?我不是才看过他,不是好好的么?” 青霜一见到世芸便哭了起来,呜咽地说着什么,只是堵住了嘴。一获得了自由便大声地乞求:“四姑娘,三少爷不行了。您求求太太请郎中吧。哪怕是给些棒疮药,或是给颗保命丸也是好的。四姑娘,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世芸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冲进里间,一见到谢氏就跪下去,直接跪行到谢氏的面前:“太太,求求太太,三弟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太太,求求您了。” 徐太夫人端了茶默默地喝,随即道:“既然夫人家里有事,就不打扰了。”她站起身便走,瞧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得花容失色的世芸,冷冷一笑。 谢氏将徐太夫人送出二门,临上车的时候,徐太夫人仔细地瞧了谢氏两眼,笑着道:“我等夫人的好消息。” 谢氏铁青的脸返回屋子,看见仍旧跪在那哭的世芸青霜二人,更是怒火冲天:“丢人现眼的东西。” 今日她算是在外人面前丢了人,日后苛刻庶子的名声怕是要传出去了。 青霜身子虽是抖了抖,却仍拼命地磕头:“太太,太太。” 谢氏心里烧的厉害,只觉得一把火要将她烧的干干净净。那个老太婆拿二儿的前程来威胁她,贱婢也敢当众威胁她,今日之事还让那个老鸨婆看到,更是让她抓了把柄。若是不如意,女儿到手的好事便要丢了。若是跟那个傻子结亲,泰宁侯就是再中意世英,也不可能同她们谭家结亲。 谢氏只觉得胸口闷的慌,紧紧地拽住胸口的衣裳,一口气缓不过来,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唬得众人一拥而上,抬谢氏上床,又忙着寻要,又打发人出去请郎中,又是替谢氏揉胸缓气,忙了好一阵子谢氏这才苏醒。 谢氏挣扎着坐起来,颤抖着手,拼了命的道:“请老爷回府。” 她是拼了身上的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说完又软了身子。 卢家的见谢氏脸色难看的厉害,忙替谢氏揉胸。 正不晓得怎么办呢!外头有丫头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大少爷来了!” 第三十章 亲事(九) 谭世懋依旧是那副棺材脸,平平的,他抬脚进屋,扫射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渐渐地收了声,原本围在谢氏榻前的丫头婆子也都慌忙起身,让出一条道。 谢氏看他来,强撑着坐起来,却是感到一阵头晕,眼前直冒金星,不得以又靠了回去:“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丫鬟早已搬了圆凳到榻前,谭世懋侧身坐下:“方才在外头遇见徐家太夫人。” 谢氏眼皮又是一跳。 谭世懋自顾道:“徐家太夫人问儿子要四妹的生辰八字。” 谢氏顿时觉得手指冰凉。这个老鸨婆居然使了这样奸诈的法子。谢氏哆嗦着,忍不住剧烈地咳了几声,丫头们忙上前,替她轻轻地拍了,又替她揉胸抚背,谢氏哪里等得了这些,一把推开丫鬟:“你给了?” 谭世懋道:“于礼不合。父母尚在,儿子岂能越俎代庖?” 谢氏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谭世懋接着道:“如是此时成了二弟乃至谭家的污点,太太让二弟日后如何立足?让老爷如何面对?” 躲在屏风后的世芸不由暗暗竖起大拇指。谭世懋不说别的,只说谭世勤及谭家众人的前程,这比任何理由都能快速有效地击倒谢氏心中的防线。 谢氏道:“我何尝不知道。” “四妹妹的婚事,太太还是不要操心。” 谢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儿子。方才说什么父母尚在,他不能越俎代庖,这下子,又让自己不要操心。 谭世懋道:“儿子这尚有一门不错的人选,也不算辱没了家门。” 谢氏听了谭世懋对那人的介绍,却不是很满意,这是一门根本就不能带来任何利益的婚事,谢氏如今也没那个力气同儿子说道什么,知道:“我知道了,回头我同老爷说说。”她摆了手,“你回去吧,今儿一天也累了,我也要歇一歇。” …… 簇水紧紧地握住世芸的手,双眼热烈而兴奋地望着世芸。她终于忍不住了,趁着四下无人,凑到世芸跟前,小声道:“姑娘,有大少爷替您出头,可总算没事了。” 一股泪水不禁涌上双眼,世芸捂住了嘴,快步从屋中走出。 她怕自己忍不住,将负责煎药的小丫头支开,自己蹲下,低头掩饰着自己的激动。 她轻轻地揩了眼睛,这个时候,世芸瞧着谭世懋从屋中退出。 谭世懋瞥见世芸蹲在廊下守着小炉子煎药,抬脚走了过去:“四妹妹,你且放心,大哥不会让你嫁到那样人家的。” 他看着发怔的世芸,微微地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抽出扇子,随手给了人,这才转身离去。 世芸怔怔地看着离去的谭世懋。这个大哥看似冷面冷心,却比二哥谭世勤口甜舌蜜,一脸笑意让她觉得温暖。她不过是抱着试试的心思,才走了他那一步,却没想到,自己都没求到那,谭世懋便已为自己开口。 …… 泰宁侯府,泰宁侯郑濬依旧是一身素服端坐着,手里瞧着一本书,若不是边上桌着个男子,只当他在看书。 “已经按照侯爷的吩咐,徐家太夫人已经上谭家提亲去了。” 郑濬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问道:“提的是哪位姑娘?” “把谭四小姐,谭五小姐都叫了过去,最后徐太夫人选的是谭四小姐。”男子回道,又道,“瞧着徐太夫人面上不好,后来才知道,谭家的没同意。” 郑濬放下书,饶有兴致:“哦?这怎么说?徐家老太太就没提什么?” 男子道:“到是提了。只是后来谭家的那位三爷的丫头闯了进来,也就没法说。” 郑濬抬起头,目光深邃,神情莫测。 男子急忙道:“下官再催催徐家。” 郑濬道:“不是徐家,而是去谭家。” 男子道:“小的这就去。” 郑濬笑道:“你去有什么用?请你家夫人过去。” “是,下官这才已经将事办好。” 郑濬道:“请你夫人好好的说说,礼已经准备好了。”郑濬说着,开了屉子,取出一张大红帖子交给了男子。 男子恭敬地接过帖子,侧了身子打开看,这一看之下,顿时惊了,这……这…… “侯爷这是要订下谭……?”他以为郑濬命他鼓动徐家上谭家提亲,是为了绝了谭家跟泰宁侯府结亲的心思,却没想到而是要订下谭家的小姐。 郑濬笑道:“自然。” 男子面上闪过一丝不解,他大胆的问道:“既然侯爷想订下谭家的小姐,为何又要让徐家提亲?”若是谭家应下了这门亲事,难道侯爷要跟个傻子做姻亲? 郑濬道:“你道谭家的小姐是什么摸样?” 男子道:“谭太太自然不愿意嫡女嫁去,只有那两位庶生的小姐过去的。” “如何?有什么不一样么?” 男子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什么不一样。” 郑濬没说话,目光锐利。 男子仔细地回想了,挖空心思地想着,一丝一节都没放过,要真说有什么不一样,只能说……“那位四小姐今日到跟平常不一样。” 郑濬笑了笑,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男子低头看着那帖子上的名字,到是有些意外,居然会是她! …… 谢氏迷迷糊糊地转醒,挑了帘子:“外面怎么这么吵?” 守在床边的金莲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盈盈地挑了帘子挂在帐钩:“太太醒了?都叫她们小声些,还是惊扰太太了。” 谢氏吃了口水,又打算躺回去,她全身上下还是同样的无力。 “我去说她们去。老爷昨晚回来,太太已经睡下了,便去了前头书房了。” 谢氏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金莲冷眼瞧着谢氏面色不佳,又道:“老爷命人熬了粥给太太,太太用些吧?” 谢氏哪里吃的下,摇摇手。 “我说个喜事给太太听。一大早不晓得从哪里飞来了一对喜鹊,就落在咱们院子房檐上,这回还在呢。昨晚守夜的彩玉说,太太屋子里的烛火爆了几次,烛花结了一大串。” 谢氏闭上眼。丫头是在宽慰她,目前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事啊。 金莲抬脚出了屋子,拿了昨晚的蜡烛捧到谢氏的跟前:“太太,您瞧。” 谢氏睁开眼,那黄铜烛台上大红蜡烛果真结了一大串的烛花。看样子还真是有好事,若是那好事能应在世英的婚事上那便好了。只是……闹了那样大的事,泰宁侯府还能同家里结亲么? 该死的老三! 金莲默默地退下,垂手侍立在一旁,太太又动怒了。 门外一婆子飞快的跑进院子,一大不小心叫门槛绊了,摔倒在地,她咕噜噜地滚下了台阶。 围在院子里瞧喜鹊的丫头婆子们顿时笑城了一圈,有的刻薄的道:“您就是赶巧也用不着这么赶,若是把这喜鹊吓跑了,您老讨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