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9

“你猜这次我们和缅甸军警一共缴获了多少毒品吗?2700公斤!还有大批的先进武器,这帮家伙都能赶上一支军队了……”项嵘还在不停的说着,许平川的目光却冷冷的投向了窗外。“我想去看看李威。”天有些阴沉,空气中也多了些潮湿的气味。这样的天气很容易让人伤感,也很容易让人拾起那些灰色的记忆。高大挺拔的宝塔松像一排排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些为了共和国的荣誉而英勇捐躯的人们。烈士陵园里的安静似乎真正的把人带进了另一个世界,虽然只隔了一道墙,但它与外面的那个世界却是截然不同的。项嵘陪着许平川缓缓的走过青石板铺成的甬道,登上了被苍松翠柏环绕着的一座小丘,在一排汉白玉雕成的墓碑前停住了脚步。洁白如玉的石头无言的记述着一个个或慷慨激昂、或默默无闻、或灿烂如霞、或淡若月光的动人故事。鲜活的生命已经逝去,只留下这冰冷的石碑。许平川的心里一阵悸动,一种黯然的感觉滑过心头。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战友!李威的笑容还是那么俏皮,可是除了笑他已经不可能再有其他的表情了。因为那仅仅只是一张被镶在了墓碑上的照片。许平川在墓碑前坐了下来,项嵘也默默的在一旁坐下了。虽然并没有和许平川并肩战斗,但项嵘能够体会到那种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痛苦以及亲眼目睹战友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悲凉。许平川掏出那瓶在来的路上买的曲酒,拧开了瓶盖。“从前没陪你喝过酒,是因为不懂你。等终于弄懂了,你却又……不在了。”许平川的眼睛开始有些模糊了。“今天来看你,特意带了一瓶酒,算是给你补上。”说着许平川把酒倒了一半在墓碑前的土地上。“多喝点,那冷。又没人陪你,你那种性格……没人陪怎么能受的了呢?”一仰头,许平川喝了一大口。等放下酒瓶的时候,泪已经落下来了。接过许平川手里的酒瓶,眼圈已经红了的项嵘也灌了一大口,“兄弟,这顿酒……就算是我们哥俩给你……饯行了。”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开始飘起了细雨。丝绒般的雨滴温柔的轻抚着这两个被悲伤所笼罩的年轻人。雨滴飘落在洁白的石碑上,渐渐的汇集成水珠向下滑落,就像难以抑制的泪水。尽情的冲刷着那些已经远去的人和事,直到不留下一丝痕迹。一支队食堂里张灯结彩,布置的比过年还热闹。原先光秃秃的几十张大圆桌上还全都被铺上了雪白的桌布,那上面更是大大小小的摆上去了十几盘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除了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之外,每张桌面上还破天荒的出现了两瓶敬康大曲。“同志们,请大家安静一下。今天这顿饭是我和刘队长给大家准备的庆功宴,除了哨兵以外,其他人今天全都可以破例喝酒。因为今天是我们一支队大喜的日子。确切的说不只是大喜,因该是三喜临门啊!”康政委的脸上因为兴奋而红光满面,这让本来就颇有风度的他更加流光溢彩了。他顿了顿,面带微笑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等掌声完全平息了以后才接着说到“第一喜、是我们全队荣立集体三等功一次,并被武警总政治部评为先进模范支队。第二喜、是参加了这次野外训练的所有战士和两位现场指挥员全部荣立个人一等功一次。特别值得提出的是8班的战士李威同志,他为了抢救战友而英勇的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因此被公安部授予‘烈士’称号,遗体被安葬在YN革命烈士陵园。他的这一光辉事迹将被永远的载入史册,并激励我们继续沿着烈士的足迹……走下去。”也许是由于过度伤感,又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康浮林似乎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他把一直坐在旁边一声未吭的刘若德拖了起来,自己则坐了下去。刘队长似乎并没有康政委那样的好心情,他只是微微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鼓掌了。“这第三喜,是在缅甸友军的大力协助下,我们支队破获了我省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制贩毒案。收缴毒品共计2700公斤,击毙、抓获武装毒贩共计312人。这一战绩受到了公安部的通报表扬,而康政委将荣幸的代表我们支队参加在BJ举行的武警全国先进团队表彰大会。”刘若德的声音略微有点缓慢,而且听不出什么抑扬顿挫的感觉。“来,大家都把杯子举起来吧。为庆祝三喜临门,干了这一杯!”刘若德脸上的笑容好象流露出了少许刻意的成分。正在大家纷纷举杯,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有个人却突然说了一句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话。“第一杯酒,应该敬给第一次参加野外训练就牺牲了的李威。”许平川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端起手中的酒一口就喝了下去。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这第二杯,应该敬给在三年前无辜牺牲的那两位战友。”“许平川,你已经醉了。扶他下去。”康浮林冲旁边的战士说到。“康政委,我只说最后一句。把这第三杯酒喝完,我自己就走。”说着许平川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去啊,还愣着干嘛?把他扶走!”康浮林有点发火了。他不明白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子这是犯了什么病,竟然在这样的场合说这种话,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别管他,让他把话说完。”刘若德稳稳的拉住了已经离开座位的两个战士。看到刘若德这样说,康浮林只好憋着一肚子的气坐下了。“这第三杯酒,我敬给所有没有得到‘烈士’称号的人。能活着,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奖赏。”喝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许平川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的走出了食堂,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留下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桌上的那只空酒杯。第一卷 军旅生涯 第十九章大内总管VS刘大妈庆功宴上发生的一切很快就在人们的记忆中被淡忘。许平川说的那几句话也没人再提起过,似乎这场因他而起的风波就这样烟消云散了。然而许平川看似平静的生活却在悄无声息中起了微妙的变化。首先是康政委,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亲热的拍着许平川的肩膀一口一个“小许”了,而是郑重的称呼他为“许班长”。对于他的这种冷淡,许平川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康政委的态度转变之大,速度之快是他之前没有预料到的。经历一阵短暂的不适应之后,很快他就习惯了。可是接下来,令他没有想到也很难过的是,一些原本他帮助过的和帮助过他的那些关系不错的战友们,也渐渐的跟他拉开了距离。大家再也没有了原先的热乎劲,见了面也仅仅只是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只有项嵘、师傅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还像原来一样跟他混在一起。“三个老K带一对3。那帮家伙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平川原来对他们多好啊。现在连吃个饭都坐的老远,就跟怕抢了他的饭碗似的。”项嵘边甩着手里的扑克边骂到,说话时喷出的气流把脸上贴的那些纸条全给带了起来。“别说了。当心人家回来。”毕付海指了指半掩着的门。一直坐在旁边看着的黑木赶紧跑过去把门关上了。“怕啥?要俺说,平川那几句话就说到咱心窝子里去了。‘烈士’有什么鸟用,人都已经……。唉。三个A带一对5。”和尚叹了口气,把牌打了出去。“说真的。其实也不能全怪别人,平川那天是有点……”老学究的话刚说了一半,就看见旁边的几位全都在捏拳,连忙把另一半咽了回去。“你们到底还打不打了?不玩拉倒。”许平川瞪着眼睛问到。……“该你出了,你这什么啊?一个6一个8,当我们不识数啊。”“哪啊?哦,那是掉下来的。8在这呢。”“你小子要再耍花样,小心俺的少林十八罗汉拳。”……“平川,听说没?‘八一’的时候,支队请来了总队文工团到咱们这演出。”项嵘边出着牌边问到。“听说了,怎么了?你小子又打什么歪主意?”许平川笑着问到。“我就是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朱敏可是跆拳道黑带。我这条小命还想留着多活两年呢。”“那你还惦记人家文工团?”“他恐怕惦记的不是一个团,而是一个人吧。”小胖子一脸的奸笑。“好好出你的牌,领导的事少掺乎!”项嵘瞥了他一眼。毕付海做了个鬼脸,不再吱声了。“嘿嘿。谁啊?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让咱们的项大侠连挨拳头都不在乎了。”许平川调侃到。“在文工团舞蹈队有个叫旷雪的姑娘。那长的真是仙女下凡,盖了帽了。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反正一句话,就是要啥有啥。”许平川擦了擦脸上的吐沫星子,“我想要挺歪把子机枪,她有吗?”“哈哈哈……”大家全都笑的直不起腰来了。“你别打岔啊,漂亮咱就不说了。知道她什么来头吗?”项嵘一脸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不知道,总不会是外星人吧?”又是一阵乱笑。一看许平川根本就没当回事,项嵘气的脸上的纸条全飘起来了。“好,你说你说。我绝对不打岔。”一看他那样,许平川赶紧陪上了笑脸“他是总队政委旷万波,旷政委的千斤。”“这和我能有什么关系?”许平川还是一脸的无所谓。“怎么和你没关系?自古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惟独爱英雄。你是英雄,她是美人,绝配!”“绝配!”……“你从哪本古书上看的这句话啊?”陈泽远看样子又准备抬杠了。项嵘根本就没理他,“最重要的是,你现在的处境。‘康总管’明显就是等着给你小鞋穿,他的那些人现在可全都盯着你呢。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的,你小子可就……”“别说的那么邪呼,跟真的似的。”许平川对于周围的这些变化是有觉察的,但他根本就无所谓。经历过了一次死亡的考验,其他的一些东西就会变的很淡。他并不后悔,那些话都是他的心里话。荣誉和赞美对于另一个世界的人来说已经不再具有任何的意义,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灵魂的安息。如果他们真的还有什么意愿的话,那应该就是让这些还活着的人能够从他们的死中悟出点什么,更好的活下去。虽然自己是从人生的荆棘丛中爬出来的,但面对战友们的冷漠,许平川还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原本充满了热情与斗志的心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对于部队这个在他的心目中被视为钢铁长城的第二故乡,此时的感觉也已经和来时相去甚远了。但即便如此,许平川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心灰意冷而把灰暗的心情带进工作与训练。在自己离开部队脱下身上的这身军装之前,他要对得起军人这个神圣的称呼,他要让自己未来再次回想起这段时光时无悔无愧。“我还能逗你?要是你能找了那个旷雪当女朋友。我敢保证,你的鞋会比‘康总管’的更亮,因为他会帮你擦。”项嵘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到。经过了大半年的接触,在战士们心里已经对支队的这两位队领导有了更为全面的了解和认识。虽然刘若德队长很少和战士们在一起说笑,甚至可以用严厉来形容他。但严谨而扎实的工作作风,实事求是的工作态度,还是为他赢得了大多数战士的敬重。特别是他表面严厉,而内心宽厚的处事风格更为他赢得了“刘大妈”的绰号。而表面温和,内心阴沉的康浮林康政委却没有了这么好的运气,他那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的作风为自己换回了一个“大内总管”的绰号。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内总管”比“刘大妈”更能得到总队领导的赏识。这也就是为什么刘队长从武警建队时干起,一直到现在还只是个支队长。而他康政委只是短短的四五年时间就从一个普通排长干到了政委的秘密所在。也正是因为这个,有不少有心计的战士都自觉的紧密团结到了“大内总管”的周围。而那些得罪过康政委或是不太服从他的战士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排挤,像许平川这样敢明目张胆跟他唱反调的就更不用说了,必然成为了头号打击目标。“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嘛?我不喜欢当兵。能干就干,不能干我就走。”许平川说的是真心话。“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才来多久啊?这是部队,不是自由市场。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这三年时间,不是那么好熬的。要想以后的日子好过点,我看,你就只有这条路走了。”项嵘的话里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是啊,平川,你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走,肯定是不那么容易的。但留,你就必须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项嵘说的也不失为一条万全之策。”陈泽远也是意味深长。“行了行了。你们这都是怎么了?好象我不找那个什么旷雪谈恋爱就活不下去了似的。好了,不玩了。”知道大家都是一片好意,但许平川的心里被刚才他们的那几句话给说的乱七八糟的,他现在必须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除了许平川,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的心里也很乱。他就是刘若德。原来,他只是以为许平川只是一个有点倔强的战士。但在那次的庆功宴上,他说的那几句话却深深的震撼了刘若德,并让他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那天的庆功宴本来刘若德是不打算参加的,因为他的心情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一个年轻战士的生命就这样的结束了。如果可能的话,他宁愿用自己的去换回那条鲜活的生命。从一个普通士兵,到今天的支队长,他刘若德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他能够体会普通战士的酸甜苦辣,因为那本就是他所经历过的。他知道帽子上的那颗国徽远比看上去的要沉重的多,顶着它就有了一种责任,就有了一种义务。然而,当自己手下的一名战士获得了‘烈士’的称号以后,他却没有了那种他自认为应该有的荣誉感,有的只是悲伤。当他站在庆功宴上,举起酒杯祝词时,他觉得自己是麻木的,是完全没有任何知觉的。直到许平川站起来说了那几句话,他才完全的被惊醒了,这些不正是自己心里所想着的吗?它们被一个普通的战士说了出来,一个多么巨大的讽刺。从那一刻起,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被他称为“倔驴”的年轻人,也开始重新审视他自己。但最近从战士口中了解到的情况,却让刘若德倍感不安。现在的许平川正逐渐的被人为的孤立起来,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愿意多跟领导交流的战士,现在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会令他更加封闭自己,丧失了对部队的信任而开始自暴自弃。这是他刘若德不愿意看到的,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失去了一名优秀战士之后又失去了一个有着和自己一样“驴脾气”的可塑之材。经过了一系列的观察和研究之后,刘若德第一次运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办了一件“私事”。他联系了YN武警指挥学院的老战友,院长兼学院党委书记胡风,请求保送许平川去学院进修。当然,这一切他都是瞒着康政委的。因为他了解他,也知道他曾经对自己所做过的。但他并不怪康浮林,因为要和像自己这样支队长一干就是八年的人共事,本来就已经很难为他了,更何况自己又是个驴脾气呢。刘若德在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就把那份入学通知书锁进了自己的抽屉里,打算过完“八一”再亲手交给许平川。第一卷 军旅生涯 第二十章不会寄出的信夜深了,城里的灯光已经暗淡了许多。营区大门口的那盏路灯所散发出的淡黄色的光,吸引了不少夜间活动的小虫。它们不停的挥舞着翅膀,试图更加接近这片光明,直至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堕入到无尽的黑暗中。许平川看着这些执着的小生命,有点感动又有些难过。夏天的夜晚是漫长而寂寥的,特别是当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夜班岗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就会来的更加强烈。班里的战士都不大喜欢站夜班岗,而许平川却喜欢。夜的寂静和黑暗让他觉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在他的印象中只母亲的怀抱才能与这茫茫的夜色相媲美。温暖、安全而且充满着宽容。母亲许艳如是许平川生命中第一个热爱的女人,在许平川能够记事时起。妈妈的坚强就在许平川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在许平川的记忆中,妈妈的样子好美好美,就跟年画上的人一样。可是,大家好像都不怎么喜欢她,看见妈妈就躲。只有那几个常常来自己家里的叔叔和阿姨跟妈妈很亲热,还喜欢抱抱自己。其他人只要一瞧见妈妈带着自己出门,就都站的远远的在背后小声的说着什么。这种时候,妈妈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其实,无论是什么时候,也不论是喜欢她的还是不喜欢她的,妈妈看见谁都会露出这样的微笑。许平川也见过妈妈哭的样子,她总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哭。许平川知道有的时候妈妈哭是因为自己又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了,但他并不是故意要惹妈妈哭的,是因为他们都管他叫“小野种”。许平川开始的时候并不明白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渐渐地他从大家的笑容中猜到了这个词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后来只要有人再说,许平川就会立刻跑过去揍他。可是有的时候,他并没有跟小朋友们打架,妈妈也会哭,这让许平川觉得好委屈。后来,他才知道,是有些坏叔叔总是趁着妈妈不注意的时候溜到家里来欺负妈妈。这个时候,许平川就好想快点长大,长得高高的。把那些敢欺负妈妈的坏叔叔全都给狠狠的揍一顿。妈妈的眼泪好亮、好咸。许平川总是捧着妈妈的脸帮她擦眼泪,边擦还边用手指头沾上点放进嘴里。然后冲妈妈喊到,“妈妈,妈妈。咱们家以后就不用买盐了,你的眼泪好咸哦!”看着儿子一脸的认真,许艳如的脸上才又会挂上了笑容。自己能让妈妈笑了,许平川的心里特别高兴。但有一次,他被吓坏了。那天,他和妈妈刚吃完饭,就有一个满身酒气的家伙把门踢开,闯了近来,许平川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张男人的脸。看到他把自己的妈妈推倒在地上,还不到五岁的许平川就扑了过去,用自己的牙齿在那家伙的腿上狠狠的咬了一口。那家伙疼的一跳,就把许平川给弹到了门边上,看到额头已经渗出血迹的许平川。许艳如象疯了一样跳起来,跑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扎在了那个家伙的胸口上。那个男人哀号了几声之后就不动了,趴在地上的许平川感到手心里热呼呼的,全是血!那个男人的血好多,流了一地。妈妈跑过来,紧紧的抱住许平川失声痛哭起来。躲在妈妈的怀抱里,瑟瑟发抖的许平川渐渐安静了下来。没想到,妈妈的哭声却把住在隔壁的大胡子叔叔给引了过来。他一进屋,就立刻呆住了。但很快,他就把妈妈手上的匕首给拿了过去,跟着就离开了。过了没多久,大胡子叔叔就弄来一辆三轮车,还有一个大麻袋。跟妈妈一起把那个家伙给装了进去。再然后,大胡子叔叔就走了。许平川跟妈妈一起擦了好久,才把地给擦干净,可打那以后许平川就总觉屋里好像有股鱼腥味。那个喝醉了的男人他也再没见过了。第二天,大胡子叔叔就在院墙上拉了一根绳子,只要妈妈一拉绳挂在隔壁的铃铛就会响。大胡子叔叔就飞快的跑过来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坏叔叔敢来欺负妈妈了。那个时候,许平川有种好幸福的感觉。他觉得这个大胡子叔叔就像自己的爸爸,因为他可以保护妈妈和自己。然而,幸福的感觉总是那么短。妈妈许艳如在给自己过完六岁的生日之后的第二天,就莫名其妙的疯了。从她疯了的那天起,大胡子叔叔就成了许平川的养父。……月亮又悄悄的从浮云背后探出头,把一片洁白的霜花洒在了这片已经沉寂下来的土地上。连日来的烦闷都在这如墨的夜色中被融化淡漠了,许平川的心情较白日里也平静了许多。趁着自己的心情还不错,他想在换岗之后,写两封信。一封是给养父王大顺的,另一封是写给一个他从未见过却无时无刻不在他生活中出现的人。许平川总是在自己不顺利的时候给他写信,而且令他自己都感到惊奇的是,每次只要写完信他就会觉的事情好象都不再那么难了,自己也不再那么困惑和无助了。“班长,你还不准备回去睡觉啊?”接过许平川手里的枪,黑木惊讶的问到。因为许平川并没有回宿舍,而是跑进了他身后的值班室,把那盏放在桌上的台灯给拧亮了。“啊,我想给家里写封信。你甭管我了,站好你的岗吧。”许平川笑了笑。“明天再写吧,你都连站了几个夜班了。该早点回去休息。”“行了,我老婆都没管我这么多。你倒管起我来了,一边呆着去。”“哦。”黑木看了他一眼,握好枪就不再说话了。很快,许平川的信就写完了,这是写给养父王大顺的,和前面写过的几封基本一样,唯一变化了的只有日期。他把信折好,放进了一个准备好的信封里。许平川把手伸进裤子的口袋里,把那盒希尔顿摸了出来,抽出一根点上。在吐出第一口烟之后,他又趴回到桌上开始写起了第二封信。“爸,你好。”很久都没给你写信了,因为最近的事情挺多的。上次跟你说起过的野外训练已经结束了。我们班一起七个人跟一大帮毒贩遇上了,而且还打了起来。当时的场面挺吓人的,具体是怎么样的,就不跟你说了,因为妈肯定会担心的。战友们都说我很勇敢。我自己倒没怎么觉的。其实,当时我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们比王庆生那些人可厉害多了。我真的以为自己可能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想,妈肯定会哭的很伤心。因为我知道,她爱我胜过了爱自己。爸,我又要谢谢你了。因为是个没有爸爸的人而让我学会的坚强我又一次的用到了,这次跟从前的那些比起来,才算的上是真正的困难。但我没认输,一直打到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的时候也没有。为了这个,我要谢谢你。虽然我们从来也没见过面,妈也从来没跟我说起过你。但我知道你是存在的,没有你的存在,也就不会有我和妈的今天。和我一起去的一个战友牺牲了,是为了救另一个战友。这个人我原来并不怎么喜欢,但当他牺牲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哭了。我已经有多久没哭过了,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好象是从妈住院的那天开始吧。爸,你知道吗?跟妈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哭,因为我想要爸爸。可是妈住院了以后,我倒一次也没哭过了。可能是因为什么都没有了,人反而变的冷漠了。在这件事之前,我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但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我才知道我错了。这就跟我没有见过你一样,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这些人只关心荣誉和利益,却对身边的人漠不关心,哪怕他们丢掉了性命。爸,在这点上也许和你有点像,也许你比他们更为彻底。也许我在这里已经呆不了多久了,我也并没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了。因为我的存在对于那些被我说过的话所深深刺痛了的人来说,是个不能容忍的问题。对于我自己,也是如此。在这点上,我更像妈,虽然她已经疯了。这大概也是我一直不肯认输的原因之一吧。当然,还有你,我的爸爸,虽然你什么也没教过我,虽然你的实际意义也许还不如一根香烟或一本好看的小说。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你是我爸爸,一个无形的,只隐藏在空气中的爸爸。也因为有了你,我的生命才变的更加坚硬和顽强。再次感谢你。我的好朋友项嵘,就是跟我遭遇差不多的那个男孩。他说有一个叫旷雪的女孩子很不错,能够帮我改变目前的困境。要我去追,爸,你说我能去吗?我真的很遗憾。在这点上,我又一次的失去了你的遗传。我爱的人在等我,那个可爱的女孩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以外我唯一想爱的人。你是不是很失望,爸,真的很对不起。但我不得不又一次的让你失望了。因为我还没有学会像你那样去逃避,也许以后会的,也许永远都不会。这谁又能说准呢?但愿我不会吧。好了,就先写到这吧。已经很晚了,我该去睡觉了。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此致敬礼!对不起,爸。这个祝愿和敬礼是给妈妈的。儿平川许平川把写好的信拿起来,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折好后塞进另一个信封,就用打火机点着了。看着牛皮信封和白色的信纸化为灰烬,许平川这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酸疼的双腿,把那封写给养父的信装进上衣口袋,裹着夜色朝宿舍走去。“今天文工团就要来演出了。你们8班和4班负责维持秩序,这个工作很重要,你们两个班长一定要把工作做到位,知道吗?”刘队长一脸的严肃。“是,保证完成任务。”出了队长办公室,项嵘撞了一下许平川的肩膀。“哎,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机不可失啊。”“恩,考虑好了。”“这还差不多,你小子终于开窍了。”项嵘兴奋的好象自己的事似的。“我决定不按你说的干。”许平川盯着项嵘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到。“啊?”项嵘的嘴刚才就咧开了,这会儿咧的更大了。“一头倔驴。”“你能把我怎么样?”许平川歪着眼睛看着鼻子都气歪了的项嵘。“行,我算服了你了。”项嵘自己气冲冲的朝前走去,任凭后面的许平川如何的叫也不再理他了。第一卷 军旅生涯 第二十一章迷人的微笑从省会到CN市的这一路,旷雪一言不发的坐在巴士车的后排上,眼睛一直盯着窗户外面。路两旁快速退去的景物和不时飞驰而过的车辆并没有引起她多大的兴趣。自己跟省台的王台长已经说好的关于调进电视台的事,被爸爸一句话就给搅黄了,旷雪的心里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她虽然并不讨厌自己现在的工作,但仅仅只在总队文工团里跳跳舞、唱唱歌,是不可能实现自己的明星梦的。那是她从小的梦想,也是当演员的妈妈一直所希望的。就在上个礼拜,她还一直都憧憬着自己进了电视台以后变的宽阔平坦的明星路。可现在全都成了肥皂泡,更可恨的是爸爸竟然跟她说,除非他咽气,否则就绝不允许她脱下这身军装。在哭过,闹过之后,旷雪也只好伤心的接受了。因为她知道一向言出必行的爸爸是家里的权威,他做的决定连妈妈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是自己呢。旷雪一想到这些,就觉得难过,就更讨厌身上的这身军装了。可现在她却还要坐上好几个钟头的车,去一个荒郊野地给一个什么支队演出。这让她更加郁闷,手里的那张用来擦汗的餐巾纸也已经被揉成了一团纸屑。作为武警YN总队文工团的一名文艺兵,旷雪除了能把杨丽萍老师的那段驰名中外的孔雀舞演绎的惟妙惟肖之外,天生的一副好嗓子更是帮她赢得了“军中百灵”的美誉。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么多让人羡慕的优越条件,她的人生目标自然也就定的与众不同了。对于旷雪的明星梦,曾经是电影演员的妈妈舒畅是非常赞同并且大力支持的。她年轻的时候就曾经拍过不少红极一时的影片,可后来正处在艺术颠峰期的舒畅为了维护已升至武警YN总队副政委的丈夫旷万波的面子才被迫退出了影视圈,当起了“政委夫人”。看着跟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女儿,舒畅自然而然的就把一切的希望全都寄托到了旷雪的身上。在她还很小的时候,舒畅就带着她四处拜师学艺。名师的指点加上刻苦的训练,让还是个小丫头的旷雪很早就在舞台上赢得了无数的喝彩和掌声。也使得她心里的那个明星梦变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迫切了。从YN艺校一毕业,舒畅就已经为她联系好了几个省里的单位。可旷万波却在没有征求女儿和妻子同意的情况下就把旷雪的名字录进了武警YN总队文工团的名录里。这让母女俩的眼睛红肿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的结局还是如旷万波所愿,女儿旷雪当上了一名文艺兵,而且很快就成为了文工团里的“台柱子”。不久前还被邀请去BJ参加汇报演出,并获得了各方的巨大好评。这次YN省电视台的王台长一直从KM跟到了BJ,又从BJ跟回了KM。为的就是把旷雪调进他们台里。事儿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却在节骨眼上让爸爸的一句话就给彻底的搅黄了。这叫旷雪怎么可能不生气,又怎么可能不恨这身军装呢。“旷雪,还在为那件事难过啊?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别伤心了。说不定过一阵子,你爸又同意了呢?”说话的是坐在旷雪身边的田潞,这个丫头比旷雪还大一岁,上个月才满的19岁。是旷雪在文工团里的好姐妹,她们俩都是16岁进的总队文工团,已经算是老团员了。但因为旷雪对艺术的悟性和内在的天赋都比她好,而且又有着不同的背景,所以很多时候田潞都听旷雪的。“等他同意?恐怕要等到我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的那一天。”旷雪冲着车窗外恨恨的说到。“别那么说,我想,你爸也是为了你好。”“哼,为了我?他还不是怕我到了外头,就没法管着我了。我可是他旷大政委的女儿,要是给他惹了祸,那面子上多不好看啊。”旷雪越说越气,顺手就把那一团白色的纸球给扔了出去。正好十字路口的红灯刚亮,那团纸不偏不斜正好砸在旁边一辆高级轿车的挡风玻璃上,开车的可能吓了一跳,车也随着一抖。窗户放下来,从里面探出一个架着幅金丝眼镜的脑袋。刚准备兴师问罪,一看这边车上坐着的人,眼睛立刻就直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正看着他呢,明眸皓齿,冰清玉洁,一根乌黑亮丽的大辫子搭在肩膀上。仔细一看,竟然还是一身戎装。看到自己乱扔东西砸到了人家的车上,旷雪赶紧冲那人笑了一下算是歉意。绿灯亮了,旷雪坐的巴士很快就开走了。可落在它车后的那辆高级轿车却纹丝未动,直到后面的喇叭响成了一片,才缓缓的启动开走了。“旷雪,你看你,又惹祸了吧。”田潞把目光从后窗玻璃上又移回到旷雪的身上,笑着推了推她。“我怎么了?”旷雪莫名其妙的看着田潞。“刚才你那一笑把人家的魂都给勾跑了贝。”田潞冲她眨了眨眼睛。“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妖精。”旷雪皱着眉头在田潞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唉呦,大小姐。奴家这可是肉长的,怎能和大小姐的仙风道骨比啊。”“你还说!”“好了,好了。不说了。”“哈,哈……”“知道不?咱们去慰问演出的那个支队,前段时间跟缅甸毒贩刚打了一仗,听说都用直升机了。”田潞瞪着眼睛,神情有点夸张。“是吗?有那么吓人吗?”旷雪向来对这类流血冲突不感兴趣,她一看到血就头晕。“真的,他们支队都出了一个烈士,还伤了不少人呢。““那我们倒是真应该去看看。”“当然应该去了,人家不到五十个人就把三百多个毒贩都给消灭了。其中还有将近一半是被一个班的战士给打掉的呢。”田潞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旷雪记得不久前也曾在爸爸桌上的一份工作简报里看到了这个消息,但那只是一份立功人员名单和简单的汇总。当时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很纳闷一个支队里为什么会同时有这么多人立功呢?现在听田潞一说,旷雪不由的对这支神奇的队伍更增添了一份好奇。车已经渐渐离开了市区,窗外的景色也变的清爽起来,旷雪的心情似乎也愉快了许多。正当她准备静下心来欣赏田园风光的时候,旁边的田潞却突然站了起来,把头伸到了窗户外面。“旷雪,你快看啊。他们出来接咱们了。”旷雪赶紧也把头探出了车窗。可不是嘛!离着支队营区大门口还有挺长一截路的时候,早已等候在路两边的战士们就敲起了锣鼓。看着这一张张淳朴而热情的面孔,旷雪突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激动。她用力的朝他们挥着手,在一片欢快而热烈的气氛中,三台巴士车开进了支队的大院。第一卷 军旅生涯 第二十二章军旅生活致命的漏洞“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许平川看了看站在礼堂门口的陈泽远和小胖子。8班今天的任务就是负责这座礼堂的安全和维护现场的秩序。而项嵘的4班则是负责安检工作和外围的保障。“报告班长,没有情况。”毕付海敬了个礼之后,冲许平川眨了眨眼睛。“不过我自己有点情况,想跟班长反映。”许平川有点疑惑的看着毕付海,“说吧。”“等会节目开始了,能不能就让‘学究’一个人守门啊。我想……进去看看。”小胖子有点不好意思,脸上都红了。“你小子,就是个 是不是又看上哪个文工团的小妹妹了。”许平川笑着说到。“哪,哪能呢,我是觉得……嘿嘿。”毕付海早就听说,总队文工团是个“美人窝”。上次在独龙山寨自己就啥也没捞着,这次说什么也得让自己饱饱眼福了。“还没看上哪个,这小子压根就是全看上了。班长,你可不能放他进去,要不然准得给咱8班丢人。”陈泽远在一旁一本正经的说到。“陈泽远,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我是想‘八一’这么重要的日子,咱支队领导花了多大的工夫,才把人家文工团大老远的请到咱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来。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辜负了人家领导的一片心意啊。再说了,文工团的同志们来这也不容易啊,太辛苦了。不管多少,咱好歹也得看上一眼才能对的起人家啊。”毕付海急忙给自己分辨,脸更红了。“看在你浪费了这么多口水的份上,就放你进去看上二十分钟,你一出来,就换陈泽远进去。如果时间到了,你小子还赖着不肯出来的话,就给我好好的想想后果。”许平川瞪了小胖子一眼。“一言为定。”其实小胖子的想法,许平川的心里跟明镜似的。除了每个星期出外值勤换防一次之外,大家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就是在这个不足三平方公里的范围以内。除了项嵘的女友朱敏朱教官之外,能够经常见面的恐怕就是那个给支队送板油的大嫂了。在一个完全由男性主宰的世界里,任何一点点跟异性,特别是年轻异性有关的一切事物都能引来超乎寻常的关注。许平川也不例外,不过他也只是凑个热闹罢了。心里有了一个人,感觉就已经够沉的了,在加点别的进去,恐怕就真得爬不起来咯。许平川在空荡荡的礼堂里巡视了两周之后,又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几遍昨天就已经布置完毕的贵宾席。之所以这么仔细,是因为今天来观看演出的并不仅仅是支队的领导,康政委还特意邀请了CN市市委的很多重要领导和十几位重量级的企业家。有了这些人物的出现,再加上总队文工团的名气,自然也就少不了媒体的记者了。所以,本来可以轻松完成的工作现在变的有点复杂了。许平川看了看表,离演出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贵宾们应该快要入场了。支队办公楼一楼接待室。“请大家把包都打开,按次序接受检查。”项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媒体的记者,所以有点紧张。“有没有搞错啊?采访国外商务代表团也没说要看我们的包啊,一个文艺演出用的着这么大惊小怪吗?”一个提着大摄像包的高个挺不乐意的。“对不起,这里是军事管制区,我们也只是例行检查。给各位带来了什么不便,请大家原谅。”项嵘知道这些人全都不好惹,所以话也说的尽量柔和。胸口的牌子上写着《CN日报》的一个戴眼镜的女士尖着嗓子说到,“军事管制区?我去年采访解放军YN军区联合军演的时候,也没遇到这样的待遇啊。”“人家不是解放军,规矩自然不一样了。”“嘿嘿,我看这就是一条不错的新闻题材。”“要查就快点,别磨蹭了。我这机器架起来调试还得要工夫呢。没时间闲扯。”“都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是不是弦也崩的太紧了点啊?”“哎,谁让咱们都是小人物呢。你看张副市长他们,对了,还有达海集团的刘董事长他们,全都直接放行。要我说,人和人还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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