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情人的女儿 ... 黎花一哭,冷母有些手足无措。她急忙给花花擦眼泪,更加大声数落起儿子的不是来。 冷母的话,更加触动了黎花心底的伤痛。于是,压在心里的苦楚,如泛滥的洪水,一旦决堤,势不可挡,倾泻而下。汹涌之状,出人意料。 于是,花花开始对冷月进行起苦大仇深的“控诉”: “我就是他冬天里的热水袋,夏天里的空调机,是他饿时的大米饭,渴时的白开水……以前,谈恋爱时,他可以坐在校门口等我一天,结了婚,我要逛街,让他等一个小时,他就不给我好脸色;我爱逛街,他不陪着,也行,我买回来的衣服,穿着保守的,他说难看,我要穿着时尚的,他就吃醋;结了婚,他给我打上属于他的印章,就扔在家里不管了。每天都是应酬,通宵达旦,有时候,还彻夜不归……” 黎花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一塌糊涂,但脑子一点儿都不糊涂,擦了一把眼泪,心里暗想,是你要我说的,今天,我就把你儿子的“种种罪行’”都说出来。这六年来,冷月的种种过错,罄竹难书。 “偶尔回家,他什么也不干,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新闻,饭菜我一个人做,卫生我一个人搞,家是我们俩的,凭什么都我一个人干?我也要上班,单位里,我也有不顺心的事,可回到家,还让我伺候他,凭什么?他不帮忙搞卫生也行,可是,他却糟蹋我的劳动成果,只要回来,鞋子,袜子,衬衣,裤子到处乱扔,我就跟在他屁后收拾,我哪像他妻子?就像个老妈子,保姆!” 越说,越气愤填膺,想到自己的委屈,黎花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咽咽说道:“更可气的是,他竟然嫌我老!说我是菜市场的老韭菜,老黄瓜,到处都是,一抓一把!呜呜……” 趁着黎花抹眼泪的功夫,冷母赶紧掐了自己一把,不然,她就被黎花最后这句话逗笑了。没想到,她儿子还挺有想象力和幽默细胞的!儿子的这一点倒不像他古板的老爸,挺像她这个当妈的。 冷母在心里为儿子的创意沾沾自喜时,脸上却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 “这个臭小子,看我明天不揍他!”冷母同情地看着黎花,脸上也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恨不得将儿子抓来,就地暴打一顿。 冷母表面上同情花花,与花花站在一个战壕里,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 她心里暗想,这么多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每天不止上班,下班后,还要伺候老的,伺候小的,伺候不老不小的。她也没什么怨言,这么多年,把老的伺候没了,小的伺候大了,不也这么过来了吗?怎么到了花花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冷母还想说,你赚的钱,没我儿子多。可这一切,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说。为了儿子的幸福,骨子里的优越感要掩藏起来。现在,她是和事佬,她的目的,是想让儿子和黎花破镜重圆,而不是棒打鸳鸯。 “妈……”黎花抽抽噎噎半天,待情绪稳定下来些,她问道:“您说,我老吗?” “谁说花花老?那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们花花多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冷母揽着黎花的肩,安慰着,她懂得什么时候同儿媳站在一条战线上,没有察言观色的功夫,怎么能做到妇联主席的位子? 要说二十出头夸张了点儿,但是,黎花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五岁,根本就不像奔三的人。 也是,儿子一年都不进菜市场一趟,怎么想起来“老韭菜,老黄瓜,老玉米”的话来?是挺伤人心的!! 女人最怕别人说自己“老”,这话,她都没从老冷嘴里听到过,反倒是从小冷嘴里听到了!要是老冷这么说她,估计,她也得哭鼻子!嗨,这女人呐,都有一点儿虚荣心的。 见冷母从头自尾都站在自己一边,黎花情绪也缓和了一些,絮絮叨叨,抽抽噎噎说道:“怎么说,我也是大学里的校花,我们学校,男生各个英俊帅气,那时,追我的人,没有一个连,也能有一个排……可是,我连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本以为,嫁给冷月,他能把我当成宝儿,谁料到,我连棵草都不如!甚至都不如老黄瓜,老韭菜了!” 说着,说着,黎花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冷母拉过黎花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轻轻拍打着,轻声说道:“其实,小月是爱你的,你们从小穿着开裆裤长大,他眼里,心里,只有你!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妈妈不是替小月说好话。从上小学开始,就有女孩子喜欢他,上了高中,来家里复习功课的女孩子更多了。还有许多女孩子写情书,寄到家里,她们知道,小月在学校里从不给女生好脸色。 还有啊,你都不知道,小月大学毕业那年,当时,省里李书记的女儿看上了小月,非得要联姻。你爸爸和我都有些动心了,现在不都讲究强强联合吗?你想,若是联姻成功,我们家是不是更显耀了?你爸爸是不是早就提起来了?何必又多奋斗了好几年?” 这些事,黎花可是第一次听人说。冷月当着她的面,从都没提过。黎花聚精会神的听着下文。 “当我们都动摇,征求小月意见的时候,你猜小月怎么说?” 冷母停顿一下,看着黎花,一字一句说道:“小月说,‘就是玉皇大帝的女儿,我也不要!我就要黎花!’ 他还跪在你爸我俩面前,含着泪说道,‘若是因为这件事,李书记打击报复爸爸,那就让爸爸打我,骂我吧,我是一个不孝儿!’” 说着,冷母眼里涌上泪光,觉得有些失态,她擦了擦,继续说道:“小月生怕你爸我俩拆散你们,他跪在地上一直不起,说道:‘爸,妈,我求你们答应我和花花的婚事!我只要这一生和花花在一起,要是有来生,我还做你们的儿子,到时候 ,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说着,冷母长叹一声:“花花,你说,小月把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我们当父母的还能说什么?” 听了冷母一番话,黎花反拉着她的手,不再说话,眼泪成双成对地掉。说不感动是假的,可心里对冷月还是怨恨,死冷月,还挺会煽情的嘛! “孩子,你们还是年轻呐!有点儿不如意,就吵着离婚,不去想怎么解决问题。不顺心就离婚,那是一种逃避!”冷母适时地批评起黎花来。 “妈,爸刚才找我谈了,要我们复婚,我不想……至少暂时不想,我想慎重考虑一下……”黎花抬起泪眼,眼含歉意说道:“妈,很抱歉……对不起你们,让你们跟着操心了……就是我和冷月真不能在一起,你和爸也永远是我的亲人!”说着,扑进冷母怀里,又抽噎起来。 冷母轻柔地拍着黎花的后背,软言安慰道:“你想考虑一下,我们理解,只是,我不想听到后半句。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也是儿媳……没人能取代你在冷家的地位……” “妈……对不起……”黎花再次哭泣出声,内心开始自责起来。 冷母拥着黎花,心里堵得慌,儿子离婚这段时间里,她也跟着夜夜辗转失眠,说不操心是假的。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要知现在,何必当初?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想必黎花的父母也一样吧! 为了儿子,她这个当妈的,可放低了身段。可是,前途曲折,想要破镜重圆,仿佛遥遥无期啊!这个黎花也不是一般任人摆布的孩子,那老主意正着呢。 冷母又安慰了一番黎花,说道:“看你也累了,还有,情绪不要太激动,早些休息,今晚,让小月睡客房……” 于是,这场家庭轮番的政治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哭也哭了,委屈也说了,黎花心情轻松了一些,洗漱完毕,很快入睡。 冷母又找冷月谈了好半天,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一对小冤家!可真让人操碎了心!当初若知会有这样的结局,还不如娶个任人摆布,乖巧听话的媳妇回来! 看着不停揉着肩膀的老伴儿,冷父问:“谈得怎么样?花花的心结在哪里?” 冷母仿佛有些疲惫,打开衣柜,拎出睡衣,边换边说道:“哪有什么原则性问题?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你这个退休的妇联主席可以登场了,解决夫妻矛盾是你最拿手的了!”冷父摘下老花镜,将手中的报纸放在床头柜上,看着老伴儿,调侃道。 “冷建国,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儿子可真随了你了,大男子主义相当严重……” “好了……好了……坏处,缺点全随我,长处,优点全随你……”冷父盯着老伴儿,看了半晌,道:“这可是第一次听你数落咱儿子,以前,总听你磨磨唧唧数落黎花,这不好,那不好的……” “我数落黎花的那些缺点,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到离婚的地步!在离婚这件事,你儿子占一多半责任!” 冷母换好睡衣,翻开被子钻进去,有些郁闷地说道:“我数落黎花的不是,因为她是你小情人的女儿,看着她,我心里就堵得慌……” 15婆媳斗 ... 冷母的话,还没落地,冷父就已经无奈地拧紧眉头。 “看看……又来了吧?那指腹为婚也算数啊?我不是看上你了吗?再者说,人家黎花她妈,不也没看上我吗?这正是‘郎没情,妾没意’……” 冷父瞪了冷母一眼:“都多大岁数了?还成天把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糠,挂在嘴边?还妇联主席呢,连这点儿度量都没有!” “我什么事都能大度!就是这事,耿耿于怀,还要耿耿于怀一辈子!凭什么我老头儿跟别人有过婚约?” 冷母在外场上,高贵大气,知荣明辱,知进退,在孩子面前,也常是一副慈母样儿。只有在冷父面前,才露出一个女人才有的刁钻,偶尔也耍耍小性子。 “跟谁有过婚,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你,王八看绿豆,对眼了!”说完,冷父赌气似地撩开被子,躺了下去。 冷母很会察言观色,知道见好就收,她凑近老伴儿,有些委屈地说道:“那我是绿豆!” 冷父背对着她,没动静。 “老冷……建国……我们一被窝,好不好?”冷母推推老伴儿的肩膀,有些抱怨道:“你每天都是工作工作,好长时间都没抱我了……” 见冷父没同意,也没拒绝,冷母便撩开被子,爬出自己被窝,钻进老伴儿被窝。 冷父睁开眼,转过身来,将老伴儿揽进怀里,宠溺地批评道:“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老吃醋!让孩子们看到,成何体统?睡觉!” “建国,亲我一下……”在冷父面前,冷母卸下一切面具,就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还像年轻时候一样任性……”说着,冷父宠爱地捏捏老伴儿的鼻子,亲了起来。 这一亲,干柴烈火就燃烧起来。 气喘嘘嘘间,冷父还不忘黎花和儿子的事,自言自语说道:“但愿,黎花能像你这么知进退,明事理!” “错不了,怎么说,她也是你小情人的闺女!” “还提这茬!”冷父声音暗哑低沉警告道。 “建国,轻点儿,弄疼我了!”冷母风韵不减当年的脸上,布满绯红,似娇吟,似抱怨地提醒老伴儿。 “以后,撮合他们的事就交给你了,好不好?”他公事太多,难免忽略家庭,要不是有个里外一把抓的好妻子,他也不会在仕途上如此顺利。 “那要看我高兴不高兴!”冷母欲擒故纵。 冷父腰间微微一用力,冷母娇喘出声,轻吟道:“越老越坏了!”说着,紧紧抱住老伴儿的依然强壮的腰身,将脸埋在仍旧结实宽阔的胸前,央求道:“建国,轻点儿……轻点儿,他们的事,包在我身上了,好不好?” 尽情后,冷父翻身躺下,将冷母抱在怀里,心疼问道:“是不是很累?” 冷母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娇羞,轻轻摇摇头。 “静儿,这几天,我看你好像在绣花?老了,眼睛都花了,喜欢什么就去买,嗯?”静儿是冷母的小名儿。二人独处时,冷父总习惯这么叫她。 冷母有些不高兴了,嘟囔道:“谁说我老了?老了,还能做刚才做的事吗?” 冷父闷笑出声,拍拍老伴儿的后背,心疼说道:“不老,不老……我们静儿永远是年轻!” “你儿子可真跟你一个模子出来的……”冷母埋怨老伴儿:“你这个当爹的,想不想知道,你儿子说花花什么?” 见老伴儿欲擒故纵的样子,冷父也好奇心大起,问道:“儿子说什么?” “他说,花花就像菜市场里的老韭菜,老黄瓜,一抓一大把!有嫩的,就没人要老的了,你说,花花能受了吗?” 冷父终于忍俊不禁,朗笑出声,他笑着说道:“我儿子竟然有如此想象力?他不当作家,有些可惜了!” “你还笑?这话,多伤人心呐!’”冷母戳戳老伴儿胸膛命令道:“不许笑了!” “玩笑话,也能当真?花花的度量也没那么小啊!”冷父思忖了一下,揉揉下颌说道:“若是按着儿子的思路想下去,花花倒更像是水萝卜,小辣椒……” “去……去……没正经的,要是让花花听到,公公评价她是水萝卜,那又该伤心了!对了,建国,那你说我像什么?”冷母靠着老伴儿的胸膛,眯起眼,期待的看着。 “你呀……”冷父思索一下,将老伴儿更加疼惜地环在胸前,说道:“你就像一坛老酒,随着时间的淬炼,越来越有味道!” 冷父的甜言蜜语很受用,冷母喜笑颜开,她自言自语道:“但愿儿子和花花能像我们这么恩爱……看来,我得加把劲儿,把东西绣出来!” “绣什么?”冷父认真地看着老伴儿,嘱咐道:“静儿,我可告诉你,你得把身体养好了,等我退下来,我们还要环游世界呢!” “知道,我会注意的!前几天,我到市场转悠,发现了一个十字绣,叫‘花好月圆’,名字多好听啊!里边既有花花的名字,也有小月的名字。我就想,亲自绣下来,送给他们……” “那就买一副吧!” “那不行!我要用我的诚意,感动月老,让他们破镜重圆,真正‘花好月圆’!” 冷父叹息一声,又将冷母搂紧几分,感慨说道:“但愿吧,但愿孩子们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冷母也轻叹一声,抱着老伴儿的胳膊,闭上眼。 今夜云淡风轻,今夜无比甜蜜。 清晨,冷母起来晚了。 她敲着酸麻的腰下楼时,听见厨房里有动静,便加快脚步,心里疑惑,昨天,已经告诉炊事员不要做饭了,那,是谁在厨房忙活? 这是冷家早就形成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孩子们一回来,冷母就亲自下厨,炊事员也可以放假休息了。 冷母悄悄靠近厨房,见黎花的身影在晃动。儿子冷月也挤在厨房里没闲着,转悠着身子,不停地问:“花花,这个怎么切?我不会,你教教我……” “你会啥?只会吃!”黎花抢过冷月手里的菜刀,推了他一下,“出去等着吃吧!”然后就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咳……咳……”冷母站了一会儿,见二人没发现她不说,儿子还时不时地对着花花动手动脚,她终于忍不住给了个动静。 “妈……”厨房里的二人转头,异口同声。 见黎花动刀切菜,冷母赶紧上前,几乎是抢的,将黎花手里的菜刀夺过来,轰他们:“出去……出去……不用你们……” “妈,就让我做吧……”黎花心想,自己难得回来一次,怎么也得表现表现,何况,有离婚的事跟着,她也觉得有些愧疚,所以,想做些什么弥补。 “孝心领了,你赶紧歇着去,累坏了我孙子可不行!” 听冷母把自己说得跟纸扎似的,黎花只好退出来。与冷母擦身而过的时一瞬间,眼尖的她,一眼扫到冷母锁骨边的一块淤青,像是“草莓”! 黎花诧异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个不纯洁的想法,没好意思再看一眼,就退出厨房。 苍天啊,大地呀,天使姐姐呀,她可不是故意看到了!想着婆婆身上的那块草莓痕迹,黎花感觉脸皮一下就火燎燎起来。 冷月问道:“妈,您怎么总也不让花花下厨房?花花不是矫情的人!” 冷母见黎花已经出去了,才压低声音,实话实说道:“她做的饭,谁敢吃?一想到她的手握着寒光闪闪的刀子,每天在那些腐烂恶臭的尸体上摸来摸去,尸体周围还苍蝇乱飞,蛆虫乱爬,我就想吐……” 冷月呵呵笑了:“妈,花花他们都穿着防护服,戴手套的……” “我知道,可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吃不下去饭……” 冷母想起昨夜黎花同她诉苦,说,冷月什么家务也不做。冷母就想,我儿子能吃你做的饭,就是给你面子,换另外一个人,你试试?人家还不把你做的饭倒进垃圾桶!花钱请人家吃,人家都不吃,嫌脏! “妈,可不能跟花花说,她会伤心的……”冷月也压低声音嘱咐道。 “我知道,这么多年了,我嫌弃过她的工作吗?心里不愿意,也不敢说,她伤心是小事,妈怕你夹在中间难做人……”冷母嘴上说着,手里的活计可没停下来。 冷月搬过老妈的身子,抱了一下,嬉笑道:“还是老妈好,要不然,黎花怎么老说,有老妈这样一个好婆婆,是她千年修来的福气呢!” 冷月的话,一下子拍中马屁,冷母眉开眼笑,说道:“你也出去吧,君子远庖厨……” “妈,昨天晚上,您还教育我,要我多下厨房,给花花做饭呢!” “我那不是心疼孙子嘛!万一花花不小心把胎儿抻着,怎么办?” 黎花没走远,冷家母子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臭冷月,她什么时候夸过婆婆好? 这个老太婆,原来不是心疼她,是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老太婆还嫌她做饭脏,哼哼,不用她做正好,她还难得清闲呢! 原来,他们表面上是支持她的工作,暗地里,对法医这个职业厌恶死了。 黎花缓步走进客厅,心情开始郁闷,为什么人们就对法医这个工作这么不理解呢?这是一项多伟大崇高的职业?能让死人开口说话,能将真正的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能为含冤而死的人洗清冤屈,这是多让人有成就感的职业? 楼上又有脚步声传来,估计是公公下楼了。想起晚起的婆婆和公公,黎花更加肯定心中的判断,她嘴角抿了抿,笑了。然后,起身,故意加重脚步,朝厨房走去。 “花花,你怎么又进来了?快出去,油烟子呛人!”冷母赶紧驱赶黎花。 黎花笑着,举了一下手里的杯子,说道:“我刷杯子!” 然后,无意似的凑近冷母,假意回头,想跟冷母说话,紧接着,嘴巴张了张,诧异地停住。目光在冷母锁骨上停顿几秒,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妈,您好像让蚊子叮了!” 说完,就若无其事地转身,打开水龙头刷杯子,唇角却微微抿起,偷笑起来。 “嘻唰唰……嘻唰唰……”厨房里传来黎花轻快地哼歌声。 冷父在客厅里听得真真切切,心想,花花这孩子,一大早的,怎么这么高兴呢? 16花花的秘密 ... 听了黎花的话,冷母低头看了一眼露出的肌肤。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同时,脸也红了。将衣领往上拉了拉,把厨房里的一切安排妥当,上楼换衣服去了。 黎花心里暗想,老妈妈哦,您感谢我吧!若是先被你儿子,或是家里警卫员、勤务兵发现,你们可要尴尬喽! 可惜呀,吃饭时,还是有人刨根问底,哪壶不开提哪壶。最先开口的是冷月,他夹了一口咸菜,无意将目光落在冷母身上,有些惊讶地问:“妈,这天儿,穿高领衣服不热吗?” 冷父也抬起头,有些诧异,沉稳的嗓音飘过来,关心问道:“是不是又受风了?” 冷母干咳一声,急忙接着冷父的话下台阶,说:“是啊,是啊,昨天开着窗户睡觉,可能凉着了!”然后,还咳嗽了几声。 冷月抓住漏洞,穷追不舍:“妈,有空调,您开窗户干嘛?” 冷母被儿子逼问得一下词穷,脸颊开始发烫。 黎花低头喝着牛奶,嘴唇紧抿,什么也没说。桌子下的脚丫子可没闲着,她抬脚,狠狠踹了冷月一下。 虽然,刚刚她与婆婆过了一招,那都是无伤大雅的休闲。冷月这么咄咄逼人,让当妈的如何吃得消?要说这冷月,智商超高,情商低得可怜。 冷月看了黎花一眼,目光有些不解,但是,他很快闭嘴,没再追问下去。 冷父目光落在老伴儿脸上,停留几秒,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很严肃地对冷月命令道:“快吃,吃完带着花花去产检!你妈颈椎受风,不陪你们去了!” “好。爸,我们自己去,您就多陪陪我妈吧!”黎花回答冷父。同时,眼神漫不经心瞟过冷母的脸,心里暗笑。哈哈,老太婆,让你不支持我工作,嫌我做饭脏!你也陷入“草莓门”喽! 冷母正低头猛劲儿地喝汤,颊畔有些可疑的红晕。 于是,饭桌上安静下来。四口人各怀心腹事,默默吃完这顿饭。 要说产检这件事,完全是冷母私自安排的。 依黎花的意思,不用去。因为,几天前,她刚检查完,一切正常。况且,现在,她十分排斥别人关心孩子。当然,别人指的是冷家人。 她现在的心态中就是一个老母鸡,想把孩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下,生怕被人抢走。况且,她还藏着一个秘密,如果依着冷母的意思去检查,那秘密就暴露了。 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冷母亲自出面,找的省妇产医院的院长。一切都安排好,就等着黎花去了。 黎花老是觉得对冷家父母有些愧疚,也就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冷月出了家门。 车上,冷月握着方向盘,不忘饭桌上的话茬,问黎花:“吃饭时,你踹我干什么?” 黎花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以前,她身上也出现过大大小小,颜色深浅不一的各种“草莓”,如今,他怎么就忘了呢? “你脑袋不是真的让门夹了吧?”黎花没好气的抢白他。 冷月划拉一下自己的发顶,很认真地回道:“胳膊让门夹过,脑袋没有啊?” 黎花差点儿笑出声,可还是忍住了,没好脸色说道:“那就是胳膊被夹,严重了,转移到脑袋上了!” 冷月很不解地侧头看了黎花几秒,突然一拍脑袋,有些无法接受地惊呼道:“你是说,妈和爸他们……他们……” “他们”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是,他想表达的意思,黎花明白了。扔给他一个“你比猪还算聪明一点点” 的眼神,转头看向窗外。 冷月也沉默下来。过了好半晌,他才有些埋怨地冒出一句话来:“妈和爸也真是的,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那个?” 在冷月印象中,父亲一直是刚正不阿,不苟言笑的,母亲一直是慈爱温柔,笑意盈盈的。今天,让他得知父母的另一面,他突然有些无法接受。尤其是被花花发现,他更是觉得有些难堪。 “不那个,怎么会有你?”黎花听出,冷月语气中对父母多多少少有些埋怨,反问道:“你就允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们怎么了?他们也是正常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是合法夫妻,怎么就不能那个了?” “我这个州官,也好久都没放火了!”冷月语气好委屈。 见黎花对父母并没有耻笑羞辱的意思,还帮着父母辩解,他难言的尴尬心情好了一些,辩驳道:“我不是一时难以接受嘛!” 说着说着,冷月突然转过头,问:“花花,你说,我们到了爸妈那个年纪,还能那个吗?” “咳咳……咳咳……”黎花被他出其不意的一问,给噎得直咳嗽。好在,车子拐进了医院的停车场,见车子停稳,她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冷月似是早有预谋,他一探身子,就把黎花圈在自己与车靠背间。 “花花,让我放把火好不好?”语气极尽哀求。 “你疯了?这是公共场合!”黎花斥责他,对冷月拐弯抹角的请求,她还是有些紧张。这个臭冷月,竟然什么下流的话都说得出来。 “那我们回家,可不可以?” “不可以!”黎花义正言辞,右手伸出,要打开车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冷月一下子握住黎花的手腕,委屈得不能再委屈,“昨夜,我一个人睡,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床是冷的,被褥也是冷的,就连空气都是冷的……” “打住……”黎花瞪他:“你诗性大发,我表示理解,但,请放开我,你说的一切,与我无关!” “谁说我们没关系?”这个短路的女人,他辗转难眠,她竟然不心疼? 小绵羊一下子变成了大灰狼! 冷月冷不防地扣住黎花的后脑,不由分说,唇就欺了上去。 黎花双手收回,本能地护着肚子,这无意中更给了冷月可乘之机。 冷月在“放火’”的同时,头脑很清醒,他速战速决,舌头伸进黎花口中打了个转儿,就迅速撤出,然后,还不忘加上一句:“这是小火!” 想了想,挑着眉,斜睨着眼,一副小人得志的张狂样子,又加上一句:“容本少爷纠正一下,不是诗性大发,是兽性大发!” 谁知,黎花的眼泪竟然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她不再说什么,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冷月眼尖,一下子将车门锁上。刚才的玩世不恭无影无踪,有些心慌地问:“花花,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与其看着黎花落泪,他更愿听黎花数落他。花花的眼泪就像一块块大石头,狠狠砸在他心尖上。 冷月哪里知道黎花的心思?她脑海中,那一幕冷月牵着一个漂亮女孩儿的影像时不时就蹦出来。尤其是每当他们亲热时,那种背叛的感觉变更加强烈。 自从得知她怀孕,冷月开始出现在她视野里,派人接送她上下班,给她熬粥。可黎花明白,他那是为了孩子,他所作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因为她怀着冷家的骨血。 冷母也说过,冷月以前对她的感情比海还深,可,海也有干涸的时候。以前,他们也确实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她不否认。问题是,如今,他们已经离婚了,他还来招惹她干嘛?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为啥不让她过安生的日子? 冷月轻捏着黎花的下颌,让她面对自己,眼里掩饰不住惶恐。 “花花,怎么了?说话啊,别让我担心!”说着,他伸出拇指,轻轻拭去黎花鼻翼两侧的泪水。 黎花的眼泪流得更欢了。 在冷月又伸出拇指替她擦拭泪水时,黎花摁住他的手,抽抽噎噎,很郑重地央求道:“冷月,你能不跟我抢孩子吗?” 冷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扳过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笑道:“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你是孩子的妈,我是孩子的爸,我们都是孩子最亲近的人,我抢孩子干嘛?” “可是……那你别对我那么好,别那么关心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还有,如果你不跟我抢孩子,等孩子懂事了,我会告诉他,你是他的爸爸,再者说,凭你的条件,找任何一个女人给你生孩子,她们都求之不得……” 说着,脑海里又闪现出那个年轻女孩子的身影,那朝气蓬勃的脸庞,那甜得能流出蜜来的笑容,不是她这个年纪的人所能企及的。 以为黎花为以前吵架的事耿耿于怀,冷月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花花,我为以前说的话道歉。我这张臭嘴,口无遮拦,今天,我郑重道歉,以后,我保证再也不说那种混账话了,要是再说那种话,我就烂舌头,好不好?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嗯?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黎花窝在冷月怀里,肩头仍旧不停抖动着,她摇摇头,认真回道:“我不是为你说过的话生气,我在说事实。事实就是,我比不起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女孩儿。我承认你是孩子的爸爸,但是,我不希望你有事没事的来骚扰我,好不好?” “花花——”冷月一把推开黎花,额上青筋暴起,可是,他仍然压抑着自己,让语气尽力平和,问道:“花花,你说的是哪些女孩儿?”以前,花花可不是这样的,她大度体贴,从不疑神疑鬼,怀孕后,心性也变了吗? 冷月不问则已,一问,反倒让黎花觉得,他把自己当成了傻子,于是,讥讽回道:“什么样的女孩儿,你自己心中有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菲!冷月,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要以为自己最聪明,就把别人当成傻子!” 说完,一把推开车门,迈了出去。尽管眼前的一切景物迷蒙不清,可她还是勇敢地,大踏步朝前走去。 冷月一头雾水,他开始猜不透黎花的心。以前,黎花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都能猜透个八九分,如今,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开始有隔阂了? 三维立体彩超室里,大夫在仔细地检查着。冷母找的那个齐院长,也站在一边看着屏幕上的影像,她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慈眉善目,脸色挂着淡笑。 冷月夜站在一侧,他不是医生,可是,看着那些图像,还是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因为那是他和花花的孩子,他正在母体里孕育着。现在的他只有那么一点点大,以后漫长的人生岁月里,他会慢慢成长,长得像他那么高大,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是一件多么神奇伟大的事? 从不落泪的冷月,在看着孩子影像的那一刻,眼眼眶也潮湿起来。 大夫同齐院长低声交谈着。 “一切都正常,两个小家伙很壮实,看看,还在里边拳打脚踢呢!更可心的是,他们还是龙凤胎!”大夫轻声说道。 齐院长很平静说道:“胎儿的奶奶就是龙凤胎中的一个,这个是遗传了奶奶……”说着,齐院长“呵呵”乐起来,指着影像,回头说道:“冷月,你看看,两个小家伙一刻都不安静……” 听她们谈论是龙凤胎时,冷月心底的惊诧无法描述,那一刻,激动得心脏就要蹦出体外。很快,惊诧被惊喜取代。他不知道,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黎花从来没说过,她怀的是双胞胎,但在外人面前,冷月表现得很冷静,他回以感激的一笑:“多谢齐姨和大夫了!” 做完B超,黎花又被领着检查了其他一些项目,忙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这才结束。 在黎花休息的时候,冷月把齐院长拉到一边,偷偷问道:“齐姨,花花吃过安定,对胎儿没影响吧?” 是药三分毒,明知道任何药物对毫无抵抗力的胎儿都是致命的威胁,可,冷月心底还是存在一丝侥幸,一丝期待。他祈求一切都没事,孩子健康平安。他潜意识里希望一切都是好的,永远是好的。 齐院长一震,问道:“吃多少?什么时候吃的?你怎么不早说?” 看着齐院长的表情,冷月心里有了一直不好的预感,他实话实说道:“怀孕头三个月,听我岳母说,吃了大概两瓶多……” 作者有话要说:编编说,每月可以送出150积分,长评优先,先到先得哦!亲们不要让某遥积分送不出去哦!17堕胎 ... 沉默,安静。二人周围笼罩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冷月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目光一直停留在齐院长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见她不言语,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弥漫开来,像一团黑色的乌云,劈头盖脸朝他压过来。 沉默了好久,齐院长才说道:“小月,现在来看,胎儿一切都正常,但是,是药三分毒,现在没什么异样,没人敢保证以后的智力是正常的……” 齐院长的话被打断。 “齐姨,有没有什么其他检查手段,做得再细一些?我想知道孩子是否健康!”冷月急急央求,脑海里闪现出黎花抚摸着肚皮,一副幸福满足的模样。 他声音有些颤抖,可还是故作平静道:“齐姨,麻烦您,我很想要这两个孩子,真的……”说着,眼眶更加湿润起来。 齐院长同情地拍拍冷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月,我看着你长大,把你当自己的儿子看待,齐姨跟你实话实说,现在的医疗检测手段,都是看外在,能检查的也就是五官四肢是否健全,排除表面畸形和内脏畸形,据我所知,还没有能检测胎儿智力的医疗器设备……” “齐姨……”冷月有些心慌,“那怎么办?没有其他办法吗?” 齐院长很同情地摇摇头,“没有。” “那,只有堕胎?”无法想象,刚才还在母体里拳打脚踢的小家伙,下一刻就被扼杀,冷月打了个激灵。 “堕胎”二字,就像两把利剑,狠狠扎在他心尖儿上,让他疼痛得木了。 “不想那种‘万一’出现,那只有堕胎,毕竟你们还年轻!”齐院长沉声说道:“如果执意把孩子生下来,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万一孩子不健康,那时,痛苦的是一辈子,不止你们当父母的痛苦,孩子也痛苦……” “况且,胎儿已经五个月了,已经不能做流产,只能引产,你要尽快做决定,胎儿越大,对花花伤害越大……” “齐姨,我想想,容我再想想……”听了齐院长的话,冷月十指紧攥成拳,指甲深深陷在掌心里,他的心,慌乱起来,从未有过的慌乱。 齐院长走开了。 冷月看着休息室半掩的门,好想冲进去,抱紧花花。这是不是老天在惩罚他?因为他意气用事离婚,花花彻夜难眠吃安定,然后,就波及到还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 冷月高大的身躯晃了几下,他靠着墙壁站定,抹了一把脸,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他怎么跟门里的花花说?花花怀孕的头三个月,他不曾陪伴她一天,如今,想堕胎,他却一句话就要结束孩子的生命?他做不到,他开不了口!对花花和孩子,他无法残忍!他无法漠视黎花那张幸福满足,荡漾着母爱的笑脸转瞬间变得痛苦扭曲。 花花那么重视孩子,刚刚在车上还同他商量,不要他抢孩子,如今,他若是开口让花花堕胎,那扼杀的不仅是两个孩子的生命,还有花花的生命!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冷月一瞬不瞬盯着休息室的门,齐院长说的也在理,若是冒险生下来,万一孩子不健康,那么,痛苦的不仅是大人,还有孩子。一个幼小的生命,出生就面临着痛苦的一生,那人生还有和意义? 冷月搓着双手,迈出一步,又退了回来。他无法开口,无法对花花说:“花花,堕胎吧!” 退回来的冷月,靠着冰凉的墙壁,有些无措。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历来自诩冷静自持的他,如今,却无法解决自己的事。 高大挺拔的身躯,沿着墙壁缓缓滑下来,引得过往医护人员和患者频频侧目。 冷月半蹲在那里,靠着墙壁,双手抱着头,呆呆地盯着地面,一瞬间,他的心,被掏空了。不知道疼痛,不知道伤心,整个个人陷入呆滞状态,没有任何感觉。心是空的,脑子里是空的,就连眼神也是空洞无神的。 如今,“堕胎”二字,已经抽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墙壁是他唯一的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黎花有些担心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冷月,怎么了?” 倏地抬头,见黎花正担心地看着他,他“噌”地一下起身来,一把揽过黎花,也不在意走廊里的其他人是否看见,有些狼狈地将头埋在黎花颈窝处,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不只是花花一个人的,还有他那双未出世的儿女的气息。 短暂地沉默了几秒,他推开黎花,牵着她的手,恢复往日的贫嘴,说道:“还是本少爷的种好,一生就俩,走,我们庆贺一番去……” 黎花不说话,盯着冷月的侧脸,先前的失魂落魄,一转眼就喜笑颜开,对比太鲜明,太刺眼,让人无法不疑窦丛生。 迟疑一下,她还是跟着冷月出了医院。 坐进车里,冷月迟迟不发动引擎,大手在车里乱翻着。 “你干嘛?”黎花不解,她捂着肚子,生怕冷月不小心碰到她。 “找烟,我的烟呢?”冷月急切地翻找着,手有些发抖。车载的小娃娃被碰掉,滚落下来。挡风玻璃边的纸抽也掉下来,车里显得狼籍,他显得狼狈。 “想抽烟,下车!”黎花毫不掩饰自己对烟味儿的厌恶,“我可不想宝贝们生出来就是大烟鬼!” 冷月停住找烟的动作,十指扣在方向盘上,指节发白,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这下,黎花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冷月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她往前探身,碰了碰冷月,试探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冷月摇摇头,脸色很纠结。 黎花的手抚上他的额头,追问道:“到底哪里不舒服?” 冷月递给她一个无碍的笑脸,那抹强挤出来的笑容,与他平日里一贯的表现十分不搭。 黎花扬高声音,板起脸,冷声问:“冷月,说话,究竟哪里不舒服?”这个人,平日里油嘴滑舌,贫惯了。冷不丁装深沉,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冷月伸出右手,将黎花覆在自己额头上的小手握住,紧紧攥在掌心里,轻声安慰道:“没事,就是有些累了……”说着,就要发动引擎。 黎花一把反扣住他的大手,嚷嚷起来:“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就不会装装?你是在赔你闺女儿子,也不是让你陪我逛街,怎么就这么没耐心?” 陪她没耐心,赔那个小姑娘可是蛮有耐心的,还手拉着手呢!想起那一幕,就感觉喉咙里噎只苍蝇,恶心得想吐。 冷月没再替自己辩解,他郑重地拉着花花的手,一手撩起她颊边的一缕发丝,绕到耳后,眼含痛苦,却又深情地商量道:“花花,我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得放长眼光,向前看……” 什么和什么?无头无绪,平地了冒出来一句话。 “你想说什么?”黎花一头雾水,瞪着冷月。她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想斥责他几句,骂他是精神病,可他眼里的痛苦是那么压抑隐忍。 那种痛,她只见过一次,就是在冷阳牺牲那段日子。那时的冷月,表面上一切正常,可眼底的苦楚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那抹痛,刻骨铭心,痛彻心扉。 “冷月……”黎花的心,也随着莫名地痛起来,她缓和语气,柔声问道:“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不要瞒我……”此刻,她竟然心慌起来,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意识到,好像一切都与她有关。 果然,冷月开口了,他祈求地商量道:“花花,我们别要这两个孩子了,好不好?” “啪——”一声脆响,毫无预警地在车内响起。 冷月捂着脸上的五指山,惊诧地瞪着黎花。他没想到,他的花花竟然打他!还用那么大的力气!在她面前,他放下了一切警惕,没想到,却给了她可乘之机! “不要脸!”黎花恶狠狠骂了一句,推开车门就要下去,好像不解恨,又气愤地回头,咬牙切齿道:“冷月,你就是一王八蛋!是不是那个狐狸精也怀孕了?是不是我在休息室的时候,那个狐狸精给你打电话了?冷月,我告诉你,这个孩子不是你的!所以,你无权决定他的去留!我是孩子的妈,我说得算!” “咣”的一声,甩上车门,黎花扬长而去。 冷月跳出车子,屁后紧追。如今,他也顾不得火燎燎抽痛的脸了。看着黎花在前边走得跌跌撞撞,不时地同迎面而来的行人撞上,他更加心急如焚。 于是,加快脚步,几个箭步就追上黎花,一把扯住她手腕,“花花,我们到那边椅子上歇歇……歇歇再走……” “滚!”黎花声音哽咽,用力挥动手臂,企图甩开冷月的纠缠。 “花花……”她看也不看他一眼,也不听他解释,这让冷月很挫败。 “花花……”冷月扣住黎花的脸,让她面对自己。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泪脸,脸上,泪流成河,就连下颌上都挂着泪珠。 冷月扳着黎花的肩,强行把她带到一处树荫下,树荫下有一张长椅,摁着黎花坐下,冷月才解释道:“花花,跟什么狐狸精没关系……” 黎花恨恨瞪着他,泪水悄无声息地往下掉,“冷月,狐狸精与我无关那是你们的事!我的孩子我做主!你无权干涉!” “花花,我也喜欢孩子,喜欢你生的孩子,那是我们二人的骨血。我一直梦想着,我们能生一大群孩子,女孩儿像你,漂亮懂事,时而有点儿小野蛮,小脾气;男孩儿呢,最好像他大伯冷阳,阳光灿烂,能给咱爸咱妈带来一点儿慰藉……” 冷月干笑两声,掩饰声音中的暗哑,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溜达的孕妇,使劲儿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水雾掩去,说道:“男孩儿就不要像我了,我这个人,小时候就沉闷得要死,这么多年,极力改变,可却变得四不像……” 见黎花情绪缓和下来,冷月认真郑重说道:“花花,我也爱孩子,我的心情跟你是一样的,可是,我咨询过齐院长,她说,你吃了那么多安定,无法敢保证孩子是健康的……” “谁说我吃了安定?”黎花终于在冷月话里抓住一个关键词,她问道:“就是因为我吃了安定,你才让我堕胎?” 不是因为别的女人也怀了他孩子? 18喜讯 ... 冷月给了她一个“就是因为这个”的眼神,说道:“我们做父母的,要为孩子负责!如果孩子有选择权,他肯定也不愿意先天残疾。还没出生,就输在起跑线上,你说呢?” “不是因为狐狸精?”黎花再次确定。 “不是!”冷月斩钉截铁。 “什么狐狸精?压根儿就没狐狸精!”冷月剑眉高挑,他怎么觉着,他钻进了一个圈套呢? “花花,这么诱供,可不好玩儿!这么下去,我会屈打成招的……”见黎花脸色恢复过来,冷月狠下心,决定道:“花花,齐院长说,要是想做,就得趁早,你看……” 黎花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潇洒地走了!借着风,扔给冷月一句话:“我没吃安定!” “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冷月追上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道:“花花,你说啥?”岳母和老妈的话不能有假,黎花是不是戏弄他? “啥啥啥,大马牙!”黎花瞥了他一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没好气吩咐道:“快点儿回家,我饿了!”要不是看到他眼底的伤痛,她才不会这么直接的告诉他呢! 冷月钻进车子,还是不敢相信。难道是老天开眼,让他失而复得?他凑近黎花,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再次追问道:“真的没吃安定?” 黎花见他眼角眉梢都挂上了喜悦,狠狠剜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看你那点儿出息!” “不行,好妹妹,我要你亲口说,是不是没吃安定?”冷月开始钻牛角尖儿,心里已经有了谱,可还像孩子似的,非得要黎花亲口说出来。 黎花打掉他扶着自己肩头的大手,不满道:“你魔怔啦?我没吃安定!一粒都没吃!听清楚了吧?快回家,我饿了!” “好——好——”冷月连声应着,却一下子将脸埋在方向盘上,不动了。却有泪水悄悄滑落。 正在这时,黎花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分钟,挂断电话,见冷月还在方向盘上趴着。 “冷月——”黎花拍了他一下,拔高声音,喊了一声,“冷月——” “哎——”冷月抬起头,直视前方,使劲儿抹了一把脸,发动引擎,拐出医院停车场。 “咱老百姓,今儿我是真呀真高兴……咱老百姓,今儿我是真呀真高兴……”冷月扯着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哼唱起来。 黎花盯着他湿漉漉的脸,看了几秒,“嘁”了一声,没揭穿他。 要问黎花怎么没吃安定?那多亏了李晓。 离婚那天晚上,她辗转难眠,就给正在值班的李晓打电话,说,想开一瓶安定。李晓是个行动派,没过一个小时,把药送上门来。 如果李晓不这么积极主动,黎花倒也没起疑心。 李晓走后,黎花就把药倒出来,仔细端详了好半天,又品又尝的,她发现了问题:那药不是安定,应该是维生素之类的片剂。 握着一把维生素,黎花泪流满面。朋友如此小心翼翼,怕她想不开,自寻短见。就为了这份真挚的感情,说什么她也要坚强起来。朋友不在多,能交心就好了。 黎花也没揭穿李晓的好心。第二天,她带着药,走了几家药店,问了一下,都说是多种维生素片,还挺贵的。于是,就放心的吃起来。失眠依旧,但是,心中却对以后生活却多了一份坚定。 *********************************************************************** 再说黎花他们离开后,家里只剩下冷家父母。被黎花发现了秘密,冷母尴尬了好半晌。 送走黎花,冷母回到卧室。冷父也跟进来,还自责着:“都怪我!” 说着,在冷母身边坐下,“来,我给你揉揉,然后睡一觉吧!” 冷母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道:“岁数大了,干什么都不行了!连一处痕迹都掩饰不好!” 冷父很会安慰老伴儿,将冷母揽进怀里,轻声说道:“我的静儿同年轻时没什么两样,昨夜,是我太不知节制了!” “建国……”靠着这相濡以沫了多半辈子男人,冷母又想起儿子,问道:“有时候,我真怀疑,儿子不是我们亲生的,你说,他怎么就没继承你会哄人的优点?若是他也这么哄花花,我估计他们也不至于闹到离婚的地步……”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瞎操心了,现在,花花有了身孕,这是个好机会……你呀,多关心一下自己吧,睡觉!”冷父将枕头放平,将冷母推倒。 冷母很听老伴儿的话,真的闭上眼。 冷父坐在沙发上,随意翻看着报纸。 突然,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冷父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听那边,冷月像是爆豆子似的,劈了啪啦说开了:“爸,你们先不要太激动,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就要有一个孙女和一个孙子了。。。” 听清是父亲的声音,冷月急切喜悦心情溢于言表。 这可是大喜事,他要让全家都知道这个好消息,所以,来不及到家,在高速行驶的路上,就拨通了家的电话,让爸妈分享他的喜悦。的 听儿子从电波那端传过来的兴奋,冷父以为自己听错了,扬高声音问:“你说什么?双胞胎 ?真的?还是龙凤胎?” 得到确定,冷父掩饰不住的高兴。 冷母被冷父的大嗓门惊醒,早已经一骨碌爬做起来,蹦下床,挤在老伴儿身边儿。一听说是龙凤胎,站起来就往门外。 “静儿,你干嘛去?”以为老伴儿睡毛愣了,冷父问。 冷母急急说道;“不行,我还得去商场,小被子,小毯子什么的,还有婴儿床,都是按一个孩子准备的!我得去再买些!” “回来——回来——”冷父起身将老伴儿拽回来,“还有几个月才生呢,你急啥?” “不准备全了,我心没底……”冷母脸色还挂着焦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央求道:“建国,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我?冷父眉头皱在一起。 “建国……陪我去嘛!我们都好几年没一起逛街了,这是给孙子和孙女买东西,你这个当爷爷的也要有点儿诚意,好不好?” 见老伴儿眼里企盼的眼神,冷父更加觉得对不起她。这么多年,他不要说陪老伴儿逛街了,就是在一起聊天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孩子们回来,是一家团聚的时刻,也是他们夫妻俩沟通交流的时机。 不忍心打消老伴儿的好兴致,他迟疑道:“万一让熟人认出来,麻烦!” “不麻烦,我给你准备了太阳镜,还准备了一身行头,走在大街上,绝不会有人想到你是封疆大吏……呵呵……”说完,冷母自己也笑了,然后,赶紧给老伴儿找出一套休闲服来,边找衣服边说道:“就我们俩哦,不要带警卫员……” 看着老伴儿雀跃忙碌的背影,冷父感慨万千。 一个喜讯,不止让她睡意全无,竟然腰不酸,腿也不疼了。嗨,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要是都体谅父母的不易和艰辛,就不会有那么多离婚的家庭了! 老夫妻俩穿戴好出去,在院子里碰到回来的小夫妻俩,打了个照面儿,就各做各的事去。 黎花看着婆婆容光焕发的脸,不禁抿唇偷笑。爱爱的力量真的那么大吗? 回头看了看父母消失的背影,冷月问花花:“笑什么?神秘兮兮的?” 黎花含笑不语,径自往屋里走。 冷月紧追,吓唬她,要吃她豆腐的样子,这一招好像很有效,黎花笑道:“爱情滋润的效果是如此明显,你看咱妈,是不是满面红光,精神饱满?” 说完,见冷月有些尴尬,黎花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说,是你逼问的哦……” 说完,就进屋换鞋,直奔厨房找饭吃。 冷月被扔在一边,独自郁闷。爸和妈也真是的,爱爱就爱爱呗,怎么还让花花给发现了?女人这东西,对别的不敏感,怎么对这如此敏锐? 为了转移话题,冷月追进厨房,质问道:“是双胞胎,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问过吗?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黎花将饭菜装进一个大碗,准备放微波炉里热热。饿得实在忍不住了,她抄起一根儿嫩黄瓜,叼在嘴里,边咬边干活。 冷月眼尖,夺过大碗,往外轰她,“出去,有辐射!” 黎花撇撇嘴,退了出去。真好意思,早干嘛去了?现在才知道关心?胎儿最危险,最脆弱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饭很快就热好了。黎花不顾形象,端着大碗,坐在餐桌边大快朵颐起来。就见她一手握着筷子,另一只手攥着一直绿得能滴出水来的尖椒,大碗里,饭和菜混合在一起,比韩式拌饭更乱乎。 冷月看着一大碗乱得已经不能再乱的“拌饭”,嘴角直抽,看着就食欲尽失的东西,她竟然能吃下去?什么时候,她又好上这口儿了? 半晌没听见冷月说话,黎花有些奇怪地抬头,见冷月正“虎视眈眈”盯着她,她也回了一个“虎视眈眈”的眼神,还把饭碗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含混不清警告道:“别跟我抢!” 冷月收回不可置信的目光,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伸出手,轻柔地将黎花腮边的几颗饭粒擦去,温声说道:“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二十多岁奔三十的人了,偶尔流露出来的神情和小动作,竟然像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黎花这才放下心,接着吃起来。 估摸着吃了有七分饱,她便放下碗筷,接过来冷月倒的水,小口小口抿了几下。 这时,冷月的手机响起来,他瞭了一眼来电号码,又看了黎花一眼,起身,出了餐厅,进了勤务兵的休息室。 嘁,还说没狐狸精? 黎花冷哧一声,心,隐隐作痛起来。没狐狸精,干嘛接电话还背着她? 女人好奇心的驱使,让黎花放下水杯。她甩掉拖鞋,光着脚丫,蹑手蹑脚来到门口,贴着墙根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