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芳华-5

他怔忪,神色坦然坐在榻上望着窗外。  我趴在他腿间,身子依偎,仰头,收紧手臂,“告诉我父亲的事。  他的手缓缓摸着我的发,  声音温柔极了,却让我发寒。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我一抖,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撑起身子就想远离。  他却手放在我后脑勺,俯下身子,微用力将我逼近。  “你去了黄土坟,对不对……那个依偎在坟旁的死尸便是你的父亲,乖勺儿,你记性那么好怎就忘了,记得他怀里羊皮上写着的么?你看过的,”他的指缓缓的滑过我的脸颊,摩挲,一字一句地说着,“那日一别,空惆怅,相见无由。强说欢期,谁料天人永隔,你我二人早已魂断千里,是我待你不够好,如今便用命来补偿,只望你还魂之后,能照顾吾孩儿……”  他垂着眼,  每说一词,眼角下的朱砂便随之轻颤。  我不知需是用什么话语与声调,才能像他这般将这几句话说得凄入肝脾,只是知道现在的芳华很让我痴与心疼,我拉紧了他的手,“义父……”  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徐徐转头,看向了我,莞尔一笑,“我记性不好,可这些话,我记了一辈子,再也忘不掉了。”  这真相,比谎言还来得残酷。  容我晕个先……  我的父亲,是为芳华而徇情的……他们上一辈子究竟有何纠结。  “勺儿,我已经是重生一回了,前世忘了许多,我只依稀记得你父亲的容貌与他弃在坟旁的遗书,我要照顾他的子嗣,你是他唯一的儿子。”  儿子……  等等,我是个母的。  你肯定,就你这记性没弄错人?  看着他笑得和煦的脸  我突然哑然,只是挺直身子骨,埋入他的怀里。  他身子僵硬却也一声不吭地的将我环住,丝丝的香味钻入我的鼻间,还有暖意充斥我的身边,暖烘烘的,让人不舍……  我却心乱如麻,万分纠结。  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就算一开始便是个错,我也不想探究到底了。  那是他们上一辈子的事,  与我无关,  我只想与义父呆一辈子。  虽是这么想着,心却更惶恐不安了,索性将头埋入他的怀里。  “小时候,你要像现在这么撒娇该多好。”温馨融洽的气氛弥漫在我们二人周身,芳华低头笑着,抚着我的发……  门,  砰的一声开了。  柳絮纷飞,飘着卷进来了不少,韩子川就这么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些药材,傻傻的望着我们,肩上还有一两瓣花。  我呆了。  芳华没呆,却一把推开了我。  我倒地……  靠,有这么嫌弃人的么。  他徐徐站了起来,似乎觉得不妥当,又弯腰来扶我,笑着对前面的人说:“你怎么进来了?”  韩子川似乎才回过神,怔了怔,望着手里的药材说:“我把它收拾了一下,晒得够久了,宅子里银两不够了,想找你要些药丸丹药,拿出去换些平日里用的。”  他的眼睛还死死的盯着我们二人相叠的手上,半晌抬头,朝我笑了一下。  但这个笑……  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  像是正背着他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我垂头,改望地……呦,这地真干净哇,灰没有一两也有二钱。  芳华沉吟了,从袖子里掏了一下,展开手,伸了过来。  我一瞅,两三个袖珍小瓷瓶。  我袖袍一划,忙拨开正走来的韩子川,一把将它们抢来握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义父,你与子川歇在屋里,这卖药的事,还得由我来。”  芳华笑了,一席欣长的身子立着,手没入袖袍,也没说什么就算默认了。  这年头,他不想承认也不行,  他一个人在僻静的地方呆久了,一到集市便有些分不清方位,有一会儿我蹭着粘上他逛了一会儿街,就有人往他身上撞,撞了一个再来二个。  末了,他还报以神圣的笑容,  展袖伸了手,徐徐指着他们的背影对我说,那几个人都熟人熟脸了……他都认识了。  问他为啥,  他说,他们撞他是经常的事儿。  我无语望天。  斜乜一眼,  他低头,摸了摸,一脸动容,不用脑子都能猜得出,他身上的钱囊又被人摸了去。  韩子川更绝……  宅里没了银子,他就拿了圣药去换了几回,原本以为他出门一趟回来后,便没有些余钱供我花,结果……  他赚钱的本事不错,花钱的功夫却更胜一筹。  一进门,那叫一个气魄……  两三个小厮抱着花花绿绿的布匹,糕点吃食,小至柴火大到马车全给一并买回了宅子,不仅卖药后的银两没了,怀里还揣了好几张借据。  所以,  我翻了翻白眼,  瞥了屋里的二人,乖乖的揣了那些金贵的小瓷瓶,低头出了门。  挺着小身子板,长吁了一口气,也总算没了屋里的压抑气氛,  回头瞥了他们怔愣的身影。  哼,  若是没有我……  他们两可怎么活。  第十八章 巧遇  午日,太阳烈得很,偶尔刮过的风也烫人极了。  百草堂里的小二昏昏欲睡,却没见着掌柜的。  我摇着扇子,轻轻往红木案上一敲,惊得小二倏然起了身,迷糊的揉着眼,望着我。  “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我这有些药,看他要不要。”  “诶!”他应了一声,看着我有些怔愣,低头哈腰的,“公子您坐,小的立马就过来。”  我有些好笑……  这家伙,定是认不出我来了。  平日里叫我小黑崽子,这会儿到煞有介事叫起我公子来了。  一甩袖子坐到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无聊的四处看了看,展着袖子从怀里掏出了瓷瓶,摊开手,倒出了一粒……  瓶子里的药丸偏黑,放入鼻下晃了一下,隐约有股鱼腥草夹着百花的气味,那股味儿吸入喉后却又清凉无比。  应该是五丈消迷散。  这玩意儿只要含一颗在嘴里,哪怕再劲儿的迷药毒障或毒粉都会发挥不了作用。  闻了一下,又把它放回了原处。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芳华每次配的都是解奇毒或是延长人命的药。  呆在他身边这么久了,耳濡目染,多少也会了一些小技巧。  他对草药药性非常清楚,什么毒也都能解,久而久之我便开始配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他说断肠草占七分,五石散占三分便能致人命,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我偏要五五,二八,四六全试一遍,虽然效果还是三七的妙,却也让我试出了兴致。  倘若要五脏俱毁,却仍留一条命,就得二八开。  半死不活,折腾个三天再咽气的话,四六开最为理想。  不过,一击毙命的话,还是一九比较省事。  我将手插在袖子里,叹了一口气。  “原来除了韩公子,药居还有一位妙公子,老夫有失远迎。”掌柜的掀开帘子出来了。  我掀着眼皮,望了他一眼。  “今儿送了什么药过来?”他接过我手里的,闻了一下,眼前一亮,“还是老价钱么?”  “你看着给吧。”  我随意的招了招手,却顺带袖袍一挥,从他手里拐了那瓷瓶捏在手里把玩。  抛上去,又接。  “公子您……小心啊。”  我斜乜他一眼,扫了一眼他捏在手里的二两银子,  讥笑了一下,哼了一声。  接了再抛。  “是是是少了些,再添……”他嘴角抽出了,脸上挂满了笑,又从怀里掏出了三两,将那五两银子一并放在了案上。  我扔了给他,笑眯眯的,“谢了啊。”  一把扫了银子放入钱囊里,系在腰间,拍了拍,心满意足的溜了出去。  结果……  被撞了。  我一摸腰间,空空如也。  — —||  靠,多经典的桥段啊。  转身,  朝那熟悉的小身影追去。  这群小毛贼,就喜欢挑生人和手无缚鸡之力倜傥小公子下手,居然摸到大爷我头上来了……  “混小子,别跑。”  愈喊他反倒跑得愈带劲儿,壮胳膊腿儿的,想必平日在芳华身上摸了不少钱,不然咋能喂得这么壮实……  一溜索的功夫,扬起一层灰。  越看越来气。  从丹田提起一股内力,施展轻功便追了上去,一抹汗,靠,这大热天的还得做剧烈运动,等会儿得扣了一些银两当作补偿。  瞧瞧,那小子的身子板多挺灵巧……啧啧,都成精了,专挑人多的地方跑。  我提起一股气,一路飞檐走壁。  迎面来了一顶轿子,眼看他便要闪过那一侧消失不见了,我从怀里一摸,二指夹住用小块草纸包住的小粉末,使力一弹。  那家伙脚一软,匍匐着倒在轿子上,惊得轿子一阵摇晃。  小草纸包落地,散了,  我忙拿袖子捂脸,也着了地。  树沙沙的响着,风一吹……  扬起的白粉迎面吹了他们一脸。  轿夫与随从们面面相觑,大惊失色,“保护……太医……”话还没说完,一翻白眼,身子软了。  这会儿,不仅小毛贼倒了,  轿子旁的人,七八个人也都倒了。  — —||  不理会,  弯腰,从那小孩怀里掏了掏,身子上下四处摸摸。  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猫叫似的。  我一抖,吓得不轻,手一缩钱袋子便抽了出来。一掂量……分毫不少。  “下会儿,别学人家抢东西,不然哥哥我可把你送进衙门了。”我拿脚轻轻踮了他一下,才立起身子,那小家伙便缠了上来,手脚出奇的热……还哼哼个不停。  等等……  这怎么回事儿?  这娃儿怎么脸蛋这么红,我忙四下看看,可是不……这瘫在轿子周围的车夫随从们正闭着眼,手一个劲儿的探入袍子里摸着,衣衫凌乱。  我抖了三抖。  往后退了一步。  “这位小哥,年纪轻轻的,下手竟这般阴毒。”一个如玉击般清朗的声音从轿子帘后传来,正儿八经,不徐不疾,可听着却觉得有一股热流涌入我耳朵里,紧跟着脸都红了。  我哼了一下,垂下头。  轿子帘被掀开了。  一个人出来了。  他步子很稳,行走间衣裾摆动,那微微荡起的衣波纹浪都让人觉得……我恍惚了片刻,望向他的脸。  吸一口气,  敛神。  我又没中毒,干啥发春。  “这位公子,为何拦我轿,下药?”他笑了一下,极温和的声音。  “多有得罪,刚巧碰到小偷,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对方只是个小孩,哪怕有天大的过错,也不能下这般药。”他眉一蹙,一副圣贤的模样。  — —||  介人,我药多了去了。  哪知道,会摸出这一颗。再说了,  ……情急之下不也会失手么。  不过,话说回来,我到底下了哪一个药,不会是……  我一惊,不理他,  转过身子,从怀里袖子里摸了几把,掏了一个个用草纸包捏成的小药团,对这阳光,小心的分辨上面的字迹……  三步笑颠痴、痒笑佛、忘川粉都还在啊。  莫非……  “别看了,你下的是醉生梦死春风一度。”  第十九章 药痴  醉生梦死是一种极品酒的名号。  醉生梦死春风一度却是一种极品春药的名字……  这两者我是不可能听混淆的。  据说这药,无从解,只有那个那个什么才能好。至于那个是哪个?我很好奇,但韩子川却始终缄口不言。问芳华,他也不明白,倒是领我到书房让我自己寻,于是乎找了不少类似的配药的方子,闭关了大半个早上。  说来也巧宅子里什么都缺,唯独药草不缺……  所以,我便小试了一下,原本想找个机会用在韩子川身上的……没料到,今儿却抖了出来。  真失误……  瞅了一眼,倒在地上一片呻吟的七八个人。  我利索的蹲着,  眨着眼睛,  红这一张脸,极亢奋的想看他们怎么个解法。  那美人儿却将我一把拨开,聊起袖子,蹲在地,扬起的手间隐约有银光在闪,反手二指一并,倏地朝他们的几个穴道扎去,下手如此之快……  那几人便不哼了,脸上的红润也消失了。  眼看他就要朝我身边的小毛贼走去,  我忙起身一把拦住他。  “你干嘛……”  “救人。”  “醉生梦死春风一度没有解药。”  “是没。”他颔首,“不过这药配得不地道,我能解。”  我憋气。  他身形一闪,便踱到我身后,一扬袖,手法灵活,立马就把小毛贼扎得刺猬一样。  我怒了……  他居然说我配得药,不 正 宗 !  靠。  “好了,差不多了。”  他仰起头,执着袖子擦了擦汗。  我脚抖了抖,装作望天,手插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下,捏在手里,指一弹,一个散开的小草纸包又落在了小孩的身上。  他低头,怔了怔。  侧头望了我一眼,很清澈干净的眸子,如秋水的眼波,淡淡地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热,然后将目光移开,“大圣人,解毒啊。”  哼……  出门在外不痞不行,  不是我说,  这毒可是我自配的,外头知道的人很少,能否解的了还得看本事了,毕竟这“痒笑佛”可不是一般的药。  他探着手,把了脉,朝旁人吩咐了一下,让人压住这笑个不停四处打滚的孩子,  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水,  泼了下来。  把小孩淋了个透。  笑止了。  小毛贼睁开眼,有些不解的望着俺俩。  “没事了,乖……你回去吧。”他圣贤一般的笑着,那表情似乎在说,大魔头已经没辙了,不会拿你怎么样了。  靠……  我拚了。  “你也适可而止了。”他那手压住我在怀里掏来掏去不安分的手。  我一笑,标准式的笑容。  他被我晃了眼,劲儿明显轻了些。  我手一扬,撒糠似的……  小草纸包全散了。  小毛贼闭眼,被喷了一脸,四肢摊开,倒地不省人事。  我笑了,手一挥,“您……救,别客气。”  这一会儿美人眉尖都竖起来了,  搭上了他的脉,又忍了一下,翻了他的眼皮,没了刚才的闲适,估计也是怕自己中毒。  其实,  这个人,比芳华医德好太多了。  不会袖手旁观,就算没人给银子也会出手相救。  不像我义父……  就算给了银两,也会冷眼旁观。  按照他的话,那天勺儿不行了,我才会救。  其实,照我推测……倘若我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会喝一盏茶与韩子川下一会而棋,再不徐不疾的,过来瞻仰我的遗容。  叹一口气。  回神。  望着眼前这个美人束手无策的表情,我心情大好。  从怀里掏出两还没卖的瓶子,嗅了嗅,选了一个,倒在手里,献宝一样在美人眼里晃了晃,喂给了小毛贼。  “三、二、一,醒。”  小家伙迷糊的揉了眼睛,一激灵,连滚带爬的离了我们二人好远,一脸警惕的望着,受惊不小。  “记住……小弟弟,倘若以后让我再看见你偷人……银子,我会让你试试其他的毒粉。”  “不敢了不敢了。”  人一蹿,溜得没人影儿了。  看来……  芳华这次配的药,是相当的好。  不仅能解奇毒,还能强身健体……真便宜了那小子。  “这位公子,敢问您手里的是何方圣药?”他拱拱手,一双眼睛极有兴致的盯着我……手里的瓷瓶。  我一扔。  他诚惶诚恐的接了。  鼻尖凑在瓶口,闻了一下,喜形于色,眉如柳叶展,“妙!这位公子可否近一步说话。”  我怔了怔。  结果……  进一步说话,便被他拉进了酒楼上了。  他出手阔绰,点了好些吃食和上等的佳酿。  起身,执着袖子,风姿,客客气气的给我倒了酒,继而坐下爱不释手的摸着那些小瓷瓶。  “敢问,公子这些药可是自己配的?”  我一口饮了,  掀着眼皮望了他一眼,“我师父弄的。”  “原来如此,敢问尊师大名?”  我哼了一声,干脆不理会,拿箸拨菜,又酌了一口酒。  他起身忙倒满。  “唐突了,见谅。”  说毕,坐好,  伸手偷偷摸摸,触了一下瓶子,一幅爱不释手的模样。  我望他一眼,  有些好笑。  “我正嫌它重,携着不方便,打算买给药铺,你要喜欢,我便宜些卖与你。”  “当真?!”  我点头。  他欣喜过后,眼神暗淡,“这会儿出访,身上银子带得不多,只怕公子不会舍得割爱。”  不是吧……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发上插的是白玉莲簪。  衣饰精简华美,腰间还缀着光晕融融的明珠,长衫飘飘,风度翩翩,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对了……  记得刚才在轿子那会儿,还有人唤他作太医。  这么年纪轻轻,出行便这么气派,不像没钱人家,不会连区区五两银子都没有吧。  “……”  他拿手肘轻轻碰了我一下,“公子先出个价吧。”  我迟疑了一下,探了五个手指,想了想……收了一个,“一口价,这个数。”  他面有难处。  我一拍桌子,“哎呀,罢了,看在这桌美食的份上……”我探出两根,“就二两……”  银子。  “二两黄金。”  也对,其实做人不要太贪,这一桌子吃的,怕是也要二两银子了。  啊……  我眨了眨。  他说什么?  黄金二两?!!!!!!!!  第二十章 公子弄玉  我捧着手里的一沓银票傻了眼……桌上还搁着数十枚亮澄澄的黄金叶子,脉络清晰,做工精细。  吞了吞口水。  想碰却又收了手,怔了怔,望着他的脸。  他有些对不住地笑了一下,“出门颇有些急,没带够银两,不过这些应当能抵黄金二两了。”  我眨了眨眼,推了推,“这……”  “公子就请行个方便。”他圣贤一般的人,眸子里水光动人之极,偶尔闪过的讨好似惊鸿掠影,就这么端坐着望着我。  我不觉痴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白银二两。  转眼间成了二两黄金。  我一咬牙,掐了一把脸,再拧下,  疼……  忙倾身,袖袍一展,收了。  “公子乃性情中人,真直率,来喝一杯。”他喜笑颜开,忙起身又给我斟酒,徐徐的好闻的味儿从袖口飘来,混杂着男子的独有的体香,熏得我晕忽忽的。  越看越觉得这公子,俊啊。  “对了,这么久了,还不知小公子尊姓大名?”他倒酒的姿势也颇有些气度,风度翩翩,侧头,礼仪周全。  “勺……”  他停了望着我。  我灵眸一转,指捏着杯子动了一下,笑称,“字邵名玉。”  出门在外,  够痞还得购耍赖。  介人,像是从外地来的……  倘若他要知道药铺里这些所谓的灵药买进的价才那么低,到头来岂不会找我麻烦,我埋头捧着杯子饮了一口,掀着眼皮望,“公子如何称呼?”  他一笑,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在下……”缓了缓,微启唇,吐出二字,“弄……玉。”  噗……  一口,没忍住。  磅礴而出。  — —||  我叫邵玉  他自称弄玉。  怎么听,怎么觉得怪怪的……  他低头拿袖子蹭了蹭衣袍上的水沫,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再望向我时,眼神清澈如水。  我缩了缩,  转身,寻思……  是我疑心了么,看来看去都觉得,这家伙不简单。  他倒是像看出了我的疑虑,放下了给我夹菜的箸,恍然一笑:“不瞒公子,我乃御用太医。如今来此地寻求珍贵药材,不料碰到邵公子……公子小小年纪,用毒之高,身上妙药又多,再下有个不情之请。”  他顿了一下,似乎难以开口。  我掀着眼皮瞧了他一眼。  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乖乖的低头喝我的酒。  介酒……  香啊。  虽没我为义父酿的花酒清甜,不过后劲儿却十足,嗅了嗅,笑眯了眼,又酌了一口。  他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希望以后若有好药,能让给在下。”  “好说……”简洁二字。  所谓价高者得,你这儿价格出这么高,不卖给你卖给谁。  他像是极高兴,“邵公子为人爽快,甚得我意,真想与你结拜啊。”  — —||毛病,  聊了才几句啊,就想结拜。  啊啐……  他却当没看见,站直了身,伸出双手握住了我的袖子,很热情的执着不松了,一双眼睛还直往我脸上瞅。  我想抽手,却无奈抽不掉。  他眼前一亮,“想不到邵弟内里这么高深啊。”  我斜乜一眼,  他指正搭在我脉门上。  靠……  我一挥手,退了几步,双手一拱,“好说,武功浅薄,不足挂齿。”  他好脾气的一笑,拿手又想来揽我,轻声说:“这镇上什么都好,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得太多……今早闲逛了一下,居然药铺里还有九香玉露丸卖,才三两银子,怎么可能。”  是很有可能,  因为芳华一般只收了一两白银。  我望天。  末了很鄙夷的望了一下,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弹掉。  他发表了肺腑之情后,似乎内心还颇愤懑,执起我的手,忒有些深情的望了一眼桌上的药瓷瓶,缓缓说道:“还是邵弟你的药地道,人也正直。”  — —||  我内心在流泪。  憋闷得直想握拳捶胸了。  介人……真好骗,  是个人才啊。  “对了,你想向你打听……一件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作了一个请的动作,重新引我来到了座位上,挽着袖子拎起壶给我斟酒,眼睛却不经意一扫,却被楼下的景致吸引了,就连杯子被灌满,酒水全数溢出来了都不知情。  “弄玉公子?”  “着实对不住了,没被溅脏袍子吧,邵弟。”他敛神,神神秘秘的环顾了四周,凑了过来,“你可知道有没有这儿长痣的男子。”  他用手沾着酒,修长的是手指正压在眼角下,本该是泪痣的地方。  我一挑眉,有了兴致。  “有要找的人?这儿长痣的人很少见。”  确实很少见……  他举的是右手,指向右脸颊。  义父是左眼角下有泪痣。  不过,就算是同样的位置……俺也不会说。  “我在朝中便听闻,这一处消失了几十年的传奇人物又重现了,所以便特意出来寻。知道么……他们说一种兽曰芳华,能化为人形。虽然我不大信这世上有这奇兽,不过只能搏一把了。”他摇了摇头,有些苦笑,“圣上这几年身子有恙,用什么药也不见好,为人臣子理该为主分忧,所以我想在芳华兽出没的地方寻一寻,看有无芳华木。”  “芳华木不是治百毒的么?”  莫非……  他诧异的望了我一眼,“邵弟果然见多识广,连这都知晓。”  — —||  能不知么,天天有人在我耳旁念叨。  我只得抱拳,很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学毒之人,对毒物的天敌都非常敏感。”  他了然一笑,  我却笑不出来了。难道这么说来,当今皇帝老儿身子有恙是中了毒?  这万一一搜起来。  难免又不得安宁了。  义父这性子……还是少让他出门得好。  “那弄玉公子打算在这儿住多久?”我夹了菜,酌了一口酒,咋吧了几下。  没了声音。  我抬头看,却发现他正侧头,一脸专注的望着楼下某个地方。  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不会是义父出来逛……被瞅见了吧。  不过,他若那天主动出来了,除非天上下红雨了。  也难得说……  哎呀,烦。  我倏地起身,眯起眼睛,朝他视线的地方望去。  街上人流不多。  却也热闹……  主要是一个楼开了门,几个漂亮的娘子花枝招展的站着,那绢子拂着,手托了托发髻,招呼着来往的大爷与公子哥儿。  啧啧……  靠,我穿了半辈子的男袍,  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裙子,那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摇曳得风情无限。  难道这就是义父说的绣坊?  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不知不觉便把话也说了出来,我眼都看直了。  “咳……”一声轻微的响动。  “邵弟,那不是绣坊。”弄玉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我,“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听说是这一带最好的,叫醉风院。”  “我知道,是喝酒的地方。公子经常去?”  他又咳了一声,别过脸去,我能看到他眼角眉梢之间染了一点红晕:“不单是那么简单,风流场所却也多半发生些龌龊的事情,总之不是圣贤饱读诗书之人该去的地方。”  懂了。  他绕了这么多,意思是说他没去。  不过,我倒很想去见识一下。  我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浅酌了一口酒,眼睛都眯起来了。  突然一晃身影闪了过来,那仆人在他耳旁细细说了什么。  “邵弟,我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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