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芳华-3

“勺儿,这么晚了来做甚?”他声音温雅好听,似乎没有怒意。  我眨了眨眼,  视线下瞟,望向了那握在我腕子上的那只手,五指修长,那言语轻软,动作却带着强硬的态度,誓有不松手的意味。  我愣了愣,对上他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 —||  我能说是来偷药的?  呃,诚实不是一件好事。  那,总不能说是来偷窥洗澡的吧……  说这慌,还不如说真话呢。  我眼波转动,正琢磨着编什么谎话敷衍过去,脑子却一片空白,视线像胶住了似的落在了眼前的美景上。  大好的春光啊……  嘭的一下,我脑子里炸开了。  这叫一个热血沸腾。  只差没吹个小哨儿了。  他慵懒且享受的神情上,一手撑在头侧,眯着眼打量着我。  那掩在手指下的喉结动了动。  俺一愣,  抵在木桶边缘的身子很不舒服,压着胸更痛了。  依稀记得,混在乞丐那一堆的时候……男儿发育了会长喉结,而且看人的眼神也会怪怪的……  等等,  我猛然一惊  我被他从破庙里接走时,身形也就七八岁,如今也只来了五年而已……不会发育得这么早吧。  “怎么不说了,嗯?”  他那一声嗯,话音吊着,软软绵绵的,忒销魂……  俺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又喝了酒。  心一横,咬着牙死皮赖脸地说,“我睡不着,随便溜一溜,听到义父叫我便进来了。”  “瞎说,下回儿做贼,记得别点蜡烛……一大团亮光,你当我眼睛瞎了不成?”  — —||不敢了。  他笑了笑,似乎挺满意我的乖顺,“来,帮我擦擦背。”  泪,男女授受不清啊……  他似乎没察觉到我内心的挣扎,转了个身,徐徐背对着我,手臂趴在木桶边沿。  原本搭在水面上巾帕漂浮开了,  这会儿当真是什么也没穿,泡在水桶里,黑发柔顺的浮在了水上,水波轻晃纠缠着白皙的身子,分外的醒目……  他舒服地靠在木桶沿上,闭着眼。  我悄然,移了着步子,凑近了,斜乜一眼,视线飘忽不定地扫向水下……  也不知道芳华兽的那个是不是与人长得一样……  — —||  兴许是泡了药材,水太浑了,看不真切。  “快些……”  他不耐烦的催促着。  我立马敛神,深吸一口气,上下开动。  搓搓搓……  搓死你。  他哼的呻吟了一下。  我一抖,还是没忍住,放软了动作。  手感真好……  改搓为摸。  “义父,您的皮肤真好。”  不像我的,又黑又丑,跟那乌鸡一样。  “咦,你的皮肤也不是天生就如此,应该是被人下了药材会这样。”他一副事不关己,不咸不淡的说。  啊……  “能治么?”  “当然,弄几味药天天泡一下,便能痊愈了。”  “当真?有这等好事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以为你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 —||  我现在想灭了他。  他居然看了我五年……才告诉我,我是被人下了药。  不过,  我当乞儿的时候就一直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在那时候,或是之前,谁会费尽心思对我这个小屁娃儿下药。  真是奇怪了。  我想归想,却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暗自琢磨着,还不忘撸起袖子,倾身趴在木桶上,给他擦起玉似的锁骨,  往下一点……便是胸了……  说来也怪。  这些年来,这事儿发生的概率小得可怜。  平日里,与他身子接触都很少,更别提是这么亲密的动作了。  抬起眼,  正对上他低头看着我,眼神清淡柔和,细长的眼弯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心里一愣  愈发擦得卖力了。  “咦……”  他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了。  我停了动作,望着他,“义父有什么事?”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他竟从水里哗的一声,探出了一只手,纤长徐徐一旋,指一拨,就把我外袍前襟处的一层给掀开了。  我一惊。  立马两手捂胸。  他愣了一下,迟疑的望了望手,试探却又很关怀的问了一句,“勺儿,最近是不是身子不适?”  咦……  他眼力到是极好。  总不能说我……胸……肿了吧。  我秀眉倒蹙,憋紧。  硬生生的扯出一句,“没有,您多心了。”  “把手伸过来,给你把脉。”  他泡在水里,腾的一身起来了,水花四溅。  我被惊吓鸟,“义父,您这是做什么。”说毕,立马反射性的侧头,不去看他……可愣了一秒,又觉得吃亏,待我又兴奋又期待的抬头时,他已经撩起衣服披好了。  ……泪。  “我换个衣服而已,你不用躲避。”他低头,系着衣带,不紧不慢的说,“再者,我们父子二人无须这么见外。  义父,是你太单纯了。  倘若你以后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个男女有别,而你养育了五年的义子是义女的话,您就不会让我观摩你换衣了。  我又泪……  不待我发泄完惆怅的情绪。  他已经执着我的手,在我目瞪口呆中,探上了脉。  沉思,琢磨了一下,“脉象,没大碍。”  说毕,又很纠结的盯着我的胸看。  气氛很尴尬,  烛火摇曳,  我想我的脸一定被烧得成了熟虾子。  他观察了我一会儿末了,眉宇舒展,谈了一口气,执起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勺儿,虽然我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却也没少你吃食,平日里自不会与抢,所以……”  他迟疑了一下,又瞄了我一眼,似乎是很难开口。  我竖起耳朵。  他却还是说了,“所以,你犯不着把那吃剩的馒头也捂在胸口上。捂久了,该馊了。”  怒!  容我暴走一个,先。  他又拉了我,力道之大,让我硬生生撞倒了他的怀里。  疼咧……  龇牙咧嘴的。  他一愣,却一秒也没迟疑,动作利索的将我的衣襟全数给解开了……  旁边,一盏灯的火苗窜啊窜。  他眼神温柔,“原来如此。”  我却全身僵硬了。  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唯有衣衫飘阿飘。  芳华身上的香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飘了出来,弄得我的头都有些晕了。  他轻轻地说了句,“原来是肿了,不碍事,等会儿给你用针灸扎一下就好了。”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怒了。  他却完全无视,小心翼翼的将我的衣衫拢好,系好带子。  我恶从心边生,一把推他。  头上传来一阵轻笑。  一只手来到我的脑门后,挽着脖颈,用力将我又拉近了些。  “勺儿,你快过十五岁生辰了,想要什么礼物?”  啊……  我都不知道,自己生日哪一天,他怎么知道。  还有,我何时十五岁了?  他笑了,瞬间恍若永恒,“我会给你……最好的。”  第十一章 赠簪  芳华最近行踪古怪。  神色也很可疑……  平日里他都是呆在宅子里拨弄些药草,调制些稀奇古怪的丹药。  半个月才出门一趟,去集市里买些米粮,或是拎来一两只鸡鸭,一并扔进庭院里,让它们自生自灭,偶尔也会撒一把米。  对此,我很欣慰……  毕竟,他还记得这些小畜牲,口味与他的不一样,没有撒花瓣给它们吃。  有时候我想,若是我小时候没有被他收养,他兴许就不会出宅子,整日就这么守着花花草草逍遥地过一辈子,不会与凡人搭腔,更别说是像今日一般去集市里与菜贩讨价还价了。  我记得,刚来那会儿,他都很少言。半年内,与他所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十来句。  他就像是个不理人间俗事,身在红尘之外的世外高人。  这块地人烟罕至,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家。这座宅子加这片竹林,清修静雅,也着实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以前,我还在想……那一次破庙的相遇,或许只是个巧合。  那时的芳华碰到了落魄可怜无依无靠的我,而他也正想收养一个孩子,仅此而已。  可如今,我却不那么认为了……  芳华生性澹泊又好静,每一次下山定会有他的目的。  那一次的相见,  是巧遇还是刻意为之。  我已经无力分辨了,  小时候一场大病,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他又为何知晓我的生辰,与实际年龄,真是太古怪了。  想了太多……真纠结……  脑子着实受住了,眼皮挺沉的,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趴在石桌上,打了个呵欠,歪着头,盯着紧闭的门,发呆。  芳华这几日总是往外头跑,一天到晚都很少见着他,真叫人费解……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门响。  我一激灵,  立马醒了大半,站起身子。  一席身影出现在门口处,浅绛色的袍子上扬了些灰尘,但总归是让人移不开眼,他面容也有些疲倦,望了我一眼,有些愣怔,“勺儿,怎么还呆在这儿,不去泡药澡?”  我想问他去了哪儿,一时间竟开不了口。  只是低声说,“水都烧了,却又忘了要加什么药草……”  他一笑,“虽说是复杂了点,却也说了许多遍,瞧你这记性。”  其实,  我的记性很好……  这几年耳濡目染,各类药材分量与药性都能说个大概。  可就是太熟了……我才知道那些药材搭配起来,对我压根就没什么用。  我低着头,屁颠屁颠得跟在他后面。  没精打采的打来热水,往水桶里一泼。  看他撩起袖子,捏了几钱草药,一寸一寸斟酌,往那热水里添。  瘪瘪嘴……  都是一些调理气息养神的药材,并没有解毒的功效,还有一两味药草比较陌生,前段日子我也偷尝了一下,味道也有些腥涩,舌尖都麻了,一股儿气在体内乱冲。  也不知道一株两片叶儿的叫什么名字,只道是世间很难寻。  不过……用这些七七八八的,泡了这么久,发黑的皮肤却依旧没有变,让我失了兴趣。  偷斜一眼,  芳华正很认真的执着袖子,探手进去……试水温。  “你比一般男子身子弱,下猛药是不行的,这毒存在身上这么多年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用药擦擦身子就能好的,还得靠自己身子调和,你一点儿内力也没有,怕是不行的。这些日子得多泡这种药,等你有了真气,身子骨好了些,我再给你换另一种方子,方才能把毒排出来。”  等等……  他说什么来着。  这一桶子药水,是用来提升内力的?  “许多武林中人想求都求不来,泡一天,足以抵五年。”他依然是轻描淡写地说着。  我要疯了……  不早说,我就奇怪了,为什么这几日一合眼,就觉得身子里有一股气在乱闯乱撞……原来是内力哇。  发达了……  我立马低头解带子,掀开袍子一角,却硬生生地停住了,悟紧。  愣一下,斜乜一眼,“义父,您怎么还不走?”  “我帮你擦背。”  — —|| 不用了。  花了一个时辰,我顶着一头热气,走了出来。  芳华正坐在石桌旁喝茶,笑了一下,朝我招了招手 。  轻飘飘的走了过去,站定,死命的甩着头,  他一颤,溅了他一身。  “调皮,你是去泡澡还是洗头的……都不知道把发擦干,小心着凉。”  我傻乐。  想着又添了五年内功,嘴都快笑抽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也不知道从哪儿抽来了一巾帛,盖在我头上,便擦了起来,指间温柔。  舒服……  舒服哇。  “义父,您说勺儿十五生辰的时候有礼物。”我往后一歪,倒在他怀里,把半干不湿的头往他衣袍上蹭去,抓住他的袖子,死皮赖脸地说,“礼物,勺儿的呢?”  他方才无奈的笑了一下,手从袖子里掏了一下,把一根凉物轻轻放在我手中。  一根簪子?  它非木非玉,通体血红,被精心雕琢得简单却不失雅致,用手细细抚摸,一缕熟悉的香味便环绕在我指尖,却让人想不起来。  “喜欢吗?”  “嗯。”样式挺古朴的,像是手工作的。  “你也快成年了,别总披头散发的,平日里把发束起来,人也会精神许多。”  “它是什么木头做的?”  红木?  不像……  竹子?  当我是白痴啊,更不可能。  怪了,好熟悉啊,这味儿一定在哪里闻过。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吧,别瞎嗅。”  他从后面拥着我,一把拉过我的发,手在身上擦了一下,绕着乌发,两三下便弄好了,从我手里抽走了簪子,迟疑了一下,轻问了一声,“勺儿与与义父呆了这么多年,一定寂寞了吧。”  我突然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头皮一痛,  摸了摸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头发都没干,他就给我挽上了。  天气又闷热,这长发半干不湿的,会长虱子的。  靠!  芳华从没有在我面前自称为义父,  那是第一次,  所以我愣住了,也忘了答复他。  十五岁之前,我以为会与义父二人就这么在这宅子里住一辈子,结果我错了。  直到他的出现。  在我十五岁生辰且芳华赠我簪子的第二天,他不紧不慢地跟在芳华的身后,身材修长笔直,一身淡梅长袍更显七分秀美,三分英气,看起来比我年长些,举手投足优雅高贵,他遥遥的望着我,笑得温柔清澈。  他说,勺嬅,我知道你。  他说,勺嬅,我和芳华将与你一齐住在这里。  从没有人唤过我全名,  可是我全然盯着某一处,  他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挽上芳华的,十指紧扣,芳华只是轻笑不语。  细雨霏微,烟波万里,几度斜阳,  一丝柳,一寸柔情。  第十二章 少年韩子川  小雨纤纤风细细,杨柳青烟里一抹身影隐隐迭跌,这人身材修长,撑着一把伞站在那里,有着说不出的安静沉稳,眉眼秀雅俊逸。  他,就是韩子川。  “雨愈发大了,快些进来。”我倚在门处懒洋洋朝他喊了一声。  “芳华还没回来,我再等等。”  切……  爱等不等,淋湿了活该。  我哼了一声,转身把门给合上了,把他那一抹身影直接关在了视线之外。  他,似乎比我年长却也大不了多少,最多十七八岁。  可我却对他提不起好感。  自从芳华把他带进宅子里的第一天,我心里某一处便落空了……每次吃饭的时候,就会凭空多摆出一双碗筷,他会夹走我最爱吃的回锅肉。  芳华不再为我一个人做饭,  也不会专为我添置一套衣袍……我们之间,有另一个人存在。  他就是韩子川。  韩子川,会叫他为芳华……  而我,就只能唤他作义父。  心里头闷闷的,  却又说不上那是什么……  从桌上捏了一个杯子,倒了些水……一饮而尽。  不能这么消极。  今儿个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得赶在芳华回来之前归宅。  主意已定,撑手打开了大门。  却一阵霏微细雨迎了我一脸。  眯起眼睛,一摸脸……深吸一口气,好家伙。  韩子川明显有些一愣,  收了抖伞的手。  忙撸起袖子就要给我擦,“勺弟,真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  介人,  梁子结大了……  我一把推开他,“靠,离我远一点。”  他笑了一下,也不恼,只是拽着我的袖子说,“外头在下雨,倘若这会儿想出门把伞带上。”  又不是娘儿们……  带什么伞啊。  我很鄙夷的望了他一眼。  挥挥手,很豪迈的说了声,“不用。”  甩着袍子,走得英姿飒爽。  切,这雨也不大么……都没飘到我衣袍上来……咦,突然感到不对劲儿,侧头一看,韩子川这家伙正举着伞,亦步亦趋的跟着我,脸上挂着温徇的笑容。  叹一口气,  完了,这家伙有时候脾气也很倔,认定的事儿怕是也没法改了。  只得由着他,撑了。  这一路上走得真憋屈。  穿了一片竹林,天也放晴了,山上的天气就是这般时好时坏,变幻无常。  韩子川利索的收了伞,只是安静的站着不动。  我斜乜一眼,  他肩膀的一大块,都濡湿了。  心里某一处软了,  其实这人,心地似乎也不错。  “这儿风景着实迷人,勺弟是来采药材的么?”韩子川四处望了望,似乎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药草花香。  “不是。”简洁答复。  我收起心思,拨开了竹叶,踏着枯枝,束手而立,站在矮崖上往下望去。  满山遍野的花草……  依旧那么灿烂。  许久没有来了,曾经对我来说这个矮崖,可如今却只能称做坡。  这几个月,芳华不仅让我泡药澡,给了我内力。  也教了一些调息的方法。  可武功招数却并没教多少……虽然是个高坡,但我也没多大把握,能平安到达下面。  我又忍不住,瞅了一眼……  踢个石子下去,漫上来一阵尘土……心也七上八下的,其实,这也挺高的。  “将内气运至头顶,使全身重量都提到上部,这样只要脚下稍有凭借也可行于其上。”一个声音徐徐的飘了过来。  啊……  是这样子么。  “行动要求迅疾,使其势连绵不断,若稍一迟缓,则气不吸力,力自下沉,力下沉则身体复重如常了。”  我一愣,也来不及多想,依葫芦画瓢。  一脚踏上侧崖,身形转借着力,袖袍一展,往后一挥,直往下翩跹而去。  景致在移动,  直晃人眼。  我脚下一软,便踩到了松软的土上。  靠……  居然没摔伤。  仰头一看,刚才还在一旁提点我的人,正一脸无奈,束手无措地在上面踱步。  “谢了啊。”我挥挥手。  他更急了,  正从一旁捻来藤条,似乎想爬下来。  介人……  口诀念得那么好,  居然是个空囊,不会武功。  我把袍子扎在腰间,窜上纵下如飞菩落叶,来到崖顶,抓起他的领子,步履轻疾,挟着他往下飘去……  靠,真重。  二人狠狠摔在地上。  他很无奈的被垫在了最下方。  我拍一拍灰,悠闲的起身,扫了一眼,正瞅向了那一块黄土地。  脸一沉,朝那边走去。  韩子川也一颠一簸的跟了过来。  就是这块地方了……  没错。  蹲下身子,在土里摸索了半晌……  咦,怎么不见了?  “勺儿,你在找什么……啊……”悠闲踱到小黄土坟另一端的他,突然脸色苍白,退后了几步,  拿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  而,我的手……  正巧也在土里摸到了什么。  第十三章 神秘尸骸[上]  指沾了黄土脏兮兮的……  那被刨乱的泥土里,一截木质的小玩意儿突然呈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一面拨浪鼓,这不是寻常可见的,而是四鼓叠加,摇起来声音会时高时底,响亮悦耳。  不知道为何,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低下头,慌忙在土里挖了起来,  印象中,还有一件东西的,  果然,黄土下,一根空竹被埋掩了,拿起来捏在手里,却发现已被活生生折断了。  我记得它叫空竹,也叫“抖嗡”。  原本是用两根小竹棍拴线,缠在木轴上抖动,高速旋转就能发出声。  这都是一些民间孩童们玩的物什。  我当乞丐的那会儿,饭都吃不上,更别说是玩这种东西了……  低下头,将它们捧在手里抚摸,  可,为何觉得这么熟悉。  这些触感,与木上的纹路都像是刻在了记忆深处一般,我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  可,究竟是什么……  我沉思片刻,抬头,  竟对上了韩子川望着某一处,惊慌失措到苍白的脸。  似乎是被什么吓了一跳。  我把那小玩意又匆匆的埋在了土里,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展着袖子想要拨开他,“你怎么了?刚才鬼叫什么?”  他怔了怔,望着我,一把将我抓牢了,力道之大,似乎指都抠进了我的肉里。  我奇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朝他肩后看去……  他急了,另一只手,还妄想用袖子挡住我的眼。  “勺弟,别看。”  切,有什么不能看的……难不成是死人?  我粗鲁的将他一推,  结果……  我还真猜对了。  不仅是个死人,还是个骷髅。  它靠着黄土坟上,就这么斜躺着,以一个相依偎的姿势。  身上的衣服料子似乎很好,经过这么久了,居然还有一些挂在身上没有被风化。  我震惊。  二人呆了许久。  “你说它在这儿有多久了?”韩子川轻轻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或许一直在这儿。  小时候的我跟踪芳华,并没本事下来,所以就一直没能看到……  “这小黄坟像是有人经常来打理。”韩子川惨白着一张脸,四处望了望,最后视线盯在了那骷髅的身上,沉寂了许久,声音缓缓地响起,“它像是很爱这坟里的人,为何这经常来扫墓的人不把他们葬在一起呢?”  这要得问芳华了。  我也很想知道……  我沉吟了一下,徐徐围着死人转了半圈……越看越可疑。  深吸一口气,蹲下了身子,手还没伸过去。  肩上就被人拍了一下,“喂……勺弟,你在干什么,这对安息之人……是大不敬啊。”  “罗嗦什么,过来帮忙!”我吼一声,朝他翻了个小白眼。  这人……  知道什么,  愈发是在这荒郊僻野死得蹊跷的人,弄不好身上就有武功秘籍或是藏宝牛皮纸之类的。  定是错不了,  看它这造型……  虽是半卧着依偎在坟上,可它的一只手却隐在身下,像是要在怀里掏什么。  我一个精神。  撸起袖子,便往它怀里探了起来。  韩子川一颤,一颠一簸的走了过来,双手探入我腋下,就想把我拉开,还一个劲儿地说,“莫见怪,鬼兄末见怪……勺弟年纪还小,不懂事。”  结果遭报应了。  我们二人一个死命挣扎,一个蛮力拉扯的,  力道不均匀,往后一倒,  齐刷刷,摔了一跤。  而我的手徒然伸在半空,居然也在它怀里拉扯出了一块布……  我愣了,  韩子川也愣了。  神秘尸骸[下]  一块布,  看似是劣质的麻布,摸起来质感却像极了羊皮……  虽然时隔已久,但闻起来还有浓到散不去的腥味,捧在手里仔细一看,布上赫然染有大片的血迹。  那一行行的字,  别有一种灵秀之气却也苍劲有力,在一片腥黑中,竟也能辨个大概。  一种莫名的悲伤袭了上来。  手像是握不住,轻颤着,那上面的字也愈发地晃得厉害……  “那日一别,空惆怅,相见无由。强说欢期,谁料天人永隔,你我二人早已魂断千里,是我待你不够好,如今便用命来补偿,只望你还魂之后,能照顾吾孩儿,我便是死……也该瞑目了。”  眼却死盯着某一处看。  落款没有署名,却只标了五字,“绝笔赠芳华”。  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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