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何时老-34

怪不得苏航说:“粤然,不要自以为是!”  自己能为她做什么?  123第六十二章 醇——原心定罪(一) ...  “送你回家?”梁听看着脚步有些浮动的徒弟问。  “不用,我回所里呆一会儿。”苏航轻轻地笑,眼神迷离之中仍有倔强。徐局已经算很给面子,喝的是红酒,自然姿态不会太难看,但毕竟自觉有恩于她,灌得狠了点。  “好。”梁听不勉强。她明白苏航的坚持,即使自己知道了她的秘密,也没有必要戳破。既然她们要长期合作,就应该保持必要的距离和尊重。她把年轻的搭档扶回自己的办公室。“不带锁的抽屉里有些零食,酸奶也有,你自己看着办,我走了。”  苏航坐在梁听的大班椅上,安静地跟师傅挥手告别。  周围忽然很安静。  苏航拿出手机,拨给粤然。  “在哪里?”  “所里,来接我。”  “好。喝点热水。”  这是第一次,喧闹的应酬过后,她可以等她来接自己回家。苏航伏在师傅的桌上,想着这感觉很幸福,她轻轻地笑。  但笑里面有酸涩的泪。  这幸福,是不是欠了另一个人的?  苏航站起来,走到余佩文原来的办公室,她的桌子拨给了一个男同事,桌上镇了一尊小巧的领导人塑像——这一行,死人疯人倾家荡产大起大落见多了,百无禁忌,做一些小动作令自己心安理得,生活还要继续。  就好像那些人,杀手背后的人,薛晴枫,张自有,李作霖,陈之力和他的领导……他们不都好好活着吗?可他们,才是真正要为死亡负责的人。  苏航扶着门框,仿佛看见余佩文最后奋笔疾书的小小身影,连那个身影也在摇头——人太渺小了,比起那些自以为是的、贪嗔痴怪的意念的庞大力量,太渺小了!  余佩文,你死之前大概都没有机会后悔,后悔自己好胜心切不择手段,和我抢的竟然是一个招引死亡黑手的机会吧?就好像,我也来不及后悔把机会让给你。如果是我,也许结局会不一样,因为我不那么好胜,我输得起,除了粤然,我都输得起。我把机会让给你,还差点害了粤然……余佩文,错的是你的好胜,还是我的谦让,还是他们的贪婪?可惜粤然,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要因为我牵连其中……  “谢谢!”  苏航耳边恍惚想起余佩文最后说的两个字,她在想,这是什么意思?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我到了,现在上来。”粤然说。  “不要!”苏航阻止。她不要粤然跟这个鬼魅的事件有任何联系。“你在楼下等我,我自己下来。”  “苏航……”粤然为爱人这种完整的保护感动,也难过。  “等我!不许上来!”苏航踉跄着关灯离所,不去管脑海中那一双挥舞的手。  ……  “满身酒味,是不是很难闻?”苏航靠在粤然的怀里,小声问。  “不会。”粤然帮爱人拨开脸上的乱发,看着她线条柔和悲怆的脸,柔声说:“休息一下,到家叫你。”  “粤然,我爱你。”苏航小声呢喃。  “我知道。”粤然附在她耳边说。留意到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自己一眼,她冷冷地说:“师傅,专心开车!”  “粤然,不要难过,不关你的事……”苏航在爱人怀里松懈,意识迷糊,“是他们各怀鬼胎,她自己急功近利,要怪,也怪我,如果我不让……什么事都没有……余佩文,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宝贝,不关你的事!”粤然贴着爱人的脸,默默流泪。  连她自己,事隔两月,知道余佩文死讯也惊惶痛心,更何况苏航要亲眼目睹?即使是普通同事,也会难过悲伤,更何况她们之间那些过往的纠葛?苏航说着不怪自己,自己尚且怀疑自责,更何况苏航曾面对严酷的审讯?  她终于知道她心里的巨大恐惧和压力,终于能够猜测她所承受的可怕,她几乎也要在这种知道和猜测中被击垮。  现在该由她来支撑,支撑她的梦魇和自责。  ……  “我没洗澡你也让我上床?”苏航在自家窗台的鸟叫声中醒来,看见清晨灰蓝色日光中一张关切的脸。粤然侧躺在苏航身边,撑起头看着她。  “不然怎么办?把你扔地上?还是我来帮你洗?”粤然温柔地笑,心是疼的。  “大概帮不了吧?我醉得像烂泥?”苏航在爱人的温柔里继续沉醉。  “不是烂泥,是我的笨蛋。”粤然低头亲吻爱人的唇。  苏航挣开,“这吻味道不怎么样吧?都是酒臭。”话未说完被粤然强行吻上,几乎舌头连着呼吸都被吞掉。  “我以前酒醉,你有没有嫌弃过我?”粤然放开肆虐的唇舌,轻声问。  苏航笑:“当然没有。我爱你。”她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知道她明白,所以再次深深地吻上。  “今天请假吧,可以吗?”她请求。  “半天吧,下午要去,梁听有个案子国庆回来开庭。”她说。  她起来洗澡,她为她做早饭。  两个人都想,真好,像以前一样,甚至更自由。又问:真的吗?  ……  “我昨天醉了……有没有说什么?”苏航吃着粤然做的面条,小声问。  粤然看着爱人,歉疚温柔地笑:“你不记得了?”  苏航一呆,放下碗,略微有些紧张:“我说了什么?”手甚至有些发抖。粤然看见了,伸手去握住,柔声说:“你说,你爱我。”她的眼睛微微湿润。  苏航沉默半晌,微笑,轻轻吻粤然的手背,“对,我爱你。”  粤然轻轻叹息,在考虑是不是要告诉爱人自己知道了事情的大部分情节。“苏航,你被调查的事情,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详情?”她等到她吃完了面条才问。  苏航僵住。因为怕回忆,因为怕她难过,因为怕她莫名自责,因为怕她怪自己自作主张,因为不想提被审讯那些令人痛苦的情节,甚至……因为不想她为了一个她没有爱过却执意纠缠她和自己的女人死去难过……但这一切理由,不也就是答案吗?她彻底地沉默。  她是不相信自己?或者心底也在怪自己?还是,她只是不敢回忆?粤然看着苏航的眼睛,猜度着,惶惑着。但她确信一点——必须要令苏航说出来,否则,余佩文的尸体就会永远横在她们中间。  对余佩文的死,也许她们都有错,也许她们都没错,无论如何,她们是一体的,必须一起面对,一起承担。  粤然准备试试,试着帮苏航说出来:“昨天回所里,听他们说,圈子里现在叫你‘温柔一刀’?”她脸上有淡淡的微笑和期待,想一步一步地深入,引导她慢慢和盘托出。  苏航的脸硬起来,眼神冰寒。“还听见什么?”她感觉到她的试探。“还听见什么?你大可以一起说出来,然后问我为什么,问我是不是!说吧!”她的声音冷而沉,这一刻,爱人也是仇人,因为她在逼她,在试探她,在用她们都懂的方法诱导她说心里一直不愿意回忆的一切。  “苏航……”粤然看见,爱人的眼里有恨,很深很深的恨,以及厌恶,冷得她心痛。  “不用叫我的名字。粤然,说吧,你知道了什么,想求证什么,说!”苏航冷冷的语调也吓了自己一跳,但是她无法自控。她知道她会受伤,但她管不了自己。  粤然在爱人的冰寒眼神注视下僵硬沉默。  她用自己的温柔去融化她的寒冷,却觉得越来越痛,终于觉得无力。  “没什么了。我去洗碗。”粤然拿着空碗进了厨房。  她们都松了一口气,忐忑不安。  ……  沉默的一天。  粤然一直在做家务,洗衣服洗被单拖地,甚至连窗帘也洗了挂起来,筋疲力尽,心里也还是不安静。  死去的故人大概始终恨自己,身边的爱人却不肯面对自己。  过去的乱七八糟,原来并不只是过去。  她一直是这么温暖柔和的人,却为了自己变成冰刀一样冷硬尖利;她一直单纯善良,却被逼着要接受审讯,应付那些难缠和难堪;她一直简单地长大,却为了自己去忍受内心的折磨和外界的猜疑议论……  粤然,你果然在害人!  “你怎么了?”苏航走进厨房,看见擦洗灶台的爱人在低声哭泣,心疼,却不肯靠近,只是远远站着问。  她几乎连家也不想回,怕回来要吵架,但没有想到,她竟然在哭。  粤然止了哭声,轻轻摇头,眼泪依然在流,她转身背对着苏航沉默。  “没事吗?”苏航问。心里冷笑:自己居然问得出这种问题?对爱人的眼泪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粤然悲哀,她明白苏航不想面对,于是尽量平静着声音说:“没事,你去休息吧。”她没有回头,听见爱人走进了房间。  努力地平静着情绪,粤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在房间里响动,苏航没有接,铃声响到尽头停下。慢慢地眼泪收了,她洗干净手,擦干,听见自己的短信铃声,然后是苏航的脚步声。  粤然回头,看见苏航拿着自己的手机站在厨房门口,眼神对她恨之入骨,鄙视透顶。  全身冰冷,粤然强迫自己不要逃避,慢慢地靠近爱人,哀伤地注视。  苏航缓缓地举起粤然的手机,放在她脸前鼻尖的位置,双眼像刀子一样直挺挺地剜向粤然。粤然忍着心里的颤抖接过手机,垂下双眼细看。  未接来电:罗小丽  “小粤姐,我来你们城市出差,招待一下我吗?上次你给我开房的事情,我们还没有了结,见个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说的难过,不等于没有。不表达的心痛,不等于不存在。从前和现在,其实是一张网的两端。124第六十三章 醇——原心定罪(二) ...  沉默的对峙。  她在等待,等待她的冰寒出现一丝缝隙,好让她把温柔注入。她在忍耐,忍耐着自己用言语行动伤害她的欲望,却发现这忍耐本身已是伤害。  她看见她眼里的冷有轻微摇摆,透着一丝不忍,于是,泪水涌上她等待的双眼。她看见她发自内心无声的哭泣,那种脆弱令她害怕,不忍责怪却不能原谅,她转身离开。  “什么都没有。”粤然抓住背转身的苏航,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急促地解释,“我和罗小丽,什么都没有。”  苏航站定,没有回头,原本温暖的声音冷得可怕:“我没有这么愚蠢。你‘给’她开房,和你‘跟’她开房,这之间的区别我懂。她要跟你‘了结’,不是跟你‘叙旧’,这中间的不同我也懂。”  她懂,懂我对她的忠诚!  粤然的眼泪滴下来,转到苏航面前,低头看她的眼睛,柔声问:“既然懂,为什么还生气?”她以为会看见眼神里的酸,却惶惑地发现,她眼里的依然是恨,深深的恨。  带着恨意的寒光太冷,她慢慢地放了手。  “既然懂,为什么恨我?”粤然轻声问。  因为我爱你,所以才会恨你!  苏航冷冷地笑:“她没有得到你,却一直觊觎你,也一直有机会觊觎你,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错?我见过罗小丽,年轻,聪明,漂亮,即使没有爱情,她也不至于不要自尊。但对你,却从上海纠缠到这里,难道,不是因为她觉得有机可乘?你如果足够冷淡,她有机会发这样的短信?”  “你的意思是,我给了她机会?”粤然也冷起来,不是愤怒是心寒。她那些日日夜夜的思念,根本容不下任何应对诱惑的心情,也容不下现在眼前的怀疑。  “我的意思是,这是你的习惯!”苏航的冷硬之中多了一丝狠决。只有她自己知道,对这句话的解释将会伤粤然多深。她一直忍着不想,不说,却终究还是说了,在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的时候。  “习惯?”  “对,习惯!我不怀疑你对我的认真,但是,面对罗小丽这样的人,你就会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不明不白!”  “随心所欲,不明不白?”粤然觉得一股苦血直往脑门冲,沉着声音回应,“她是同事,工作难免碰面,她的行为言语我不能管,但是我自己从来没有招惹她!开房的事,也是因为所有人都醉了,她也醉了,我听你的话滴酒不沾,才被要求照顾她,因为心里想着你,不想留她在我房里,我才去给她开房,帮她垫付房费。苏航,我这样做,叫做‘随心所欲,不明不白’?”口苦心苦,如果对象不是苏航,她真的懒得解释。  “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很好?”苏航不能自已地不依不饶。  “苏航,你明白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要无理取闹?”这辈子对任何女人也没有解释这么多,粤然心里升起一股厌恶。“这样的穷追猛打,你到底要指责我什么?”  “粤然,我也有工作,为什么我身边没有这些麻烦?你呢?连顶头上司也不要矜持地说什么姐弟恋母子恋,客户派来的同事才认识几天就觊觎你,你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罗小丽是自作多情,林雪莉是中年妇女的玩笑话,我有什么问题?”  “你本身就是问题!罗小丽不要脸吗?不要工作吗?她凭什么自信可以跟你暧昧而不危及职业生涯?凭什么确定对你表明取向不会招引猜疑歧视?因为你,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是什么人!因为你不够小心不够冷淡!因为你总是给人机会!”苏航冷冷地说。  粤然冷笑:“我就是问题?我是什么人?苏航,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怎么才够小心?怎么才够冷淡?”她的难过,无法形容,忽然间看不懂爱人的眼光,看不懂爱人眼里的自己。  “对没感觉的女人,你一向不拒绝也不接受,以为这样就没有错,你不就是这样的人?怎么才够冷淡小心,我教不会你。”苏航的心在发抖,她对自己说:停下来,停下来!  “教不会我?”粤然摇头轻笑,“苏航,你要教我怎么恋爱?还是怎么做人?”她觉得很讽刺,她全心的爱她,她却在看不起她对爱的态度。  苏航在粤然的笑里完全失控,越来越冷的声音说着越来越残忍的话:“你在笑?笑没有经验的我竟然想教经验丰富的你,对吗?”她是她的第一个爱人,这笑令她觉得屈辱。  粤然摇头,只想尽快结束这无稽的争吵,随意地回答:“对,你说什么都对!”她径自走进书房。  苏航冰寒的双眼瞬间灌满泪水:“不错,从头到尾我只有你!可你经验丰富,爱过许多人也被许多人爱过,你有许多对待爱对付女人的体验方法,当然对!我怎么比得上?”她咬牙看她的背影,恨又多了一层,夹杂着委屈。  粤然停在书房门口,缓缓回头:“你什么意思?”她的心在发颤。  “我的意思是,你有这么多经验又怎么样?不过都是一些‘不如不要’的失败而已!而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失败之一!”  “苏航!”  粤然再也无法冷静听下去,声音嘶哑,流泪的双眼写满伤痛,两手不自觉地握拳,僵硬但无力,仿佛全身筋脉被挑断,整个人愤怒难堪又虚弱。  不仅仅是指责她处事的手法,也不仅仅是指责她对爱的态度,苏航的话,根本是在否定她的整个人生!  ……  她看着她,觉得也许这辈子再无法原谅她。  她看着她,不知道她们之间谁更恨谁一些。  她们都没有眼泪再流,也都没有办法再面对彼此。  粤然走进书房,轻轻地关上门,在门合上之前,再看苏航一眼——还是一样地冷。  很久没有去想了,从前的种种。可是她却逼着自己去想。如果是以前,也许等不到听这些伤心的话,已经离开她身边。如果是以前,也许在听见的一刹那,已经夺门而出永不回头。如果是以前,也许是有真的错失才会解释,或者,仍旧根本不解释。如果是以前,也许就此分开,真的再去招惹一个,让她尝尝胡乱猜忌的苦果。如果是以前,此刻心里必定充满了恨。  可是现在,不仅恨不起来,而且怕,怕得撕心裂肺。怕她嘴里伤人的话,怕她不原谅,怕她对自己整个人生的否定看不起。即使伤得这么痛,也还是离不开,走不掉,不仅仅因为心里一直记得答应过她,“再也不会走”,而是心里对她深深的眷恋。无法靠近她,也还是分不开……  粤然伏在门上,无声地哭得颤抖,没有能力面对也没有办法放手,被她伤了心,却仍然疯狂地想她,又如此害怕面对只隔一道门板的她……  更可怕的是,粤然意识到,她也在害怕,苏航成为她的“失败之一”。从开始到现在,这种害怕就从来没有消失过……而苏航,到今天为止,也从来没有信任过她!  为什么这么软弱?为什么一点主意都没有?她问自己。  为什么这么狠毒?为什么一点歉疚也没有?还……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她问自己。  苏航靠近书房的门,又慢慢地离开,回到房间,倒在床上,两眼瞪着雪白的天花板,找不到答案。  不是早就想好了,不再苛责她的过去吗?  不是一直害怕别人怀疑她,伤害她吗?  为什么要去揭她的疮疤?  为什么要亲手伤她这么深这么狠?  爱呢?那些柔软的情怀,温暖的感觉呢?  为什么到现在,仍然觉得有些话没有说完?那些……是什么?  苏航慢慢坐起身,撑着床沿低头思量。  ……  好吧!我的整个过去都是失败的,承认好了,如果她这样认为。去向她承认,只要她明白现在和以后,去向她哀求,只要她不成为我的另一个失败。……粤然在自嘲里恢复,妥协着坚定。她走出书房,走进房间,蹲在苏航身边,伸手抚摩她漠然的一张脸。  “对不起。”粤然说。  苏航抬头看她,冷漠不解:“对不起我什么?”  “任何事。”粤然止不住泪水,“只求你相信,遇见你以后,我的眼里再也没有别人,只有你。”  她是在哀求自己,很低很低地哀求,她知道,可是却笑出来。  “呵!那又怎么样?我在遇见你以前眼里就没有别人,整个人生到现在就只有你!”苏航轻轻地说,脸上有浅浅的微笑。  一瞬间,粤然彻底地绝望。她缓缓地站起来,看着苏航微仰的脸,那张脸上此刻没有一丝温柔。“对,你的单纯干净我永远无法用过去还你,你想怎么样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浮在空气中,像一缕无主的孤魂。她开始后悔自己的问题,怕听见那两个字。  分手吗?苏航问自己,嘴角一抹自嘲的笑浮现:“我不想怎么样,我只能忍。”她终于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立刻被这内心真实的想法吓怕,抬头紧紧地盯着爱人,期待她给自己镇定的力量。  可是粤然给不了,她崩溃了。  “你忍?我做了什么要你忍?不管罗小丽还是林雪莉,我和她们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不会背叛你!会有什么事情要你忍?”  于是苏航也崩溃了。  “不背叛就没有伤害吗?什么也不发生就不会危及我们的感情和生活吗?”  “怎么伤害?怎么危及?”  “余佩文是怎么来的?你跟她发生了什么?你为了她背叛我吗?我受了她的折磨多久?生前死后!粤然,余佩文死了!因为你!”  苏航所有的盔甲都卸除,只剩下颤抖的哭泣。  粤然在颤抖里惊诧:“因为我?”她终于明白,一切都只是她的借题发挥。    作者有话要说:爱是甜蜜又残忍的密室作战,最亲密的人,最深重的伤。125第六十四章 醇——释放 ...  不明白她的想法,不知道她的经过,粤然第一次体会到,一直简单的爱人心里,有一个她无法陪伴的过往。  原来,是这样的害怕和痛苦。  “余佩文死了,为什么说,因为我?”粤然不解,也害怕。她一直以为,苏航对自己的隐藏是为着保护她们弱势的爱情,但现在,牵涉到余佩文,苏航又说是因为她……“我做过什么?”  一切在心里都是那么理直气壮,苏航流着眼泪冷笑。“你和余佩文的死,不过是子和伯仁的关系!”  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子而死。  “如果不是你对她随心所欲,不明不白,她不会有机会跟着你四年,不会有理由相信你们有过去,对不对?”这是一切的源头,苏航一直不肯承认自己这样认为,现在嘴里说着,她依然不肯承认。  但粤然点头,她承认,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你给她的机会和理由,不是你招惹了她,她就不会跟来这座城市,企图要你给她一个未来,或者一个赔偿,对不对?”  “我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粤然辩解。她清楚地记得,当年跟苏航开始之前,她小心地处理这一切时,战战兢兢的心情。  “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不知道她好胜偏执吗?你不知道,一个人付出越多,就越容易蛮不讲理地要求回报吗?四年,你一次解释,就算道理明白,她那种人放得下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跟她在一起吗?装作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粤然反问,她明白苏航所说的,可她只是相信她们会幸福,难道她真的没有资格吗?  苏航摇头,不理会粤然的问题,“就因为她放不下,因为她偏执,因为你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四年,她千方百计地报复我们。进来我们所,刁难我,欺负我,让我一份五百字的证据说明写十次,当着许多人奚落我的实力和师门。而我,还懵懂地什么都不知道,你甚至都觉得没有必要告诉我她的存在。可她却在我对这份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工作毫无经验的时候尽情地折磨我!”苏航说着,觉得粤然多么可怜,自己也多么可怜,可是能说余佩文错了吗?她根本已经死了!  “因为我不知道她在你身边,你所有这些苦也不肯跟我说,即使我看出来了问你,你也不肯告诉我!”粤然说着自己的委屈,心里讨厌着自己在爱人面前的无力。  “因为我不知道会跟你有关!我不喜欢做律师,你知道,可我不想你觉得我应付不了,我怕自己的软弱吓走你,不想一开始就成为你的负担。如果没有余佩文……我们现在会多好?”苏航摇摇头,这不是她要说的,“事实上,有她。当你告诉我,你的历史里有她,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是公事上的敌人,而是我们感情的债主,虽然你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可她是这样认为的,我也可怜她。是我傻,一次一次地忍让她,没有原则地让她,她还不知足,直到我把大好的机会让给她!”  “是,我不光彩的过去害你受苦了,然后呢?”粤然开始恨,恨苏航所有背着自己的隐忍,可是她也痛,她知道那是因为她爱她。  “然后,她害怕自己不能赢,她要抓住机会青云直上,于是不择手段追求胜利,最后,招徕杀身之祸……如果她不是那么好胜,如果我不让给她……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让给她……”  “我没有要求过你让给她,你甚至没有给过我机会表达意见,苏航,这不公平!”  “公平?我去问谁要公平?余佩文死了,她去问谁要公平?不错,你没有要求过,一切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以为让给她就会好,也几乎就要都好了。那天下午,我们对彼此微笑告别,粤然,我以为,干戈化为玉帛了。可是一转眼,她被人谋杀,没有断气之前,叫的是我的名字,我握着她的手,叫救护车,叫警察,我看着她,一点一点没了气息……”苏航低头,声音越来越微弱,呼吸困难,“我握着她的手,她在那个时候死去……她死在我手里……,我想到了,他们也几乎查到了,她是因为那个案子被杀的。可那个案子……是我让给她的,我是为你,才让给她的。凶手被击毙了,究竟为了什么杀她,再没有人知道。我只知道,是因为我,我把机会让给了她,她才会有机会为了赢得判决不择手段,才会招来杀身之祸。连那些警察,也是这么说的……”  粤然终于明白,这是一个死结。  余佩文的死很可怜,原因十分复杂不简单。但是,自己和苏航,也许永远摘不出去,是这个死结的一环。而苏航,亲眼看着一切发生,却不敢去回忆,是因为回忆太可怕,太恐怖,听来已经是如此,何况她亲眼所见亲身经历?  “对不起”没有用,“我爱你”只会让她更愧疚,粤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给。她只知道,她们不能没有彼此,即使这爱情里有尸体横陈,她也不能离开她。  苏航陷在她一直刻意忽略的回忆里,想着,还有,还有,她死了,可一切还在继续……有人拥抱她,她看见满眼哀伤的粤然,痛和恨又涌上心头,她拼命地推开她。“都是因为你!余佩文死了,他们问我,为什么初相识就和她交恶,为什么把这危险的机会让给她,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为什么都是因为你!找不到凶手,也找不到证物和线索,他们不断地审讯我,调查我,如果他们知道你和余佩文莫名其妙的过去,我的嫌疑就更加坐实,百口莫辩!我只好遮遮掩掩,还是免不了藏头露尾,我几乎就要崩溃,几乎要被迫把你拉下水,一边想着你,一边遮掩你……”  那些情节的回忆令她痛苦,她一次一次推开粤然,力道一次比一次大。  “不要再推开我!”粤然喊叫着哀求,“对我公平一点,苏航,我并不知道,你经历这一切的时候我无从知道!”  苏航不管不顾地仍旧挣扎,挣扎着要脱离她明明很依恋的怀抱:“对,你都不知道,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活该!可是那个时候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粤然跪在地上紧紧箍住苏航的身体,艰难地表达:“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和你分担,如果那个时候不行,至少现在,不要再剥夺我的资格!我相信你,什么也没问,忍着不回来,错了么?苏航,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你什么也不告诉我!”她有她的愤怒和委屈,苏航一下一下拒绝的力量更令她难过得发狂。  “告诉你,你只能担心,只能伤心,我不想。如果你回来,走近我,一切会更糟!”苏航辩解着,“是我的错,我让给她是我的错,可这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我爱你!”她忽然发现,这爱是多么罪过,于是狠命地挣扎,要脱离她的怀抱。  粤然再无法忍受苏航决绝的抗拒,她把她推倒在床上,凑近她的脸问:“爱我?那为什么现在还一次一次推开我?”她俯身去吻她,去寻找温暖柔软的接纳,再次绝望地被拒绝。  “放开我,别碰我!”苏航放弃了肢体的挣扎,只是在神情间注入了决绝的寒冷。  体谅没有用,尊重没有用,关心没有用,温柔没有用,心疼没有用,爱,也没有用。粤然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失去她!  她开始强硬地无所顾忌地攻击占有,不去管身下的人对自己是冷还是暖,她只记得:不能失去她!  “别碰我!”苏航再次冷冷地说。  粤然狠决地冷笑:“不碰你?你想让我碰别人吗?”心狠着,她的动作纯熟而野蛮,就快要得手……  “我知道你还会有别人,不断地有,余佩文,罗小丽……”苏航忽然看进粤然的眼睛,充满恨意地缓慢叙说。  粤然僵硬着停下,看向怀里冷漠到陌生的一张脸……如果是别的女人这样侮辱自己的感情,她必定已经出手,叫她遍体鳞伤……可是面对苏航,她却做不到,只能忍着痛,冷冷地注视。  “不要强迫我,不要让我更恨你!”苏航的心也痛,却做不到不狠,至少这一刻,没有办法。  粤然慢慢抬起身体,远离她即使努力漠视也被灼伤的寒冷。  苏航起身,关门,离开了家。  粤然一个人呆坐在床上。  “不要让我更恨你!”原来,她已经恨我……“不要再那样离开我!”我答应她,可是,她却离开……原来,她真的会离开我!  因为那些痛苦,所以,我,我的爱,对她来说,也只是“不如不要”,是这样吗?  两行清泪落下,她整个人写满无助和绝望。  ……  眼前的光亮越来越暗,像她们爱情的前路。她以为自己要瞎了,却原来,只是天黑了。窗外浅淡的光照进家里,细小的人声传来,这应该是初秋凉爽温馨的夜晚吧?  从前这时候,她们在干什么?  她会是在洗碗,那个孩子一样的爱人,会搂着她的腰,贴在她背上说:“粤然,你的心跳真好听,像音乐,我一个人的音乐。”  或者,她把她抱在怀里,两个人窝在沙发上,听她半真半假地说着,最近流行什么,要剥削她本来就不多的零花钱买来,她什么都会答应的,只要她要求,即使只是她撒娇的玩笑,她也会记得。  又或者,她们在书房加班,两盏灯亮着,分析着那些数字和规条,权衡着别人的利益和得失,累了,回头,就能看见她柔软的身影,或者默契温暖的笑脸,令她相信,她们会不计得失,永远相随。  可是,现在,她呢?  粤然问自己,久远之前的错,真的令自己没有资格再爱吗?令她这样决然地舍弃自己?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要去找她。  她急急地在小区昏暗的灯下行走,就要接近门卫那盏惨白的小灯走进夜幕,身后忽然有一个柔暖的声音说:  “我在这里。”  她回头,看见靠在白玉兰花树干上的她。  慢慢地走近,她看见她神情温柔的脸,温润的眼神,有一些哀怨包裹的依恋……她流着眼泪微笑:“要跑,为什么不跑远一点?”  她柔暖的声音回答:  “怕你找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爱是两个人的密室较量,伤害是她,疗伤也是她。126第六十五章 醇——归途(一) ...  暗夜之中,有风微凉。  她们互相注视着,眼里的神光流转不明,互相牵引着又推拒,分不开又靠不拢。她知道她离不开,她却害怕自己回不去。  “回家么?”她轻声问,发现自己心里的怀疑,有些怕,有些恨。明明她近在眼前,却又觉得那么遥远。  “如果我不想回呢?”她小声反问。她看见她眼里的难过,并不知道怎么办,想靠向她,可也不相信她。  她的心难过着下坠,声音不自觉沙哑,“那我陪你出去走走。”  “如果我不让你陪呢?”她继续追问,不知道自己想确定什么。  “那你自己走。”她觉得心慢慢地冷,只是不肯放弃,“我会远远跟着。”  她缓缓侧过脸,遮掩涌上眼眶的泪水,轻轻说:“何必?”  她看见她脸上的哀戚,即使侧着脸,也能看见她眼里的晶莹。她沉默。有些话,不必说,说不出,不想说。  好半天,她看见她满涨在眼里的泪水滴下。“回家吧。”她说。  她终于点了头,再次面对她,眼里换了歉疚的温暖,疼痛的温柔。  ……  进了家,关上门,灯还没有开,粤然就发现苏航在笑。  “傻笑什么?”她想抱她,只是不确定。  “很多事情。”她笑着,有点不习惯彼此的距离。  “一件一件说。”她想抱她,想得胸闷。  “想听?有条件。”她看向她疑惑的双眼,轻轻说:“抱我,好不好?”  当然好……  粤然拥住爱人,觉得即使海平面无限升高,她们也会站在雪山之巅安然无恙。她为这感觉笑着流下眼泪。“条件满足了,告诉我,你笑什么。”她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酸楚颤抖。  苏航慢慢地回抱爱人,尽其所能地温柔:“我想说两个字,你猜是什么?”  她感觉到她的两只手抚上自己脊背,失而复得的幸福令她不想思考,“不猜行不行?”她请求着。  “猜一下,你很快知道我笑什么。”她温柔地撒娇。  她只好细想,于是也笑出来:“你饿了?”忍不住亲她的颈后。  她笑:“真聪明。”  “以后别跑了,离开我你会饿死的。”她忽然说,竟然发现自己真的相信。  “今天也得饿死吧?你没有去买菜。”她回嘴。  “谁让你……”她说着,停下来,不肯提刚才,“我煮粥给你吃。”  “谁让我和你吵架?”她帮她说,继续笑着,“幸好我们只是吵,没有打,不然你今天惨了,要饿着肚子收拾。”  她松开她的肩膀,眼对着眼看她,嘴角勾着无可奈何:“你就在笑这些?”  她抬手轻轻抚摩她微翘的嘴角:“伤心吗?恨我吗?”她的眼里有绝望的依恋。  伤心,恨,像夜幕一样,虚无,但存在。  粤然开了灯,“回来就好。”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低沉,她轻轻地去吻苏航的眉眼——她宁愿看她闭上眼睛,也不要看见她流露那些绝望。  “我饿了。”她试着做回她的孩子,却发现心里有不属于孩子的隐痛。  ……  不管怎样小心,淘米的水总是会带走些许白嫩的米粒,粤然焦躁地放下饭锅内胆,走进房间,看住端坐沙发沉思的苏航。  苏航也扭头看着她,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做饭,你现在去洗澡,好不好?”粤然清亮的声音低沉着要求,听来却更像是命令。她要确定她在身边。  某些时刻,强硬是不得已的懦弱。  苏航垂下双眼,起身去收拾衣服,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笑。粤然看着她,心里轻轻地颤抖。苏航感觉到一丝哀伤的目光缠绕自己,停下来,回头安静地注视。  有的瞬间,无声的顺从令人觉得像是在漠视。  该怎么化解这一切。  苏航放下手里的衣物,走到粤然身边,仰头轻吻她的唇,柔声说:“你先去吧,我很快就来。”  她像刚被安抚的孩子,留恋地转身离开。  也许是沾水有了重量,再没有许多米粒随水流去,粤然盖上饭锅的盖子,预备给苏航炒两个鸡蛋。  正在烹热油撒姜丝,有细小的音乐声越来越近。  苏航捧着衣服走进厨房,把手机递给粤然,不发一言,径直走向浴室。事实上,她真想把那个跳动着其他女人名字的手机扔进油锅里。  粤然把炉子关掉,拉开浴室的门拥住苏航,在她耳边对着手机说:“不行,我没空。”挂了电话,她靠在她身上虚脱,渐渐地,又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地冷。  “她还会打来的。”苏航冷冷说完,问自己:还要伤她吗?她轻轻抬起双手,抚上她微颤的背。  “我的答案会是一样。”粤然沙哑着承诺,在蓦然而至的拥抱里禁不住落泪。  “对不起。”她在她耳边柔声道歉。  流着泪,她依偎着她轻轻摇头。  ……  听着里间浴室的水声,看着饭锅袅袅的蒸汽升腾,粤然等待着,总觉得有些什么在不安分地冉冉升起。  苏航带着满身湿润的香气走到粤然身边站定,看着她安静微笑。  粤然伸出手臂,等待她投入自己的怀抱,像所有以往的时候一样。  但,苏航只把手放进了粤然的手掌,站得更近一些,眼睛定定地看着已经被粤然收拾干净的灶台。粤然转头,低垂着双眼打量她脸上浅淡的笑容,安静地等待。  “你说,如果我们分开,我会不会真的饿死,像你说的一样?”苏航的声音柔和。这是粤然等来的问题。  “也许我来不及知道,就已经死了。”粤然的声音冷得自己发颤。事实上,她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心里不安分的情愫肆无忌惮地升腾,她知道,那是恨。  “好好地,你不会。”她淡淡地笑着说。  粤然再不说任何话回应。她一直忍着,在苏航的沉默里忍着,忍到胸闷气促,忍到她躺在自己身边,才把所有带着苦恨的力量压在她身上,目光灼灼地看进她流淌哀伤的双眼。  “自己一个人在楼下,想了什么?”声音也是带着恨的,深重的恨。  “想我一个人,能走多远。”她在恨的重压下觉出一种畅快。  “为什么又怕我找不到?”她希望能堵住恨意爆发的缺口。  “因为舍不得,不忍心。”她知道,自己漠然的叙说正在开启一座火山。  她在绝望里失去自控,立时决定烧毁身下企图游走的灵魂。对,如果她真要说出那两个字,她宁愿毁了她!  粤然狠狠地注视着苏航的面容,手指没有任何预兆地闯入她涩滞的身体,毫不怜惜直冲到底,感觉到指甲划过她柔软的内璧,心里抽搐地疼,看着她瞬间轻皱的眉,沉着声音说:“疼吗?我的心也疼。不要怪我,我只是在回家。”苏航松开眉头,淡淡地笑着摇头,合上了双眼。  她们沉默着。她在沉默中供养她的恨和爱,等待自己内心的决定清楚地到来。她在沉默中进退撞击,宣告着自己的不服,阻止着对方的离心。  终于,她的身体开始流泪,一股股温热涌向她干涸的攫取;她紧闭的双唇微启,她听见熟悉迷醉的娇喘。  粤然抬起上身又伏下,唇舌覆盖手指逗留的深渊,肆意纵情地啃咬邻近深渊的结点——她在倾泻自己的恨,也在融化她的狠。  她被攻陷了,崩溃了,将身体和声音,意识和欲望,全部交给她牵引……她只剩下一个空白,哭泣的空白,直到最后。  “恨我吗?”粤然伏在苏航的胸口问,她哭了,为自己不敢问得更明白。  苏航流着泪,轻轻摩挲粤然带泪的脸庞,哽咽着:“要我吧,粤然。尽你所能地要我。”  她得不到答案,因为她不敢给,舍不得给。  ……  “你不是说她没有男朋友吗?这些神神秘秘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工作上的事情吧。邓与帆,你能不能不挑我朋友的毛病?”  “是是是,大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可以关心,不能苛责……”  明敏和邓与帆在饭店包房里调笑,苏航在包房门外接电话。  粤然的电话。  “什么时候能回家?”  “不知道,可能去她男朋友家看看,明敏说她那个房子要退了,就直接搬进去,让我认认路。”  “原本不是说下午茶吗?现在要变成晚饭?”粤然在不安中皱眉。  “可能吧,”苏航听见那些不安,心里不忍,“不会太久的,我很快回来。”  “我给你做了饭。”粤然说着,觉得自己的争取多么无力。  “对不起。”苏航在心里涌动的柔情中挣扎,不自觉地安慰,“一会儿从他家出来,来接我,好吗?”  粤然在愁容中轻轻地笑:“乐意之至。”她忐忑地接受熟悉的爱人遥远的救赎。  ……  “我以为会更晚。”粤然笑着迎向苏航,敞开自己的怀抱,却只接到一只柔软冰冷的手。她无奈地接受,自我安慰地笑。至少,她还是肯让她牵着,不是吗?  “邓与帆妙语连珠,我们很快宾主尽欢,自然要离席。”苏航淡淡地说。  粤然听出这是她客气的讥讽,笑着问:“怎么了?”  “他说,我是脖子上挂着戒指的单身公害。”苏航笑着挑起眉毛,“还甚至说,明敏身边要是多两个我这样自由自在无法无天的朋友,他都要不放心了。”说完,重重地叹气。  “单身公害?”粤然皱眉,看向苏航,看见一种即将解脱的游移。她咬着牙,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回家。  “帮你放进书房?”粤然拿着苏航的公文包,一路已经觉得分外地沉。  “谢谢。”苏航浅笑着,站在门口,看住粤然的背影。  粤然为这客气的道谢停下脚步,站了站,继续走,在书房里问:“最近很少见你回家加班了,这个案子很紧要?”  苏航靠着书房的门板站定,慢悠悠说:“梁听国庆回来要开庭的案子,我请假了,国庆回来再上班,所以带回来做。”  “请假?”粤然靠近苏航,轻抚她及肩的柔顺黑发,“是不是我最近几天……太肆无忌惮,让你不舒服了?”她有些后悔,后悔那些在深夜的恐惧中对她肆意的掳掠。  “不是。”苏航脸上的浅笑渐渐淡去,被不舍的哀伤替代:“我想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她缓慢地说着,努力地平静,即使看见粤然露出意料之中的猜疑痛苦仍然继续,“你也回家吧,反正休息,让阿姨给你调养调养,你最近……憔悴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转弯,也许别人听不懂,但她能听懂,她确信。已经没有办法更婉转了,就连这样,说着的时候,心也像在被灼烧。  她不想懂,不想信,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听懂了。  “你想干什么?”粤然眼里的柔情顿时变为痛苦的憎恨,身体逼近苏航,把她死死地压在门上。  “粤然,好好的,以后都要好好的。”苏航气若柔丝地呢喃,眼神分明无法从她脸上挪开,心里分明不舍,却被理智指使着继续说着令她伤心的话。  “什么好好的?你想干什么?说!”粤然双手摁住苏航的肩膀,狠狠地逼视她的双眼,“说出来!不是每天晚上都让我尽情地要你吗?不是我让你多痛你也不抱怨吗?现在说什么休息?什么好好的?你到底想干什么?说出来!不要让我猜!”  她猜到了,只是不肯相信她说得出。这是她最后的信心。  “你懂。”苏航落下眼泪,轻轻地说,然后沉默。  她在无边的沉默里,哀怨不舍地凝视她。  粤然冷笑,因为苏航认定她懂。这认定是因为相信她的爱,却又为了放弃她的爱。她在坠入地狱的寒冷中怒火中烧:“苏航,你以为你是谁?两个人的事情,你就这样一个人决定?”  她要一个解释,但也清楚,没有任何解释能令她满意。  “对不起,粤然,对不起。”苏航在她的逼问里泪如泉涌,“我变了,不像以前那样勇敢了,我不能守护你,只会伤害你。我不想,不敢,没有办法再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爱是她和她的密室共舞,徘徊,周旋,她退,她进。127第六十六章 醇——归途(二) ...  不想,不敢,没有办法继续?  “如果我不够勇敢,选择逃避,你也会像那个女生这么心痛……”“粤然,我爱你,你就有资格,我会守护你。”……“我要一辈子,做你的老婆,管着你……”“你是我的宝贝,我也要保护你。”……“我要你永远不丢下我”……“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不会不回家。”……“我爱你。”……所有这些,现在,都只变成了“不想,不敢,没有办法继续”?!  如果那些看起来完美无缺的相遇邂逅承诺相伴最后都会消逝,不如不要。  粤然看着苏航,看着一直相伴左右的爱人,绝望,哭泣,明明舍不得,却又那么决绝……“要放弃吗,听从她此刻的心意?”她问自己。  放弃她,给她此刻的解脱和自由?以后呢?会有别人像自己一样爱她吗?也许会的,但,会像自己一样地无微不至吗?会懂得她所有的傻笨里的天真美好吗?会纵容着她永远做一个孩子吗?会关切她的心,照顾她每天每天的生活吗?会像自己一样,眼里只有她,看不见别人吗?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被她张牙舞爪地抓伤,被她忍痛抛弃,仍然不愿意放手吗?  会吗?  就算会,她遇见了,她还能像爱过自己的路一样再走一次吗?无畏,无求,无所顾忌,一心一意,信任,笃定,这样再去爱其他人,会吗?  如果不能遇见呢?  如果她无法第二次做到呢?  她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如果自己放弃她,把她交给将来不知道是谁、什么样的人……如果她过得不好,怎么办?  “不要和我说分手,不要丢下我,不要!”……我答应过她!  苏航,我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任何事,不和你说分手,不会丢下你,我记得!我会做到……即使,是你要求我离开,要求我分手,我也会做到!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不能一个人开始,也不能一个人结束。  松开钳制爱人双肩的手,粤然捧起苏航的脸,凝视她眼里和自己一样的一汪深情,勉力忽略那些同时存在的哀伤绝望,深呼吸,哽咽着问:“前几天,你不是才说,不愿意成为我的另一个失败?”  苏航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串一串滚滚而落,即使泪眼模糊,她也能看见她美丽的面容痛苦的挣扎,能看见她明亮的一双大眼里被哀伤层层覆盖的水雾,能看见无论多么伤心愁恨也不会消退的温柔……她几乎要融化在里面,可是记忆,那些记忆,不允许她……“不是你失败,是我失败了,对不起,请你放我走。”即使听见自己的不舍,她还是努力清晰地表达违心的愿望。  放我走,我不够好。  “放你走?”粤然重复着爱人的哀求,捕捉着她眼神里的不甘不愿和愧疚依恋,“苏航,很久以前,有人要求我,‘不要再那样走掉,粤然,我留恋你温暖的怀抱,害怕你冰冷的背影,不要那样走掉,扔下我。’你记不记得?那是谁?回答我!”她离得她很近,眼睛几乎贴着她的脸,认真专注地凝视,不让她逃避。  “记得,是我。”苏航呜咽着回答,“对不起。”  “对不起?我有没有答应你?有没有做到?”粤然委屈着,也努力地平静着,她不是要责问她,只是想提醒她。  “有,你有!”苏航想躲,可是躲不开,“即使我深深地伤你,即使你恨我,你也没有离开我,我知道。所以,我才求你放我走。”  粤然在眼泪里轻笑摇头:“你伤害我,我恨你,是另一件事。我现在要问你:我答应你,再也没有离开,可是你呢?从开始到现在,哪一次有事,你不是逃避我就是不回家?陶定纠缠我的时候是,知道余佩文的存在的时候是,现在也是!苏航,难道我不值得?不值得你为我坚持一次?”她像一个不肯绝望的赌徒,在心里祈祷着:你还爱我,对不对?还会心疼我,对不对?  “不是,你值得,多少次都值得!”真情实感,苏航没有办法伪装,没有办法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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