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何时老-31

水汽氤氲之中,她们感知着对方体内的痉挛和自己的心跳,一起迷醉,一起筋疲力竭,又互相催请着对方更深的欲望,互相较量着不肯认输。  看见苏航轻轻地皱眉,粤然知道,这是孩子累了的信号。“累了就停下来,”她柔声说,“让我来,带你回家。”  顺服地双手搂住粤然,苏航的脸上露出娇羞,依着爱人的摆布,让她在自己身上纵情,在放心的交托里,声音被体内的痉挛带着轻漾。  粤然一直听着,倾听这让她愿意连着生命和灵魂一起迷醉其中的声音。  孩子的单纯一直没有变,女人的娇媚却每每让她惊喜。  “我爱你,苏航。”  粤然慢慢地停下来,看着身下虚弱无力的孩子,水波潋滟的光罩在她身上,那么脆弱又动人。“我们到床上去,好吗?”粤然揽着孩子的脖颈轻声问。  苏航只够力气轻轻地点头。  ……  等粤然将衣服放进洗衣袋叫服务生拿走,再回到床边的时候,斜靠在枕头上的苏航已经恹恹欲睡意识模糊,只是硬撑着保留一点意志力,看见她站在自己身边,轻轻地从被窝伸手拉住她。  “你先睡,我还要洗衣服。”粤然坐下,轻轻拍苏航的肩膀,一下一下缓慢地帮她入睡。  苏航摁住她的手,含糊不清地说:“明天再洗。”  粤然失笑;“小裤裤也明天再洗?笨蛋,你自己在家就是这样?”  “哪有!我自己在家洗澡就洗了,哪像你在旁边这么多事!”苏航委屈又窘迫,迷糊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呵!觉得我在旁边多事,那我走好不好?”粤然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调笑。  苏航沉默一会儿,低声回答:“你去洗吧。”说着转了个身,背对粤然。  粤然亲了一下爱人的耳后,进洗手间小小地忙碌。她的心情是轻快的,虽然心里还有疑团没有解开。但是为着苏航做一切事情的时候,至少,她知道自己在照顾她,不像某些时刻,无力地等待,连观望也不能。  她知道苏航仍然不想说,也准备好了要等。今天,不过是重聚的第一天。也许事情真的太难过,她不想逼迫她去回忆。  关了灯,粤然睡下,温柔搂抱着身边的人,却渐渐觉出轻微隐忍的抖动,心里一惊,她伸手摸苏航两腮,果然是满脸的泪水,连枕头也早就湿了。  苏航在流泪,可她硬是忍着,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只是流眼泪,好像要自欺欺人——她没有哭,只是睡着了。  “怎么了?”粤然只觉得心忽然被揪紧,不知道原因地就面对苏航这样的泪水决堤,还无知无觉过了这么久才发现,令她很自责又难过。“怎么了,快告诉我!”她想把背对着自己的爱人扳过来,和她面对面,可是遇到了强有力的沉默抵抗。  苏航也不推开她,就是不肯面对她。无论粤然怎样温柔地用力,她就是不肯。  粤然急着跪起身,移到苏航面向的一边抱她,可是又被一个转身动作躲开……她努力了很多次,来来去去只感觉到一个拒绝自己的脊背。  惊慌失措地,粤然觉得即使苏航就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不了解不知晓她的想法。  “为什么哭?告诉我,好不好?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有什么事?”她只能苦苦哀求。  苏航渐渐哭出声音,沉默的流泪变成痛哭,似乎里面有许多的委屈和难过,一下子倾泻出来,无穷无尽地淹没了粤然。  粤然跪在她背后,弯腰抱着她,脸贴在她被泪水沾湿的头发上,继续哀求着:“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你为什么哭?骂我也没关系,什么也没关系,只求你告诉我。”她听见她哭泣之中的委屈万难,这使她不忍用强,只能慢慢地接近。心里苦极,她流着泪吻她。  苏航用力地躲避那些吻,无情地决然地。  这种举动摧垮了粤然的理智,一种害怕失去的冲动令她开始强硬,强硬地亲吻强硬地占有。体力上,苏航从来不是她的对手,很快迫不得已跟她面对面。  “说!为什么哭,为什么拒绝我!”粤然钳住苏航的手臂,压在她身上逼问。不是不心疼,只是她没有别的办法。  “你走开!走啊!”苏航侧脸躲开她的吻,哭着叫。  听见“走开”,粤然一愣,心里痛极,动作更加强硬,嘴上恨恨地质问:“为什么要我走开?为什么!”  “你不是很想走吗?走了七八个月还不够,我飞到你身边,你也还说要走!走啊,你走!我不要你管,反正已经自己生活了这么久,再也不用你管!”苏航在粤然的吻里扭动着,感觉已经不能自持,却还是倔强地抗拒。  粤然明白了,是因为自己刚才那句“我走好不好?”她心里恨死了,恨死了自己这张胡乱说话的嘴,可也不明白,为什么苏航变得这样纤细敏感,变得如此脆弱。  也许是因为自己离开太久,令她对类似的对话难以承受……她想好好地跟孩子解释,那只是一句玩笑话……可是,根本不可能。  身下的这个孩子张牙舞爪地,丝毫不给她机会。她只能沉默着,用强势的吻和对身体的入侵,来表达自己的心意,表达她对她的爱和无限留恋。  渐渐地,在粤然的动作里,那些委屈愤怒的哭声变为带泪的喘息,苏航的防卫解除,绵软着任由她摆布,只是两只手,紧紧地扣住粤然手臂,嘴里仍有迂回的呜咽。  苏航觉得害怕而难过,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对许久未见的爱人,这样去伤害,这样不给她机会解释和了解……  对不起,粤然,也许我只是需要发泄,需要在你的身边你的怀里发泄,让你看见我哭,让你听见我的痛和挣扎,对不起……  苏航在心里慢慢地整理出这些思绪,感觉着粤然在自己身体里的无助探问和哀求,渐渐恢复的理智令她对爱人此刻的难过心疼无比。默默地,她给她温柔的怀抱和接纳。  悄无声息地,粤然感觉到张牙舞爪的孩子重新接纳自己,重新变成温柔宽容的女人。像奋力挣扎之后终于被救起的溺水者,她无力地停下来,伏在她耳边,忍着心里的痛,含着泪认真地倾诉:“我不想离开你,不要赶我走……”  她用温柔的吻,无声地回答:“对不起,我知道!”  110第四十九章 清酒苦心——渐离 ...  她伏在她身上,听着她的心跳入睡又醒来;她接纳着她的钳制,感觉着她的呼吸在梦境与清醒之间流转……鹅黄色的晨光中,一个女人安静地匍匐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一个孩子拥着另一个孩子的任性仰赖。  分不清楚谁是谁的孩子,谁是谁的女人,这根本,是一种悄无声息的相互勾连。  苏航轻轻地,把左手抚上粤然侧在自己胸前的脸庞,食指凭着感觉描画她的五官,眉毛,鼻子,人中……也许拂过嘴唇的时候有些痒,手指头被轻轻咬住,没有多大的力道,却也是不肯让它继续游走……苏航知道粤然醒了,右手温柔地摩挲她的头发,丝丝缕缕轻轻地在手心滑动,像所有剪不断的思念。  粤然松了口,在苏航身上轻轻挪了挪,不声不响地环住她的腰。  苏航把手掌覆上粤然的脸,她长长的睫毛在她的手心颤巍巍抖动,像消亡时间又延续时间的小小秒针。  “还不起来工作吗?”苏航轻轻问。  粤然装作没有听见,只是睁开了眼睛。苏航在身边,她需要回忆才能想得起工作的安排。可是现在回忆里,全是心痛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想在柔弱的爱人面前脆弱,可又无法真正地坚强——她连看她都不敢,只想这样在她身边,安静地。  苏航不知道,但是感觉到一些不一样,自己的强硬令她害怕,她的脆弱也让自己害怕,是原本就如此而不自知,还是慢慢变成现在这样?她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渐变是这么令人惶恐。  “你在想什么?”粤然低沉的声音忽而响起。  “你。”苏航轻声回答。心里在自问自答:是吗?好像也不全是。  粤然抬起头来,看着爱人,专注地仔细地,“想我什么?”  苏航看见一双大眼睛,里面装了许多许多的内容——害怕、依恋、探询、疑惑、疼爱、关切……黑眼圈衬着黑眼珠,幽幽深深地,似乎要把自己装进去,肿肿的眼袋,又填满了委屈。心里疼着,苏航小声说:“想你,这么肿的眼睛,怎么出去见人?”  “那我不去就是了。”粤然笑,她看见苏航眼里的疼,知道那是为了自己,心里就慢慢暖起来。  “可以吗?”苏航伸手描画粤然笑容的弧度,不经意地发现,她有一点点法令纹了。  粤然看着苏航认真地想了想,“不可以。不然,你就不用飞过来了。”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亮了很久的天光终于照进这个屋子。  “粤然,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苏航觉得自己被一些事情摇晃着,忘记了很重要的什么。  “因为,我们要的不是一时,是很久,甚至,永远。”粤然起身,慢慢地把爱人扶起来,她们抱着坐在床上。  苏航觉得怀抱那么暖,阳光也那么暖,想起,经历这么多,是为了粤然要给的永远——这是一个太好的理由。她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累吗?”粤然低头问她。  “你比较累吧?人家哭的时候也好意思来……”苏航把红了的脸缩进爱人的怀抱。  粤然拥着她微笑:“不然怎么办?要不怎么都说夫妇间,床头打架床尾和?”  “是妇妇!”苏航的声音在粤然怀里嗡嗡。  “什么都好,不许赶我走。”粤然回应着,心又被思绪揪紧。  “我其实是怕你走!”苏航把脸抬起来透气,下巴搁上粤然的肩膀,“你的女人,什么时候口是心非,你都不懂?”语气里透着失望,但,谁都知道是装的。  “懂。以后我都懂了,你要我走,就是要我进去!”粤然笑着说。事实上,她觉得苏航的心里多了一些冷硬机巧,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会灼烧,昨天晚上,她几乎要被烫伤。  “对。”苏航忽然抬起头直视粤然,“以后都是这个意思,我要你走,其实就是要求你进来。”嘴角一抹笑,却更显得认真。她真的很怕,自己莫名其妙的爆发会把爱人吓走。  也许生活在一起,彼此都要学着时时重新认识对方和自己,而不仅仅是去寻找或记住那些产生吸引的从前样子。  “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要工作,没有办法陪你。”粤然看着苏航,担忧不舍。  “我等你。”苏航看着爱人笑。其实等待比让人等待轻松多了。  “觉得闷的话,自己出去走走。只要记得回来。”  “不去。我是陛下藏起的阿娇,得了准许也不敢擅离。”  “为什么?朕圣旨已下。”  “阿娇到处有,金屋只一间,我还是好好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吧。”  她们都笑,有些默契长在心里不会变,谁为着谁的安心,谁心里清楚。  “周末带你出去玩。”粤然亲苏航的额头。她有些等不及,要带她到处走走。  “好。”苏航闭上眼睛,享受爱人的宠溺,一种久违的安心,好像是在回忆,又好像在重新学习着感受。再睁开眼,她问:“你穿什么衣服去工作?”  “我的衣服都拿过来了,衣柜里。”粤然躺下,等着被伺候。  苏航起身,打开衣柜,看见粤然的几套衣服,和很多礼盒礼袋。她默默地拿了衣服,合上衣柜的门。  “看见什么了?”粤然笑问。  “一个大懒虫。”苏航拍打爱人起身,“快换衣服,该迟到了。”  然而,就在粤然洗漱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去看那些五彩缤纷的物事,心里隐隐约约地高兴,又嘲笑自己的物质。  “都是你的。”粤然从后面环住她,亲她的耳垂和面颊。  “我的?什么?”苏航偏过脸来,迎接爱人的吻。  “爱。”粤然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  “不觉得肉麻?”苏航回身抱着爱人,和她额头相抵。  “肉麻,但是真的。”  有了这样深情的拥吻,也许不用吃早饭了?  “还要回房间吗?”苏航看见粤然把她的房卡带走。  “要去拿笔记本和资料。”粤然回答。还好过了法律组的待命周期,不用时刻笔记本随身。  “呵!防着我!”苏航叫。  “胡扯!”粤然捏孩子的鼻子,“不想你背上商业间谍的嫌疑。”  专业操守,她们彼此都明白。她送她出门,却开门前忍不住撒娇:“粤然,我饿!”  “有很多零食。早饭午饭我一会儿帮你订。”粤然发现,自己对不懂事的孩子宠得有些过分。“金屋藏娇,自然要包吃包住。”她给自己找了个很不错的解释。  她们笑着吻别。  比起苏航在的地方,粤然觉得自己住了几个月的房间有些陌生,匆匆拿了笔记本和资料就要走,却接到一个让她哭笑不得的电话。  “这么快想我了?”  “不是……是,想你了!可是,我在房间价目表看见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你换一个地方藏我吧,银屋铜屋,木屋也行。”苏航说得很认真,“这里住到你项目结束,我们将来房子的首期就蒸发了!”  “哈哈!”粤然大笑,“哪有这么夸张。那个价目表不要管,我是按照公司的内部价给的钱。不用动用我们的首期,光是我外勤的补贴也够了,我能应付。”她有意外惊喜——苏航能陪她到项目结束,之前并不知道。  “你能应付?”苏航关注另一个问题,声音里透着不悦。  “是——”粤然很快意会,“我们能应付。”  “我们?我可没有参与决策。”  “啊,是!那现在请老婆大人批准,让为夫动用一些资金来金屋藏娇,可否?”粤然忍着笑,认真请求。  “唔……好吧,哀家准了!”苏航忍不住笑,大笑。  “好好吃饭,等我回来谢恩。”  林雪莉看见眼睛略有些肿却遮掩不住笑意的徒弟,很有些讶异:“小粤,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没有,也许因为天气好。”  “昨天接来的朋友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给她另外开了房。林组,放心,所有资料不会外泄。”  “呵!这个我不担心。小粤,朋友是男是女?看你这么春风满面的。”  “女的。”粤然一直在笑,能让她春风满面的,也就只有这一个女人。  傻傻地笑为她,忧心忡忡也为她,等待隐忍为她,喜怒无常也为她,只有她……  她却在房间里对着一堆粉彩缭乱的物事惊叹——“粤然,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败家!”——看看手里晶莹透亮的小苹果,她甜蜜地笑:“算了,原谅你……”  ……  罗小丽被派往另一个项目组成部门协助翻译,忙乱中,远远地看见目前只有评估任务的法律组成员轻松聊天,粤然一个人坐着,没有和谁说话,嘴角一直有浅浅的笑,大眼睛里也满是笑意,若有所思的眼神表明,她正在阅读一些甜美的记忆,只是偶尔,又似乎有些哀伤。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罗小丽越发地想知道。  111第五十章 清酒苦心——心醒 ...  “最喜欢什么?”到了下午,粤然越发地想念苏航,周遭都是人,不好通话,直接问她在干什么,又嫌太没有创意,于是在短信里旁敲侧击地问。  “小苹果。”苏航回复。  “为什么?”粤然笑,想忍也忍不住。  “因为她漂亮可爱。”  粤然看见“她”字,想了一会儿,明白了苏航的臭美,于是写:“是,她漂亮可爱,是最完美的小苹果!”就满足一下她的虚荣心好了,粤然想。  “完美?不,不完美。”  “不完美?为什么?”粤然准备好了接受怪调调。  “苹果里少了住着的虫子,所以不完美。”  “虫子?”粤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啊,一只叫粤然的虫子,住在小苹果的心里,可是现在没有。”苏航躺在床上得意洋洋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摁了发送键。  粤然笑着无法生气,玩笑的心情忽然就认真起来:“如果可以一直住在小苹果心里,变成虫子也幸福。”  客户合同部的人员看着一向不苟言笑的粤然,看见她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眼眶湿润,觉得十分稀奇,手里拿着待审文件,要给又不敢给。  还是粤然自己抬起头来看见,问:“要联合审查?”  “是。”看见粤然脸上少有的灿烂微笑,来人也觉得开怀,客气道:“辛苦了。”  粤然看看数量,不算多,由衷地回答:“不辛苦,你客气了。”  年轻的男人如获至宝一般离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感叹冰山美人解冻之后的如沐春风。  苏航继续调皮:“虫子啊虫子,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粤然回:“快了,别吵,要工作了。”  她不会生气的,她知道。  ……  苏航喜欢这个时刻。  粤然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小小地耐心等待,她就会回来。  这一个房间的大窗户外面,是城市的下午,一种奔忙着即将结束的感觉,既希望挣取更多,又等待着停歇的安宁。  苏航坐在窗边的地毯上,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楼房,又看看人群,心里有种小小的寂寥和渴盼。她知道,粤然也曾经这样,在想家想自己的时候,在等待自己和她联络的时候。  能体味一次爱人经历过的寂寞,再走一次她的心路,也是一种幸福。  那么自己的心路呢?那些挣扎痛苦呢?苏航问自己:“你敢吗?舍得吗?让她知道那些种种?”她不敢,更加舍不得。  可是她也害怕,如果粤然经由别人知道,也许会更痛苦。  传言会把故事里的苏航说成什么样子?会给故事增添什么色彩?  谁也不知道。  可是……这里离家千万里,俨然一个世外桃源,逃避一下,可以吗?  苏航对自己说:“可以。”她替粤然纵容自己。  ……  “想我吗?”  这是粤然进门的第一句话。  “想。”  这是苏航的回答。  然后她们在门厅接吻,苏航又忍不住笑。  “别笑了!”粤然咬着苏航的舌头恼羞成怒。  苏航大笑,在粤然的怀里。  粤然只能无奈地抱着笑得发抖的小身体,安静地等她笑完。  “粤然,你饿了,我听见你的肚子在叫。”苏航忽然柔柔地说。  “不是,那是心跳。”粤然笑着牵她进房间。  “不是,是饿了!”苏航嘟嘴坚持着。  粤然看着苏航,觉得这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可爱孩子,“我看,是你饿了吧?非要栽赃到我身上。”  苏航笑嘻嘻,不说话,把粤然牵到窗边,指一指窗外暗凉的暮色,欢快地说:“看,天要黑了。”  粤然勾起嘴角笑:“然后呢?”  “我们在一起。”苏航的笑容里忽然有泪光。  “笨蛋……”粤然伸手去握她的脸颊,“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  “是。可是,粤然,如果很久很久不见我,你还会不会觉得我们在一起?”  “当然会。虽然想你会心痛,但也只是更提醒我,我们在一起。怎么,你怀疑我?”  “没有。”苏航软软地歪靠在粤然肩上。她只是有些怕。“粤然,我们会变,是不是?我怕自己变得你不认识,也怕你变得不爱我。”  “我们会变,会变老,变完整,但是我们会在一起,一直都会。”  “你凭什么确定?”  “不知道。”  她抬起头来看她,看见不问原因的相信,她明白了,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更真。“我饿了。”她轻轻说。  “带你出去吃,还是就在这里吃?”粤然笑着问。  “就在这里吃吧。我想在只有你的地方。”苏航在粤然的颈间深呼吸。她是她的氧。  粤然觉得痒痒,看着窗外,第一次觉得那些灯火这么可爱乖巧。  ……  “在家自己都做什么吃?”粤然看着苏航吃饭香香甜甜的样子,舍不得眨一下眼睛。苏航觉察,喂给她吃,“面条,速冻饺子,粥,之类的。很多时候梁听也会带我出去吃。”  “跟什么人吃?”粤然目光灼灼。  “各种各样的人。”苏航陶醉在美食里,敏感度降为零,丝毫没有意识到爱人眼里猎人一般的锐利目光。  “喝酒吗?”  “喝……”等苏航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她看见粤然脸上有一种淡淡的笑意,但很明显,里面有冷冷的愤怒。碗里的美食顿时没了吸引力。  “醉过吗?”粤然继续问,她要看看,自己的女人会挑战底线到什么程度。  “梁听都会带我走。”苏航跳过关键的部分,直接回答比较好听的情节。  “梁听带你走?送你回家?你不是很保护我们的家?”粤然慢慢地笑开来。  苏航有些怕,她不明白那些笑是什么意思,跟在那笑后面的会是什么。“不是,她会带我回她家,或者去办公室。”  “她家?”粤然觉得头脑膨胀,有些又苦又酸的滋味在舌尖打转。跟苏航毕业以后住在一起,她很久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梁听家只有她一个人……”苏航解释,却发现更糟,她的粤然也是女人。“梁听只是借一个地方给我醒酒,不怎么理我的。”她记得粤然说过,吃醋会心痛,所以努力地解释。  粤然哼笑,酸涩的感觉好了些,可仍然难受,“所以,你宿醉在外面?”  苏航不说话,看着粤然,不知道该给什么表情和语言来回应。  “我离开家,你学会喝酒,醉酒,宿醉,整夜不回家?”粤然的双眼变成闪亮的寒星,“苏航,我在这里,可是一滴酒都没有沾过。想你,也只是到酒吧喝一杯果汁。”  “粤然……我不得不喝,我们工作环境不一样。”苏航试着解释。她开始恼恨自己提起梁听。可是如果不是那些满不在乎的应酬令某大人物对她印象良好,也许她在被人捞出来之前就跨掉了。但这件事,她还不想告诉粤然。  她宁愿承受她的责骂,好好地过完这个假期。  “不得不喝?”粤然琢磨着苏航的这四个字。“我不在身边,你觉得一切无所谓?明明能够拒绝也不去拒绝,是不是?”粤然猜测着。因为对爱情的想念怀疑而变得放纵,这种心情,她很小的时候有过。那些难受的情绪消散,她体味着她们共同的无奈。  苏航微微地发愣。  好像是这样的。  粤然不在,她真的对许多事也无所谓,特别是那些时间。粤然不在的时间,真的不知道怎么打发,工作和应酬,帮助她很容易地度过了许多无所谓的时间。  “是吗?”粤然看着苏航的双眼,一样的黑白分明,只是多了一些内容,和思考的迂回路径。也许,她要再读懂,需要多花些时间。  苏航不想点头。她希望自己有更好的理由,有不仅仅是因为粤然的理由。她害怕,害怕再次意识到自己对粤然的全心依赖。  不幸的是,她没有更好的理由。连做粤然不会认同的事情,也还是为了粤然。对她来说,粤然是一个包围圈,把她的心围得密不透风,怎样兜兜转转,仍是什么都是为着粤然。  “我,变成你讨厌的样子了……是不是?”  苏航幽幽地叹气,心里无力地悲哀。她一直很用力保护爱情,却忘记保留自己原本的样子。也许还有更多变化,是粤然不肯接受的。  “不是。”  粤然看着苏航,虽然有些难受生气的感觉挥之不去,但是她更加心疼。“苏航,你只是变得越来越让我担心。”  她了解她的无奈,越单纯,越难适应,更不懂得拒绝。  可是她害怕她的宽容,又害怕失去这种宽容。  “粤然……也许,我以后尽量不喝。”苏航说着,自己也知道这很难做到。  粤然微笑着说出她们都知道的事实:“酒桌上,名声一传开,整个圈子都知道,你跟某人喝过,再去拒绝旁人,就是不给面子,比从来不喝,更加得罪人。苏航,你不是因为这样,才一直制止我喝酒?”  苏航沉默,忽然站起来,到粤然身边蹲下,低下头,脸贴着她的大腿。不知道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只想求得原谅,和重新的接纳。  曾经猜测过的,将来的种种,正在慢慢地汹涌而来,这才是开始。  粤然捧起苏航的脸,给她宽容安慰的笑,认真关顾的眼神:“我在身边,就听我的,我不在身边,就多想想我说的话。我在家,就回家,我不在家,也要记得自己有家。知道吗?”  如果一路爱下去,需要接纳她的许多变化,她愿意温柔地去做这件事,既然她逃不开去爱一个太过单纯的孩子。  苏航放弃支撑那些自尊,把脸埋进粤然的腰腹,深深地躲藏,不去面对任何一切。一个包容的怀抱把她安然地笼罩。  也许,真的可以忘了自己,全心去依赖信奉,只因为,粤然是允许她这样的一个爱人。  112第五十一章 清酒苦心——苏醒 ...  苏航在发呆。盘腿坐在床上,像一尊佛像,眼神里的少了点超然,多了许多思索。  粤然一直留意着,可是没有空理睬,因为她发现,苏航早上中午吃过的碗盘也没有叫服务生来收,虽然给她买了很多衣服,可她也不知道洗了等着换,行李里面又根本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粤然一直在忙呀忙,忙着叫服务生来收掉一日三餐的碗盘,忙着打电话问之前送洗的衣物怎么还不送来,忙着为苏航洗干净新衣物再拿吹风筒吹干……  洗手间里,吹风筒的声音“呜呜”地响了很久,粤然的腰忽然被环住,一个人的身体慢慢勒上来,越来越紧,像附体的鬼神。  她知道她要说话了。  关了风筒,粤然看着镜子里,除了腰间的一双手臂,那个赖皮的孩子整个人躲在自己身后,只有几条发丝飘在自己的肩膀上,悄无声息地荡来荡去。  “不怕吓倒我?”她笑着问,握住腰间的一双手,却发现那是一把锁,打不开的死锁。  苏航贴着爱人的脊背轻轻摇头,觉得这样很安全,舒服而温暖,怎么也不想放开。  “想说什么?”粤然问。  苏航沉默。她的企图被猜中了,于是更加不好意思付诸行动。  “说吧。”粤然挂好酒店洗手间配置的壁挂式吹风筒,双手撑在洗脸池边缘耐心等待。她发现,想要转身也是不可能的,自己被缠上了。  苏航默不作声,只是缠得更紧。  粤然无奈地笑——好久没有用绝招,看来是时候了。“爱不爱我?”这是一个需要无敌自信才能问的题目,还好,粤然有这种自信。  背后的人抖动着,应该是在点头。  “爱我就告诉我,你原本想说的话。”粤然被勒得有点透不过气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威胁。“快点!”她命令着。  “以后……”苏航轻轻地、极度不自信地呢喃,“我还可不可以要求你不喝酒?”  这个女人!粤然笑:“不履行义务,还想行使权力?而且是power,不仅仅是rights?”  苏航摆动了一下头,换了一个倚靠的方向,继续呢喃:“你答应过我不喝酒,我没有答应过你。”  粤然眯起眼睛,看向镜中的自己,心里自问:活该了吧,招惹一个这么温柔的强盗?“你这是什么逻辑?你可以要求我,我不能要求你,为什么?”  “因为,你是老公,我是老婆。”苏航渐渐地理直气壮。心里在笑:强盗逻辑啊……她知道她会投降的,就是知道。  “老公就怎么样?老婆又怎么样?”粤然有种意料之中的崩溃感,又忍不住笑。  “老公要宽容,老婆可以耍赖。”苏航笑着亲吻粤然的背,她软软的依靠。小阴谋就要得逞了,她知道。  “放手!”粤然命令,见没有动静,又加一句:“你再勒下去,你宽容的老公就要告别人世了!”心甘情愿地自己跳进陷阱,她对自己说:你是活该!  苏航放手,立刻就被霸道地吻住,嘴唇舌头被啃咬得一塌糊涂,身体被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你可以要求我任何事情,但也要听我的话。”她听见她的声音温柔清亮。  “那你是不是答应了?”她和她鼻尖相碰,不知足地耍赖。  眼前一张浅浅的笑脸,眼睛里是简单的依赖,粤然的心隐隐觉得快乐,因为这一张面对自己总是温柔俏丽的脸。“答应了。”她还能怎么办?“不过,不是因为你耍赖。”  “那是为什么?”她看进她的眼睛,调皮地笑。  “你说呢?”她的眼光包裹住那些调皮,闪动着威胁。  “因为你爱我,宠我。”她吻上她的唇,吻上熟悉的甜蜜。  吻着也收不住笑,她们在彼此的怀里酥软惬意。  门铃响了,“叮咚叮咚叮咚”地透着不耐烦。粤然要去开门,苏航不让,闭着眼睛咬住她的唇,装作没听见。  粤然想用力推开爱人,又舍不得,干脆放弃了,继续享受她忘情的吻。  可门外的人是如此契而不舍,“叮咚”的声音绵延不绝。  她们无奈地对望一眼,粤然去开门。  送衣服的服务生很不满,待看见门里面是两个妙龄女郎,不满稍退,变为不解。  粤然对他的不解视而不见,告诉他将洗衣的费用算到另一个房间,就把房门关了进屋,发现苏航已经坐在床上,有滋有味地摆弄自己给她买的礼物,刚才的沉郁已经消失殆尽,也看不出内疚了,她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这些衣服是谁的?”粤然挥舞着手里的穿洞牛仔裤和涂鸦T恤,很明显不是苏航的风格。  “明敏的。”苏航回答。她发现粤然买了好几套不一样的睡衣,都是宽宽大大可爱型的粉红色。  “为什么穿人家的衣服?你自己的呢?”粤然坐在苏航身边抱住她。  “我的衣服都没有洗,临走才发现没有衣服穿……”苏航还在为那些睡衣耿耿于怀。  “为什么不洗?走得很匆忙?”粤然看着爱人对自己不设防,肆无忌惮地审问。  “没有心情洗,梁听问我想不想放假,我就立刻出发了。”苏航说的是事实,看的是粤然给自己买的秋装小外套,两三件都是黑色棕色宝蓝色。  没有心情?梁听为什么给她放假?这些,应该都和调查有关。粤然看着苏航此刻轻松快乐的侧脸,在犹豫着要不要问。她沉默。  慢慢地,苏航有所察觉,装作不知道一阵子,却在粤然的沉默里越来越慌乱,回转头,定定地看着爱人。  “不要问,拜托!”她在心里苦苦地哀求。  面前瘦削苍白的脸庞上,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自己,柔和温暖的目光里有点点乞求,粤然只觉得,自己的思想里面有些什么,已经全不由自己分辨,只被面前一双眼睛操纵。  她爱怜地笑:“喜欢吗,给你买的衣服?”感应到那种对诉说的抗拒,自觉地默默转移了话题。  苏航轻轻笑了一下,感激爱人的贴心与宽容,不自觉地沉默。在粤然给的童话世界里,她真的不愿意醒来。  “发什么呆?问你呢,喜欢我给你买的衣服吗?”粤然抖一抖手臂,看着怀抱里沉思的孩子笑。  “喜欢。不过,你也太败家了,买这么多睡衣。而且,为什么睡衣的颜色都这么粉嫩,小外套却这么深沉?”  “睡衣是给我看的,当然要粉嫩一点漂亮款式多一点!小外套嘛,你是律师啊,穿这么明亮干什么?深沉一点,距离感强一点,弥补一下你温吞的个性。”粤然有很多道理,一条条说起来有理有据的,但是她自己也忍不住笑,说到底,挑选的时候就有了私心。  “说到底,你就是霸道。让别人看我的这一面,”苏航抖抖宝蓝色的开襟小外套,又抖抖粉红色的睡衣套装:“这一面,你就自己放在家里看,还要无限放大!”  粤然被点破,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戏谑地亲吻苏航,笑她:“哎!你够自信的啊!”她的双手不安分起来。  苏航扭动着挣扎,小声叫唤:“在爱人面前不自信,还到哪里自信去?”她艰难地爬出包围圈,又被拽着圈住。  “不喜欢的话,周末带你去逛街,自己挑。现在,”她咬住她的脖子,像一个温柔美丽的吸血僵尸衔着顺服的小羊羔,“不许乱动!”  她虽然是笨蛋,可也从不作无谓的挣扎。  ……  外滩的人一直多,即使有雨的午后也不例外。  挥舞着小旗子的导游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而过,苏航牵着粤然的手,抿嘴看着有意落在团队后面的一对情侣。那两个人,虽然头上也戴着旅行团的帽子,却是跟扶老携幼的团友们貌合神离,只是神情间也并不浪漫,女的愁眉苦脸,男的一路赔着不是小心逗哄。  “看人家干什么?”粤然捏一捏苏航的手,琢磨她眼里的笑意,有些郁闷——虽然这里已经因为有太多游客而显得不那么浪漫,但自己盼了这么久,这孩子至少应该把眼光放在自己身上才是……  苏航的眼光放在了粤然不满的脸上,清清浅浅的笑意里有着惬意的感慨:“看他们,也许很久才来这里一次,但是仍然因为行程的不完满而不能控制情绪,一个人闹腾一个人哄着,乍一见觉得有点可惜,好像情人间浪费了一处浪漫,可是仔细想想,如果很多年后他们能一起回忆,应该也是一段充满宠爱回忆的旅程吧。”  “道理真多。”粤然笑,只要她和自己说话就好,说什么倒是无所谓。“那,以后你回忆今天跟我走这一段路,会是什么感觉?”  苏航脸上满是揶揄的笑:“我会记得,有一个人,傻乎乎地跟路人吃醋,不明白即使眼睛不看她,心也在想她的道理。”  粤然看着爱人的浅笑,心里像眼前的黄浦江一样,安静地淌着急流。她指给苏航看对岸的东方明珠,忽然觉得,白天灰蒙蒙的明珠,也在闪着五彩的光。  113第五十二章 清酒苦心——思醉 ...  一条江的两岸,几乎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致。在外滩,充满着悠闲的小情小调,和附庸风雅的各种购买与出售,但在这一边,则是同为景点却气质高傲的金茂和明珠,以及更多的巨型高楼。  下了船,粤然慢慢地带苏航走到她曾经在短信里说,跟明珠相比,她更喜欢的金茂。  苏航一路跟着,看着阔大的马路车来人往,安静严肃的一种感觉,而牵着她的粤然,也是安静严肃地,认真地带她走着一段似乎很熟悉的路途。  “你常来这边吗?”苏航问。  “来过两次。”粤然看着路况,小心地保护着爱人。  苏航有些奇怪:“你一个人,来两次干什么啊?跟……别人来?”她忽然想起,不仅是粤然不在她身边,她也不在粤然身边啊!“而且,你怎么这么熟悉这些道路?”  粤然拉着苏航走到一处安全岛,默默停下来,认真地注视爱人,也许是阴天的雾霾,让她在她些许的怀疑里忧伤。“第一次来,不知道你喜欢这里,所以只记住了去明珠的路线。后来你说喜欢这里,我就又来了一次,把路线记好,等着可以带你来看可爱又纯粹的怪物。两次,都是自己一个人。”  她这样认真地叙述解释,只为让她放心。可是说着说着,却有了一种忧伤被甜蜜浸润的奇特感怀——她曾那么孤独地设想着和她同游的场景,终于实现了,虽然笨笨的她在怀疑她,质问她,可是,她就在身边。  看着爱人的安静认真,听着没有什么修饰的简单叙述,苏航却觉得,好像听见了一个苦恋的故事——她给粤然的苦恋,“两次,都是自己一个人”,这话语里,有她才能体会的寂寥和盼望。  “现在第三次,我们两个人。”苏航看着粤然微笑,轻轻地说。  粤然的心被触动,刚刚的哀伤变为缓慢流淌的甜蜜,红灯转成绿灯,她拉着心爱的孩子过马路。  金茂真的是庞然大物,她们看见一个男人躺在地上,用广角为身高大约一米六的女友拍照,蹭了一身的灰,换了许多角度,只为在女友的头顶摄入金茂的顶端。  “好虔诚的爱人啊!”苏航感叹,虽然她爱的是女人,可是看见一个男人为自己的女人做了地底的泥而不亦乐乎,还是会感动。  粤然摸摸苏航的头,笑着说:“来,我们绕着你喜欢的怪物走一圈。”她拉着她在金茂外围行走,看见很多在游人观看的景点泰然自若出入的白领,三三两两用各国语言认真地讨论商业社会的种种——他们行走的是现实,游人观看的是理想,二者居然如此和谐共存,这也是上海为什么总受瞩目的原因之一吧。她一边想着一边跟苏航分享自己的想法,不去管孩子眼中的探问。  苏航虽然觉得爱人说得极其有道理,可还是按捺不下心中的疑问:“你怎么不问我,要不要你像那个男人那样做啊?”她奇怪,她为什么不借机表现一下对自己的疼爱呢?  粤然抿嘴笑:“你不会舍得,我又何必问?”她只是更相信默契而已,虽然并没有忘记,身边的人还像孩子一样爱娇。  “能那样躺在地上为一个人,是很不容易,但是并不代表,那个人不在眼前的时候,他还能为了她做地底的泥。但是,我可以为了你,走更多一个人的路途,只为相信有一天,我们能够一起走。”粤然牵着苏航,一路走,一路慢慢地说,只觉得很久没有这样表明心迹了,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不敢去看爱人用什么表情来回应自己。  苏航看着牵住自己的一只手,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说:“你好肉麻啊……”  然后两个人都笑得眼泛泪光。  “我们是上金茂看全景,还是上明珠看全景?”粤然问苏航。  “哪个好看?”苏航相信爱人的判断。可是,却听见粤然回答——  “不知道。”  “不知道?你没有上去过?”  “当然没有!上去一次一个人要一两百,我有病啊一个人跑上去,你又不在。”  “啊,这么夸张,要花一两百坐电梯?我还想两个都上去看看呢!”  “你少来,不许贪心!只能选一个,上哪个?”  苏航哈哈笑,在粤然耳边回答:“我很专一,不贪心。只能选一个上的话,我上这个。”她点一点粤然的手臂,大笑不止。  粤然气死:“再胡闹,我就大庭广众之下揍你!”  她们决定还是上明珠,因为苏航想看金茂冷硬的全貌。  其实远远地看全了,冷硬的金茂是很孤独的,像任何一个看起来刚强的人一样,有着渴望伴随的内在语言。  她们在明珠最高的一层观景窗前依偎,看着下面灰蒙蒙的江景和许多遮掩人影的巨型建筑,真有相伴出尘的感觉。  高处不胜寒,但有爱人就不一样。  ……  她带着她去败家,却发现她除了观光之外,只对吃的有兴趣。  “让你到那边坐着,怎么不听呢?”  城隍庙的南翔小笼包很吃香,人龙排了长长的一条,又下着雨,到处湿,一团混乱。粤然让苏航到旁边的长凳上休息,等自己买好过去一起吃,可是苏航总是走开两分钟又粘过来,被人推搡着傻乎乎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心疼得发火。  “一个人坐着很无聊啊,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苏航粘着爱人垂头丧气地撒娇。  粤然看了一圈,几乎笑死:“谁?谁成双成对?那几个大妈?还是那几个老伯?还是那几个横冲直撞的小孩儿?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你!”又有人捧着热乎的包子撞了一下苏航,烫着了她的手臂,粤然不知道该凶那个路人,还是该凶自家不听话的孩子。  “那人家想跟你站在一起嘛……”苏航低头小声呢喃,两眼无辜地看着粤然。  没办法招架了,粤然只能把苏航护在自己前面。后面立刻有大嫂大叔叫唤:“哎!小姑娘怎么插队啊!”  苏航脸红不知所措,粤然回头瞪人家一眼,清亮的声音有着爽利的泼辣理直气壮:“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  那些人没了声息。苏航看着前面的好多人头吐舌暗笑,得意洋洋。等了一会儿,回头跟粤然耳语:“我刚才听见一个大婶说,每个人只可以买两笼。我们两个人,可以买四笼。”  粤然惊愕的双眼变成铜铃:“你要吃四笼!”倒抽一口凉气——馋猫啊好吃猫啊这些稀松平常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这个小孩了,或者,“你什么时候变成大胃王?”  苏航笑着捶打她。  最后买了三笼,果然是不够。“你坐着吧,我再去排队?”粤然看着苏航的馋样问。  “不要了,好花时间,我们逛逛吧,那边好像还有一个什么小吃。”  粤然苦笑:吃,还是吃!这一路可真就没花什么钱。  可是苏航很快忘了别样的小吃,被九曲桥下的鲤鱼吸引了。  那些鲤鱼都被游人娇惯了的,要有人投食才会上浮聚集,可是苏航不知走的什么运,她一探头就看见鱼群,弄得身边的游人也凑过来挤着看。  粤然忍不住逗她:“人家都说沉鱼落雁,美人出现,鱼会沉底,可为什么你一出现,鱼就冒头?”  苏航白她一眼,骄傲地说:“因为鱼知道,我是被人霸占了的美人嘛,所以出来同情一下我啊,哎!”  粤然出乎意料,只好明知故问:“谁,谁霸占了你?”  苏航手一点她的肩膀,笑而不答。  粤然说:“既然这么值得同情,你就大把大把地花霸占你的人的钱吧!”她带她去南京路。  结果又是另一种哭笑不得。  苏航对巨型的标语啊装饰啊什么的分外青睐,对那些人潮熙攘的商铺却缺乏兴趣,勉强进了店门也是转一圈就出来了,丝毫不流连。  永安百货的阁楼上有一个男人在演奏Saxophone,悠悠扬扬又淡淡袅袅的音律飘荡,苏航站在路中央着迷地仰望,认真聆听Kenneth Gorelick送给情人的“Songbird”,线条柔和的小圆脸上满是陶醉的神情。  粤然看得心里软软的,不忍心打扰孩子这种闹市中宁静的情怀,在一边安静陪着。  阁楼上吹奏的男人也被苏航的仰望感动,停下来跟她们挥手致意。  她们依依不舍地离开。  粤然轻轻地感慨:“别人的女人到这里,都是东钻西钻挥金如土,可我的女人在这里,只看上阁楼的一位大叔。”  苏航轻轻地笑着说:“你真的这样以为?”  当然不是。  粤然默默地笑,牵着苏航慢悠悠地走。苏航的心是安静的,她们有属于她们的,平实悠扬的恋爱和生活。  不真正跟最爱的人走一次,永远难以想像她会给你怎样奇特的体验和回忆。  ……  “你先上楼吧,我去前台查询一下,他们有没有把洗衣费和餐费算进我的房间。”粤然把苏航送进电梯,看着门慢慢合上才转身,对上罗小丽一双探询的眼睛。  “是她吗?”罗小丽精致的脸蛋再次为粤然表现的细心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粤然没有回答,跟小女孩擦肩而过,径直走向服务台。  罗小丽在电梯门口等着,等到粤然办完事过来等电梯,又问:“她有那么好?叫你鞍前马后,无微不至?”  粤然沉默不回答。  罗小丽等了一会儿,咬牙离开,听见背后一句无所指的自言自语:  “只不过在我心里独一无二而已。”  回头,罗小丽看见粤然低头微笑的侧脸。  114第五十三章 醇——远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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