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何时老

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1第一章 苏航 ...  认识一个人,有时是某种缘分的开始,有时不是,有时是幸运,有时是不幸,有时,你知道,有时你不知道。    11月中旬,早晨八点,冷风清冽。  苏航紧一紧大衣的领子,从公交车的后门下车,站定,捂一捂鼻子,象征性地想要躲过城市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粉尘,低着头,朝车站左边的30层大楼走去。  大楼的门还是那样幽深,却敞开着,甚至连挡风的玻璃的没有,两个警卫员和他们的小桌子一道,缩在黑色大理石屏风后面的一个温暖的角落里。  屏风上还是那四个字:“公正廉明”。  苏航怀着敬仰的心情在屏风前站定,吸一口里面严肃的空气,绕过屏风,走进去。  高根皮鞋的鞋跟敲在云纹大理石的地面上,有节奏地“咯咯”地响着,惊动了那两个恹恹欲睡的警卫,他们警觉地伸长脖子张亮了眼睛,看向门口。  苏航向他们微微一笑,急急地拿下挎在肩上的手袋,伸手进去掏学校开出的实习证明。  虽然大二来实习的时候已经认识了这两个警卫员,但是两年过去了,苏航并不指望人家还认得她。  “你好,我是苏航,来二处实习的。”苏航边说,边微笑着将折在一起的实习证明打开展示在那两个人面前。  “行了行了,苏航是吧?不是实习过了,怎么又来了?”那个叫邢力的警卫员粗声粗气的大声发问,态度却是友善的,一边说着一边把苏航的实习证明推还给她。  苏航很意外他还认得自己,笑着解释道:“力哥您好!这次是毕业实习呀,要实习四个月呢。”  邢力点点头,表示知道,挥一挥手,示意苏航可以进去电梯间了。  苏航向他和另一个警卫员点点头表示感谢,转身进了电梯间。  也许在这里上班的人们还没有来,大堂和电梯间都静得出奇,尤其是在刚才他们的对话停止后,静得仿佛空气都不存在。  苏航按了那个尖角向上的三角形,后退一步,站在能够同时看见三个电梯门的位置,安静地等待。  内心却是忐忑的,她暗笑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实习,为何心慌?  无非是工作,或者人事。    眼角余光感应到右手边的电梯门开了,苏航赶紧移动脚步过去,却看见开了门的电梯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黑色笔挺的工作服,人人身上的都一样,即使高矮胖瘦不同,也严肃得辨别不出各人的面目。  正在犹豫要不要走进去,忽然听见里面一个嘹亮的女高音:“苏航!进来呀!”  苏航不由自主地就抬腿朝电梯里面走,一面张皇地搜寻着究竟是哪一袭黑衣发出适才的声音。  “呵!菊姐!这么早上班?”  原来是上一次实习时的师傅菊姐,苏航松一口气。回过神来,原来这电梯里所有穿着黑色制服的面孔都是她认识的,只除了一个人。  “哎呀,别提了,我们全科出差了一个礼拜,凌晨的飞机刚回来,领导要听汇报,家都没回就过来了。”快嘴的菊姐很大声地回答了苏航的疑问,电梯里其他的前辈只是笑笑,没有答话。  苏航和他们一一打招呼,有人问她:“回来看我们?还是回来实习?好像新人的招聘考试还没有这么快?”是云哥,科室里唯一科班出身的前辈、曾经手把手教苏航做项目的师傅,而那个苏航不认识的人就站在云哥的旁边。  那个人穿着酷肖黑色制服的黑色套装,个子比1米75的云哥还要高一些,戴着无框眼镜,脑后扎着马尾辩,竟然是个女生。  “哦!这次是来毕业实习的,分到了二处。”苏航笑着回答云哥。  同时,苏航感觉到了那个陌生的黑衣女生隔着眼镜片在居高临下地上下打量着自己,有种被挑衅的感觉,她转过脸去,朝黑衣女生微笑了一下,又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云哥,期待他告诉自己这是谁。  嘴快的菊姐朗声说:“哎呀!你去二处呀?早知道你要来,我们再把你抽过来啦,你这么能干!不过现在我们科又有实习生了,就是这个粤然了。”说着又转而对黑衣女生说:“粤然啊,这是小苏,两年前跟你一样跟着云哥在我们科室实习,很能干的,你们多多交流……”  原来她叫粤然,也是实习生。  苏航在心里默念着“粤然”,觉得这名字真好听,于是对粤然轻轻一笑。  她看见,粤然也牵动嘴角在朝她微笑,但眼镜片后却充满了探询的眼神,即便是扭转头专心地看着跳跃的楼层显示灯,也还是能感觉得到。  19层,食堂,电梯停了下来。  前辈们还没有吃早饭,一下子全都出去,连同着实习生粤然。苏航笑着跟他们告别。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时机,苏航看见,高高的粤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眼镜片反光,苏航竟然觉得那里面有一些戏谑的笑意。  不明所以,苏航也不放在心上。独自一人在电梯里,继续数着楼层显示灯的跳跃,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冒着奇怪的念头。  食堂在19楼,是取“十足”的意头,这是菊姐两年前告诉苏航的。别以为机关单位里的人不信这些,其实还更讲究得厉害。  一处和二处是顶尖的业务部门,却没有挨在一起。菊姐和云哥他们是一处,在26楼,苏航这次要去的是二处,在28楼,中间空着27楼,却是后勤处,原因是逢七为死数,所以业务部们要避开。  二处楼上的29楼,是几个领导的独立办公室,最高的一层,却作了大会议室和礼堂。原因是:高处不胜寒。  想着这些菊姐告诉的“典故”,“叮”的一声,电梯停住,28楼,二处到了。  苏航屏气,定一定神,走出电梯。  转出电梯间,苏航小心翼翼却漫无目的地顺着走廊往前走。楼上的地面是云白大理石,高跟鞋的“咯咯”声敲打着苏航的神经:二处对于苏航来说,是神秘而陌生的。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办公室都房门紧闭。  苏航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却听见电梯“叮”的一声,然后是里面的人走出来“咚咚”的脚步声,叫人瞬间又紧张起来。  寻着声音望过去,是那个高个子的粤然,手里拿着塑料袋裹着的两个包子。  她也看见了苏航,走过来说:“这是菊姐请你的,说这么早你肯定也没吃早饭,让我送上来给你。”  原来她的声音很清亮,很好听。苏航感动,由衷地说:“谢谢你。”  粤然却似乎没有在意这句谢谢,前后好奇地张望,然后又对苏航说:“一个人都还没回来,你实习过,不是知道他们九点才上班吗?这么早来做什么?”  苏航有点尴尬,说:“怕堵车,特意提早了出门的。”  粤然撇撇嘴,说:“用不着吧?你又不是正式员工。”然后看看表,潇洒地朝苏航挥挥手:“我走了,一会儿他们要开会,我准备一下。”一面向电梯走去,一面又指指苏航手里的包子,“趁热吃吧,你慢慢等。”  苏航看见她走路的时候一晃一晃的,有种不羁调皮的潇洒,脑袋后面的马尾一甩一甩,又有点可爱。捏一捏手里热热的包子,没来由地快乐起来。  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热腾腾的包子,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渐渐安定下来。  “叮”,电梯的门再次打开,交错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有的沉重有的轻巧。  苏航知道,前辈们到了,其中地某个人或某几个人会成为她毕业实习的“师傅”,于是迅速地收好吃剩的半个包子,擦擦嘴整理仪容,笔直地站好。  那几个人自顾自地开了办公室的门进去了,却没有人关注等待的苏航。  苏航失笑,看了看,其中一个帅气的中年男人开的是处长室的门,那么,他应该是处长了?  侧耳听听,估摸着他已经拉开转椅坐了下来,苏航过去敲门,出示介绍信,自我介绍,很顺利地,被安排在了第三科。  得知苏航曾在一处实习,处长特地交代:“小苏,我们的工作带有一定保密性,二处比一处更甚,所以平日和熟人交谈一定要注意谨言慎行。”  苏航点头称是,自去到第三科报道。  房门开着,敲门,一谢顶男人抬起头来,戴着黑框眼镜,一副老猾却严肃的模样。  “您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苏航,陈处长着我来找计华科长,让我跟他学习。”苏航立正着说完了开场白,等待里面的前辈发话。  谢顶男人的笑容和蔼:“你好你好!小苏是吧?不用客气,以后叫我华叔就可以了。”  啊,这就是我的新师傅了。  这个认知使苏航怀念起帅气的云哥和热情的菊姐来,但很快就无暇顾及这些无厘头的杂念。  看着她写了两个文书,华叔就把一个小案子的卷宗交给了苏航。  独立负责个案,这种机会在一处却是从未曾有过。  苏航紧张又兴奋。  2第二章 粤然 ...  其实,粤然对这个城市并不是熟悉的,虽然她在这里长大,一直到高三,但,最重要的大学四年,她却在南京。  那个南方微凉的城市。  在那里,粤然有一个骄傲的学业,和一份不像样的感情。  粤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佩文在一起的,那个有着文气的名字和泼辣个性的女生。  有一天她说,粤然如果是个男生,一定让人很有安全感。  然后她每天跟着粤然,管粤然的吃,管粤然的穿。  形影不离,流言飞语,佩文去对众人承认,她和粤然是一对。  粤然无所谓,由着她。  也不是没有快乐过的。  一起骑着自行车,来来去去,或者在公交车上晃悠。  佩文总是喳喳呼呼,一把声音能够盖得过菜市场里面十几个大婶,却是在招呼粤然与她去吃冰。  粤然和所有人一样,知道佩文对自己的依赖,却和所有人不同:她知道自己对佩文没有感情可言。  但她也将佩文视作好友。  临到毕业的时候,粤然觉得厌倦。  当父母要求自己回来的时候,粤然立刻答应,没有犹豫,也没有考虑。  佩文说,她也要来。  粤然笑笑,心里问:“关我什么事?”  回来的第一天,佩文给她打电话,告诫粤然,不可以忘了她,她很快就来。  粤然问她:“你来这里,住在哪里?”  佩文愕然:“你不请我住你家里?”  粤然问:“为什么要?”  佩文大声说:“我是为了寻你才去!”  粤然说:“那么,不必。”  佩文气极:“粤然!你是不是有了别人?”  粤然说:“什么别人?没有。”挂了电话。  之后反反复复,佩文总是认定她又再遇见他人。  她知道佩文所指,从前也知道,但从不点破,只因她也未曾觉得有理由要向佩文交代。  当她知道佩文认定自己,她便开始厌倦,因为,她并没有认定佩文。  如果佩文问她,她或会早些与佩文说明。  可偏偏佩文以为日夜与她一起便可自信,从未问过。  她当然没有理由主动表白对佩文的无意。  此时再说,佩文却似乎难以接受。  幸而远隔千里,粤然便抛之于脑后,不理。  父亲给她安排了实习,她便去。  到单位第一天,她便知道自己的师傅曾有得意弟子,是本地一名女生,叫整个科室赞不绝口。  他们叫她“小苏”。  几日下来,粤然发现这些师傅事实上很是挑剔,实习负责事宜多是琐碎小事,却有千般注意,稍不小心,既受苛责。饶是如此,还不是天天有活给你做。  实习生不同正式职工,如果没活做,人家不开口,自己也会自问为何呆在此地消耗青春?又没有工资和全勤奖金。  菊姐会对她说,不熟练的话,自己多练习几次,从前“小苏”在这里,自己会拿老案子的卷宗自己练习,从不闲坐一边看报纸。  以为机关工作人员就是喝茶看报,那是局外人,现代社会,要在任何群体立足乃至向上,谁不需要尽力表现?  粤然不期然佩服那从未见过面的“小苏”。  工作内容接触得越多,粤然也真心敬佩几位“师傅”,责任重大,专业精细,殊不容易。  她也是聪明人,很快学会何为“眼里有活”,琐碎小事渐渐做得妥帖,得到菊姐赞赏,将她派给个案较多的云哥,兼且有机会跟他们出差。  仍然是跟头跟尾地打下手,却也有机会起草文书了。  四年的书总不是白念的,出差归来,她刻意换上跟他们一色的黑色套装,自停车场搭电梯上楼,本以为不会有人的清晨八点,电梯却在一楼停住。  一个学生妹愣在电梯门,杏白色的西裤套装,即使刻意地穿了高跟鞋,也还是傻傻清纯的样子,看她眼神,并没有将自己与师傅们分出来,是将自己也认作职员之一,粤然禁不住地高兴。  她听得菊姐呼唤学生妹:“苏航!进来!”  苏杭?名字怪异,莫非江南人士?  学生妹跨进电梯来,脸上有浅浅的笑,个子小巧,有点儿婴儿肥,长相却是平凡,没有江南女子的精致灵动,但眼神清澈,单纯得有一些笨拙,却是有着一种娇憨可爱。  倒是笑不露齿地矜持,但眼神里和菊姐云哥他们却是热络的亲切。  菊姐不住地与她说话,她也和其他的职员熟识,原来,她便是他们赞不绝口的“小苏”。  确是一个老实孩子的模样。粤然默默地想。  忽然她看向自己,粤然才想起是自己定睛打量人家太久,有些唐突。  她却是不介意,仍旧是微微地笑。  似乎脾气还不错?  和自己喜欢扎马尾不同,学生妹是披肩的长发,却是自然蓬松的,好像也没有染过?  不过,她的头发还真是难得的黑亮,出了电梯,粤然还忍不住回头看看。  在食堂问了云哥,原来,她叫苏航,不是苏杭。  却又像了男孩子的名字了。  他们还真的喜欢这个苏航,竟然派粤然给她送早餐。  是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递到在冷清的走道上独自等待的苏航手上,看见她眼里由衷的感动,粤然觉得自己像圣诞老人。  果然是个再单纯不过的学生妹,难怪他们对她念念不忘。  只是来得这样早,却说是怕要堵车,粤然觉得她简直老实得有些笨。  整层楼除她之外根本一个人也没有,她还是腰杆挺直笔直地站着,也没有靠在墙上门上放松一些,只是不停地提起脚跟来,想是穿高跟鞋脚跟吃疼。  确实有人认为女生在正式工作场合是要穿高跟鞋的,但粤然个子高,总是蹬着一双平跟休闲鞋来来去去。学校里的那些同学,也就是第一次到实习单位的时候会穿高跟鞋,待得印象已经留下,也仍旧是穿着中跟平跟的舒适鞋子。  苏航应该算得很熟识这里了,却还是为了表示正式穿着高跟鞋。  粤然笑,明明她跟自己是同龄同届的应届毕业生,却觉得她像小女孩一样笨拙。  却果然是笨得叫人有点不忍心。  据说她工作还很出色?粤然好笑地想,这么笨又单纯的一个学生妹,工作会有多干练?  只可惜不跟她分在一个科室,连一个处室也不是,不然,真的很想好好分析分析。  云哥说,苏航是他的第一个徒弟,粤然是他的第二个徒弟。算起来,她们份属同门,而粤然应该是苏航的师妹。  粤然郁闷了。  她不要认这么样单纯笨拙的女生作师姐。  勉强可以认她作师妹,只不知人家肯不肯。  想起“师妹”这个词,粤然笑。从前在学校里,除了佩文,尚有几个小师妹喜欢和她来往,有一个被师弟们称为“班花”的师妹说,“粤然,要是你是师兄多好,你比许多师兄讲义气,有担待。”她也只是笑笑,她从不把她们当成师妹,不过是几个略谈得来的校友而已。  可是今天,她倒希望苏航肯认作她的“师妹”。  心里悄悄道一声“有趣”,嘴角一抹笑。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本文二女主已出爱的雋永,须得几经烘焙感情,缓缓地滴水成海……3第三章 逗逗学生妹 ...  对于正式职员来说,未必是能者多劳,但对于实习生来说,能干的人一定是要多做活的,因为是免费的劳动力。  自从第一个小案子结案之后,华叔对苏航的能力十分认可,且对其他职员也毫不讳言苏航独立承担工作任务的能力。免费的勤勉劳动力自然谁都喜欢,于是三科的其余前辈也渐渐交活给苏航做,当然碍于华叔才是苏航名正言顺的“师傅”,他们所交付的任务只是某个案子的一部分。  华叔其实对苏航不错,跟随他不到一个月,就有机会独立处理小项目,对实习生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不过华叔比较苛刻,不愿意直接传授工作的心得和窍门,要苏航自己摸索,就算因为任务紧急她实在没头绪了去请教他,他也还是要求苏航先按自己的方式操作,只是在可能出错的时候点拨一下,不得不说,这是难得的淡定和放心,毕竟他们在做的不是教学案例而是真刀真枪的项目。  一时之间苏航十分地忙碌起来,成了办公室里“最抢手的资源”。  但是苏航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因为心理压力很大。  二处的工作即使是同科室的人都不能交流的,只能向直线领导汇报和请教。但偏偏他们所有人都喜欢将工作交给苏航,他们彼此不知晓的事情,苏航都知晓。那些漫天飞舞的文件,苏航必须牢牢记得是谁的,不可以丝毫混淆,平日也是半句话不敢多说,避免蒙上“泄密”的嫌疑。  前辈们互相之间也几乎不说话,同事之间,倒是少了许多应酬,但叫苏航这样的实习生看着,免不了觉得无情。整个楼层,不管有人没人,都是静悄悄的。有的时候苏航到菊姐他们的一处去送交共享的资料,感觉仿佛从图书馆跨进了街市一般。  那些喧闹的嬉笑也未见得全是真心没有是非,但还是叫人觉得暖和一些。  每每见到,苏航就忍不住觉得亲切,泛在嘴角浅浅地笑,自己都不觉得。  只是粤然看见了,就会想,这学生妹又在傻笑,便很想逗逗她。  只可惜总没有机会,因苏航不过是来送资料,只去档案科,不去他们科室。  粤然奇怪,不是和师傅们感情很好么,怎么路过也不来看一眼,聊几句?  事实上苏航不是不想,奈何人情世故。  某次随华叔市内公差归来,电梯遇见云哥,热络与之招呼,华叔表情却是木然。  也难怪,同事之间,除却假期,天天见面,即使不同处室,也日日在电梯上下中照面,哪里来那么好的闲心招呼?  云哥对华叔说:“烦请多照顾苏航,她曾在我手下实习,小姑娘肯学肯辛劳,请多给机会。”  苏航方知道,论辈分,华叔是云哥前辈。对云哥的恳切言辞,他竟是未作回应。  云哥不以为意,又对苏航说,有时间下来,我请你吃饭。  电梯门开,云哥出去,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苏航看见,华叔朝着云哥帅气的背影翻白眼。  苏航不以为然的,但很快就吃了苦头。  从电梯出来回到办公室,苏航照程序将笔录归档,一路默不作声的华叔突然开口道:“小苏,你把我前三个月的卷宗规整一下。”  苏航一愣:华叔手上的案子,哪怕是一个一周就能办结的小案子,卷宗也有十数本,三个月的卷宗?那得有多少?  华叔很快回答她心中的疑问,指指身后的文件柜:“第一层的四格,全部都是。”  苏航顺着华叔的指向看去,一时委屈满心——厚厚薄薄的四格卷宗,两三百本是一定有的,或许实际上甚而不止,按照程序的要求整理这些,怕是足有一个半月不必接触案件实操了。  这些事本来精细而没有技术含量,一般是由聘用回来的后勤做的,华叔这是在修理自己。  苏航再笨,也知道了,必定是因为云哥的一番话,所以华叔确定要“多照顾”自己了。  无法,苏航默默无言地开始整理资料。  所幸三天之后,因为其他前辈仍然会将活计交给苏航,华叔眼看着自己的徒弟帮别人做事,这边却只是帮自己整理本来有人整理的资料,觉得白浪费了得力助手和提高效率的机会。他终于叫苏航将卷宗交给后勤科了事,再次将手头的案子交到了苏航手上。  苏航也学乖了,即使见到菊姐和云哥,也只是浅淡地笑,不敢过分热络,也不再动到一处串门的念头。  所以见到粤然就更是不会多话。  其实苏航对粤然也是好奇的:她好像不会像自己一样对师傅们毕恭毕敬,而时时平起平坐地跟他们调侃,她的工作,会比自己好么?  于是每次路过,苏航也会多看粤然两眼,她发现,粤然挺喜欢穿红颜色的衣服,想起那天初见混淆身份的一袭黑衣,苏航忍不住笑:看来粤然是故意的呀,这种跟前辈趋同的小心思,究竟是跟自己一样年轻。  年轻的实习生不只有苏航和粤然,整个单位里有超过50名实习生在这里进行本科的毕业实习,每日中午,就有一群唧唧喳喳的年轻人挤在食堂吃中饭,师傅们看见了,也羡慕起年轻的徒弟们来,下午就变本加厉地交代琐碎枯燥的任务,好教年轻人忘却了年轻的轻松愉快。  其实人人都不是没心没肺,现在这社会,谁会真正无忧无虑?  所以实习生们坦然甚至荣幸地替师傅们做着苦工——辛劳将会化为经验成为资本,何乐而不为?  次日中午仍是如此唧唧喳喳。  苏航跟许多实习生都熟识,跟谁都微笑招呼,自然人人都买她的帐。只是她比较寡言,唧唧喳喳的声音中很少有她的份,粤然观察很久,得出这个结论。  粤然却是喜欢说话,是真正的自来熟类型,热情如菊姐,也佩服粤然的人缘好,插科打诨或者交流实习心得,她都乐意之致。反正他们一处也没有禁令。  二处的实习生倒是谨言慎行一些,却也不是人人都像苏航那样谨小慎微。就有人告诉她,苏航最近开始独立负责中型项目。  粤然听出说者语气中对苏航的妒忌,对这个学生妹更是好奇。  终于今日,因为中午加班,十二点半方到食堂吃饭,见到学生妹独自一人,看来,她中午也有加班。  粤然不慌不忙,端好饭菜,缓缓端至学生妹身边,放下盘碗,坐在她对面。  似乎是饿极,学生妹全然没有留意旁人,自顾自风卷残云。直到发现面前有人放下盘碗才猛然醒觉,立刻抬起头来,不大却黑白分明的眼睛诧异地看着粤然,双唇紧闭,嘴里的食物已然咽下——看来她虽然吃得急,却仍是细嚼慢咽。  看见苏航好奇地看着自己,粤然只有四个字浮上脑海:“傻得可爱”。  苏航注意到,粤然穿着鲜红的羊毛衫,里面翻出来的衬衣领子也是粉红色的,这样明媚的色彩陪衬她的瘦削高挑,霎时好看。  粤然发现,苏航又是穿着杏白色的呢子大衣陪黑色小毛衣,不用想,□肯定是标准的黑色西裤和累死人不偿命的高跟鞋。  她们对彼此笑笑,算是打招呼。  粤然慢慢地吃起来,想跟苏航说话,却发现她低头认真专心地吃饭。  坐在这么傻气的学生妹对面,看着她小口小口却无限渴望地咀嚼单位免费提供给实习生的三荤三素一饭一汤,粤然觉得自己也跟着愉快满足起来——自己从未觉得这饭菜这么好吃。  “嗨!你觉得这饭菜好吃吗?”正在专心吃饭的苏航听见粤然明媚的声音问自己。  苏航像个贫苦出身的孩子一样不假思索地说:“没说的,单位伙食,有三荤三素一汤一饭一水果,还免费提供给我们实习生,太人道了。”  粤然愣愣地看着苏航,然后貌似无奈地摇一摇头,说:“我不是问你分量怎么样,我是问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苏航嘴里嚼着鱼香茄子,脑子里掂量着粤然话里是不是影射自己只看数量不看质量呢?还是,根本是在讽刺自己是“饭桶”?转念一想,没道理呀,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想太多了。慢慢把鱼香茄子咽下去,说:“不错呀,挺好吃的。”一面看着粤然,想着她到底什么意思。  粤然故意要逗逗学生妹,跟着说:“我觉得怎么着还是比不了家里妈妈的手艺,比如说这鱼香茄子吧,要我妈来做的话……”  苏航在这里实习过两回,连带对食堂的饭菜也很有感情,听见粤然这么说,来气了,噘一噘嘴,恍然大悟:得了,原来人家的意图在显摆。于是什么都不再说,继续风卷残云。  咦?学生妹这就生气了?粤然觉得好笑,只是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一时还没想好再要怎么逗她。  苏航吃完了,起身收拾餐具,可粤然剩下的一半饭菜却没再动,只拿起了配餐的水果,就要走。  苏航看了看粤然留在桌上的碗碟,对她说:“嘿!自己收拾下桌面嘛,自觉餐具回收,省得食堂阿姨增加工作量啊!”  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当然,这句话苏航咽肚里了。  粤然站定,看苏航笨拙地收拾了餐具,暗自好笑:“真是个老实孩子”,也收拾了。  这时苏航已经快走到电梯口了。  粤然跟上去,对苏航说:“你可真够自觉的,难怪云哥他们都夸你。”  苏航看粤然一眼,很有些得意。  粤然想到了要怎么逗这个事事认真小心的学生妹,“听说你负责了一个大案?”  苏航疑惑:奇怪,小案子而已,哪来的大案。再说了,既不同科室又不同处室,连云哥都未必能知道华叔在负责什么工作,她怎么知道的我的工作内容?  粤然看苏航脸上神情瞬间几经变幻,好玩极了,猜得她的疑问,“你们处的实习生说的啊。实习生独立负责案子,你是第一个,之前做的还算小案子,可是听说你现在负责的算是大案了,别的师傅都说你师傅太大胆,所以实习生都知道了,我们都没这机会。”  苏航的实习生活一直很忙碌,也不敢乱打听,所以别的实习生做什么别的师傅怎么操作是一点也不清楚。听见粤然这样说,有点沾沾自喜。  于是更加提醒自己要谨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是粤然不,晃动着束在后脑勺的大马尾接着问:“这个案子什么内容啊?”  苏航越想绕开话题,粤然就越是紧紧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她看出来学生妹已经不耐烦了,却还是努力彬彬有礼地回避,就是不想得罪自己。  “倒还真是想要八面玲珑呀!”粤然想,“这丫头打太极拳的功夫不错,如果不是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怕是就被她绕开了。”隐约明白为什么前辈们都夸苏航了。  这时粤然眼角瞥见电梯的楼层指示灯正一格一格跳跃着接近19——她们所在的楼层,电梯门开了,里面一堆前辈听见她问:“那你的案子到底什么内容?”  苏航脸憋得通红,心里不住埋怨粤然:要是被发现泄密就完蛋了,就算只是被怀疑也够呛,电梯里的人一双双眼睛亮晶晶的,容不得多想,少不得只有得罪她了:“这是我们处的工作机密,不便向你透露。”  然后逃进了电梯。  粤然当然也要上楼,所以当然也跟了进来,站定之后还是一副探询的神情,故意凑过脸去,似乎还是要继续问刚才的问题。  苏航赶紧头一偏,挨个跟电梯里的前辈领导打招呼——她这是第二次实习了,电梯里的人几乎全认识,所以电梯里的人都被招呼了一遍——他们的表情怪怪的,在疑惑苏航这不寻常的热络。  苏航苦笑,还不是因为那个家伙!  粤然忍笑忍得脸都要青了,一时又想起刚才惹急了时苏航说“这是我们处的工作机密,不便向你透露”,呵!还真是个不好惹的妞啊!  4第四章 实习生活 ...  佩文又开始闹,这次改在QQ上。  佩文在粤然的空间留言,说些什么爱人的保质期限禁忌的爱等等,哀怨缠绵,好叫所有人都知道,粤然曾跟一个女生恋爱,又舍弃了她。  粤然困窘且愤怒,她致电佩文。  “佩文,不要胡闹!”  “我怎么胡闹?粤然,你说清楚!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人,帅哥或者是美女,就把我扔在一边?”  粤然觉得滑稽:“佩文,我什么时候给过你承诺?书面抑或口头?又或者,我什么时候接受过你的承诺,叫你今天犹如被我辜负一般委屈?”  佩文哑然,半晌,却仍是不甘心:“怎么没有?整个学校的人都看见我们天天在一起,无论上课下课图书馆食堂!整个学校的人都是我的人证!”  粤然气极反笑:“呵!佩文,天天在一起代表什么?许多女生也天天在一起,上课下课图书馆食堂,她们只是闺蜜好友,甚至许多男女情侣也天天在一起,毕业不是一样各奔东西?整个学校都是你的人证?什么人证?证明什么?又向谁证明?佩文,你待要向谁控告我呢?”  佩文哭:“粤然,你要是没有喜欢我,为什么由得我?为什么?”  叹一口气,粤然温和地说:“佩文,面对面拒绝你,不会比现在隔着千里拒绝你叫你好受。并且,佩文,无论如何,你仍是我大学时期的好友。”事实上,好友也算不上,顶多算搭伴过活的同学。  也许女人,无论成熟抑或年轻,天生就讨厌做不成情人做朋友的尴尬,佩文大叫:“粤然!你——去——死——!”  电话被挂掉。  粤然苦笑,她不明白佩文为什么自始至终想不通,并且这样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又怎能叫自己和她相爱?  将手机捏在手中,粤然发呆半晌,想给佩文发条短信,毕竟毕业时期工作和落脚问题已经叫人筋疲力尽,同学一场,她不想佩文太难受。  “佩文,任何时候,爱上任何人也好,当对方不再爱你的时候,请记得,优雅地转身离开。”  敲完这几个字,粤然自己看着也要发笑,又将它删除,并不发出。  即使两家真的相爱过,写这句话也会将好意叫人看起来像是讽刺,只能令对方更加痛恨自己,何况自己又没有爱过对方,还是不要教对方如何做的好。  粤然幽幽地叹一口气,将手机扔在枕头边,又将自己扔在被窝里。  大字形地躺着,望着天花板的小吊灯,昏黄的灯光让人放松得酥软——实习还真是累人啊!  想着实习的情形,粤然又想起了那个傻气的学生妹苏航,“这是我们处的工作机密,不便向你透露”,哈哈!粤然嘴角不自觉地钩起来:真是个单纯又正直的孩子。  自从那天之后,苏航就不想多跟粤然说话,在她看来,粤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又口无遮拦的家伙,而且总是坏坏地笑,马尾辫子一甩一甩的,一副诡计多端的样子。苏航觉得,惹不起,躲得起,但实在躲不过了,也只有小心应付。  粤然自然知道苏航对她怀有这样的小戒心,更是忍不住要去逗她。好几次午饭在食堂碰见,都要过去故意要跟苏航说话,看见她面孔一般故作严肃,但是说着说着脸色又缓和亲切起来。  粤然越发觉得这个女孩认真严谨却纯净简单。  某次云哥带粤然去市内的下属机构调材料,刚巧华叔要带苏航去相邻的地方出公差,单位就给安排了同一辆任务车出去。  云哥开车,华叔坐在旁边抽烟。  抽烟必须开窗,所以车里没有开暖气,寒寒的有些冷。  粤然和苏航并肩坐在后排座位上,各自看着窗外的风景。  师傅在面前,粤然也不敢随意地玩笑。  苏航发现,粤然其实也是知道纪律和规矩的,反而疑惑起来,但华叔在,也不好问什么了。  粤然还是对苏航好奇,用心看她转开看窗外景致的侧脸。  她的面颊有雀斑,不过还算白皙。  她的眼睛不大,但有着慵懒纤长的睫毛。  她的鼻子扁扁的,却有圆圆的可爱鼻头。  她的脸蛋丰满,嘴唇却小巧可爱。  她的头发,上次电梯里明明觉得是乌黑亮泽的,可是这会儿车窗外的阳光照射下,竟有金棕色的光芒。  她圆圆的耳垂上戴着银色耳钉,在阳光下亮亮地晃人眼睛。  她的神情,沉默的时候,有些忧郁的味道,仿佛拒人于千里,完全不似平日里笑笑的亲切。  ……  看着苏航,粤然觉得暖暖的。  殊不知,云哥在倒后镜里看着她俩。  四个人在车里沉默着,谁也不说话,偶尔,抽烟的华叔咳嗽两声算作调剂。  到了目的地,各自散开去工作。  两三个小时后,粤然和云哥坐在车上等苏航和华叔。  云哥问粤然:“小粤,跟小苏熟吗?”  “还可以。”粤然随口答,其实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是这个学生妹没来由地叫人陌生不起来。  “小苏很喜欢我们单位。”云哥说着从倒后镜里看粤然一眼。  “是啊,我知道。”粤然的话里带着笑意,想起上次自己评弹食堂饭菜的时候苏航气愤的样子,怎能忍得住不笑?  “其实如果她毕业参加应聘考试,我们都会很欢迎的。”云哥说,语气很诚恳,仿佛是在对苏航本人表明立场。  “哦!”粤然应,她相信的,苏航这样的单纯认真,正是前辈们喜欢的类型。  “那要是我来参加考试呢?”她问云哥。  “你这么聪明,我们当然欢迎。”云哥说。  粤然听得出来,他同样真心欣赏自己,她为此感到高兴,转头看向窗外。  夕阳下华叔慢悠悠地朝车子走来,手上除了一根烟什么都没有,他的材料都在后面学生妹肩上扛着的包里。  学生妹的手上还拿着厚厚的一叠纸,肩上的重量或许让她很吃力,她皱着眉头,却有一种倔强的神情。  “云哥,我去帮苏航。”粤然说。  犹豫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说话的云哥顺着粤然的视线看去,也看见了个子小小却拿着很多物事的苏航,住了嘴,点点头。  粤然就开门下车去帮苏航拿包。  苏航看见粤然下车过来帮忙,很感激,却是不敢将手里的东西给她,拿眼探询地望向华叔。  华叔头也没回,很酷地点点头,苏航才松了手,揉着肩膀上车。  在车上坐好,华叔倒是跟云哥聊起下属单位的人事是非来。  人都爱讲是非,无论男人女人何种阶层,只是是非的内容层级不同而已。  听了半晌,苏航惊讶于两位她所尊敬的男性前辈对探讨人事纠纷根源的热络,忍不住转脸观察粤然有何反应,恰好粤然也正要看看学生妹的表情,两人相视而笑。  她们便也顾自己聊起来。  却是聊的毕业生的话题。  工作,论文,档案,户口。  不是不烦人的,每年总有几个毕业生,男的女的,从十几层乃至几十层的高楼纵身一跃,就是受不了这些琐事的折磨。  但这才是真正人生入世的第一关。  原来两个人都是参加了研究生入学考试的,说到这里,都沉默了。  考研是一项赌博,如果专心考,那么会错过很多寻找好工作的机会,如果一边找工作一边考,那么就几乎肯定考不上了,找工作的患得患失必定会影响学习的心情。  所以认真想要继续深造的人,多半是沉默地准备的。  但难保不会同样患得患失,所以谈论到考的学校和专业时,会不自觉缄口莫言。  苏航就是这样子,因为不想粤然问,所以自己也不问她。  过了一小会儿,发现粤然也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略一思度,苏航明白了,浅浅一笑,看向粤然。  粤然也笑:单纯的学生妹,倒也是聪明认真的人,很不错。  俩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彼此的欣赏又多了一层。  云哥在倒后镜里看了看,和掸了掸烟灰的华叔继续掰扯他们的是非。  像这样出门办差的机会不多,粤然更多的时间还是待在办公室里做文书工作,和师傅们说说笑笑地去午饭的时候,偶尔能看见苏航,其实她也不只是穿杏白色,有的时候也穿粉红色,或者黑色。  她穿黑色正装顶着一张苹果脸的样子,真像高中生扮演成熟白领。  粤然想着想着,脸上就不自禁地浮起笑意。  天气越来越寒,学校里都放寒假了,很多同学都选择换一个家里的实习单位,回家过冬了,可是苏航留恋这里,寒假也留下来。  很多实习生都走了,只剩下几个,苏航发现,粤然也还留着,人少了,常常吃饭都挨着,似乎彼此之间感觉也熟识了,常常都会开玩笑。  物以稀为贵,越到年关越忙,剩下的实习生都成了宝,得到的机会和教诲都更多,都还是小年轻,喜怒形之于色,大家不免地有些兴奋,忍不住交流心得体会,一来二去地,就把保密准则看得淡了。  这不是明智之举,苏航认为。  为了避免犯错,她在热闹的午饭时间保持沉默。  粤然知道苏航的想法,不禁好笑她严格遵守原则,可是师傅们交到她们手上的,未必真的需要保密,谁不知道年轻人藏不住事儿?这丫头,真是个老实孩子。  粤然和他们说得热闹,眼角瞥瞥苏航,看她虽然忍着不说话,却是对热情分享的实习生投去好奇的目光,那人讲错了些程序,她明明有意见,但就是干干净净地闭着嘴欲言又止。  呵呵,粤然在心里想要笑出来。  对面的一个女生说她手上的案子,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好笑的,可是粤然开心地笑得前仰后合。  莫名其妙呀,一直在听的苏航看见粤然夸张的表情,很不解,黑白分明的眼睛探询地看着这个高个子的帅气女孩儿。  粤然更可乐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有更多的人离开,却也有一些人到来……  5第五章 美丽的榴莲 ...  过了元旦,天气更冷了,每次午饭前后,上下楼电梯门开合的时候,常看见其他处室的人在电梯间踢毽子,热身玩闹。  特别是一处,活泼得不得了,云哥和菊姐都是个中高手,能“倒踢紫金冠”。  有一次,苏航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正看见粤然也在“倒踢紫金冠”,姿势舒展洒脱,苏航和电梯外面的人们一起发出赞叹的惊呼。  但她身边二处的前辈们脸上却是不屑和漠然。  “吵吵闹闹,不务正业!”华叔小声地嘟囔。  苏航渐渐觉得压抑。  二处的人将专业的保密性发挥到极致,近乎封闭,连带着苏航渐渐也有此倾向,难怪两年前自己在一处实习的时候根本没有留意到还有一个二处。  现在周遭的前辈,确实在工作上强压菊姐云哥他们一头,业务难度高得不止一个等级。  但惨在性情过于沉稳,狐疑多变,且彼此戒备。  和他们相比,云哥他们似是拥有快乐事业潦潦的野孩子。  办公室,乃至整一层楼,只有人走路的声音,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偶尔有人出言相谈,也是用悄悄的气音,白晃晃的灯光从云白的地面反射到灰色的墙面上,偏偏还是灰色,莫名地神秘。  如果恐怖片的剧组来,灯光和音效都能现成利用。  苏航自问,该追求专业的极致,还是妥帖的快乐?  总是有一些时刻,面对着垒砖一般的卷宗材料和华叔不苟言笑的身影,写写算算规整分析,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苏航就会去洗手间,关上小格的门,扭扭脖子,转转腰。  正要开门出来,却听见女子啜泣的声音。  一个激灵,着实有些害怕——莫不是恐怖片剧组穿越而至?  贴着门缝小心翼翼地张望一下,鲜艳的橙黄色身影映入眼帘,苏航松一口气——是人,而且不是穿着工作服的前辈们。  “咿呀~”苏航开门从小格里走出来。到洗手台洗手。  声音惊动了啜泣的人,橙黄色的身躯一转,面对着苏航。  看清了,原来是美黎姐——上半年刚考进来的正式职员,比实习生们高一届。  她长得真美!苏航惊叹。  大眼睛,烟黛眉,俏鼻头,小嘴红唇,面颊白皙,瓜子脸蛋,兼且此时眼眶含泪,楚楚可怜。漂亮已经不足以形容,惟可说美。  “美黎姐姐,”苏航轻唤。  她喜欢叫人“姐姐”胜过“姐”,在她的感官里,年过40的妇人,泼辣无忌像菊姐那样,却又未跨入“大婶”级别的女性,才担得上“姐”,好一如青春的尾巴似地简短音节。  像美黎这样俏生生的,自然属于“姐姐”。  美黎点点头,沉默着洗手。  苏航想问,却不敢问,美黎为何在洗手间啜泣?  “苏航,”美黎叫她,“你觉得,我的衣服颜色是不是太艳?”  “……”苏航有点愕然,“什么?呃……不会呀,而且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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