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一直嫌这台词恶心,但那只能说明我的认识还没有到达一定的境界。经典自有它被评为经典的理由。比如我现在,只觉得这句话便可概括我所有的感想。萧暄,爱上你很容易,得到你却太难。夜风吹进来,我脸上一片冰凉。一摸,果真全是泪。天亮的时候,我很不情愿地醒了过来。若真的可以,我多想长睡不醒,脑袋埋在沙子里,逃避一切问题。我想萧暄在这点上肯定与我心有戚戚焉。云香和桐儿没有我的忧愁,一是因为今天有场面恢宏气势干云的百万雄师大阅军,二是宋子敬终于回来了。这么多事堆在一起,恐怖陆怀民也忙得没时间逼婚,萧暄可以偷得几日闲了。桐儿她们见我没有精神,硬是拉着我去城墙上看阅军。滚滚沙场,艳阳高照,天高地阔,旷野风长。东齐男儿血气方刚,铠精剑锐,豪迈勇猛,气吞山河。这是我第二次看阅军,也是第二次看到萧暄乌甲红袍,高头大马,背后飘扬着鲜艳帅旗,将他衬托得丰神俊秀,气宇轩昂。碧血黄沙连陌天,旌旗卷尘烟,英雄男儿豪气万丈。我一夜没睡好,风一吹就头痛,想必萧暄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头盔遮住了他的黑眼圈,人前他依旧威风凛凛挺拔于马上,而我则不得不躲在角落里避免被熟人问话。就这么一躲,听到几个女人在八卦。“听说燕王要娶陆家小姐了?”“是吗?这事不是没定?”“王爷又不是傻子,这多好的买卖啊!”我笑,谁都知道这是桩好买卖。萧暄卖身陆家,换取问鼎天下的筹码。党内刘秀对阴丽华多好,还不是照样娶了郭圣通。当然,萧暄不娶陆颖之因为未必就赢不了这场仗,不过多花十几二十几年罢了。到时候英雄见白头,换成他的儿子继续打江山。而且他的儿子未必是我的儿子,我才舍不得让自家孩子刀枪里讨生活呢。我望着城下密集如云的士兵,兵器铠甲折射阳光发出鳞片一般的白光来,那骨子雄发之劲直逼云霄。我和他的儿女之情在这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而脆弱。我曾同萧暄说,你要不争这天下,就偏安在西遥城,也活不过十年。我那个时候不想萧暄死,现在更是不想。“可是我听说……”我听到那个女人提到了我的名字。她的同伴在笑,“得了,若是喜欢,早就收了,怎么会这么不清不楚地拖着。不过一个江湖女子,哪里比得上陆家小姐?”“说的也是。啊,那可不正是陆家小姐?”我一听,随着众人目光望过去。远处沙场上,一个雪白的身影。依稀只见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女,白衣胜雪,骑着枣红大马来到陆怀民跟前,然后轻盈矫健地翻身下马行礼。“果真是陆小姐呢。”“到底是簪璎世家的豪门闺秀。说是她还训练了一支女儿军。”“哦?女人也打仗?”“好像是负责后勤运输什么的。总之是巾帼不让须眉呢!”“王爷可是好福气。”我转过身去,悄悄离开了人群。云香连影子都不见了,八成去找宋子敬去了。女大真是不中留,宋子敬冲她温柔笑笑,她的魂就没有了。鸣玉公子固然好,满腹珠玑儒雅英俊风度翩翩,可宋子敬清高得犹如天边一朵云,从来不肯为谁停留下来,那么的不切实际,我看她注定了要伤心的。自己的小院子很静,我适应了刚才热闹的耳朵里还余留着一片轰隆声,在大脑里不停回想。上帝造人时偷工减料,没有给耳朵安上一个开关,于是人类凭空多出来许多烦恼。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面临把握不住的爱情的女子都会有这样的感受,浓得化不开的苦涩和悲哀在心里酝酿,再由心脏通过血液把这感受输送到身体每个角落里。“小华。”宋子敬的声音。他怎么来了?“你一个人?”宋子敬走进来,风尘仆仆。我笑了一下,“外面太闹了。你这一路顺利吗?”“挺好的。”宋子敬说,“青娘已经回到了朱山王身边。”“那真好。”我诚心道。有情人终成成眷属,真好。人家朱山王也是明言了只愿意要她一个的。宋子敬背着手走过来,看了我半晌,说:“我有点担心你。”我噗嗤笑,很勉强,很苦涩。“担心我什么?我有吃有喝有工作的。”宋子敬摇了摇头,“小华,王爷他,是做大事的人。”我冷笑,“我很明白你的意思。握(被禁止)而制宇内,执扑敲而鞭笞天下,多娶几个老婆,根本不在话下。我的苦恼本来就应该只是我的,他都是被我拖累的。”宋子敬说:“你别说气话,我也不是来教育你的。男女之事,没有对错,只讲情愿。你不情愿,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那你来找我,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宋子敬苦笑,“只是,我会支持王爷同意这门婚事。”我冷眼看着他,几分无奈,几分怨怼,几分薄凉。他是来找我表态的。宋子敬是个完美的下属和助手,他自然会选上司朝着最正确有利的方向走。政治和战争是容不下半点情长的。我别过头,看着檐下一盆开到极至就要凋身的菊花,脉脉无语。宋子敬说:“王爷也是人,他终会有顶不住的一天,那个时候,即使不是陆小姐,也会是张小姐,王小姐,名门闺秀多的是。他为了权衡各种不同的利益,就需要握住那些送上来的筹码。小华,到时候,你就是谢小姐,代表了谢家,和那些女子一样,被放在天平上衡量比较。那时候你们的感情还会单纯如初吗?也许,他一生只爱你一人,但是,他没有办法只娶你一人。”我突然有点恨宋子敬,他做得比我还绝,把什么都从我的角度讲得那么清楚做什么?我不需要别人说给我听,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我不想听到别人说。宋子敬走过来,“小华,你自己好好斟酌吧。”他悄无声息地走了。我跌坐在榻上,把脸埋进手里。之后一连十多天,我都没有见到萧暄。越风每日来我这里取药,跟我说,王爷忙。我漫不经心,只顾做自己的事,渐渐的,越风也不同我解释了。为东军士兵检查身体一事,也让我忙得几乎没有睡觉的时间。萧暄即将娶陆颖之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同萧暄的关系,虽然低调,但是有心人还是看得出端倪,这下就跑到我这里来看热闹。不过我可不是柔弱无依任人欺凌之辈,拿我当笑话看,那就得付出看笑话的代价。于是免费赠予腹泻生痘长斑秃顶皮肤骚痒等各种药粉,让他们充分享受到谢家药房一日游的乐趣。最后也顺便给那位提议让我做侧室的刘大人下了一点通气散,让他跑了一宿的厕所。真是的,我长得很像小老婆吗?几番下来,虽然把人全得罪光,但是耳根彻底清静了,多日来积压的抑郁之气也得以发泄出去。秋天已经很凉,可是我从军营体检队伍里奋斗了一天回来,还是满身是汗,一脸风尘,狼狈不堪。刚回到医署,就见手下一干副手干事急匆匆地迎了出来,哗啦一下把我围住。我吓一跳,“出什么事了?”我的得力助手海棠拉着我说:“你不在的时候,有人上门来了。”居然还有不怕死的敢上门来撒野?海棠说:“是陆小姐,她说要来看看,到处走,甚至还要进你的药房,我们可是拦都拦不住……”我脸色一变。我的药房,非请勿入,这是明文规定。即使是萧暄本人都严格遵守,我不同意他就得在门外站着。这陆颖之哪里来的泼天的胆子?一个助手冷哼道:“怕是故意这么干的!”我派开众人,先去把那位陆小姐请出我的药房才是。众人簇拥着我来到药房前,只见门外站着两个亲兵,见到这阵势,直觉就摸上腰间的配剑。我没好气,医署女人多,看热闹是天分,赶都赶不走,有什么办法?我去推门,两个士兵唰地把剑一拔,架在了我的脖子上。这是干吗?进自己房子都不行了?海棠性子火爆,立刻大叫:“你们要干吗?闯了我们姑娘的药房不说,还要杀人吗?”这丫头嗓门大,一通喊下来,两个士兵尴尬地收回了剑。“姑娘言重了。”屋里传出一阵悦耳的声音来,“我的士兵不认识敏姑娘,一时护主心切,才有所冒犯。我这就代他俩向敏姑娘赔个不是。”说着,门打开来,一位个子挑高衣裳华丽的年轻女孩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仆妇。我微仰着头看过去。陆颖之是个美人。鹅蛋脸,肌肤白皙如羊脂凝玉,鼻梁挺直,秀眉带着英气,双目明亮如星,红唇丰满鲜艳。她今天一身红衣,乌黑头发高束,插着一支碧玉簪,竟是男儿打扮。的确是个艳若桃李又英姿飒爽的美人。我笑了笑,“陆小姐。”“敏姑娘。”陆颖之笑得很亲切。只是我感觉得到她目光里的失望与不屑。陆颖之说:“我早就听父亲说姑娘您为军士操劳的事,我一直想见你一面,好当面领略一下慈手医圣的风范。”“惭愧。”我把一缕松散下来的头发挽到耳朵后,“大仓促,没有什么准备,让陆小姐见笑了。”“怎么会?”陆颖之笑着说,“我刚才还看了姑娘的药房,可真是琳琅满目无奇不有,姑娘真是好才学啊。说起来,我一直对医学颇感兴趣,姑娘可否考虑收我为徒呢?”我劳累了一天,又渴又饿,只等打发了她就好去洗澡吃饭,没心思多罗嗦。“陆小姐说笑了。我徒有虚名,其实才疏学浅,没什么可教的。”陆颖之身后的老妈子立刻不悦地皱了皱眉。我才对她俩没有好脸色。你就要抢我的男人了,我还对你赔笑脸,我还没圣母到这地步。陆颖之尴尬地笑,打圆场:“看来敏姑娘收徒弟很严格呢。”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没心情应酬。“陆小姐,我不是不收徒弟,而是您身份太高,我收不起。还有,我这人有条小规矩,不欢迎外人随意进出我的药房。所以还请陆小姐移步。”陆颖之一愣,她身后的老妈子已经跳了出来。“放肆!有你这么对我们小姐说话的吗?我家小姐看得起你才来结交,你别自视甚高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许嬷嬷!”陆颖之轻喝一声。下人这样嚷嚷,她也很没面子。我侧过身去,恭敬地打算把陆颖之请走。她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敏姑娘,我以后注意。”“没事。”没以后了,最好再不见你。我这人小肚(又鸟)肠很记仇,即使你最终没抢走我的男人,我也不会同你化干戈为玉帛。陆颖之走过我身边,突然踩着一块松砖,身子晃了晃,我顺手扶了她一把。她客气地道过谢,带着家丁姗姗离去。结果当日晚上,萧暄就上门来。----------------------------------------------------------------------------------------歌尽桃花 第三卷 征途篇 第48章结果当日晚上,萧暄就上门来。萧王爷一袭苍青色朴素衣衫,腰束银灰云纹带,身材修长挺拔,如玉树临风。他不喜欢学时下年轻人把头发垂下来,而是全都高束,用一根古朴的白玉簪插着。那还是我逛街时买来送他的,不值很多银子,他却常常戴着。如此浊世翩翩佳公子莅临寒舍,我正穿着里衣在剔牙。我俩对望,然后萧暄转身,我滚回屋里换衣服。忙了好一通,才把萧王爷请进了屋。“我这晚上只有果汁和白开水。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萧暄选择喝橙子汁,“孙先生都仔细看过,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哦。”我也坐下。萧暄喝了几口果汁,说:“今天陆颖之回去后就上吐下泻。”我手一抖,水洒了一点出来。萧暄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我说:“我才不屑干这事!”“当然不是你。”萧暄说。“但是别人都以为是我!”我摔开杯子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萧暄叹气:“大夫看了,说是吃错了东西。陆颖之身边的佣人一口咬定自家小姐没有吃东西,又说你碰过她。”我猛地转过身来,冷笑道:“我若能这么厉害,早就下毒药了!”“小华,”萧暄站起来想拉我。“别碰我!”我气急败坏地甩开他的手,“怎么?你这就来兴师问罪了?陆怀民要把我怎么样?打下监狱严刑拷打?啊?燕王爷?”萧暄面色灰白,双眼如寒潭一般,整个人散发着凛冽怒气。“你不信我?”他低声怒吼。我打了一个哆嗦。“你到底来做什么?”我直着脖子叫回去,“陆怀民给你气受了,你就来找我的茬儿?”“我说了我相信你没做!”我冷笑,“你可真信任我?也许真是我干的呢?杀人要偿命,不划算,那我就让她小病一下好了。”萧暄嘴唇抿得没有一丝血色,眼里一片无奈和痛楚。“你不会这么做。”他坚定地说,“我了解你,你绝对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无辜?”我哼道,“她无辜,干嘛带着悍妇闯我药房?”萧暄无奈道:“这婚事是她爹的主意。她那也不过是不想和你把关系弄得太僵。”我一股怒火烧到头顶,“这才几天就开始为她说话了?她要不想嫁你,就该回家寻死觅活威胁她爹去,而不是假惺惺跑我这里来摇橄榄枝。告诉你,我是女人,女人心里想什么,我比你清楚一万倍!”萧暄忽然笑了,“你这醋吃得好凶。”我却怎么都笑不起来,“没用,萧暄,你这抬已经没用了。”以往有口角,不是他就是我,开个小玩笑退让一步,顿时海阔天空。但是这次已不是(又鸟)毛蒜皮的小事了。我同他的关系已经敲响了警钟。柳小姐、马小姐,不过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我从来不放眼里,可是这陆颖之却是劲敌。谦让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但是是用来在公交车上给孕妇让座的,而不是在情场给情敌让位的。萧暄为难地叹息:“小华,我是不清楚你们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你要清楚,我心里,”他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这里,只有你。永远只有你。”永远?我当场就想立刻反驳他一万三千字的论天下无永远,可是还是忍住了。他说得那么真切,我也相信他说的每个字,那么,我的醋火也该有个限度,当收便收吧。真是忍得气血翻涌,难怪那些武林高手临时住手收功都会喷一口血出来,原来不是夸张煽情。我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陆老爷子怎么说?”萧暄说:“陆怀民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希望你能去给陆颖之看看病。”我扬扬眉。看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皆大欢喜,两军共欢。萧暄还需要陆怀民的支持,所以不得不折腰装孙子。我不能帮他也就罢了,还给他惹麻烦。不论是不是无辜,他都两面为难不好做人。心高气傲如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陆怀民对他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是让一个指挥千军的王爷被我指着鼻子骂,够惊世骇俗的了。不过是去看一个病人而已。我叹息。陆颖之已经睡了,不过有点发烧。布置得素雅高贵的闺房,红纱帐低垂,香薰袅袅,睡眠中的陆小姐脸上带着红晕,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我同陆夫人说:“脉相很稳,没事了。睡一觉调理一下就好。”陆夫人很年轻,是后妈,听了对我不住道谢。我轻轻走了出来。院子有人。高大魁梧,两鬓斑白,英武不凡。陆老爷子。陆怀民背对着我,正在拭剑。轻细专注,犹如对待至宝。他喃喃自语:“人总有几样珍藏的心爱之物。有人爱字画,有人爱美酒,而老夫心中至宝,便是小女。手中这宝剑陪伴我冲锋杀敌二十年,乃是颖之她娘的嫁妆。我早已发誓,若有人胆敢伤害颖之半分,定叫他血洗宝剑来偿还。”我站在他背后五米远,清楚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汹汹杀气,那柄剑在幽暗中只散发出冰冷幽森的白光,激得我身上起了一层(又鸟)皮疙瘩。我咬紧牙关,对陆怀民无声行礼,然后袖手而去。我走得很快,到后面几乎是跑的。哐啷一脚踹开门,没理迎出来的云香和桐儿,我一头扎进被子里。牙齿咬得太紧,咬肌发酸,眼泪不争气地冲了上来。心里难受,像是被一张大手狠狠抓住,胸口堵得透不过气来。我在黑暗和晕旋中拼命挣扎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过来将我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使劲摇我,喊我的名字。然后一股热流从胸前涌进来,顺着经脉游走。我喘过气来,很快出了一身汗。扶着我的人松开运气的手,然后将我紧紧抱住,把我整个人都紧箍在怀里。我们两个人都在发抖,可是谁都没有说话。吻细细落在头发上,额头上,鼻尖上,我伏在那人怀里深深呼吸。良久,萧暄问:“好点了吗?怎么了?”“没事,跑得急了点。”我应了一声。“王爷?”越风在外面叫。我身射性地把萧暄搂住,觉得自己这时候一松手,他就再也回不来了。萧暄一愣,立刻搂紧我,柔声安慰:“没事。我不走,我陪着你。”我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呼吸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带着浅浅熏香的气息。“他……陆怀民,对你说了什么?”我抬头看他,他温柔而关切地注视着我。话说回来,他的确瘦多了,也黑多了,眼睛里都是血丝……我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说。”“真的?”萧暄有点不放心。“当然没事了。”我冲他努力笑了笑。萧暄疑惑地看了我好久,才慢慢放下心来。他抱住我,脸颊贴着我发顶。“王爷?”越风又叫了一声。萧暄皱着眉,手把我抱得更紧。我无奈,推了推他的手,“你去忙吧。”“你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轻笑,“你忙你的事吧,早点休息。”萧暄放心下来,伸手轻拂了一下我的头发,俯身在我额头上重重吻了一下,“你早点休息吧。”我微笑着,看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带着一阵浅浅的风。我慢慢倒回床上,眼睛一片酸涩,觉得烛光刺眼,不由抬起手遮在脸上。陆颖之本来就是吃坏肚子,调理过后,没过几日就活蹦乱跳到处跑了。云香说,那陆颖之仗着父亲的关系,这几日一直紧粘在萧暄身边,进进出出,毫不避讳。桐儿更气道,偏偏别人还说她能为王爷出谋划策,把她夸得像个神仙一样!这帮人,我们小姐鞠躬尽瘁时,他们的舌头都还没长出来吗?“算了。”我打了个呵欠,继续磨药,“他们说他们的,你们别去凑热闹就好。”陆颖之可不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娇滴滴的闺秀。她是将帅之女,幼承庭训,精明从容,十作般武艺样样俱全。最最主要,她有一个势力雄厚的好父亲。爱情是让不来的,我倒是想和她争,可是我有资本吗?而且宋子敬说得对,没有陆小姐,也有什么张小姐王小姐,我面对的是一整个阶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我没那么大的能耐。现在谁再和我说陆颖之自己不愿意嫁萧暄,我自己砍脑袋给他当凳子坐。萧暄回避婚事,陆颖之就主动追缠上去,到处营造流言。当流言流传一千遍,自然就成了事实,生米也就成了熟饭。她要不想嫁萧暄,她干嘛那么勤奋?云香和我手下的医护人员同仇敌忾,结成同盟,而且大概为了激励我的斗志,天天把陆小姐的最新动向汇报给我,标准的狗仔队架势。陆小姐陪王爷练兵,和某位少将过了招,王爷大为赞赏;陆小姐做了一首诗赞美士兵勇猛杀敌,王爷连声称好;陆小姐向王爷推荐了许多年轻俊才,王爷喜出望外。陆小姐长,陆小姐短。陆颖之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当初柳明珠也缠着萧暄,哭哭啼啼春花秋月,萧暄避之如大麻风。陆颖之就很清楚萧暄喜好,武能提枪上马,文也能吟诗作对,爽朗干练,从容大体,这才衬得了萧暄的气度。我冷眼看着,萧暄,看你打算怎么办?这桩八卦倒是让医署里的女人们充分活跃了起来,用以打发战前闲散的时间。我身不由己做了一回花边人物,这滋味不好受。早先说过,我是个小人,自己不爽也不让别人快乐,于是吩咐下去:未雨绸缪,伤药库存需达到原先三倍。众人哀号阵阵叫苦连天,都扎进药房做苦工,终于再没了精力说长道短。我喜气洋洋地巡视药房慰问劳动人民:同志们辛苦了,我们现在的辛苦,换来的是士兵们将来能回家与亲人团圆,这是多么伟大的举动啊。让我们共同努力,将最好的药送给我们最亲爱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