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川往事-17

从起飞开始我的胃就一阵一阵地翻涌。其实我并不晕机。可能是酒喝多了也可能是和艾玛聊天的时候吃多了不好消化的牛肉。总之我先是坐在位子上对着纸口袋呕吐接着便躲在厕所里吐翻江倒海胆水吐尽。然后我也懒得出来就坐在马桶盖上喘气像一条死鱼。两个小时的飞机我吐了足足一个小时回到坐位我才省悟我为什么会吐。居然是来了月事。十七岁的时候我月事正常一月四天不多不少。比我认得的所有同龄人都轻松愉快。十七岁以后我月事紊乱不但日头不准且来势汹涌特别是头两天。头昏、恶心、呕吐、小腹痉挛——教科书上说的不良反应——我都有。一个月总有七八天的日子一阙不振。这当然不是最恐怖的事。最最恐怖的是我没带卫生巾。却是鬼使神差穿着一件米色的筒裙紧紧包着臂部的那种。先头我光顾着呕吐不觉下身已红红地湿了一片。现在坐着就能感觉血块一团一团地往外流。我吓得不敢动更不敢起身。可身下的裙子被血一点一点地浸着却能分分明明地感觉到。我在心里暗暗地念o、k、o、k、o、k。这是我的逃生咒每当遇到窘事我先要把我的ok经念上十遍好像这么一念一切就ok了。到底飞机降落了。到底什么也没有ok。整整一个机舱都是我不大认识的男人。我想求小黄把他的西装借给我打量他的个子那衣服就算我披了也遮不住。就在这吞吞吐吐难以启齿之际头等舱的客人们纷纷走*光了。只有我还坐在原地不动。那一排站在门口向客人道别的空中小姐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然后我模模糊糊地看见沥川和另一个人大约是苏群走在最后亦行将离开舱室。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回头看我。然后便径直走到我面前。正要张口却被我抢了先:“沥川。”“嗯。”“把衣服脱了。”“哪件?”“外套。”他脱下外套递给我。先前没看清我以为是大衣其实是件黑色的风衣中等长度质料很轻。我站起来穿上风衣默默低头跟他走出机舱。他不问我也不解释。他身上的气息再次团团地将我围住。先是衣领上的薰衣草再是袖口里淡淡的树香那是一种他喜欢用的绘图铅笔的气味。记忆的触须便在这瞬间爬满了全身。原来他还用那种铅笔。所幸他的脸我仍然看不清。看不清倒好此生此世再也不受他的诱惑。夜班的飞机到了站我们一进宾馆就开始睡觉。我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将惨不忍睹的裙子泡在水里搓了半天才把痕迹搓去。沥川的风衣只能干洗我交到楼下服务台填上他的房间号。然后我瘫倒在床上全身的骨头好像被抽掉那样累。关了灯一个人默默地对着月光辗转折腾了几个小时睡不着。于是起来吃了一颗安眠药这下倒是睡稳了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两只眼眶却还是黑黑好像一只熊猫。错过了早饭又错过了中饭更重要的是错过了早上的会议。在走廊里遇到小黄他特意问:“安妮感冒好了?”“什么感冒?”“早上开会你没来张总问是怎么一回事。王先生说你在飞机上感冒了所以他借衣服给你。”“也不是感冒就是……冷。张总不会生气吧?”“当然没有大家都看见你晕机知道你不舒服。”“会上都说了些什么?”“嗯……由于方案泄露设计图的大部分需要推倒重来。最重要的几处景观由王先生主持设计。楼型和室内设计也要大改。不过关键部分已经请王先生的哥哥画好了草图。”“王先生的哥哥?”“也就是王霁川先生。国际著名室内设计师。——兄弟俩都是大忙人若不是出了篓子才请不动他们呢。”我想了想问:“那我呢?我干什么?”一直奇怪沥川的中文那么好为什么还需要翻译。但想着以前有朱碧瑄好像也是惯例。“竞标之后会有一些和当地资方的会谈。王先生对温州人的口音没把握到那时只说英文一切由你来翻译。还有王先生需要一些温州市的历史文化及生态方面的资料这个由你去查来然后翻译给他听。”误掉会期我已心虚连忙在第一时间去见张总。他给我的任务果然和小黄说的一模一样。“那我是不是需要马上见王先生?”我问。“他到工地拍照去了。估计会去一天。时间有点紧你吃完晚饭后带着温州市的资料去找他行吗?”“好的我这就去图书馆找资料。”“王先生目前只需要这两本书。”张庆辉递给我一个纸条。他的字繁体:《温州市志》、《永嘉郡志》。我突然想沥川虽搞建筑我对他从事的专业所知甚少。作为男人的沥川他的每一寸肌肤我都了解。可是作为设计师的沥川呢?会不会有不一样的脾气?不一样的性格?急于将功补过我以最快的度去配了一副眼镜故意要了紫红色的外框让我的脸显得更加严肃、更加专业、也更加老气。《温州市志》新华书店里就有厚厚三大本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买下来。《永嘉郡志》在市图书馆我借出来从头到尾全部复印。难怪沥川只要这两本书加起来已经过三千页了。整整一下午我都在查字典。《温州市志》的生词已经不少《永嘉郡志》是道光年间的文言文我查得焦头烂额。到了傍晚我的脑子已经有些转不动了便到楼下的花园里抽烟。抽了一根不过瘾又抽一根。天渐渐地黑了。我看见一辆车驶到宾馆的门口沥川和苏群从车里走出来。他看见了我低头向苏群耳语一句然后向我走来。我假装没看见他继续埋头抽烟。见他站在我面前不动我只好抬头。六年了吧。沥川没什么大的变化除了有些瘦之外。他甚至连型都没变。问题是沥川的那张ck模特脸越是瘦越是酷。在我看来他比六年前还要好看。这一想不打紧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变了味。我赶紧更正自己的情绪:“王总。”“张庆辉有没有告诉你今晚我要见你?”他说。口气很有些不悦甚至横蛮。“不是说是晚饭之后吗?”“我已经吃了晚饭。”“我还没吃。”“几时学会的抽烟?”“关你什么事?”他看着我目色幽深。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给你一个小时吃饭。八点钟带着你的资料到我的房里来见我!”最后一句话恶狠狠地。我轻笑抱着胳膊向空中点了点烟灰:“好的王总。”我把头挽起来在脑后打了一个髻插上一只涂了花漆的簪。抱着三本《温州市志》和一叠复印资料“咚咚咚”敲开沥川的门。从开门见我的第一秒开始沥川就皱着眉头。只因为我再次叫他“王总”。“王总您要的资料我都找到了。不知您想了解哪方面的具体信息?”我的话充满了服务精神。他将我领到他的会客室那里有一圈沙他指着其中的一个让我坐下来。“你可以把书放到茶几上。”他的声音总算柔和了一点却立即被我下一句话激怒了。“是!王总。”他忍住气和声道:“我买了可乐你要喝吗?”以前可乐是我最喜欢的饮料。可是我摇摇头偏说:“谢谢我不喝。”“那你想喝什么?我这里有咖啡、牛奶、茶。”“不麻烦的话我想喝咖啡奶茶。”他一怔:“咖啡奶茶?”“就是把这几样全放在一起加糖两块。”他去做咖啡他去煮茶他去找牛奶和糖……——王沥川同学这一回我要你好好认识认识我谢小秋。终于他给我端来了一杯黑乎乎的东西。“对不起牛奶我喝光了糖我没有。你将就着用。”黑乎乎的东西里泡着两片黄黄的东西。我指着那东西说:“这是什么?”“柠檬”他施施然坐在我对面将手杖放到茶几上“瘦身用的。”——这话肯定不是挖苦。因为我的体重比六年前还要轻。除了皮肤枯涩、面色无光、胸部扁平、外加两道明显的黑眼圈之外六年来我的育一直在倒行线上。这充分说明谈恋爱对我来说是件危险的事儿。此外我还怀疑我吃乌鸡白凤丸吃上了瘾。因为月事不调我吃了一瓶又瓶。现在只要看见黑色的小豆子就想立即倒进口里。“谢谢。”我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又苦、又涩、还酸比中药还难喝。他从桌边拿出一个包着软皮的笔记本一只铅笔问:“现在开始工作可以吗?”“可以。”“请你把《温州市志》的目录给我念一遍好吗?”我打开书念道:“总目录 上册。序言凡例总述大事记。”他打断我:“抱歉我已有多年没来中国中文已经忘掉大半麻烦你译成英文。”——他的中文比起六年前是有些生硬。句子倒还连贯那主语谓语都像是临时才找对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但情况也没有他说的那样严重。我改说英语:“上册的主要内容是建置地理、社会、人物、城市建设、交通邮电。中册是区域经济、工业、农业、商业、财政、经管;下册是党派社团、政务、军事、教科、丛录、索引。每册还有细目。”他在笔记本上记了几行字说:“上册最重要。你找找看有没有讲自然环境的内容。”我哗哗地翻书:“有。地质地貌气候、水文、土壤、自然资源、自然灾害。”“一章一章地说。”我看着他气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一下午的时间就是耗在查这一章的生词上!我抽两根烟让我早死两天也是因为查这几章的单词。“温州市的地质构造基底由上古生界鹤溪群和侏罗系下统枫坪级的变质岩系组成。根据多旋回槽学说的基本观点其基底构造的一级构造单元为华南加里东褶皱系;二级为浙东南褶皱带;三级为温州——临海拗陷……”“温州市由晚侏罗世——早垩世火山——侵入岩组成的刚性地质体断裂构造是主要构造形迹。”“温州地处欧亚大6的东南沿海属中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夏季较长冬季较短年平均降水量为15oo-18oo毫米。”我翻译了近一个小时眼冒金星经血不断小腹坠痛难忍。而他悠然地坐着轻快地记着笔记。我于是问:“我的翻译你听不听得懂?”“还行。不行的地方我也可以猜。”“你……怎么猜?”“我是干这一行的给我几个关键词就可以了。”他抬头看我目光炯炯。我吞了吞口水:“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间。”“出这个门往左。”“我是说我自己房里的洗手间。”“这里有洗手间。”他说。“我不会用残疾人的洗手间。”我不可以把女人的东西扔在他的洗手间里。还有王沥川我叫你跟我抬杠!“残疾人的洗手间是天下最方便的洗手间。”他的脸阴沉倒是不动声色。我怒火中烧地从沙上跳起来却看见他的眼光落在我刚才坐过的地方。纯白的沙当中一团血污。“王沥川!你!你说你为什么要我坐白色的沙!你有病!你神经啊!”我满脸通红地冲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一本巨大无比的远东汉英辞典蹬蹬蹬又冲到他的房里扔到他面前:“我今天不翻了!你自己查字典!”我回房给自己冲了一个热水袋抱着它服下一颗安眠药睡觉。作者有话要说:看见大家都等不及我只好又写了一点填填大家的饥渴。呵呵。有妹妹说不喜欢小秋十七岁哈。那个汗你们就把她当个特例来看吧。因为大家有没有感觉到小秋和沥川的情感就是十七岁时的那种情感最纯粹最热烈也最不知后果。我以为过了这个年纪的爱情难以到达这种纯度。这就是为什么小秋一定要是十七岁的原因。第25章我的下身从没有像这次这样流血也从没像这次这样地痛。一觉醒来又过了中午。起身一看床单上又有一团湿漉漉的红色。赶紧到浴室冲澡洗掉浑身的腥味。关掉水换上衣服毛巾在雾蒙蒙的镜子上擦了擦里面浮出一张黄黄的脸黄得好像得了黄疸。黑眼圈还在老地方我抹上一层玉兰油又掏出香喷喷的粉扑子把脸弄白。然后三下五除二抹口红涂眼影喷胶头刷得又光又亮。我对着镜子忏悔。是的我谢小秋对昨晚的举止很羞愧。沥川明明不要我我还耍什么娇?不是他神经是我神经!不是他有病是我有病!我荷尔蒙紊乱我无原则花痴!我对自己说谢小秋你别不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知草有蛇偏打草里过!你的爱不过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却烧了整整六年烧掉了你的青春烧掉了你的感觉烧坏了你的内分泌难道还没烧成灰?难道要等着被烧死?想到这里我冲回卧室从行李箱里找出我的救生符一瓶满满的乌鸡白凤丸认准商标“同仁堂”就着昨天的剩茶仰头吞掉六十粒。我又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恨沥川?是的我恨不了他因为我还欠着他的。我欠他二十五万块!虽然从工作的头一天起我就省吃俭用每月都寄给那个律师陈东村两千块细算下来还清这笔钱也需要十年!就连陈东村都打电话来笑我。谢小姐你这是何必?王先生在乎这个钱吗?他买龙泽花园的公寓一买就是两套上面自己住下面空一层就因为怕吵。不论陈东村说什么我硬把钱塞给他还逼着他打收据。无论如何那笔钱让我父亲多活了一个月让我多享受了一个月的亲情。王沥川我爱他没希望恨他倒要下决心。这无间地狱何时才能解脱!我打扮妥当戴上眼镜到走廊上走了一圈。沥川的套房就在我的斜对面。他的左边是王总右边是苏群再过一间是张总。每天早上八点cgp都有一个三十分钟的碰头会各部人马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展。可是张庆辉说我可以不去。因为我是翻译实际上只为沥川一人工作。怎样工作由沥川和我协商着办就可以了。既然老总了话我这个懒散的人乐得清闲。索性一个会也不参加。我溜到餐厅要了一碟辣椒鱼块、一碗红米稀饭。正是午饭时间我四下看了看餐厅里却没几个cgp的人。我只看见两个绘图员小丁和小宋。其它的好像都到工地去了。我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慢慢地吃。吃着吃着眼前忽现一道阴影。我抬起头看见苏群。乍一看去苏群长得很有些像刘德华。只是皮肤比刘德华黑鼻子没有刘德华高个子倒是差不多。可cgp里的北方人多于南方人所以他的个子就算是矮的。听说他也是设计师出身也搞设计。但不知为什么又很快改行做起了行政。苏群的职务是总裁助理级别与王总同级因与沥川关系密切大家和他说话都十分地小心客气拿他当上司看。他整日地跟在沥川身后和沥川一样寡于谈笑不像助理倒像保镖。我以为他也是来吃饭不料他只要了一杯茶坐到我身边。“安妮。”“苏先生。”“别那么客气叫我苏群吧。”“哦。”他喝了一口茶看着我吃饭忽然问:“安妮你以前认识王先生?”“不认识。”坚决摇头。“可是——”他沉吟一副惜言如金的样子“你好像……嗯和王先生有矛盾?”“没有。他是上司我是下属。他说什么我听什么没矛盾。”斩钉截铁。他冷眼看我面如寒冰。过了片刻他说:“昨天晚上我有事找王先生正好看见你怒气冲冲地从他的房间里跑出来。”得我做了那么多好事没人看见。一做恶就给人盯上了。我知道我的表现很不专业只好厚脸皮狡辩:“没有的事!王先生说他需要一本字典我就到我的房间里去拿给他。”他继续冷冷地看着我。“就是这样。”我唇干舌燥双手一摊没词了。“你是翻译查字典这种事好像是该你来干对吧?”他不动声色地反问。“我们对一个词的翻译有争执。所以要查字典。你知道王先生也认得不少汉字的。”谁说我不能说谎。他的语气骤然变硬声调微微上扬:“你确信你是拿字典给他而不是用字典砸他?”“什么?我砸他?我?我哪敢啊?”这话我说得有些心虚。我的确不记得自己在盛怒之下都做了些什么。我只记得我把那本字典往他身上一扔拧头就走了。想到这里我的手心不由得冒出冷汗。那本字典挺厚怎么说也有两三斤吧。如果不提防地扔一下效果就跟扔一块砖头差不多。我的嗓门顿时降低了五度:“没有我没有……砸他。”“还说没砸他痛得半天站不起来!那字典上还写着你的名字。谢小秋是不是你?”这一说我更郁闷了。那字典是n年前沥川送我的。那次我们逛新华书店看见了这本字典我嫌贵拿在手上想了半天舍不得买还是沥川掏的钱。我于是在扉页上还写了“沥川赠”三个字。后来沥川走了我还得用这本字典一看见沥川的名字就生气便又用黑色的记号笔在上面打了一个大叉又粗又黑将原字基本覆盖了。估计苏群没看出来。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他……受伤了?”“受伤?他上个月滑雪腰受了伤还没好。今天他要去工地现在取消了。早上的会也没来。我刚才去看他他还躺在床上。”“那怎么办?你还不快送他去医院?”“王先生最讨厌医院。医院这两个字谁都不能在他面前提!”这倒是不错。他一贯如此。“这份工作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他幽幽地说。“……不是。”一个月六千还有丰厚的年终奖。让我辞我喝西北风去?我倒不怕丢工作这“暴力袭击上司”的恶名我可不能沾上。沾上以后谁还敢用我?“那你去和他道歉。”我想了想人又蔫了:“不去。”他站起来说:“我去找张总。”张总管人事。“等等”我拦住他“我去。”我磨磨蹭蹭地来到沥川的门前敲了敲门。半天里面才应了一声:“进来门没锁。”我推门而入穿过客厅越过办公室到他寝室门口门没关可我还是敲了敲门。“我是安妮。”“我暂时不能起床你若不介意就进来说话。你若介意有什么话就在外面说吧。”他的声音很低倒看不出来有何虚弱的征兆。完了伤得不轻。我也傻眼了。往年和沥川在街上走我总替他挡着人流。人家碰他一下我还要找人吵架现在展到拿砖头砸他真是进步了:“不介意。那我进来了。”他果然一个人盖着毯子半躺在床上。身边堆了好几卷图纸。当中有个矮几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从床头的一左一右伸出两个可移动支架。上面是两个三十寸的苹果薄显示器里面是花花绿绿的设计图片各种角度平面侧面三维鸟瞰。他的脸色很有些苍白双眉微蹙唇线笔直甚至有些硬。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带着条纹的衬衣烫得硬硬的领子衬着他脸上的轮廓也是硬硬的。他看着我显然出乎意料:“什么事?”我板着脸话音却没底气:“把昨天的资料还我。你很忙我是翻译还是我来翻吧。”他的目光回到屏幕上手在电子感应器上飞快地画图:“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查字典。”过了一会儿他点了一个键我听见隔壁的办公室里激光绘图仪“簌簌”地响了起来。他把屏幕从床边推开看着我说:“你还有事吗?”我想了想说:“如果你现在有空我想把昨天晚上的翻译做完。我不想耽误你的工作。”这话的语气好像我在求他是似的。我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现在没空。”他冷冷地说。“那就麻烦你告诉苏先生是你没空不是我不想工作。”“苏群?”他眉头一皱“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我不吭声。我才不告状呢。对峙。过了一会儿他说:“除了字典之外你有没有电子翻译软件?这样手查太麻烦。”我一听愣住。先头还以为他赌气看样子他还真要自己翻译。他就认得九百五十个汉字我打赌这六年他至少忘掉一半能不能看懂《读者文摘》都成问题。“有!我有最新版金山辞霸。”“拿来给我装一份。”u盘就在我的钥匙琏子里我递给他看见他把它插入usB端口。“文件名是Jsnetbsp;softare的文件夹里。”我看见他的鼠标就动了两下然后他就把u盘抽出来还给我:“现在没时间找文件先把整个u盘考下来。晚上再慢慢找。”这回轮到我抓狂了。别的文件我都不怕可是u盘里有《沥川往事》的原稿。我不可以告诉他更不可以显出着急的样子。不然他一好奇非要找出来看不可。有金山辞霸不怕他看不懂。“好吧。”我按兵不动暗暗祈祷上苍千万不要让他现了我的秘密。他的样子好像等着我离开。我偏不走。“你还有什么事吗?”“有!既然你要自己翻译这些资料请问我做什么?”他想了想说:“你休息。”我的嘴拧成一个大圆:“我?休息?”“嗯你休息。”“工资照付吗?”“照付。”“那我这就买机票回北京。”“不行。”我瞪他:“你不是说我休息吗?”“你在这里休息随时待命。如果我要见什么人你得过来当翻译。”“那好”我看见他孤零零的样子心又软了“反正我也没事今晚开始译《永嘉郡志》后天晚上译好给你。”“《永嘉郡志》我也可以自己看我有金山辞霸。”我冷笑打击:“《永嘉郡志》是文言文道光年间的文言文你看得懂吗?”其实我也不知道道光年间的文言文与乾隆年间的文言文有啥区别。就是诈他一下。他用手撑着自己从床上坐直说:“看样子道光年间的文言文对你来说是小事一桩。既是这样能不能快点?明天下午三点之前把译稿交给我。若是晚了别怪我到王总那里netp1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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