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5

升迁的阶梯一连好几天,苏一玮忙得不亦乐乎,王天寿一死,好多遗留问题一下凸显了出来,他既要处理日常工作事务,还要摆平这些问题。就在这天上午上班不久,市政府的大门口一下聚集了成百上千名群众,堵住了市政府大门,门前的整条街都被他们堵住了。秘书长李家昌急急忙忙跑进来说:“苏市长,不好了,毛纺厂的工人又来闹事了。”苏一玮心里一紧,就问李家昌:“他们的问题过去不是解决了吗?”李家昌说:“上次是开过一次协调会,但是,会是开过了,问题还是没有真正落到实处,所以他们一听到王市长死了,又跑来闹。”苏一玮说:“为什么不落实?”说完觉得这不是李家昌能够做主的事,决策者是王天寿,主管工商业的副市长丁建成应该知道内情。于是便话锋一转说:“丁副市长在不在?你去请他过来一下,我们共同商量商量。”李家昌说了一声“好”,就出去了。虽说工商业这一块不是苏一玮具体分管,但是基本情况他还是有所了解。市毛纺厂是10年前组建的,当时前景看好,市里作为一个支柱企业投了不少资,又动员入厂职工每人集资两万元,引进了德国进口的机器设备。因为毛纺厂是以政府的名义对外招工集资的,所以就有了一定的可信度,一些家长不惜借账累债,凑够了钱,让子女来毛纺厂当国营职工。一时间,集资当工人成了西川老百姓的热门话题。很快的,入厂职工一下达到四千多名,仅集资款就近一个亿。最初的那几年,还算比较理想。但是,没想到问题也随之出现了,因为机器设备都是从德国进口的,原材料也得从德国进口。最初从德国进口原材料的价格与国内相近,还能承受得起。到后来原材料价格猛涨了上去,而国内的毛料价格还维持着原来的价格水准,不生产吧只能停工,要生产等于生产得越多,亏本就大。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停产。这一停产,几千名工人的生活成了问题,纷纷聚集到了市政府讨说法。市上的领导换的换了,退的退了,新领导不理旧事,能推就推,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前年,王天寿一狠心,将这个包袱廉价处理给了一家外资企业,这四千多工人有一多半转行,其他人还守在原地。那些退出的职工就想讨回原先的集资款。大概两个月前,他们聚集过一次,将市政府堵得水泄不通,非要讨个说法。王天寿亲自召集工人代表和厂家代表进行了洽谈,最终意见是让毛纺厂出一点,政府出一点,工人承担一点,化解旧有矛盾。但协调会上的意见没有得以落实,工人们又不得不重新找上门来。苏一玮来到窗边一看,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将市政府的大门围了个严严实实。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想,他们的确也冤,10年前拿出两万元钱实在不易,好不容易当了个工人,却拿不到工资,反把2万元钱也搭了进去,要是换成谁,谁也不舒服。早知这样,倒不如用那2万钱做个小本生意。可见,政府决策是多么的重要。一个真正决策者,不能盲目地反对发展,但是绝不能盲目地发展。一些领导为了个人的政绩,名曰为老百姓办事,实是以牺牲老百姓的利益为代价为自己筑就向上爬的阶梯。在中国的每座城市,都可以看到废弃的楼房,倒闭的工厂,究其原因,都是一些领导者缺乏科学的发展观所致。而奇怪的是,它们却成了这些官员升迁的阶梯,留下的恶果却由生活在这里的老百姓承担。不一会,李家昌和丁建成进来了。他们一看苏一玮正沉着脸,谁也不好多说什么。苏一玮直直地盯着丁建成说:“丁副市长,你们上次怎么协调的?你看这……”又指了一下窗外,“动不动就把政府围起来了,且不说直接影响了政府正常的工作秩序,让上门办事的人员无法进入,就社会影响而言,政府在老百姓心目中成了啥?”丁建成说:“还是毛纺厂那帮人。上次已经召开了三方协调会,答应给他们解决问题,他们又跑来闹什么?我看有人想趁王市长的死故意制造混乱,影响市政府的形象。必要的时候,我看让司法部门参与进来,把带头闹事分子抓起来拘留上两天,看他还敢不敢?”苏一玮平时就对丁副市长的工作不太满意,总觉得这位空降干部凭着自己的后台硬,年轻气盛,锐气有余,慎重不足,工作蜻蜓点水,走马观花,不深入扎实,说话办事又喜欢想当然和好大喜功。有时候他真想说他几句,但是一想自己充其量也是副市长,和他平起平坐,谈得好则好,谈不好反而得罪了人,让人家说你管得太宽了,不该管的也管。更何况,人家王天寿也不说他,反夸他思想敏锐,有胆有识,我得罪他干吗?此刻,他更觉得丁建成的话实在有点过头了,人民选我们当市长,是让我们为他们服务的,而不是让我们高高在上,指手画脚地指责他们,更不能用他们给予我们的权力对付他们。想到这些,他对丁建成说:“丁副市长,上次协调会上你们答应什么时候给他们解决?”丁建成说:“当时答应这个月初解决,可是王市长说政府这边资金不足,他们的事放一放再说。你看这……他刚死,他们又跑来闹,这还像不像话?”苏一玮说:“既然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不管合理不合理都要兑现,否则,政府怎么取信于民?”丁建成说:“我想王市长当时也是权且之计,他现在走了,只能由你做主了。我看要平息这一事件,靠做思想工作是不行的,要么就按王市长答应的条件给钱,要么就把带头闹事分子抓起来关上几天。”苏一玮笑了一下:“你说怎么办好?”丁建成说:“只要政府拿钱,当然是兑现条件好了。”苏一玮心想,这丁建成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想点起火来,让我去充当镇压上访群众的刽子手,在这关键时刻犯一个低级错误?如果说他傻,也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如果不傻,那岂不是太可怕了?我犯了错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也想竞争市长的宝座不成?退一步讲,如果我失去了竞争市长的资格,也轮不到你丁建成呀,你急什么急?先悠着点儿吧!他几乎不带任何表情地说:“那我尊重你的意见,就按王市长生前定下的办,该兑现的,就一定要兑现给他们。”丁建成说:“那要一千多万呀,不是个小数字。”苏一玮说:“就是两千万也要拿,谁让我们的决策人犯下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谁让我们的王市长向上访的工人做了这样的承诺?现在问题出现了,我们不去承担责任让谁承担?好了,现在我们一起下去见见他们的代表。”苏一玮说着就带着丁建成和李家昌下了楼。愤怒的群众已经冲进了市政府的大门,像洪流一样朝办公室这边卷了过来。丁建成不由得放慢了步子,脸上掠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恐。李家昌担心地说:“苏市长,你要不先回避一下,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苏一玮说:“如果人民市长不敢见人民,那他一定是一个不称职的市长,他还有脸再坐这个位子?”苏一玮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前面的群众个个怒目而视,目光中仿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眼看就要被奔涌的人群淹没了,他突然大喊了一声:“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他的声音被嘈杂的人流声吞没了,只有前面的人能听到,后面的人根本听不到,还在拼命地往前挤。李家昌突然出现在了苏一玮的面前,大声说:“大家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前面的人流慢慢止住了步,有人大声问:“王天寿呢?你让他滚出来!”李家昌说:“大家安静,不要吵!王市长去世了,现在由我们市政府常务副市长苏一玮同志回答大家的问题。”有人说:“我们不管你什么常务不常务,先问他能不能说话算数?说话算数了就说,要是不算数,还想哄骗我们,就滚到一边去,让说话顶用的人来说。”还有人说:“上次协调会姓丁的副市长不是也参加吗?你让他给我们解释一下!你们红口白牙给我们答应得好好的,现在为什么不给我们兑现?”苏一玮走上前去说:“大家静一静,让我把话说完了,你们再提问好不好?”声音像一层浪,越过了人流,渐渐地落下来,覆盖住了嘈杂的鼎沸声,整个现场才又一次静下来。苏一玮这才说:“同志们,我先向你们表态,我能说话算数。王市长因病刚刚去世,他给大家答应的条件我们西川市政府是认可的,是要给大家兑现的,请大家放心!”现场又一阵嘈杂声:“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还不兑现,我们怎能放心?”“是不是又想哄骗我们?”苏一玮用手压了压,仿佛要把大家的声音压下去。果然,那议论声就被压了下去,现场又恢复了安静。苏一玮说:“我叫苏一玮,是西川市常务副市长。大家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们必须要相信西川市人民政府。王市长突然病逝,没有及时给你们兑现赔偿金,我代表西川市政府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歉意。现在我向你们保证,等把王市长的后事处理完了,不到一个月,你们的赔偿金一定到位。如果到时再不到位,你们可以找上我的门来,骂我是骗子也好,把我赶出市政府的大楼也好,我都认了。现在,我希望你们的代表留下来,到我的办公室,一起对几个细节问题再商讨一下,其他的人先回去,你们说好不好?”经苏一玮这么一说,人群一下又沸腾了起来,嗡嗡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了一片。最后,有人说,“我们就听你一次,要是再骗我们,我们就按你的话把你赶出市政府大楼。”“这个姓苏的市长说的在理,我们就先回吧。”一时间,人群仿佛一块被冻结的冰遇到了春天的暖流,慢慢地融化开来,融化在四街八巷里,市政府的大院突然空旷了。贵人苏一玮处理完了群众上访的事务,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市委办突然打来电话通知说,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谢长顺前来参加明天王天寿同志的追悼会,下午6点钟在市政府招待所一起就餐,让他准时参加。放下电话,苏一玮的心里就犯起了嘀咕,省委组织部长来,是不是要涉及到人事任免事项?按道理,来一位副省长参加一下王天寿的吊唁也就足够了,用不着来常委。越想,心里越发没有了底,就想给省委冯副书记拨个电话,探个究竟。苏一玮认识冯副书记完全是一个偶然的机会。那时苏一玮刚当了副市长,有幸参加了一次由省委组织的学习参观团,到珠江三角洲参观学习外省经验。参观团由省委冯副书记带队,来来去去一个多月的时间,期间吃住行中,苏一玮自然有的是接近冯副书记的机会。苏一玮因为说话幽默机智,大大活跃了路途气氛,赢得了同团的其他地州市的领导干部的亲近,也赢得了冯副书记的赞赏。再加上他又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在参观访问中遇到题词留言时,偶尔一露峥嵘,更得冯副书记的赏识。就这样,他认识了冯副书记后,每逢上省城开会,他总要找个借口和理由去看望看望他。当然,他绝不是空着两只手去的。如果空着两只手,那就绝对不是看望,而是骚扰,其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让人家越来越反感。在这一点上,苏一玮是非常明白的,如果不明白这一点,他也就混不到今天。正因为他明白这些,他才能抓住机遇,利用冯副书记的儿子出国上学的机会,一步到位,送了一万美金,才使他在三年前的换届选举中顺利地当上了常务副市长。他虽说与冯副书记的关系很熟了,但还没有熟到随便打电话的份儿上。这一个度他掌握得很好,掌握不好这个度,让领导产生了厌烦情绪就不好了。可是,今天却不同了,事关重大,他必须给冯副书记打个电话。他关好了办公室的门,想了一遍要说的话,等心气平定下来,才拨出了冯副书记的电话。当电话“嘟”地响了之后,苏一玮的心一下跳了起来,他紧紧地握住话筒,生怕关键时刻掉线。就在这时,冯副书记的声音出现了。冯副书记先喂了一声,然后说:“请问你是哪一位?”苏一玮马上亲切地说:“冯书记好!我是一玮,苏一玮呀。”冯副书记的声音突然洪亮了:“是一玮呀!最近还好吗?”苏一玮一下激动了起来:“我很好,书记也好吗?”冯副书记说:“我也很好,正准备给你打电话,没想到这么巧。王天寿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只能表示非常遗憾。一玮啊,在市长人选还没有确定之前,我提议省委暂时由你全权负责西川市政府的工作。今天,长顺同志代表省委省政府前去你们西川,有两层意思,一是参加天寿同志的追悼会,二是,我只给你透露一下,就是要考察考察市长的候选人。一玮呀,这对你来讲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是一次考验,你可一定要把握好。”听着冯副书记的话,苏一玮的头就像鸡啄米似地不住地点着,嘴里不停地说着是是是,好好好。等冯副书记说完,他才说:“感谢冯书记对我的栽培和关怀,真的太感谢了,我一定要好好工作,以此来报答书记对我的厚爱。”冯副书记说:“一玮,好了,别的话就不多说了,电话中也不方便,等以后见了面再说。”苏一玮说了一声好好好,冯副书记就挂断了电话。听着一片盲音,还舍不得放下话筒。手心里汗润润的,仿佛抓了一把水,就拿过餐巾纸擦拭了一下,心里却无比地愉悦。随之,他便点了一支烟,悠悠地吸了起来,一边吸着,一边慢慢地品味起了冯副书记的的话,觉得冯副书记真是他的贵人,每到关键时刻,他总给你帮一把。过去如此,现在也同样。等处理完了王天寿的事,一定要抽空上一次省里,再去感谢一下他老人家。这样想着,他又琢磨起来了冯副书记刚才说的话,越琢磨越觉得大领导就是大领导,说出的话就是有水平,既含蓄又有韵味,你可以这么想,也可以那么想。你可以认为谢长顺到这里来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好,跟他套套近乎,为你的下一步打好坚实的基础。或者,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只让你有个思想准备,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让你全面负责政府的工作是我提议的,谢长顺部长这次去考察肯定是有重点目标的,犯不着节外生枝。或者,他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希望你好好工作,干出政绩。至于你怎么理解,那是你的事,至于结果如何,那就看你的悟性,看你的政治嗅觉了。但是,不论怎么想,不论怎么理解,这样的问题想起来总是令人兴奋,也令人鼓舞。这样想着,就觉得心里突然燃烧起了一团火,仿佛随着春天的来临,他的又一个仕途的春天也来临了。苏一玮正想得奇妙,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了,他一惊,是不是冯副书记又有什么事要告诉他?他急忙瞅了一眼来电显示,才知是关天宇的电话,就马上接起,亲切地说:“书记你好,我是一玮。”关书记说:“一玮,听说下午上访的群众围住了市政府的办公大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处理完了没有?”苏一玮说:“关书记,你放心好了,我刚刚把上访的群众说服走了,正准备要给你汇报,没想到你的电话就来了。这些人还是毛纺厂的老职工,他们是来算旧账的。上次天寿同志给他们承诺过,市政府要承担他们的一部分赔偿,可是天寿同志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给他们落实。他们一听天寿同志突然病逝了,怕没人承担这份承诺,就来集体上访。”关于宇:“你是不是答应了王天寿过去提出的承诺了?”苏一玮摸不清关天宇的意思,只好拐了个弯儿说:“关书记,我怕事情闹大,影响安定团结的局面,就只好答应了天寿同志答应他们的要求。不论天寿同志的承诺是对还是错,既然答应了,那就是政府的声音,是政府对老百姓的承诺,我们要是出尔反尔,只能激化矛盾,有损政府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来得及请示你就答应他们了。”关天宇沉吟了半晌,才说:“一玮呀,你做得对,即使王天寿同志的承诺是错误的,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按他说的办了。现在是一个特殊时期,省上的领导正好要下来参加天寿同志的追悼会,出了问题就是大问题,所以你那边要多留个心,一定要从安定团结的大局出发,决不能出乱子。”苏一玮听关天宇这样一讲,心里便有了底,就高兴地说:“请书记放心好了,我这边保证不会给你抹黑的。”关天宇说:“这就好,这就好。晚上的活动不知办公室给你通知了没有?”苏一玮说:“通知了,说省委组织部长谢长顺要来,6点钟在政府招待所一块就餐。”关天宇说:“那好,我们晚上见面再说。”苏一玮说:“好好好,好好好。”刚说完,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放下话筒,看电话上显示的时间正好是5:40,突然觉得应该换一套干净一点的衣服,穿得精神一些,也给谢长顺留点儿好印象。这样想着,就来到套间,看到衣架上整整齐齐地挂着钟晶晶送给他的那套西服,便三下五除二地脱去了旧衣服,换上了这套名牌西服。这套西服他特别喜欢,不仅因为是他心爱的人买的,更主要的是穿上很得体,上档次。往镜子面前一站,照出来的他果然精神了许多,仪表堂堂,还有点气宇轩昂的样子。突然的,他不由得把镜子面前的这个人与厨房里抱着钟晶晶后腰龌龊行事的人联系了起来,禁不住哈哈大笑着骂自己真像个衣冠禽兽,心里就笑起了一团燃烧的火。当了市长后,一定要给钟晶晶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生活环境,让她生活得更幸福更舒适。正文 第三章 垫脚石,绊脚石夜访谢长顺苏一玮原以为省委组织部部长谢长顺这次来西川考察干部,肯定会带很多人,没想到加上司机一共才4人。吃饭时,谢部长才向大家作了介绍,那两位都是干部处的,一位是黄处长,另一位是副处长。在宴席上,苏一玮突然从谢长顺的一个细微动作上发现了他对卫国华的特别来。谢长顺一一同大家碰杯,碰到卫国华的时候却有意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国华还是那么精神。”经他这么一说,大家都附和了起来,说卫副书记一直都很精神,他是我们班子成员中最讲究的一个。苏一玮看了一眼卫国华,果然见他小头儿吹得有板有形,头发像是刚染过,侧面的发根处有一点染到了头皮上,要是不细看也看不出来。苏一玮虽然嘴上也夸了一句,但是他的心里却“咯噔”了一下。暗地思忖道,谢长顺如果同卫国华的关系不特别,他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他从这个信号中又进一步想到了冯副书记在电话中对他说的话“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好呀!”冯副书记莫非暗示我,让我也同谢长顺拉近关系?这样一想,他的心不由得咚咚咚地跳了起来。毫无疑问,与谢长顺拉近关系绝对对他的仕途有好处,但是,问题的关键是怎样拉。作为官场中人,他非常清楚,下级要同上级拉近关系仅靠口头上的恭维是绝对不行的,必须要有实质性的内容。这里面就存在着这样一个问题,你必须要摸清对方的喜好,对方的脾气,知彼知已,才能百战不殆。如果他很贪财,你不送,就很难办成事。碰上这样的领导比较好对付,办小事送小礼,办大事送大礼,只要你按等价交换的原则办事,就能成功。倘若碰上一个不贪财不好色的主儿,你要去送,搞不好就会把你轰出门,或者,表面上推让一番,让你看不出真假,等到关键时刻,抖出你的老底,让你当了反面教材,他却成了反腐英雄。对谢长顺他真的没有多少把握,但要是失去这次同他深交的机会,又不甘心。想了想,他决定送点滋补品,先投石问路,作个铺垫,等有了足够的把握,再找一个充足的理由送钱。边吃边喝间,他也考虑成熟了,也快到尾声了,便寻机出来,拿出手机,悄悄给赵守礼打了个电话说:“守礼,你到我家去一趟,让你老嫂子把你送给我的那些冬虫夏草统统给我带回来,我在市政府招待所等着你。”赵守礼说:“你要带上它干啥?”他没好气地说:“叫你去你就去,等你来了就知道了。”赵守礼因与他的关系密切,所以有时候急眼了该说啥就说啥,也不顾他的感受。不过,他可以看出来,赵守礼对他还是忠心耿耿,不存二心的。昨天晚上,赵守礼还拼命地撺掇他尽快上趟省城,活动活动,资金问题不要担心,需要多少由他筹备,目的就是想让他争取早日当上代市长。能有这样的部下急他所急,想他所想,这是他的福气,他没理由不感动。“他年若得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等自己真的大权独揽了,他一定也让他升个格儿。当然,他非常明白,赵守礼对他之所以忠心耿耿,也是基于此。他就好比一只绩优股,赵守礼买了它,其目的就是为了升值。在这个意义上讲,赵守礼是一个聪明人。而事实上,处在官场中的人哪个不聪明,如果不聪明,他也就到不了这一步。想象中,卫国华的后面肯定也不乏这样的聪明人,也有人为此下了大注。将来鹿死谁手,就看下一步了。散了席,大家出于礼貌,要一起送谢部长到下榻处休息,谢部长却说:“都累了,早点休息吧。”经他这样一说,大家也就不好坚持送他了。苏一玮故意磨蹭了一阵,想等他们都走了,再去向谢部长表达一下心意,没料卫国华也故意磨蹭着不走,他只好做了回避,让司机开车兜了一圈儿。再回来时,发现卫国华拎着一个小包向贵宾楼走去,心里不觉好笑,想想这卫老兄也够滑的。就让司机停下车,然后掏出手机给赵守礼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过了一会,等赵守礼的车过来,他就打发司机回了家,自己上了赵守礼的车。赵守礼说:“到哪去?”苏一玮说:“到贵宾楼旁的树荫下面待一会。”等把车开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停好,苏一玮才说:“省委组织部长谢长顺来了,就住在贵宾楼。东西带来了没有?”赵守礼就笑着说:“带来了。你给我一打电话,我就猜出你的用意了。仅凭这点东西恐怕摆不平他吧?”说着,他拿过一个礼品袋说:“这是我准备的一套奥运会纪念金币,三万多元一套的,不算薄吧。”苏一玮非常感激地说:“守礼还是行,想事儿想得很周到。问题是,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的深浅,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这么贵重的礼品?要是接受了,倒好办,要是不接受,以后的路也等于封死了。我觉得还是先送一点滋补品,投石问路,看看他有何反应,然后再从长计议,纪念币你就暂时收起来,等用得着的时候再用。”赵守礼说:“早知道你不敢送,我就想办法弄几粒伟哥带来。”苏一玮便笑着说:“你就是弄来了,我也不敢送。那种东西,到亲如兄弟的份儿上才能拿出手,否则,就有点对上不恭的嫌疑。”赵守礼说:“我还是觉得把这套纪念币送给他比较好,这又不是现金,上面也没有明码标价,有什么不敢送的?再说了,仅凭那点滋补品,也不好探出他的深浅来,即便投石问路,也要投一块大一点的石头。”苏一玮沉吟半晌才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好钢使在刀刃上,就把纪念币也带上。”赵守礼说:“本来就是嘛。”说着点了一支烟。苏一玮说:“克制一下,把烟掐灭了,否则会让人看见的。”赵守礼将烟掐灭说:“怎么搞得神神叨叨的像地下工作者似的?”他就笑了笑说:“刚才我看到卫国华进去了,不能让他看到我们在这里,必须要隐蔽点。”赵守礼说:“那我们改天不好吗?要是与卫国华撞在一起多不好呀。”苏一玮说:“你不知道,今天和明天不一样。谢长顺这次下来不单是参加王市长的追悼会,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考察市长人选。如果等他明天追悼会一参加完,公开了他这次来西川的任务,一切明朗化后,送礼的人也不敢送了,收礼的人也不好收了。所以,今晚是最佳时机,不能错过。”赵守礼听了赞叹道:“不愧是市长,看问题看得这么透。”“哪里呀?官场中的学问太深了,永远都参不透的。”苏一玮说着,又想起了冯副书记的暗示,越发觉得冯副书记才真是一个官场的高手,一两句话,就深藏了无尽的玄机,这样的工夫,足以让人折服。说着咳嗽了一声,立马用手捂起嘴,将第二声咳嗽强咽了下去,才笑着说:“守礼,你看我现在这个鬼鬼祟祟,龌龌龊龊的样子,哪像常务副市长了呀?好歹这是我的地盘,却像做贼似的,是不是太窝囊了?”赵守礼说:“为了达到目的,手段可以不择,这就叫英雄不问出处。就好比历史只承认刘邦的丰功伟绩,却从不指责他采取了什么手段。我们现在为了达到目的,适当地采取一点策略也是正常的。”苏一玮说:“话有三说,妙者为上。守礼不愧是我们西川市的巧嘴,经你一说,把不合理的说成了合理,把不应该的说成了应该的。如果哪一天让你当了市政府秘书长,三分成绩也能让你说出十分来。”赵守礼刚要说什么,见卫国华迈着碎步匆匆出来了。苏一玮轻轻嘘了一声,赵守礼就此打住了。等卫国华走远了,苏一玮说:“守礼,我得上阵了,你就在车上等着我。”说着检查了一下包中的东西,开门下了车。苏一玮边走边想好了要说的话,待摁响门铃,谢长顺打开门的一刹,他还是不免有点局促地说:“部长还没有休息?又来打扰部长了。”谢长顺说:“没事没事,来来来,坐。”说着让他进去,就要为他沏茶。苏一玮马上挡住道:“部长别麻烦了,就几句话,说完就走,你别沏茶了。”谢长顺说:“不急嘛,既然来了,就多待一会嘛。”说着,还是为苏一玮沏了茶。苏一玮趁机将手提袋放在了旁边,就坐了下来。谢长顺说:“天寿同志突发疾病死亡,我非常痛心,政府的工作暂时由你全权负责。一玮呀,现在对你来讲,是个难得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这次机遇,好好干,争取干出一些成绩出来。”苏一玮说:“谢谢部长对我的关心和信任,我一定好好干,决不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当然,也希望部长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提携。”谢长顺说:“让你暂时负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嘛,这是省委的意见。至于将来市长由谁当,那是下一步的事。我这次下来,还有个任务,就是来听听民意,先摸摸底。当然,如果有机会能帮你说上话,我肯定会说的。”苏一玮心里喜不自胜,表面上却装作非常谦虚的样子说:“那我就先谢谢谢部长了,无论怎样,我都感谢部长对我的关怀。”苏一玮话说到此,已该结束了,就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部长早点休息吧。”谢长顺也站起来说:“好吧,我们明天见。”苏一玮刚要出门,谢长顺就指着旁边的提袋说:“一玮,这是你的提袋,别忘了带上。”苏一玮说:“初次拜访部长,也没啥好带的,给部长带了套奥运会纪念品,还有一点冬虫夏草,那是一位在云南工作的老同学带来的,我吃过,效果不错。还有这么一点,送给部长试试,看看有没有效果。部长工作繁忙,可也要注意保养身体。”谢长顺说:“一玮啊,你看你,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呀!”苏一玮心里一喜,知道谢长顺并没有拒绝,就笑着说:“这算什么呀?部长试试,如果有效果,让我的老同学再搞点。”谢长顺说:“好了好了,一玮的心意我领了,适可而止,适可而止。”苏一玮告辞出来,感觉两腋处已渗出冷汗,不觉暗笑了起来,心想,本大人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今天怎么是这样一个德行?想想,平日里,那些部局级干部见了他,不也像他今天这么谨小慎微唯唯诺诺吗?在中国这片大地上,官本位思想早已渗透到了每个读书人的灵魂深处,官场中等级观念,也就自然地被世代为官者继承了下来,潜移默化地成了大家的潜规则,这是谁也无法改变了的事,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就必须遵循这一游戏规则,如果真的都把这些看透了,到了无视它的存在的时候,说明你已经被官场淘汰出局了,或者你压根儿就没有进入到官场。一阵轻风拂来,他禁不住打了两声酒嗝,一股臭烘烘的气味夺口而出,他拿手煽了煽,竟暗自庆幸这声酒嗝打的正是时候,倘若刚才坐在沙发上打出来,不正臭着了谢长顺吗?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禁不住窃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笑出了声。从明天开始,他就名正言顺地全面负责市政府的工作了,虽说那个“代”字还没有戴在他的头上,但毕竟登上第一步,只要站稳了这一步,以后的事儿就好办多了,倘若这一步让别人踏上了,他就将处于被动地位。看来,谢长顺也不过如此,拿下他,只是迟早的一件事。再次想起冯副书记的话,真是暗藏着无限的玄机。他不由得更加佩服他的领导艺术。如果有这样一位领导给他做后盾,再由谢部长帮着说上一两句好话,不愁西川市的市长不是他的。王天寿的追悼会开得十分隆重。会议地址设在市殡仪馆,参加追悼大会的有市里四大班子和各部局的领导,还有王天寿的亲属,省委组织部部长谢长顺代表省委省政府也参加了追悼会。会场周围放满了全市各单位送来的花圈,市各新闻媒体也来作了报道。会议由市委书记、治丧委员会主任关天宇主持,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苏一玮致辞悼词。苏一玮声泪俱下地历数了王天寿的种种执政为民的业绩,把王天寿说得跟孔繁森都差不多,搞得整个会场悲悲切切得好不令人揪肠。苏一玮非常明白,尽管他的内心十分高兴,但是,表面上还必须要装成无比悲痛的样子,尽管他对王天寿的工作有很多看法,但是他还得把他说得天花乱坠。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政治。在官场中你永远不可能喜形于色,更不能快意恩仇,否则,你就不是一个成熟的官人,就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在瞻仰遗容的时候,苏一玮看着白护单中的王天寿正安详地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一样。但是,再怎么安详,灰暗的气色已经表明他不是一个活人了,那个平时颐指气使独断专行说一不二的他,从此离开了人世间,如果再给他一次生命,他还会选择那样的生活和人生吗?苏一玮不由地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心想,老伙计,好好休息吧!没有你的今天,哪有我的明天?睁开眼,看到站在他前面的卫国华的小头儿梳得很有形,每一根头发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发胶味,心里不免一惊。他暗想,王天寿一死,偷偷乐着的不仅是自己,而且还大有人在。想起昨天晚上卫国华从谢长顺那里出来的样子,心里也肯定装满了如他一样的希望与寄托。在市长人选没有确定之前,凡是有条件的人,谁都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除了卫副书记,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瞄准这个位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决不能掉以轻心。王天寿的事儿处理完后,谢长顺又在西川市待了两天,分别找市委的几位常委和副市长们进行了谈话,黄处长和那位副处长却与一些重点部门的一把手进行了谈话。谈话的内容几乎一样,就是让他们推荐一至两名市长人选。在这两天里,苏一玮真有点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他真的吃不准,如果单以推荐的票数为准,他能不能胜过卫国华还很难说。他知道,在西川,他有他的势力范围,长期以来已经自觉不自觉的形成了一个圈子,一个上下级关系的网,或者叫做帮派体系,这一体系中的人,无一例外地会推荐他,也期盼他能当上市长。因为他一旦成了市长,他肯定会重用他信得过的人,而受益者自然是他们。在官场中,虽然口头上都讲任人唯贤,但是,真正做到却是十分的困难,这并不是有人故意要同有才能的人过不去,主要的问题是你不熟悉他,不了解他,就没有情感,即便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德才兼备,你宁可用你熟悉的人,也不会用他。早在几百年前,中国的老百姓就说过朝里有人好做官,这是从民间的立场上来看官场的,他们盼望着朝里有自己的人,他们更希望朝里的这个人官位越大越大好,这样才能给他们带来庇护与提拔。以此类推,拥护苏一玮的这边如此,拥护卫国华的那边又何尝不是这样?卫国华也是从基层滚爬到上层的老干部了,同样也有他的势力范围和帮派体系。这两大体系中的人员,自然会站在自己的利益点上,维护并且极力推荐各自心中的领导,而游弋于他们两大权力体系之外的人就成了关键,他们的倾向性很可能会更公正,也是双方推荐票数的决定性因素。所以,争夺这些人是非常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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