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三部曲之天狼之眼-11

慢慢的我都不知道自己脑子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越来越深的绝望……用手扯着发,脸上淅淅沥沥爬满了水,渐渐的,模糊得让我的眼睛都无法睁开。那些纵横肆虐的液体,沿着我的脸颊和下颚往下滴落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楚究竟哪些是水,哪些是……我的泪。  “优!”浴室门突然被敲响,冷不防让陷入沉思的我,一个激灵。  感官骤然间复苏了,那些刺骨的冷、麻木、僵硬,还有胸口隐隐的……疼痛。我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优?!你怎么了,洗那么长时间,优,开门!”门被敲得更响,一下下,在淅沥沥的水声中,仿佛砸在我的心脏上。  “优!说话!怎么了?!”  我转过头看了着门,那扇三夹板的门,被俄塞利斯拍得微微震动。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再不出声我要进来了!优!说话!优!!”  听到他要进来,我急了,水冻僵了我的四肢,赤裸着身体连站都站不起来。  “优!说话!!!优!!”  拍门声突然止住,我一惊。努力挣扎了一下,就在以为自己终于能开出口来的时候,却不料那猛然间从沙哑的喉咙中宣泄而出的声音,竟是我怎么都无法克制住了的抽泣……  门突然开了,顶在门上的拖把,消失得莫名其妙。然后我看到俄塞利斯,抓着门框站在门口,脸色铁青,静静看着我。  “啊!”我一声尖叫,抓起边上的沐浴露看也不看就朝他身上砸去。  他也不躲。结结实实挨了那一下后,人已经一阵风般来到我的身边,一把将我从冰冷的水里抓起,卷入怀中:“怎么回事。”  他的动作有些粗暴,被他用力抱着,腰生疼的。但他的声音很平静,那种听了之后,能够让激动的情绪慢慢舒缓下来的平静。  所以我没怎么挣扎,只是低头靠在他怀里,因着寒冷和抽泣一味地浑身抖动:“我大该活不长了,俄塞利斯,我大概要死了……”  “你最近情绪很不稳定,这样不好。”没有再多的话,也没再朝我身上多看一眼,俄塞利斯用浴巾包住我,把我带进客厅。  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淡定和冷静,仿佛刚才撞进浴室时刹那而过的紧张,又是我的某种错觉。  蜷进沙发的一瞬,之前在冷水里所受的刺激,在我身体里开始发作起来,我抖个不停,不要说继续哭,连句话,都挤不出来。直到俄塞利斯进厨房找了瓶黄酒往我嘴里灌了几口,随着一股热流由胃肠逐渐融入四肢,那些不安分的牙齿,才渐渐停止了它们间的战争。  “有没有好点。”  我点点头。客厅橙色的灯光和嘴里的酒精起着镇静的作用,想起刚才的失控,我不免有些尴尬:“刚才我有点……不好意思……”  他笑笑,坐到我的身边。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却并不抽,只是看着那些淡蓝色的烟雾妖妖娆娆随着空气的压力,在他指间缓缓缠绕,游移。  我眼神颤了颤。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这只手,里头应该藏着一把剑,一把通体漆黑,会吸食人血的剑。虽然此时看上去它很普通的手没有任何两样,并且再一次用着我熟悉的阿森的姿势,优雅地捻着烟。  “明天我去医院查一查,也许没我想的那么夸张,”嘴角挤出一丝笑,我抓起酒瓶,又朝嘴里灌了几口。黄酒涩苦的味道并不让人着迷,但它入胃便暖的感觉,却叫我有些留连:“可能只是颗发育过头的青春豆……我想是的……也许……”咬住瓶口,我忍不住又朝嘴里灌了一口。  “去医院?没有病,为什么要去医院。”  “为了能让自己安心。”  “因为你胸口上长出来的那个东西?”  “是的。”  “有些东西不一定能从医学的角度去看待,比如你妹妹在医院时突然发生的大出血。”  “你想说什么。”抱着酒瓶,我缩在沙发角斜睨着他。胸口长瘤的部位还在隐隐胀痛,只是心里似乎不再像原先那样感到强烈的紧张和害怕。有些人的语气和态度是可以影响到旁人的,比如俄塞利斯,他让现在的我渐渐因着他的表情和动作而变得和他一样平静和淡然。  不过头却有点晕,怕是有些喝多了。  “我想说……你健康得很,那个东西对你身体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我保证。”  “谢谢你的保证,”把酒瓶放到茶几上,我把浴巾重新包了包拢:“不过我还是去医院查一下的好,免得以后睡不着觉。”  他轻轻挑了挑眉,将燃了一半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随便你。”  “天快亮了,我去睡会儿。”不再理他,我光着脚丫下地,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优,”走到房门口时,他忽然叫住我。  “什么事?”  “还想阿森吗,”似乎有些迟疑,俄塞利斯看着我的眼睛,有些斟酌着道:“你现在,想不想他。”  我愣了愣,这个时候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不免让人感到突兀。  想了想,我点点头:“想。”  他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因着我回答的这个字。然后他移开目光,将视线重新投向电视屏幕:“希望他回来吗。”  “是不是终于肯说出他的下落了?”折了回来,我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真难得,这世界上除了你和他爸爸,我想也没第三个人知道了。”不是我说得夸张,实在是那么多日子以来,能够用的方法我都用了,再深入下去,除非我是FBI:“那么,他到底在哪里,还有,为什么他会突然离开。”  “你希望他回来吗。”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俄塞利斯只是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低下头,静静看着自己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潜藏在那样平静表情下的某些东西,让我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你希望他回来吗。”见我没有回答,他再次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我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因着他那有些异样和陌生的眼神:“是……是的。”  “知道了,”微微笑了笑,他垂下眼帘,在我肩膀拍了拍:“去睡吧。”  可我却突然不想睡了,他的表情叫我有些忐忑:“睡不着了。”  “睡不着?”  “是的睡不着,我想我在那个鬼地方昏睡了很长时间。”  “差不多一天。”  “所以不想睡了。”  “呵呵……”他笑了,随手关掉电视,仰起头靠着沙发背闭上眼睛:“好的,随便你。”  ‘随便你’,又是这三个字,听着就让人觉得有些泄气。不知道的以为他是顺从我,事实上,只不过在敷衍我。  接着是一阵沉默。除了墙上挂钟滴滴答答走动着,以及窗外下了两个多小时还没停住的雨,屋子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我抱着膝盖,看着俄塞利斯一动不动这么靠在沙发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样子。身子有些无聊地轻轻晃动,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不如干脆去睡觉了,刚才看他神神道道的样子,还以为他打算说些什么呢。  打了个哈欠,看看钟,四点过了。  眼皮变得有点沉。我把沙发上的罩布朝身上裹了裹,钻在角里,闭上了眼睛。  “困了?”  出乎意料的声音让我兀地吃了一惊。抬起头,正好撞上俄塞利斯安静看着我的眼睛:“是无聊。”  “无聊?不如我给你说个故事解闷吧。”  “讲故事?”我笑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雅兴。”  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他嘴角轻轻牵了牵:“想听我就说,不想听我就睡了。”  “想听。”  “好吧,”舒了舒筋骨,他站起身走到冰箱旁,从里头取出只白色的瓶子,小心捧着,回到沙发边:“说之前,我们先喝点东西。”  一直到放在我眼前的茶几上,我才看清楚,那只比牛奶瓶大不了多少的瓶子,是细陶制成的。上面缕刻着的密集图案,让我想起前阵子在博物馆展出的古埃及文物。整个瓶子表面似乎镀了层釉,灯光下油光锃亮。  “这是什么?”我看着俄塞利斯拿出两只干净的玻璃杯,随后把那只瓶的盖子慢慢旋开,沿着杯壁依次缓缓倒了下去。  一缕浅绿色的汁液,隔了好一会儿,从瓶口里淌了出来。微稠,透明,落在杯中仿佛一团流动的碧玉。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酒香冲着我扑面而来,几乎在刹那间,熏得我有些发晕:“酒?”  “是的,我家乡带来的酒。”将那杯流动的碧玉端到我面前时,我竟然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虽然我对酒并不感兴趣,但眼前这杯东西,那四溢的芬芳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你家乡,埃及吧?什么牌子,这么香?”学着他的样子,我把酒杯端在手中,微微晃了晃。说来也怪,那些本有些浓稠的液体,在晃动下,渐渐变得稀释起来,当俄塞利斯端到自己唇边品了一口的时候,感觉除了颜色,已经和普通的水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我也端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  入口醇滑,微酸辣,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粘,远没有闻起来那么诱人,我不禁有些失望。却听到俄塞利斯略带笑意的声音,若有所思地问着我:“味道怎么样,这放在坟墓里存了三千多年的酒。”  我的手一抖。  他却笑了,轻抿着酒,胸腔里发出闷闷的笑声:“开个玩笑,优,你真的很容易紧张。”  皱了皱眉,我低下头,不再理会他。  “好吧,我们现在开始讲故事。”第十二章 俄塞利斯的故事  你知道什么是真实。  你觉得什么是真实的存在。  你认为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存在。  过去,现在,未来……  我来告诉你一个关于天狼之眼的故事。  天狼之眼,原名奥姆?拉石,在古代埃及,曾是宫廷最高僧侣一代一代隐秘供奉了几千年的圣物。在法老和最高祭司的眼里,它的地位甚至超过太阳神拉,因为它真实且不可估摸的神力。  由于外表通体幽蓝,形状酷似狼的眼睛,所以人们把它称作天狼之眼,久而久之,本名倒是不再被世人所记得。从胡夫王朝时起,它与引发尼罗河水泛滥的天狼星并称——神留于人间的福泽。  最鼎盛的时候,人们甚至用生人活祭天狼之眼,以乞愿或问卜。  祭奠天狼之眼的周期一般为十年一次,因为虽然它能带给当时的埃及恩惠和神迹,但每每开龛献祭的时候,却是极凶险的。甚至有个国家连续两次生祭出了问题,而导致两任最高神官的先后夭亡,并且在一年后,那个朝代便被愤怒的民众颠覆了。  所以也有人传言,天狼之眼是认主的,它只赐福于它选定的主人。而如果不得到它承认的法老开启了封存天狼之眼的神龛,必然会遭到报应直至颠覆。以至后来公开祭祀天狼之眼的次数越来越少,祭祀的程序,也只是作为某种传统一代代流传给了历届的法老和最高神官。  后来,民众渐渐遗忘了这颗神石的存在,只留有一些零星传说在民间或者石碑上流传着。到奥拉西斯王朝之后,甚至连法老和大神官,也似乎将它遗忘了……  那块美丽神秘的石头,据说在奥拉西斯王朝的时候曾吟唱出过最后一次华丽的绝响,然后,悄悄隐匿于时间的长河。而正是这不鸣则矣一鸣惊人的绝响,给整个埃及,整个世界,甚至神……掀起了悍然大波。  当时年轻英武的法老王奥拉西斯,有一个天赋禀异却疾病缠身的哥哥。  自小,这位哥哥便因为他超人的预知力和前所未有的对于天狼之眼的驾驭能力,倍受先王的重视和国人的崇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统领了上下埃及的祭司群。私底下,人们是把他当作神来看待的。因为他用天狼之眼占卜和祈福的时候,根本不需要遵守十年周期的规则,以及流传了几千年的祭奠程序。  那天狼之眼仿佛和他是一体同生般的亲密。  但这一切并非没有代价。  十二岁时这位小小的大神官眼睛突然瞎了,无症无兆。那时候他的父王刚因他的预言胜利班师回朝,打了近十年方才完结的仗,举国欢庆。而年幼的神官,却从此眼前一片漆黑。  十五岁时,他的腿丧失了行走的能力,又是同样的无症无兆。那年他伟大的父王突然暴毙,而年仅十岁的弟弟刚刚懵懂地继承了王位,在宫廷一片潜藏的惊涛骇浪中,浮萍般依附在病弱的他的身边。于是他宣布辞去了上下埃及大神官的官职,也不再参加大小祭奠和问卜仪式,只一心一意隐匿于幕后,辅佐幼小的弟弟从政。  二十岁时,作为奥拉西斯王朝最年轻强悍的摄政大臣,他用自己睿智的头脑和占卜的能力协助少年法老平定叛乱,铲除异己,力挽大局……但相对的,这高高在上的半神人一身是病的身体也因为过度消耗而变得更为单薄。非但眼不见物腿不能行,即使一点点风吹草动,也足以令他孱弱的身躯,增添一道又一道的沉疴。  如果没有弟弟,或许他就放弃在这世界上继续生存下去的打算了吧。拖着这样的身体,对于一名年轻气盛的男子来说,简直生不如死。奥拉西斯,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弟弟,他全部的期许和寄托。辅佐他一步步登上王座的权颠似乎成了这男子苟活于世唯一的坚持和理由。  闲暇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静静坐着,在他弟弟奥拉西斯寝宫隔壁的宫殿里。偶然会有人看到他坐在黑暗里头,捏着通体散发蓝光的天狼之眼,低低自言自语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苍白而诡异的画面,似乎他是在与鬼共语。  于是人们依旧敬他怕他需要他,但背地里,开始悄悄称他废人,或者怪物。  他不在乎。  亲眼见证着自己的弟弟由原先胆小怯懦的小男孩,一点点变得聪明,强悍,骁勇善战……甚至可以从这年轻的王身上逐渐感受到图特摩斯三世统帅三军时不可一世的气概和影子。那个时候的他是快乐的,也是骄傲的。  但这样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  心灵的安慰,心灵的寄托,心底的骄傲,奥拉西斯……  命中注定,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卜算,天狼之眼给予他的坚定不移的答案。  那答案几乎令他崩溃,就仿佛一个男人在苦心经营了一生中最伟大的事业之后,再被告之将会很快亲眼看着它被摧毁。心碎,但是亦无可奈何……  命定如此,谁,能与天斗,与命相违。  “优,你相信命运吗。”说到这里时,俄塞利斯忽然低下头,轻轻问我。  那个时候我正在故事与瞌睡间作着顽强的斗争。不知道是刚才喝下去那杯酒的作用,还是俄塞利斯低柔的声音太过催眠,我的大脑昏昏沉沉的,眼皮一个劲地往下沉。听到他突然问我,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  “很难讲是吗。”他伸手,把我的摇摇晃晃的脑袋按向他的肩膀。  温暖,带着丝淡淡的清香,很舒服的感觉,我靠着他的肩膀,半敛着眼睛听他继续往下说。  “命运总是在你以为是如何如何之后,转个身,然后在你耳旁吹响一个突兀的变奏。”  一个女孩闯进了那对兄弟看似平静,一成不变沿着命运轨迹往前走着的生活,带着多变乖张的命运线路,以及连天狼之眼都为之感到混乱的莫测身世。  她身上滚动着整整三千多年的历史和时间。  那个时候天狼之眼告诫它的拥有者,不要再去推测和占卜那女孩的一切,破命之相,再推算下去,便是触犯了神的禁忌。  但这告诫,无意中倒提醒了那位一直眼看着自己弟弟沿命运之路走向尽头,却束手无策的哥哥。  如果那女孩的到来意味着破命,是不是同样意味着,弟弟原本已经无法修改了的命运,可以借此而被打破……  奥拉西斯疯狂地爱上了那个女孩。女孩却并不爱他,女孩爱上了这年轻法老身边最受信赖和宠爱的将军。  命运齿轮开始滚动了。  阴谋,叛乱,战争……女孩被战火卷回历史长河,年轻的法老在赶去救那姑娘的时候惨遭杀害。而那位用天狼之眼等待和准备了已久的哥哥,在女孩从他的世界消失的瞬间,通过她离开时在时间中划出的瞬间途径,找到了她在另一个世界的所在。  那个距离他们的世界,整整相差了三千多个年头的世界!  不顾天狼之眼的劝阻,打破禁忌连起两个世界的桥梁,靠着那女孩强烈想回到他们那个时代的执念,病弱的大神官用自己的血和着天狼之眼的力量,打开了三界的大门。  过去,现在,未来。三界之门一开,种种可能并生。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无数种可能,这些可能因三界之门的开启而并存。世界、时空,一切的一切混乱了,是为之神禁。而触犯了神禁的人,灵魂将灰飞湮灭,永世不得超生。  同时,沉睡在时空之外的神苏醒了,带着惩罚和将整个混乱的三界重新关闭的使命。也带着将明知不可为,却仍然协助渺小的人类将三界门打开的神物天狼之眼,控制,并永远禁锢于神的脚下的打算。  “同一件事,有着无数种不同的可能,同一个人,为什么只可以屈服命运所安排的唯一可能。”大脑越来越沉,俄塞利斯的声音与其说是在给我讲述一个故事,不如说是在加深对我的催眠。虽然我挣扎着,还想再继续听他多说一点,可是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朦胧,甚至,渐渐遥远得接近虚幻:“优,我是不是真的很任性。优,对不起,对不起……”  抱着我肩膀的手似乎在逐渐收紧,当我觉得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而想挣脱的时候,一种柔软而炙热的感觉,顺着我的额头,脸颊,轻轻滑落到唇角,然后,辗转覆盖在我的唇上。  他在做什么?!  惊谔地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可很快发现我疲软的身体似乎早已不受大脑的控制。挣扎是细微而无用的,好容易等混沌的大脑有些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沮丧地发现不仅身体,就连自己的嘴唇,也背叛了自己,在急切地回应他一次次温柔的侵袭:“俄……塞利斯……”  “不会让他带走你的……”稍一用力,我被他轻轻压倒在沙发上,冗长的发和修长的臂很快取代了那块单薄的浴巾覆盖了我的身体。我听到他在我耳边急促地喘息着,喷洒着一波波干净而滚烫的气息:“我……”他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太过遥远和模糊,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然后……  没有然后。  我想我睡着了。在这种时候,在俄塞利斯的怀抱里,在他突如其来,细密而绵长的激吻中,可悲地睡着了。  “三界之门开了。”  “奥西里斯说你会魂飞魄散。”  “这样做值不值得。”  “变成了人,你学会了人所有的愚蠢和无能,并且还是我见过的最笨的人。”  “说话,说说话……喂,眼睛看不见,莫非现在连嘴巴都哑了不成。”  “说说话啊,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的话。”  “虽然你很笨,但也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听到我说话的人。”  “喂,说话,说说话……再不说话,我可要走了,俄塞利斯,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但奥西里斯说,我跟他走,你就能不受魂飞魄散的惩罚。蠢笨的俄塞利斯,快说怎么感谢我。”  “你要跟奥西里斯走?!”  “是的。”  “知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冥界的主宰……有无上权利的神……”  “他会让你受尽永世轮回之苦,你知道的,唯一不受任何神所羁绊的你,他们早就……”  “别说了!俄塞利斯……轮回,没什么不好的,如果你的灵魂依旧能存在。再说,西瑞丝的力量即使轮回也不会彻底消失……”  “我不允许!”  “俄塞利斯,你把我握疼了。”  “对不起……”  “你在生气吗?呵呵……很少见呢……”  “西瑞丝,别和他走。开三界破我弟弟的命运,魂飞魄散那是我自作自受。你不要插手!”  “俄塞利斯……我对你说过,你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听到,并且和我说话的人……”  “你……”  “别说话,听我说。俄塞利斯……知道吗,有一块总喜欢嘲笑你愚蠢的石头,其实它心里,一直偷偷地喜欢着你。”  “每次当你的手指在它身上轻轻划过的时候,它总是忍不住在想,一次也好,哪怕只有一次,它希望自己有一双手,能够在你朝它伸出手来的时候把你的手温柔握住,然后被你牵着慢慢往前走……”  “俄塞利斯,别再皱着眉了,你看,我没有手,怎么帮你把你的眉心揉开……不要让我看到你这样的表情,俄塞利斯,那会让我难受的,石头没有心,所以当它难受的时候,是一种无法用任何方式去消减的痛苦,唯一能让痛苦停止的,只有时间……”  “好了,你笑了,虽然挺难看的,呵呵……笨蛋俄塞利斯……想点开心的东西,比如……也许当我哪次轮回变成了一位美女,然后正好碰上你……”  “俄塞利斯,答应我件事好吗。当有这么一天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牵着我的手,陪我一起走,即使……也许我转生的样子并不漂亮……也许是个男人,也许是只猴子……也许,只是一只虫……”  “俄塞利斯,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愿意?”  “别插手,我再说一次别插手!你这块多管闲事的石头!”  “你不愿意吗,俄塞利斯……”  “我为什么要回应你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闭嘴!”  “你真的不愿意吗……俄塞利斯……”  “也许在神龛里重新睡上十年可以让你变得安静一点。来人!开龛!”  “没关系,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走了,俄塞利斯……我得走了。”  “你给我闭嘴!!”  “俄塞利斯……我走了……俄塞利斯……我喜欢你……”  “西瑞丝!”  “西瑞丝你给我回来!”  “西瑞丝!笨蛋!你给我回来!!!”  “西瑞丝……”  当有这么一天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牵着我的手,陪我一起走,即使……也许我转生的样子并不漂亮……也许是个男人,也许是只猴子……也许,只是一只虫……  记忆这种东西,就仿佛封存于大脑最深处万年不融的冰山,无论怎么敲打,挖凿,那些已经贴了时间封条的东西,绝不会肯再对你泄露出一点一滴。  但你得感谢这些封条,没有它们,你的大脑将很快会被那些源源不绝的记忆膨胀直至崩溃。  然,再严密的保险箱也会有泄露的偶然,大脑的保险设施,亦不例外。  那种偶然也许是某个环境,某个动作,某个眼神,某一句话,某一下熟悉的触碰……然后,一个在大脑中潜藏了许久许久的记忆突然间便复苏了,在你还未来得及作好接受它们到来准备的刹那,将你的大脑彻底占领,即使它遥远得来自侏罗纪。  冰山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声音导致雪崩,记忆,同样会因为外界某个小小的刺激而导致喷涌。  于是,我发觉自己大脑里某部分沉睡了很久的东西,在突然间似乎悄悄苏醒了,虽然还有些模糊,有些浑浑噩噩,在饮过一杯涩人的烈酒,听完一个淡淡的故事,历经了一些睡梦中零碎而有点哀伤的对白之后。  才睁开眼,一行温热的东西便急不可待顺着眼角从眼眶里跌落下来。滴在耳边,很烫,烫得我不由自主轻轻吸了口气。  由模糊到清晰,头顶苍白而略带班驳的板块告诉我,那是自家客厅简陋的天花板,而不是古代宫廷宏伟华丽高高在上的雕花天顶。梦中那纠缠得我浑身发痛的手指,也无非是……一整块将我身体紧紧包裹的沙发绒套而已……  我咬了咬唇角。  梦呵……  窗开着,外面依旧漆黑一团,隐隐有自行车声随着夜风从窗外卷入,打破一室的寂静。  用手指抹去脸颊上冰冷的液体,我透过窗棱呆呆望着繁星漫天的夜空。天是不是快要亮了,可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俄塞利斯,这会儿却并没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  他不见了,就在我独自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  只留有我一人的客厅里很安静,一种静寂得……让人微微有些发慌的安静。  “俄塞利斯?”抬头朝里屋叫了一声,我抓着扶手从沙发上坐起来。一不小心腿压在电视遥控器上,电视啪地一声开了,里头突然响起的晚新闻开始时熟悉的旋律,让我兀地吃了一惊。  晚上九点?不知不觉,我居然睡了整整一天。  “俄塞利斯?”又叫了一声,依然没人理我。  内心忽然莫名烦躁起来,那种阿森失踪那天过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烦躁。我站起身,一边扯掉牢牢缠裹在身上那张柔软的沙发套,一边快步朝里屋走去:“俄塞利斯??”  房间里没有人,卫生间也是。  我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不死心地走进厨房,厨房里同样没有人。巴掌大的地方,根本藏不住人,他究竟会去了哪里……  回到客厅,电视里年轻的男主播正用浑厚的嗓音播报着当天的国际要闻,烟缸里的烟头和灰被风吹得散落在茶几上,两只尚存一丝浅绿色液体的酒杯静静树立在一边。  所有摆设都和我睡着前几乎一模一样,可是,不声不响的,俄塞利斯一个人到底会跑到哪里去了……  有些茫然地重新坐到沙发上,也许是跌坐的幅度大了些,身上的浴巾蓦地松开,斜斜滑了下来。我忙用手接住,重新把它围到身上的时候,手指无意中掠过胸前,触摸间,不由得微微一愣。  不见了……那个长在胸口上小核桃大小的瘤,不见了……  低头看去,除了一块椭圆形粉色癍痕昭示着原先曾有个同样大小的异物,让我困惑而恐惧地生长在这个地方,现在,一切恢复得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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