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恩于是害羞的说,“就是上次看你和Alex跳舞。后来你答应不同其他男人跳,所以我就想,如果你那么喜欢跳舞,那我就学好了,”他把妻子抱在膝头,郑重的说,“——我想和你跳舞。” 93 多事之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真相 苏怡然一行人在周日乘飞机离开纽约,飞加拿大,在温哥华转乘直升机飞尼莫湾。他们一行六个人,挤在狭窄的机舱里都难受得要命。当脚下出现了那几间木头房子,憬然终于松了口气,他从上了直升机就有点儿后悔了。 上了岸,按预先安排好的,苏怡然夫妇两住码头上的木屋,恭然、憬然兄弟俩和小舅舅绍亿、艾米丽住溪边岸上的木屋。 苏怡然进了套房,感觉像是在邮轮上,先把自己摔在床上伸伸腿儿,西恩要跟过来,被苏怡然喝道,“你再缠我,我就同艾米丽住去!” 西恩改变原来的打算,乖乖趴在床的另一侧。“宝贝,不要凶我!你这样成习惯的话,将来儿子的脾气会变坏的。” 哈,这家伙最近口才了得,“那以后你多陪儿子就行了。” “我们一起陪不好吗?” 不好,我会觉得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好。”苏怡然脑子里勾勒着西恩抱着孩子玩耍,而自己呢,去按摩、去美容、去睡午觉……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西恩无事可做,也想睡,恭然过来敲门,叫他们去吃午餐。 “可是宝贝睡着了。” 恭然笑道,“小时候,一提吃饭她就精神。” 西恩摇头,“因为这两个月我们晚上自己照顾孩子,所以都累得觉都不够睡呢,她能睡就多睡会儿吧。” “也好,餐厅24小时服务,她什么时候想吃再吃吧,那你呢?” “我陪她一起。” 苏怡然起来的时候都好要吃晚餐了,连憬然这个书呆子都说她浪费美好时光,他下午就和哥哥小叔去钓鱼,虽然战果不怎么样,却自得其乐。 “还有,同我们一起钓鱼的两个人很眼熟的样子,好像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的。” 憬然觉得这里什么都好,但苏怡然却不喜欢一条——钓上来的鱼都要放生——她还想吃新鲜的生鱼片呢!自产自消,多美好! 小舅舅绍亿笑她,一直在喊着做环保,却不晓得这是为了保护这个水域里的鱼种,也是环保! “只想吃一条唉!这都不行!很后悔来这里,鱼儿看得到却吃不到!哪有这种道理……” 她一边吃着西恩为她刨好的鱼干,一边抱怨。恭然觉得水上的木屋也很酷,想和憬然搬过来, “不要,这种感觉就像在邮轮上,话说我和西恩都很久没出过海了,我还想什么时候坐着游艇吃新鲜鲍鱼呢!”其实苏宝贝是体贴自己这个总爱晕一晕的哥哥,上午只是做了一会儿直升机就不舒服,要是住没“根儿”的房子会如何? 恭然宠溺的点点妹妹的头,西恩把苏怡然抱到一边,这怎么行,宝贝是他的,哥哥们也不能随便“欺负”! 大家去到餐厅吃饭的时候,苏怡然终于知道提前把溪上的房间订走的是谁了。 ——没错,那一对活宝律师,Alan & Denny。他们一看见苏怡然出现就喜出望外,Alan还说下午钓鱼的时候看那两位男士眼熟——原来是在廷珑和Joa的婚礼上见过两次。 第二天,钓鱼的人很多,西恩和怡然用一个竿,他生怕鱼儿把妻子拽到水里去,不过他们两个一条鱼也没钓到。艾米丽直说,这种度假只适合男生,她就觉得没有什么乐趣,于是绍亿同她下午爬山。苏怡然显然是个另类,她非要钓鱼不可,越是钓不上来,她越想钓,后来干脆把鱼竿支在一边,戴着帽子全副武装的晒太阳,学着Denny坐在椅子里喝一杯,不过不是威士忌,而是香槟。 西恩玩儿累了,就坐在妻子身旁,让她喂一勺鱼子酱,再来口香槟。小两口配合得极为默契,显然这都是平常惯用的恩爱方式,看得A & D眼睛红红,艳羡不已! 这一天的钓鱼冠军是恭然,其实头半程Denny的成绩最好,但后来他受刺激之后鱼儿们就不和他亲了…… 到了周二,度过了愉快的上午,大家都去餐厅吃午餐,憬然还是老样子,把他的“情人”——笔记本带到,一落坐,他就开始上网。 大家等待食物的时候都在轻松的交谈,突然, “哦,天哪!不会吧!”憬然失声叫了出来! 苏怡然第一个离开座位,急步走到哥哥身边,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到憬然身上,恭然也凑过来,他为大家读出他所看到的文字—— “美国东部时间,今晨早8点40分起,四架美国国内民航航班被劫持,——天哪,都坠毁了!” 苏怡然的眼睛在搜索着世贸大厦,没有,是没报出来还是没撞上?还是她心慌没有看到?…… 匆匆吃过了午餐,大家都收拾行李,搭乘直升机回温哥华。由于美国国内航班都已停运,苏绍亿向居住在温哥华的顾二爷爷求助,顾二爷爷派了两辆汽车,一辆送苏绍亿和艾米丽去往纽约,一辆送恭然悍然和那对律师去波士顿。而西恩和苏怡然夫妻两个则急速回去伦敦。 在车上,憬然一直开着电脑,搜索最近的消息,为了让他们四个人坐舒服点,他们乘坐的是一国内加长林肯,车上居然还有Denny最爱的苏格兰威士忌。为了压惊,他和Alan已经各喝了两杯,Denny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我们被袭击了!” 苏绍亿此时的动作同憬然的如出一辄,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证券市场交易关闭,经济上的损失无法估量,但最重要的是生命,他有不少的朋友、客户都在被撞的大楼里上班。他一边观看着最新的报导,一边忙着用手机逐个拔打电话,有的通了,有的没通,有的有人接,有的没有……艾米丽也同他一样,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同事们逐个打电话。苏绍亿用右手,艾米丽用左手,他们的另一只手都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寻求对方的支持同时也给对方鼓励…… 西恩觉得对不起妻子,本来她辛苦一年,好不容易借着机会出去玩一次,才开了个头,就打道回府,眼下这气氛,别说庆祝了,能稍微轻松一点都是奢望。这次变故,公司必受影响,自己又要好一阵子忙…… 苏怡然心中却说不上是悲是喜——911还是发生了,只是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但是四架飞机还是坠毁了,如果她提前说出去,会被认定成疯子还是恐怖分子?不过,至少她把在美国的亲人都拉到了安全地带。若不是这样,她怎么舍得离开儿子——毕竟才两个月大的宝贝,想想可能不会再发生这么恐怖的事情了吧……她当初可是一点都不关心时事的。像她这种穿越人士真不好受,要么就应该知道得非常清楚,对所有事情都有把握,要么就把以前都忘了,重新开始,轻松做人。她偏偏是个半吊子…… 小夫妻回到了伦敦,家中的老人们一直担惊受怕,看见他们平安归来,才都松了口气。 苏怡然抱着儿子就不撒手,完全忘记自己规定:从外面回来必要沐浴更衣才可抱她的宝贝——只要活着才最重要,讲卫生什么的先放放吧…… 看到了亲人,苏怡然才发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和丈夫吃完饭,就睡大觉去也。老人们心疼他们,也没把孩子给他们送去。 911之后,西恩和安德鲁都忙坏了,准时回家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苏怡然把自己的助手菲利普派过去主要照顾二人还有一帮助手们如霍利Sam等人的饮食。干活儿可以超时,吃饭必须准时,——这是苏公主的命令。 在家里,她直接接手了厨房,顾忻蓉的那位老阿姨早退休了,于是苏怡然自己给公公和丈夫煲汤,中午让司机送,晚上,安德鲁和西恩无论多疲劳都得喝碗汤再睡。 西恩看着老婆几天就瘦一圈,十分心疼,“让厨师弄好了,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 苏怡然白天要忙工作,抽空儿还得抱孩子,再加上照顾丈夫,真的非常劳累,但是现在大家都忙,她怎么能安心当少奶奶? 安德鲁的公司颇亏了些钱,但是还好,因为之前把部分投资股票的钱都收拢了,在资金方面还能周转,现在,维持正常经营就已经很好了。苏怡然告之丈夫,如果缺少资金的话,她会从自己的帐户中拔出来的,——目前,城堡重建的资金就是她从瑞士银行调来应急的。 西恩并不晓得妻子到底有多少钱,但也很郑重的表示感谢,然后更加郑重的宣布:丈夫养妻子天经地义,妻子存私房钱也是天经地义,他争取在结婚周年的时候给妻子一份大礼物。 94 秋凉 ——中年危机 水面是平静的,杨瀚方与杨瀚臣兄弟两个坐在水边,原本还打算拿个鱼竿,可是,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思垂钓。 凌晨四点,杨瀚方就在瀚臣家的门外给弟弟打电话,“小咪,去兜兜风……” 瀚臣舍不得温暖的被窝,磨蹭半天才起来,绍仁听说丈夫要出去,“喝点热牛奶吧,这么冷的天,别空着肚子。” “我晓得,你再睡。” 杨瀚臣开了辆奔驰吉普,杨瀚方见了跃跃欲试,弟弟摇头,“这是女儿新送我的,你那技术还是算了吧。去哪儿?” “去趟杭州怎么样?” 杨瀚方想起什么,“给弟妹打个电话,说是你约我出去的。” 杨瀚臣看看表,“再等等,才四点半,七点提醒我打电话。” 瀚方羡慕他们夫妻感情深厚,叹了口气,“你别忘了。” “你不忘我就不忘。”知道哥哥情绪低落,杨瀚臣故意打趣,但显然没什么效果。 “路上不讲?” “还是坐稳之后讲比较好。” 杭州的西溪别墅和度假村都在苏怡然的名下,所以一直是苏绍仁在打理,杨瀚方来这里也就是代表了不想家人,或者说是朱丹萍知道。兄弟两个进了别墅,杨瀚臣打电话给妻子,“一会儿看姆妈的时候说一早我把大哥找走了……嗯……儿子呢?写字呀,行,……不晓得,也不晓得他要不要住一夜,到时候打电话。……好,我挂了。” 杨瀚方一个上午都没有说话,杨瀚臣心说不好,越是难以启齿,事情就越难办。 于是,凉凉的十一月末,哥儿两个就在水边坐着,就在杨瀚臣要放弃想回屋的时候,杨瀚方开了口:“不行吧。” 杨瀚臣看着他,没头没脑的,这是说什么? “如果我把这里借来住,恐怕是不行的吧。” “和女的?”杨瀚臣反应还算快。 “嗯。” “到什么程度了?”真是没想到,老成持重的大哥居然遇到这种事。 “没有,不过,已经很深了。”他的意思是没有发生关系,但感情已经很难自拔了。 “秘书?”只能是这种人比较容易接近了, “算是吧。” “很年轻?” “嗯,和文远一样大。” 把那个人同儿子一起讲,显然是已经想好准备放弃了,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难道, “真的喜欢她。” “比如说……” “她的笑容永远是温暖的,”55岁的杨瀚方文艺起来也……要了命! “26岁已经在市委做市长秘书,这样的人不会简单吧。”杨瀚臣不以为然, “还有五年,如果这样下去,会很疲惫。”杨瀚方完全自说自话,“我最近常想,大家都这么做的,我为什么不行。” “可是,之后呢?” “所以呀,如果我离婚怎么样?”杨瀚方看向弟弟,很认真的问。 苏绍仁一早开车送孩子去徐汇区的学校弹琴,然后自己去“蘇”公馆处理事务。本来朱丹萍是总经理,但近几年她借口身体不好,已经不管事了。 说身体不好,有一两分是真的,她正处在更年期,但其实大多还是心病。几年前与杨瀚方夫妻大吵一架之后,两个人一直是貌合神离。朱丹萍之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孙子的教育上——我也不和你们玩阴的了,现在起就看看,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好,还是我的孙子好。 苏怡然从小学国学,朱丹萍就花重金请来国学大师为杨昉启蒙,杨昉也就是Neil;苏怡然从小学外语,Neil的母语就是英语,咱们直接学法语;苏怡然从小就写大字,杨文然也是写了大字之后把性子磨好了,那Neil也要写,朱丹萍聘请书法家来教;苏怡然从小学跳舞学功夫,杨文然也练长拳,那Neil练跆拳道;苏怡然姐弟都弹钢琴,Neil也得弹,你们去学校,我请最好的老师来家教…… 朱丹萍憋足了劲儿要把Neil教得比苏怡然姐弟强。可是,她并不了解苏怡然的先天条件太好,Neil在3岁前就是玩儿,汉语只会说个爸爸奶奶,回到中国之后,先是适应环境就适应了半年,中国话还听不大懂就学国学,还没见识过毛笔就要写大字,汉语和英语总是混乱还要学法语,伸胳膊踢腿还要守规矩,一天到晚不得闲还要弹钢琴……孩子开始还在朱丹萍的诱哄下一项一项完成,之后反抗争扎也不管用,到后来学会了一项本事——对付,上课就嗯嗯啊啊,老师看在学费的份上掐时间来上课到点儿就走,一问“学得怎么样”?Neil就喊自己饿了,老师们趁朱丹萍分神的功夫溜之大吉。有良心的老师都教不长,总是找理由搪塞,但在重金之下,有良心的委实不多。 朱丹萍这时还很得意,我的孙子现在也是通晓三国语言的,我的孙子现在也是学得很丰富的……如果不看效果如何,这话还是很唬人的。 中午,苏绍仁和杨文然到顾怡蓉这儿来吃午饭,苏绍仁在饭前说瀚臣有急事找大哥,一早就走了。 顾怡蓉还没说什么,朱丹萍那边就开了腔,“瀚方现在多忙呀!APEC刚在上海开了两次会,中国又马上要正式加入了世贸组织,平时就只在家睡觉,连饭都吃不上,瀚臣还好意思用自己的小事忙他哥哥,你也不劝着点……” “吃饭!”顾怡蓉发了话,朱丹萍哼了一声,给孙子夹菜。杨文菜先给奶奶夹了一块猪颈肉,又给妈妈夹了一颗小油菜,然后开始吃饭。 “我完全不是为了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而离婚,而是突然想一个人过。啊——哪怕就一年,一个月,一个礼拜。” “你知道不行的。” “我们完全没话讲,她每天在干什么我想不想知道,只是觉得进到房子里,那房子里有她的气息我就郁闷,像是无法呼吸,压抑吧。从前不是这样的,我们并肩奋斗,回到上海,不知不觉这些年,如今却形同陌路。”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孩,你还想离婚吗?” “不会。没有她,我不会觉得自己在感情上有任何要求。可是我也知道,这样的感情也不长久,但现在,我却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工作忙的时候还好,突然空下来就满脑子里都是她的音容笑貌。” “休假吧,或是提前退休?想过吗?” “很悲哀,我喜欢权力。”杨瀚方笑,“忙这许多年,不过是浮华一场,但还是喜欢,或是不知道自己空下来该做什么。我又不会哄孩子,不能像绍佚一样著书立传传于后世,也不能像你夫妻恩爱一唱一随,我真是很怕几年之后自己退休的时候,——去年在美国,倒时差睡不着觉,看了一个电影,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在监狱度过大半生的老人被释放出狱,他完全不能适应自由生活,最后上吊身亡。那种寂寞和痛苦我很能理解。” “哥——” “别担心,我只是能理解,并不会做。我很清楚自己不能离婚,不能搞婚外情,还有五年,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到了准备的时候,准备卸任,准备新的生活。”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和嫂子谈一谈,毕竟你们还是夫妻,” “如果谈不拢,怎么办?” “还没谈,就知道结果?或者是你期望这样的结果?” “我只是不想谈,现在还不想。” “嗯,回去吗?” “大吃一顿吧,每次看怡然吃东西就觉得特别香甜。” 美食也可以疗伤,这是那个女孩子说过的…… 番外:误会 95 ——不是恋爱都美 顾怡蓉同顾瀚方不愧是母子俩,两个人吃饭的姿势、习惯都一模一样。先喝半盅汤,然后才吃饭。因为顾怡蓉现在有儿媳在身边帮忙布菜,所以她不必自己伸长筷子去夹,但是朱丹萍的夹菜顺序与顾瀚臣也是一致的:先是开胃的小菜,然后是荤菜,之后是素菜,最后再喝那剩下的半盅汤。餐毕,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嘴角,离席。 早先王菁菁采访的时候,曾和市领导们一起吃过饭,顾瀚方的姿态最为优雅,助理小杜在旁边低语,“我算知道了这贵族和咱们老百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你看人家顾市长,一看就是出身名门,再看看别的领导,一看就是出身贫苦大众,这贵族和草根的区别从吃饭就能看出来了。” 王菁菁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但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顾瀚方的贵族气质可不止吃饭这一点,听他讲话,他的遣词造句总是引经据典,文史古籍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仅是中文,就连英文的西谚俚语也用得恰到好处。 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的接触是在美国,杨瀚方独自在街头漫步,微雨中的从容和眼神中一点点感伤一下子就把王菁菁的心打动了。王菁菁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走了大半个街区,杨瀚方在一家咖啡馆门前停住了脚步,王菁菁跑了上去,“顾市长,您请我喝杯咖啡吧。” 王菁菁用最轻柔最甜美的语调,顾瀚方一怔,“真巧,” “我是一直在跟踪您,现在腿儿也跑累了,您该请我喝杯热咖啡。”王菁菁用笑脸半真半假的嗔道。 他们在咖啡馆闲聊,杨瀚方讲着最早移民的辛酸史,王菁菁明明之前都做过功课,可是那些话在杨瀚方嘴里讲出来就格外的沧桑。两个人又一起搭电车,后来又一起去了渔夫码头,杨瀚方请王菁菁吃了一顿海鲜。王菁菁在杨瀚方面前表现出年轻女孩子的开朗、活泼拔动了他的心弦。 “年轻真好呀。”顾瀚方轻叹道, “其实我也有苦恼的,只是觉得自己的苦恼实在是微不足道,每每这个时候就出来大吃一场,您知道吗?美食的力量是无穷的,它可以治疗忧伤。所以,有什么不开心的时候,您就请我大吃一顿,我保证您就没有烦恼了!” “对了,您能借我电话用一下吗?我的电话没电了。”王菁菁请求, 杨瀚方把自己的电话递给她,王菁菁拔了一个号码,但是随即就停止了通话,“对方没开机。”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王菁菁时常主动的去找杨瀚方。由于身份和地点的限制,她不能毫无顾忌的表露心思,但她会非常用心的去接近杨瀚方。比如她去市委办事的时候,明明同杨瀚方没有什么关系,她也会借故去到杨瀚方的办公室问候一下,顺便留下之前多买的一罐咖啡。 杨瀚方一般是不会喝外人带来的东西,咖啡摆在一边,想等秘书来拿走。过了几分钟,他的私人电话响了,陌生号码,“您有喝吗?”是王菁菁, “嗯。”原来她在美国打的那通电话是想要他的号码,杨瀚方颇感不快,这个私人号码只是供他同家人联系的。 “您骗我的,如果喝了,您怎么会这么没力气的?——这罐咖啡不是普通的咖啡,是我用魔法给您加油的咖啡,上面还有咒语呢!” 杨瀚方把咖啡拿过来,原来罐子上用水性笔写了“加油”两个字。 显然王菁菁看了不少韩剧或是日剧,这么幼稚的行为会让我们观众觉得——老套,恶俗,没有想象力。可是从没看过偶像剧的杨瀚方还是觉得很新鲜,——王菁菁挺可爱的。 之后,之后,就是巧克力、牛肉干等零食攻略……杨瀚方既然没有拒绝咖啡,其它东西当然也都收下了,但他是不会吃这些玩意儿的,都让秘书拿家去给孩子了。 王菁菁若是知道结果如此,那么她就不会放任自己的想像,把杨瀚方当成她的爱情剧中的男主角。越来越火辣辣的眼神,越来越轻佻的言语,当杨瀚方有警觉的时候,发现再这样下去,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要误会了—— 他猛然警醒,难道自己的警惕性已经这么低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居然要打得他措手不及。 是谁安排的美人局?这条很快就被否定了。原来是自己,自己的默许无形中鼓励了对方的进一步追求。杨瀚方苦笑,都到了这把年纪,居然还犯这样的错误,究竟是一时的松懈还是动了心,这个已经没有追查的必要,眼下是怎么样解决事情,不留一点后患,也不能留一点话柄! 考虑再三,谁都不适合做这件事,只有靠弟弟杨瀚臣了。 王菁菁在去香港之前,再次打杨瀚方的手机,手机号码已经停用了。 她努力用工作来排遣失恋的情绪,同事的排挤也好、语言的障碍也好,对于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这样反而助于她融入了新环境。 王菁菁在香港半年左右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人,是另一个电视台的导演,妻子带着孩子在加拿大,他本来是从这儿移民出去了,现在又回来了。——加拿大,按他的话说,那适合养老,而我还没那么老。两个人因为工作接触而彼此产生好感,王菁菁觉得他有的地方像极了杨瀚方,除了吃饭。 有天,王菁菁在男友家看电视,电视正在播出一个访谈节目,这一期嘉宾是华人地产商人杨瀚臣。 王菁菁看得目不转睛, “看你的样子,好像认识似的。”男友问道。 “见过一面,不过当时不知道他原来是华裔。” 过了一会儿,王菁菁问男友,“有人把他同李嘉诚比较,他真的那么厉害?” “只不过是一种搞噱头的说法,做房产呢都说是李嘉诚第二,不过,这种说法不是杨先生自吹的,而是我们提出来的。”原来这个节目就是他们电视台制作的。 “其实,他和李嘉诚不一样的地方是,他出身好太多,当初也是杨氏的太子爷,算不得白手起家。他的母亲是香港有名珠宝大王顾氏的姑奶奶,顾氏在解放前从上海来到香港,是最早的几个名门世家之一,后来生意虽然不如以前,现在也在城中算是中等吧,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有位大爷也在上海,是银行业的钜子,杨瀚臣的哥哥在做官,他在上海还不是呼风唤雨。真正的权贵不过如此罢。他们的下一代更厉害。杨瀚臣的哥哥儿子都在国外,有一个就是在美国创出景胜然后以天价卖掉的合伙人之一。但是最厉害的是杨瀚臣的女儿,嫁给了英国的王室成员,成为真正的贵族。” 王菁菁想起那天在杨家后出现的那位美妇人来,“杨瀚臣的子女不都很小吗?” “那是他们刻意保护家人的惯用作法了,他们家族是讲低调的,这种消息怎么可能公开。媒体也都得与他们配合,稍微写出点内幕消息,马上就被撤稿子。” 王菁菁总算是对杨家有了大概的了解,想想当初自己竟然有想要嫁给杨瀚方的想法,真是傻得要命。 问题是,你现在就很聪明吗? 王菁菁也不是不知道男友是有家庭的,如果那个时候与杨瀚方是情不自禁,现在的她则是有意的放纵。 一天,她一时心血来潮,想去男友家过夜,搭了轮渡又搭出租车到男友家楼下,下车的时候正看见男友的车子进了地下停车场。王菁菁愉快地上了楼,抢在男友前面进了屋子,打算给男友一个惊喜。 门开的时候,她躲进了书房,屏气凝神,心下打算着等他进卧室的时候,她再偷偷进去。可是外面有说话声——不但有男友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声音,还有孩子的!说的都是粤语,她听不大懂。但孩子一直在客厅里玩耍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她,难道她要藏到书柜里去吗? 她在书房里急得不行,猛然间急中生智—— 她猛的拉开门,客厅的三个人都愣了,她用英语解释,“我是来取带子的。”王菁菁晃晃手里的一盒母带。 然后就镇静的离开了男友家,在按电梯等待的时候,她的心呯呯直跳,电梯门终于打开的一瞬,她冲进了电梯间,同时听到了男友家大门打开的声音,和高跟鞋跑来的声音,她吓得急按关门键,却忙中出错,按了开门键,男友的太太同照片里一样,相貌平平,却气势咄人,她笑着伸出手来,“既然带子拿走了,钥匙该还回来了吧。” 王菁菁慌忙从口袋中找出钥匙,递给她。 “不送了。”男友的太太转身离去,不是她多疑,在她转头的一瞬间,的确是轻蔑的扫了她一眼。 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终于向下移动了,王菁菁靠在镜子上,好半天才找到了魂。 第二天,在电视台里,她都魂不守舍,什么都没干。有时,同事说话,她都没有反应。她有种预感,不祥的预感。中午,男友的太太如她预料般的来访,却没有大吵大闹,只是递给她一个钥匙链儿,“这个东西不适合我家的钥匙,你还是收好吧。” 一同被送来的还有一个纸袋,里面是她在男友家过夜用的毛巾牙刷内衣香水…… 没有捱耳光,没有捱漫骂,她却觉得自己已经被侮辱得彻底。 她捂住了脸,自言自语,“我都干了什么呀……” 不久之后,她就辞职,回到上海,她并没有先回到父母家,而是直接到了卢湾杨家的街角。她直等到半夜也没有看到想看的人。王菁菁回家后大哭一场。 王菁菁后来考了父亲所在大学的研究生,她知道,寻找内心的平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未来,也许是光明的,明天,可以重新开始。 算计 96 ——摆脱婚外恋也许很容易;能漂亮的摆脱婚外恋的……那素强银 杨瀚臣很快就查到令大哥动心的女子——并不是他的秘书,甚至也不是市委里的工作人员,而是电视台的一位记者。 由于之前已经对这类职业的人厌烦透顶,杨瀚臣看这位记者就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他没有遵守保密的承诺,把事情查清楚就同姆妈讲了。 顾怡蓉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媳妇知道不知道?” “这怎么好意思告诉她,她晓得了还不得以为我们兄弟狼狈为奸呀!” 这理由把顾怡蓉气得乐了,“你打算怎么办?” “大哥又没真打算离婚,但是那女的总缠过来始终是麻烦。只能把她调走了。越远越好。” “说起来也怪你大嫂,这几年对丈夫不理不睬的,把精神都用在孙子身上了——”提起这个她更愁。 “要不姆妈你再劝劝嫂子吧。大哥就是因为感情上没有安慰才有了想头的。” “依你看那个女的到底冲什么来的?” “她是跑经济的记者,在电视台还挺有名气的,因为工作的原因总和大哥接触的吧。家庭背景我也查过了,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挺简单的。” “要是冲着钱倒容易,只怕小姑娘头脑冲动,真要是生出情呀爱呀反而拎不清。” “看她现在的样子是太主动了些,要不我去谈谈?” “你去不合适。趁着没出乱子,得尽快了结了才好。” “那……” “少不得我亲自跑一趟,你先安排好,办得差不多了我就见她一次。” 事情进展得很快,顾怡蓉这些天一直考虑在哪里见面合适,想来想去还是安排在家里,打定了主意便同朱丹萍说,家里要来记者,朱丹萍纳闷,“是采访谁的记者?” “谁也不是,到时候我告诉你,你就提前安排午饭。” “几个人呢?” “只一个外客,可也不好随便。” 请客挑在一个星期六的上午,顾怡蓉派了司机直接到王小姐家中去接客人。王小姐一听说是顾太太请她去家里做客,借换衣服的时候到房间里打杨瀚方的私人电话,没有人接。她稳定了心神,觉得这也算是一次机会,于是换了一套比较正式的套装去作客。 王小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花园洋房并不算得什么,但一进到洋房内,便被那种彰显的富贵压得气势弱了三分。杨家的保姆并不是小时工,他们都是经过“蘇”公馆严格培训出来的高级家政服务人员,素质和气质与众不同。她忐忑不安的随一位保姆来到一间中式的客厅,一位很富态的老太太端坐在一只轮椅上,她穿着中式的上衣,王小姐第一个想到的是早些年电视剧《红楼梦》中的贾母。 那老太太一见她,便即笑道,“这位可是王小姐,长得真是俊俏呀。” 笑容亲切,声音和蔼可亲,王小姐仿佛立即找到了自信,上前一步,“多谢伯母夸奖,不知伯母唤我来有什么吩咐?” “小姑娘嘴真是甜,哪家父母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开心。小姐几岁?不介意老太婆问小姑娘的年纪吧。我是知道现在的女孩子过了二十几岁就不肯说自己多大了。”顾怡蓉乐呵呵的打着趣, “我今年26岁。” 门开了,一位中年妇人端着一个汤盅过来,“姆妈,该吃药了。” 这位就应该是杨瀚方的妻子了,只见她五十左右岁的年纪,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明显了,头发盘梳得一丝不乱,身着米色开丝米羊绒衫,深驼色裤子,体态就像三十多岁的妇人一样,非常的有女人韵味。至于长相,一看就是精明的样子,也许年轻时有些许风骚,但现在,同一个五十岁的老妇比,王小姐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朱丹萍服侍完顾怡蓉吃药,就顺势坐在王小姐的对面,借机打量一下这位客人。 顾怡蓉笑道,“这位王小姐同文远一样大,也是年轻有为呀!” 朱丹萍三个儿子,最出息的要数文远,当即笑容满面,与王小姐攀谈了一会儿,便请母亲和客人去餐厅用餐。 朱丹萍推了轮椅到餐厅,待王小姐坐到顾怡蓉左侧,朱丹萍站在顾怡蓉右边说道,“这位小姐有什么忌口的吗?这真是失礼,我原应该把小姐的喜好打听清楚才好。有什么忌讳吃的尽管告诉我,如果菜不够,我就告诉厨房填菜。” “杨太太,我没有什么忌口的。” 顾怡蓉说道:“你不要同她客气,你叫她阿姨就行,她生了三个小子,最喜欢女孩儿,大儿子偏又生个孙子。所以呀,女孩子在我们家里最受宠。” 朱丹萍掩嘴而笑,桌子上只简单的四菜一汤,虽然菜码不大,却个个精致美味,显然是颇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杨太太,您怎么不吃呀?” 朱丹萍未及答话,顾怡蓉解释,“她等家人回来一道吃,咱们吃咱们的。” 朱丹萍为顾怡蓉布菜,也时时招呼着王小姐。 顾怡蓉用餐极有“气势”——每次出筷夹东西都带有一种仪式感,虽然极为斯文极为有礼,生长在普通人家的王小姐都看得很累;喝汤时,顾怡蓉用手执汤匙的姿势更是优雅,王小姐一不留神,瓷勺碰到碗边发出的声响都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吃完饭,回到客厅,王小姐就想告辞,还没等她说出口,门铃响了,过一会儿,杨瀚方牵着一个男孩子的手走起来,她心咯噔一下,立刻低下头,沉了半天气,才站起来。 可杨瀚方却好像没看见她一样,急步走到顾怡蓉身旁蹲下身子,“可是受了凉?腿又疼了?”转头看向妻子,“找赵大夫了吗?” “并没什么事,只是今天懒得走了。”顾怡蓉轻描淡写。 朱丹萍道,“赵大夫昨天才来过,说只要不受凉,这个冬天不会发病,你不用担心的。” 杨瀚方放下了心,顺势坐到身后的沙发上,与王小姐之间隔了两个人。 王小姐见先前被杨瀚方牵过手的男孩子,只见他面容清秀雅致,却还稍带稚气,看见家里有陌生人,非常的有礼貌,向她行了个礼,只是说了一句你好之后,就不再看她。男孩子身后的高大男子应该是这个男孩子的父亲,不但长相相似,连行为举止都一样,也是问了好之后就不再理她。他们都同杨瀚方坐在同一个长沙发上——这两个人是谁呢? 朱丹萍问那男孩,“小小咪,侬姆妈呢?” “妈咪停车,我看见爸爸和大伯就先过来了。” 原来是他的弟弟和侄子。 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他长得像妈妈,那他弟弟就应该像爸爸了。从来没听他提过自己的家人…… 朱丹萍的声音打断了王小姐的遐想,“今天怎么回来晚来两个小时,吃过了吗?” “嗯,吃了好吃的。”男孩子轻声答道。 “今天家里也有好吃的,晚上有你最爱吃的牛肉。”朱丹萍的声音很是愉悦。 小小咪呵呵笑,杨瀚方一把拍在他肩膀上,“这孩子随了谁?这么爱吃肉?” 顾怡蓉插话,“可不是,他爹爱吃鱼,他妈爱吃素。” “可是姐姐什么都爱吃的,我随她了。”小小咪说完,大家都哈哈笑。 众人笑着,一个中年美妇进来了,身后跟着的保姆手中捧着一个箱子。 “大嫂,这是怡然从日本订的刨子和鱼干,阿姨说是刚到的,应该是给Neil的。” 朱丹萍一听是给Neil的东西,立刻迎上去,“这下好了,随时都能吃到鱼干了,也真是让怡然这孩子费心了,那么忙还惦记这点小事。” “咦?家里有客人呀。”那美妇说罢向王小姐点头问好, 顾怡蓉笑道,“这位王小姐同我谈得半天,也该回去了,丹萍,你让司机送送她。” 王小姐如逃离噩梦般离开了洋房,由始至终,他都没看她一眼,或者是眼神扫过,却如陌生人一般……她回到家,就坐在床上等着电话,可是电话始终没有响。她等得不甘心,打过去,电话始终没有人接。 杨瀚方杨瀚臣两兄弟吃完饭到书房。 “你同姆妈讲的。”杨瀚方用了很平稳的陈述句。 “咦?难道不是你的意思?”杨瀚臣奇道, 杨瀚方绷不住,终于笑骂道,“要你想办法,你却偏偏把姆妈拖进来。” “我一表人才,万一她缠上了,怎么脱身?绍仁的脾气是很大的。” “你这家伙,现在也学会油滑了。” “姆妈总说我心计不如大哥你,我还不服气,现在总算明白了,连喜欢自己的女人都算计得精到骨子里,是你太有心呢还是太无情?现在好了,她倍受打击应该会主动离开;而凭大嫂的疑心,恐怕最近就会殷勤了。小心了,我怕你吃不消。” “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姆妈知道了不怕,万一绍仁也知道了,将来让我这张老脸怎么见孩子们?” “知道了!我还怕说出去受你拖累呢!” 晚上,绍仁果然问瀚臣,“那王小姐是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她不是姆妈的客人吗?你没问姆妈?” “怎么问呀?姆妈要是想我知道,就介绍了,看她看大哥的眼神,难道是我看差了?”绍仁虽然是自说自话,但余光瞄着丈夫,看他风清云淡的表情,不觉心里来气,冷笑一声, “王后,的确与我不相干的。”瀚臣笑嘻嘻, “当然与你不相干,只是我好奇弄这么大阵仗,那王小姐到底干什么了?” “是妈熟人的女儿,要调到别处上班了,所以告别来的。” 几天后,王小姐被调到了香港,也算是高升吧。 转变 97 ——世事难料呀! 朱丹萍果然在顾怡蓉请王小姐吃饭之后就彻底改变了,每天不但悉心照料丈夫的饮食起居,上班下班都亲自到门口送往迎来,她对待瀚臣绍仁又摆起长辈关心的姿态,连小小咪都悄悄问妈妈大伯母怎么了? “会不会是生病了!”他没好意思直接说得绝症——他们班上来了一个新同学,家人都刚入美籍不久,但生意还是在大陆做,于是把孩子从普通中学转到杨文然上学的这间国际学校来。那个同学每天都陪妈妈看电视剧,所以对事情都有非常戏剧性的看法。 苏绍仁头顶直冒黑线,半晌才说,“你大伯母是病好了。” “那她以后会一直对我同Neil一样亲?” “嗯。”苏绍仁含混得回答。 杨文然一头蹭进妈妈的怀里,开始撒娇,“妈咪,我想姐姐。” 这话也转得太快了!“为什么想呀?”不是常常通电话的吗? “因为姐姐和爸爸妈妈奶奶一样,对我是一直都最好的。” 看着儿子酷似丈夫的脸,苏绍仁笑得很欣慰,论善良聪慧——这父子俩一个样! 苏绍仁晚上把儿子的话告诉丈夫,杨瀚臣也宽慰,“等过几年,我能完全脱得开身了,就陪你和儿子到英国去,儿子念书,咱们就守着他们姐弟俩,等儿子长大了,不需要咱们了,咱们就自己玩儿去!” “那姆妈呢?” “一起呀,姆妈上半年跟大哥,下半年跟咱们,怡然说过两年,住德比的房子最舒服了。” “她改建的那个城堡呀?” “是啊,如果贝丁顿成功了,我也想在上海搞一个,就在崇明岛上。” 苏绍仁笑,就这样还想着退休出去玩?都是哄人的话! 她这么想还真是错怪丈夫了,杨瀚臣就是这么打算的,儿子大学肯定是在国外念了,去英国最理想。 妻子这么多年的愿望一直是能多陪伴女儿,但为了他却什么也没说过,更加没有抱怨过。为了妻子,他就是不能提前退休,也要把休假的时间拉长。 时间倒转,一个多月前的英国伦敦,德比伯爵与伯爵夫人的结婚周年,超豪华的酒会招待的大多是兰开斯特家族的生意伙伴以及王室贵族们——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宣传效果吗?911过后仍能如此奢华的欢宴——虽然是打着暨慈善筹款的旗号,但主要目的仍然是树立家族企业的强大形象。 借着周年纪念大肆宣传都是苏怡然主动提出的,一家人在这种情况当然是同舟共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享受纯感情的温馨浪漫——吃饭第一!本来她还要用自己的资金来办宴会,被顾忻蓉拦住,哪有让孙媳妇自己拿钱的道理,既然她那些钱都预备留给苏怡然,那还不如现在拿出来花呢,不但酒会的资金,连城堡改建的资金顾忻蓉也预备大包大揽。 苏培琛夫妇全部精力都在小安德鲁身上,苏怡然一边忙工程,一边照顾丈夫,王梓瑞也帮着安德鲁和西恩忙生意…… 这一家众志成城,很容易就度过了危机。但很多人就没那么幸运,比如,顾家在加拿大的四爷爷一家如今正鸡飞狗跳的闹。 顾四爷爷向王梓瑞求助。早在同顾忻蓉有心交往的时候,王梓瑞就把顾家摸得一清二楚。虽然这些年也没什么来往,但他很是清楚这种“亲戚”还是不来往的比较好。 顾四爷爷有两个儿子,长子家楠(家族排行四)次子家榕(家族排行五)。顾家分家之后,他们都到了加拿大,平时抱怨在家族生意中没有施展才能机会的家榕趁机排挤哥哥,把四房的重要生意都揽到手。家楠见争不得便宜,父母又偏心,无法,于是也吵吵要“分家”。当初从大家族里分得的数字分成三份,顾四爷爷同两个儿子一人一份,家楠心知父亲的那一份和父母这些年的私房他是捞不到半毛钱,但也无法——谁让他没有儿子呢。想来想去都是妻子的错,于是分家前就同妻子李倩云离了婚。他是打算将来再结婚生个儿子,没准儿到时候,老头儿和老太太见着小孙子能再给他一笔。 分家之后,家榕不到两三年功夫就把公司折腾破产了,他找父母要钱翻本,但顾四爷爷在疼爱孙子之前会更看重自己的荷包,他死活不肯松口,家榕哄得顾四奶奶的体己,可是结果相当难看。相反,家楠这几年闷不出声的一点点寻找门道,慢慢在温哥华站住了脚。 顾四爷爷觉得还是长子可靠些,于是爷俩相见欢,反而家榕成了不受欢迎的人。但这一房的孙子到底还是家榕那一脉的,顾四奶奶这回想起了让他们兄弟互相扶持。家楠不肯应,顾四爷爷也说,本来看你姑妈嫁了个豪门,可惜人家连电话都是让管家打发了,现在看来,还得是“骨血至亲”能帮得上忙。 但家楠显然不这样想。顾四爷爷无法,家榕成天在家里闹,他也受够了,干脆把房子卖了,在多伦多买了房,差价都给了家榕,结果还是打水漂。家榕近来在家里炒股票期货,偶尔也赚点,911前,刚说动顾四奶奶把最后的私房都投进去,当然了,非常不幸,这次赔了个底儿掉。现在顾四爷爷看见妻子和小儿子就头痛,干脆搬到温哥华的长子家去住。顾四奶奶追过来,只得到了一句话,“再让我看见你,我就同你离婚”! 先离婚的是家榕,孩子们长大了也只同妈妈亲,顾四爷爷现在想到妻子幼子就骂“死蠢”!但到底想让亲戚们帮扶着他一把。 他早先与顾二爷爷分家时闹得很僵,于是先求姐夫,看能不能帮幼子寻个职位,比如代表兰开斯特家在北美的区域经理。但是王梓瑞也好、安德鲁也好根本都不理睬他,电话都不接。家楠虽然对他客气,那也是因为老头儿手里的确还有一笔钱。 灰心丧气的顾四爷爷找到二哥诉苦,顾二爷爷开导他,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咱们老了,也没有必要操那许多闲心,干脆你搬来同我住,咱们哥儿们钓钓鱼,种种花,享享福…… 顾四爷爷本来想自己当年为着私欲撺掇分家,很是对不住这位哥哥,没想到最后帮他排遣的还是亲兄弟,也着实感动。多伦多的房子供那“败家的”娘俩儿住,每个月只汇点生活费罢了,他只当自己也是单身,重新和哥哥两个重温少年的时光…… 既然说到顾家楠,那就顺便提一下这两年他的“奇遇”。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奇遇,就是他做生意的时候,有时会去美国出差,有次在加州居然遇到了旧爱Audrey。前文我们说过,这一位吴小姐同最早的男友结婚去到美国,她很快结识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美国人,于是最终和真正的美国人结婚了。顾家楠头一次见到她,就是看见她领着两个混血儿在市场买东西。吴小姐因为生过两个孩子,身材模样都大变,但因为现在有了身份,在顾家楠面前还是很有自信的,尤其是提到她那在保险公司做经理的老公更是自豪。两年后,两个人再次在街头巧遇,这次,成为新寡的吴太太十分憔悴,比她大30岁的老公突发脑溢血去世了,留下一份巨额保单,受益人是孩子,在孩子成年之前会全部以委托基金方式由银行代管,而她现在住的房子居然贷款都没有还清——她马上面临着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窘境。顾家楠问到有什么打算,她说想带着孩子回中国…… 有人要回去,就有人要出来。顾家桤公司有对员工夫妇办了技术移民——此刻,得到最后签证的张一抱着马琳在大使馆外,“咱们终于也移民了!” 新移民 98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2000年8月,当世界的目光集中在澳大利亚悉尼的奥运会上,张一登上了去往加拿大多伦多的飞机。他随身携带的腰包里,最重要的除了银行卡,就是一本刚刚滕抄不久的通讯录,第一页就是加拿大的几个同学,第二页的则是美国的几个同学。 第二页第一个名字就是苏恭然,不是说他同苏恭然有多好,而是他希望同苏恭然有多好。 到佩尔逊机场接机的是第一页第一位,名叫丛雷,是他的大学同学,东北人,现在在蒙特利尔工作,特意把自己的休假安排到张一到加拿大的时间,好陪他在短期内熟悉一下环境。 丛雷请张一吃了一顿晚餐,当是庆祝他来加拿大的第一天。餐后,两个人来到另一个同学为张一提前租好的公寓休息。 张一回到房间里就给妻子马琳打电话,“刚刚安顿好。” “一切都顺利伐?” “嗯,就是坐飞机太累了,蜷了三十多个小时的腿,现在总算能伸伸了。” “怎么样?感觉?加拿大好不好?” “才刚到,——不过呀,在这儿吃饭老便宜的!”提到刚才的晚餐,张一来了精神,“丛雷刚刚请我吃了龙虾,那么大个儿,要是在上海的话那可是吃不起的,丛雷说这边吃东西是蛮便宜的,要是自己做饭就更便宜。我也不用练什么厨艺,天天煮龙虾好了!” “住的房子好不好?” “蛮好,比咱们家漂亮多了,简简单单的,就是洋气!他们给我租的是一个一室一厅的,我一个人住都觉得太大了点,如果咱们不着急买房,两个人住都可以的。我打听一下,其实咱们住公寓很省心的,小洋楼虽然美观,但是杂事太多了,又是除草又是铲雪又是维修,麻烦死了。公寓好呀,不但有家用电器,还有停车位和储藏室,14万加币就搞定了,豪华的单元是20万左右,差价正好是一辆宝马的价格,……” 张一兴奋得说个不停,马琳身边的人催她,“国际长途!老贵的,说说行了,要不然你们就上网聊,……” 马琳会意,“行了,你快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马琳对妈妈说,“不怕的,他打过来话费便宜得很。” 马琳的小姨笑,“总算是到了,咱们也不用担心了。” 马琳并没有辞职,他们两口子决定,张一先去闯,等工作呀,房子呀都安排好了,马琳再辞职卖房子,飞去与他会合。这段时间,马琳的妈妈来上海陪她住。今天正是休息日,三个女人准备在家收拾一下东西,不需要的马琳的妈妈和小姨就准备拿走。虽然离约定的一年之期才刚开始,但马琳的心情已经像装着小鸟一样乱撞了。 张一第二天就在丛雷的陪伴下去政府部门申请社会保险卡,下午就把准备好的求职信和简历发到了网上。他在原来的公司,经常接触到英文文件和电话,所以在交流方面并不胆怯。而且丛雷也一直告诉他加拿大的简历写法,最关键的是要有自己的特色,特别是经验部分,应该先介绍自己的特长,然后再详细介绍自己在什么时间做过什么性质的项目,具体负责什么部分,自己的优势、成就、奖励……多多益善。当然了,有一份漂亮的简历并不是取胜的所在,最重要的部分是面试,这个就看运气了。 在等待的日子里,丛雷开始对张一进行生活培训,首先是买东西。在某些商店,是要额外付税的,比如说100加元的东西,结账时要付115加元。想要买到既便宜又好的商品,要留心各种名目繁多的减价广告,尤其是报纸里夹的那么广告或是在超市里领取减价券,能节省10—50%以上。在餐饮用餐要在账单的基础上,加付10%—15%的小费,和同事或是朋友一起吃饭或喝东西,除非人家明确表示请客,一般都是AA制的。和加拿大人相处要实事求是,不要讲虚礼,如果去人家做客,主人问你喝什么,你就老实回答,如果客气的说不用了,那人家就认为你是不要喝任何东西!送礼物无需太贵重,但一定要包装得好看,而且要附一张签名的贺卡。关于禁忌,就是不要问人家的隐私呀,不要未经预约就到人家的家里或是办公室,去了别人家或是办公室不要吸烟,不要讲人家宠物的坏话,不要私自经过别人的花园,…… 既然讲到了不要随便吸烟,丛雷突然问道,“你吸烟吗?” 张一点点头,“吸的,不过没有瘾的,坐飞机不让吸,下了飞机兴奋,我都把这茬儿给忘了。” “那还是借此良机戒掉吧!很多公司不雇吸烟的人。面试的时候也会问吸烟喝酒的问题,如果你答是,那么糟了,印象肯定坏掉的,如果你撒谎,更糟,体检的时候会测出来,到时候就上升到人的品质问题的高度了……” “……”张一无语了。 “还有,你的衣服都太花哨了,这里的人一般都打扮得很朴素的。”丛轩终于找到了张一最碍眼的部分。去市政部门的那天,张一穿了一套最好的西服,像个新郎倌似的。 “天!我还特意在香港买了几套名牌西服呢。” 丛雷笑道,“留着参加正式晚宴或是古典音乐会时穿吧,不过也穿不了几次。” 因为张一把自己的驾照带了来,丛雷就让他开车,顺便熟悉路况。 “车子,你是打算买呢还是打算租?” “哪个更划算?” “看情况吧,我这辆车原来是一个从大连来的学生的车,后来他毕业了,去了美国,就把车便宜卖给我了。”丛雷开的是一辆丰田SUV,“不管怎样,我建议你开这种四驱动的越野车,加拿大冬天雪太大,那种漂亮的小车不好用。你可以经常翻翻报纸上上网,看有卖二手车的买辆名牌车。这边有很多有钱的小留学生为了用钱,把好车都便宜卖了。” “一群小败家子。那一年养车的话得多少钱?” “嗯,差不多七、八千块加元吧。刚开始,我还是建议你开车的,这样找工作呀,生活购物呀都方便些,有时候没有车的话,找工作也挺难的,你这房子租的是三个月,万一要是找到的合适工作很远的话,上班就太不方便了。” 丛雷这几天帮着张一把大事都办妥了:从医疗保险卡到银行卡,甚至一起拜访了社区的家庭医生,还预约了驾照考试。在丛雷走的那天,张一接到了第一个面试电话。 张一找到工作是到达多伦多两个多月之后的事,说起来蛮好笑,他接到第一个面试电话时居然紧张得一个字都没听懂。幸好有丛雷这样的朋友经常开导他鼓励他,张一才慢慢松驰下来,放松之后他才慢慢融入了新环境,终于找到了一份月薪3千左右的工作。 既然稳定下来了,他就让妻子也尽快过来。马琳本打算把房子卖掉,但上海的房市正是涨的时候,她和张一一商量,还是留着吧,租出去每个月也有收益。就这样,房子交给中介,小姨帮忙打点,马琳辞掉工作也飞去了加拿大。 马琳同张一结婚五年多,一直没有要孩子,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另一方面是因为经济方面的压力太大了。房子是贷款买的,五年来,两个人所有的奖金分红都贡献给房子了,终于在两千年把贷款还清。张一办移民花了七万多块,这笔钱是他家里赞助的,去到加拿大的花费是和老婆这么多年攒的薄薄的家底,他很幸运在不到三个月的时候找到了工作,要不然,不卖房是不行的。当然,亲戚们也着实凑了不少——这可是项极有潜力的投资,比如马琳的小姨和马琳的哥哥,都打算在将来不远的日子里把孩子送到加拿大留学。 马琳来到加拿大不久就开始打工,两口子有了共识,就是尽快把家里亲戚们的钱还上,这种人情他们可担不起。马琳甚至非常喜欢加班,干一样的活儿,钱却翻倍的赚,以前在公司里省钱还贷的日子又重新过了。半年下来,债都还清了,夫妻俩一算,上海的那套房子又升值了,从现在起,赚的每分钱都是自己的,为了长远打算,二人决定,念大学。先由张一供马琳,当然了,马琳也会在课余做一些有偿的社会实践,这样一算,也花不多少钱,再加上补助性的助学贷款,经济上还是可以承担的。 在马琳上学之前,张一决定休假带着妻子去美国看望他的老同学,苏恭然。 张一来到加拿大之后不久就给苏恭然打电话,可是怎么打都没人接,有次终于有人接了,还是他的美国太太,对方解释说苏恭然刚从医院下班回来,非常的疲劳,已经睡了。当时是晚上10点钟。你也不能怪张一太不体谅人,实在是苏恭然的作息太诡异,他打电话的时候,苏恭然的手机一定是关着的。 张一在出发前终于联络到苏恭然本人,苏恭然虽然很久没有见过这位同学,但还是应诺他们来波士顿的时候一定会请吃饭。 在亲切热情方面,苏恭然和丛雷是没法儿比较的。这个也很容易理解,并不是苏恭然瞧不起张一,而是他接触的人中,像张一这样的实属少数,苏恭然在美国交往的人大都比较注重隐私部分因而也尊重他的隐私。再有,张一对于苏恭然来说只是一同上过两年高中的同学,几乎都没有印象,只是张一对苏恭然一直恋恋不舍念念不忘罢了。 张一一见到苏恭然的中国脸就把这一年在加拿大养成的新习惯全部忘掉,“你住哪里?多大房子?是洋房还是公寓?做医生在美国比在加拿大赚得多吧?我看到过关于你弟弟的报导,真是太牛了,亿万富翁唉,他分你多少……” 苏恭然恨不得医院现在就急召他回去做手术,哪怕从现在工作到明早他也甘之如怡。 马琳看到苏恭然的脸色不大好看,就把话题扯开,“你结婚了吧,我看你戴了结婚戒指的。” 苏恭然点头。 “怎么不把弟妹带来看看呀!”张一的情绪太激动了,实在不好控制。 “她怀孕了,在家里静养呢。” “呀,也不知谁那么有福气,能嫁给大医生。”马琳羡慕的说。 苏恭然笑笑,不吱声。 吃完饭,结过账,张一问道,“弟妹喜欢什么?我们第一次见也不好空手去的。鲜花呢还是葡萄酒?不过她怀孕的话是不能喝酒的,我买束花好了,她喜欢什么?” 苏恭然一头黑线,“我什么时候邀请你回家了”? 但又不好意思直说,只是问道,“你们订酒店了吧。” 张一一愣,马琳心道不好,急忙说,“我们没有订到酒店。”倒不是她非要缠着,实在是舍不得住酒店的钱。 不识人间疾苦的苏大少爷根本不想两个陌生人住自己家,于是很好心的把他们带到了四季酒店,他是记得上次妹妹来就是住这里。在确认有空房间之后,苏大少向老同学告辞,他得回家陪妻子。 张一和马琳十分尴尬的离开酒店大堂,出门开着车往西行——回加拿大去了。 911之后,张一所在的公司不景气,裁员,张一不幸的失业了。但两口子并没有被打击倒,索性,张一也申请了助学贷款,上学吧,一边打工一边念书——苏恭然不就是因为在美国念了大学才这么跩的吗?老子也非要混出个样来不可。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