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难道要落空了吗?可是涂海涛打来电话的时候,似乎非常冷静。难道他已经找到线索了?但愿如此吧!警车呼啸着,迅速到达了电视台。谢天佑冲下车,他已经顾不得副局长的身份,分拨开围观的人群,边走边嚷着:“让开让开,没什么好看的。”几个警察涌上前来,扯起长长的警戒线,迅速将中间的雪堆拦了起来。雪堆中间笔直地伸出一条胳膊,僵硬地指向天空。伸在雪堆外面的手上结满了冰霜,手腕上戴的电子手表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着,胳膊上的鸭绒服的袖子结成了冰疙瘩。谢天佑看着眼前的一幕,竟然有点心慌意乱,他一挥手,叫道:“挖出来!”几个警察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扒拉着雪堆。涂海涛和许洁这时也赶到了现场,涂海涛气喘吁吁地叫了声:“谢局!”谢天佑看看涂海涛,看看他僵硬得耷拉着的右臂,问道:“胳膊还没好?”“没有。”“得抓紧时间去看看啊!”“把这个案子破了再说吧!”“有什么进展吗?”涂海涛犹疑了一下说道:“有,但是证据还不充分。”“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徒劳,”谢天佑叹了口气,看看正在忙着挖雪堆的警察,又看看涂海涛说道,“谁报的案?”涂海涛在人群中搜索一番,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周文轩、蔡兴华和胡蔓,许洁正跟他们聊天。他指了指周文轩说道:“就是他,也是电视台记者。”谢天佑咬着嘴唇慢慢地点点头,吩咐道:“你去了解一点详细情况吧!”涂海涛答应一声走到周文轩等人跟前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周文轩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只僵硬的胳膊仿佛索命的幽灵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刚、刚、刚才,走、走、走……我……”涂海涛厌烦地看了看他,目光转向了蔡兴华和胡蔓。胡蔓强忍住紧张不安,看着涂海涛说道:“刚才我们吃完饭走到这里,周文轩朝这个雪堆踢了一脚,结果雪堆中就露出一条胳膊。”涂海涛狐疑地转向周文轩:“你踢这个雪堆干嘛?”“我……我……是无意中……踢、踢了一脚。”“无意中?”涂海涛咂摸着,他看了看周文轩的鞋子,右脚的鞋尖有点脏,带着一点混合着雪水的泥巴。蔡兴华说道:“我们刚才边走路边聊天,说起这几天几个同事相继遇害,那个变态凶手肯定是盯上我们了,周文轩便气得随便这么踢了一脚。警官,你不会怀疑我们吧?”涂海涛冷冷地笑了笑,转头去看那个雪堆。胡蔓赶紧对许洁说道:“许洁,你觉得我们像是杀人的吗?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许洁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们,突然笑了:“拜托,我哪有发言权啊?我只是跟着人家记录、采访的。”胡蔓和蔡兴华还想说点什么,几个警察已经将雪堆小心翼翼地拔开,露出了朱建文的尸体。尸体蜷缩着,卧倒在地上。脸上结了一层白霜。喉咙割断了,舌头也不见了。地上没有血迹!涂海涛蹲到尸体跟前,拉起尸体的右臂,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手腕处有一个小小的针眼。果然是同一个人所为。学校探案权小燕怒气冲冲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眼前一个吊儿郎当的学生,之所以说他是个学生,仅仅是由于他站在了权小燕的办公室里,仅仅是因为他穿了一身校服,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哪一点像个学生样。他留着一头长发,松松散散地顶在脑门上,一小撮头发披散下来,垂在额前,遮住了半只眼。他歪歪扭扭地站着,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头微微地昂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权小燕很想扇他一耳光,甚至一拳打得他满地找牙,但是现在不准体罚学生,她只能忍着。这个学生叫孙元磊,是个出了名的小混混,跟校外一群盲流勾结在一起,抽烟喝酒泡吧打游戏,几乎是天天旷课。作为班主任,权小燕对这种学生深恶痛绝,刚才语文课老师又来投诉说孙元磊昨天又没上课,批评他,他还顶撞老师。权小燕知道自己也压不住他,但还是把他叫到办公室了。还没开口,孙元磊便做出这么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来。权小燕压住火,问道:“昨天你干嘛去了?为什么不来上课?”孙元磊不停地踮着右脚,蛮不在乎地说道:“我爸不在家。”“这跟你不来上课有什么关系?”“我是说,我没法回家叫家长!”“你看你什么样子?有个学生样吗?”“权老师,你干嘛这么大火呢?我早就不想读了,要不是我爸逼得紧,我早他妈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权小燕狠狠地捶了一下办公桌,气势汹汹地看着眼前这个恶少,但是她对这个小盲流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砰砰地敲了两下。权小燕舒展一下皱紧的眉头,调整一下紧张的脸部肌肉,说了声:“请进!”门推开了。高校长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走了进来,三个人都面色凝重,不苟言笑。权小燕打量了一下,那个男的右臂僵硬地垂在身侧,仿佛那条胳膊根本不是他的。高校长看了看权小燕,看了看孙元磊,说道:“怎么这家伙又旷课了?”权小燕无奈地说道:“是啊,家常便饭了,朽木不可雕!”高校长说道:“先不说这些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公安局的涂海涛涂警官,这位是市电视台的许洁许记者。”权小燕疑惑地看了看涂海涛和许洁,不知道这两个人跑到自己办公室来有什么事情。涂海涛说道:“我们来做个调查,前几天,碧云中学有个学生帮一个人到邮局寄了一个包裹,我们想找这个学生。”“叫什么名字?”高波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一个班一个班地找过来,其他班级都去过了,你们班是最后一个。”权小燕说道:“我这就去我们班问一问,有没有帮别人寄过包裹。”涂海涛说道:“麻烦权老师了!”权小燕还没说话,孙元磊在一旁说道:“你们不要费那工夫了!”几个人转过头来看着他,许洁问道:“你就是帮忙寄包裹的人?”孙元磊不屑地看了看许洁,说道:“怎么了?”许洁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忘记了!”孙元磊继续昂扬着头。许洁采访这么多年,上至各政府部门的局长副局长、下至各个街道办的主任、公司的董事长,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哪个不是点头哈腰的,没想到,今天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嘲弄了一番。她恶狠狠地瞪了孙元磊一眼,不再说话。涂海涛走向前来,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孙元磊睥睨了涂海涛一眼:“本少爷忘记了,不过……如果有点什么好处的话,本少爷也许还能想起来。”涂海涛笑了笑:“小子,你挺狂啊!”孙元磊瞄了一眼涂海涛耷拉着的右臂,说道:“你更狂啊,就剩一条胳膊了,还来破案!”涂海涛又笑了笑,转身对许洁说道:“你陪高校长和权老师到门外聊聊天。”“聊天?”许洁睁大了眼睛问道。涂海涛摆摆左手:“去吧去吧。”三个人狐疑地离开了办公室,等办公室的门刚刚关上,涂海涛一转身,抡起左膀子,狠狠地扇了孙元磊一耳光,孙元磊捂着腮帮子惊讶地看着涂海涛,接着便揉身而上,向涂海涛扑来。涂海涛猛得踢出右脚,结结实实地踹在孙元磊的小腹上,孙元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肚子疼得满脸冒汗。涂海涛一把将他拎起来,凑近了孙元磊问道:“我这一条胳膊还能破案吧?”孙元磊忍着疼,傲然地看着涂海涛:“警察打人!我投诉你,我要告你!”涂海涛抡起左手,连打他几耳光,说道:“这一带小混混的头,绰号是叫李大炮吧?你觉得他会听你的呢,还是听我的?”孙元磊怒目相视,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断了胳膊的警察生吞活剥了。涂海涛又连抽了他几耳光:“你是不是不服气啊?”说完,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不停地踢着孙元磊,便踢便问道:“服不服,服不服?”孙元磊终于吃不消了,连连告饶:“服了,服了,别打了!”涂海涛停了下来,蹲到孙元磊面前:“如果我让李大炮来收拾你,你觉得他会听我的吗?”“会,会,会,”孙元磊连连点头。涂海涛摸了摸孙元磊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嘴,说道:“脸都肿了,嘴角还出了这么多血。知道是谁打的吗?”孙元磊满腹狐疑地看着涂海涛,然后连声说道:“不知道,不知道。”“狗屁!”涂海涛叫道,“被谁打了都不知道吗?”“知道,知道,”孙元磊连忙改口。“谁打你的?”“我,我……”孙元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你不是小混混吗?小混混应该经常打群架的吧?”“是,是。”“那知道是被谁打了吧?”“知道了,知道了。”“那天让你寄包裹的人,长什么样?”“那人短头发,瓜子脸,眼睛挺大的,还是双眼皮,皮肤挺白的,穿着一身红色的羽绒服。”“记这么清楚?”“她长得挺漂亮的,所以就记住了。”“是个女的?”“是。”“大概多大年纪了?”“我看不出来啊,反正比我大。”“废话,肯定比你大,你想耍我是不是?”“不是不是,好像……好像跟刚才那个女记者差不多年纪。”“她跟你说什么了?”“那天我去网吧上网,在网吧门口,遇到了那个女的,她拿着包裹急匆匆地赶路,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便很慌张地左看右看,最后便盯住了我,她说有突然急事,让我帮她寄一个包裹,给了我两百块钱,说不用找了。我一看寄个包裹就能赚一百多块钱,所以就答应了。”涂海涛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扔到孙元磊面前:“去看看伤,弄点药吃吃。”孙元磊捡起钱,挣扎着站起来,说道:“谢谢涂警官。”涂海涛也不理会他,微微地笑着,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许洁和高波、权小燕走进办公室,看到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孙元磊,满嘴血迹,大气不敢出一声,猥猥缩缩地站在地上。权小燕惊讶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孙元磊说道:“打……打架时……被……被人打的。”涂海涛拍着孙元磊的肩膀说道:“高校长,权老师,这位同学很配合警方的工作,为我们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高波忙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告别了高波和权小燕,涂海涛和许洁走出了碧云中学。刚钻进车里,许洁就皱着眉头问道:“你们警察不是不能刑讯逼供吗?”涂海涛笑了笑:“那王八蛋长了一副欠扁的脸。”“可他还是学生啊!”“学生?这种人走出校门,肯定就是一地痞流氓,直接进监狱。我教训他一顿,没准还能收敛点儿,社会少一个败类都有可能。”“你让我觉得很可怕。”涂海涛笑了笑说道:“放心,吃不了你!”接着,又问道,“你猜包裹是谁寄的?”“谁?”“罗子涵,”涂海涛自信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刚才那学生告诉你的?”“你说呢?”“他怎么知道给他包裹的人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他说是个女的。”“喂,警察同志,是个女的,你就说是罗子涵?我也是女的啊!你也太主观了吧?”“有时候要相信直觉。”“我要是在新闻里说,咱们警察办案全靠直觉,你想老百姓会怎么说?”“关键是,我知道你不会这些写。”“哎,我如果偏要这么写呢?”“哈哈,许大记者,简单!”涂海涛说道,“找宣传部!”“狐假虎威!”“哈哈,别逗气了,咱们再去一趟康宁医院。”“逮捕罗子涵?”“我还没那么神经病,证据不足啊!先去探探风吧。”精神病人惊闻惊天阴谋这是一个温暖的冬日,和煦的阳光温柔地透过百页窗照进办公室,照在罗子涵的身上,她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惬意无比。此时,罗子涵正坐在办公桌前,捧着一个相框仔细地端详,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渐渐得,眼眶变得湿润了。相片是三个人的合影,中间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一左一右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年轻女人正是罗子涵,而那个老妇人是她母亲,另外一个男人,是罗子涵的哥哥。照片还是去年年初拍摄的,哥哥要去美国学习访问一年,在哥哥出发之前一天,兄妹俩便带着母亲到海边游玩,那时候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母亲虽然年轻时受苦遭罪,但是老来儿女绕膝,尽享天伦,也怡然自得了。那天,母亲说等哥哥回来,我们再到海边玩,还要烧烤。言犹在耳,可是母亲却突然撒手人寰。当听到母亲去世的噩耗时,远在美国的哥哥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回到母亲的灵柩旁抚棺痛哭。罗子涵异常冷静地劝止了哥哥,让他好好做研究,不要牵挂家里的事。再有几个月,哥哥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兄妹俩一定要到母亲的坟前去痛哭一场。这时,门被敲响了。罗子涵将相框摆在桌子上,整理一下头发,说道:“请进。”一个小护士推开门,站在门口说道:“罗医生,人已经带来了。”“让他进来。”小护士回身说道:“进去吧!”冷建国猥猥缩缩地走到门口,罗子涵示意他进来,他抬抬腿,又放了下来。小护士不耐烦了:“叫你进去赶快进去,罗医生吃不了你。”冷建国慌乱地看着小护士,又看了看办公室里正襟危坐的罗子涵,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你……你们……要……要吃人?”罗子涵离开办公桌,走到门口,满面春风,笑容可掬:“看嘛!你要跟病人这么说话,会吓着他们的。”冷建国紧张地看着罗子涵问道:“你想干嘛?我……我不是记者!你不要杀我……”罗子涵依然笑着,说道:“谁都不会杀你的,进来吧!”她轻轻地拉着冷建国的衣袖,将他拉进办公室。小护士紧张地问道:“罗医生,真的不需要我们吗?”罗子涵说道:“放心吧,没问题的。”小护士犹豫着走开了,罗子涵随手关上了房门,朝冷建国说道:“坐吧,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样,不要拘束。”冷建国疑惑地迈动脚步,在罗子涵对面坐下来,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给你治病啊!”“我没有病。”“你没有病为什么会在这个医院呢?”冷建国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被人陷害的。”“谁陷害你的?”“我不能说,都是大人物,你惹不起的。”罗子涵呵呵地笑笑:“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跑去朱建文家里?”“朱建文?”冷建国皱紧了眉头,陷入了思索当中。“就是电视台新闻部主任,你的老同事啊!”[奇书电子书+QiSuu.cOm]“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你为什么去他家?”“我去过他家吗?”冷建国又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说道:“对,对,我去过,那天晚上好冷啊,好可怕啊!”“你为什么要去他家呢?”冷建国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跟你讲啊,我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避难的。我们得罪了人,那些坏人满世界要杀我们呢。”“你们得罪了谁?”冷建国摇摇头,说道:“不能告诉你。”“你找朱建文做什么?”“有人要杀他!我要给他报信!”“你怎么知道的?”“我听到了,他们说要干掉他!”“谁?”冷建国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恐万状地看着罗子涵,然后浑身颤抖,嘴里啊啊地狂叫着。罗子涵从医多年,也被冷建国的突然举动吓坏了,但是她毕竟经验丰富,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沉着应对,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她定了定神,拿出一支栓在线上的铅笔,凑到冷建国眼前说道:“看着这根铅笔!”冷建国的目光转移到铅笔上。铅笔被罗子涵手里的细线牵着,垂直地指向桌面。罗子涵嘴里念念有声:“看着,铅笔开始向左右摇摆了,摆动在逐渐加大,越来越大……要注意看,不要分神……”冷建国的表情渐渐放松了,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铅笔。罗子涵继续说道:“现在,铅笔摆动已经非常厉害了,你的眼睛开始感到疲劳,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你非常想睡一觉,现在铅笔摆动更厉害了,你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睡吧,睡吧……”冷建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罗子涵重重地喘口气,得意地看着被催眠的冷建国。在康宁医院工作这么多年,像冷建国这样的病人,她遇到过不少,每次她都能成功地将病人催眠,深入他们的潜意识,发现导致他们精神失常的真正问题,然后因势利导,才能慢慢治愈他们的心灵创伤。罗子涵走到冷建国面前,柔声说道:“现在你睡得非常香,除了我的声音,你什么都听不到。你感到非常舒服,仿佛躺在铺满了阳光的海滩上。现在我问你,你知道谁要杀朱建文吗?”“不清楚。”“不清楚,你怎么去报信呢?”“我听到了。”“听到什么了?”“两个人在商量,要杀掉朱建文。”“你知道是谁吗?”冷建国的表情开始扭曲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罗子涵继续问道:“你知道吗?”“知道。”“是谁?”凶手露面涂海涛和许洁匆匆地走进康宁医院,往罗子涵的办公室走去。一个小护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她一眼就认出来两人,笑脸相迎,问道:“你们是找罗医生吗?”涂海涛看了看她回答道:“是。”“对不起,”小护士脸上挂着谦卑的笑,“罗医生现在有病人,你们可以等会儿吗?”“什么病人?”“就是那个冷建国。”正说着,只见冷建国从远处走了过来,低着头,哈着腰。小护士说道:“他出来了,你们可以去了。需要我给你们通报一下吗?”“不用了。”涂海涛和许洁迎着冷建国走去,走到他身边时,涂海涛突然叫道:“冷记者。”冷建国木然地抬起头,呆呆地盯着涂海涛看了一会儿,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又低下了头,看着手上的一张照片,继续往前走去。涂海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皱起了眉头。许洁问道:“怎么了?”“我觉得他有点怪怪的。”许洁笑道:“这里的人哪个不怪啊?”涂海涛摇摇头走向前去。罗子涵打开门,看到是涂海涛和许洁,便笑了起来:“什么风又把你们吹来了?”“罗医生,我是你的病人啊!”涂海涛说道。“哈哈哈,你还当我是你医生啊?”罗子涵问道,“感觉怎么样?”涂海涛左手指指僵硬的右臂,说道:“看,还这样。”罗子涵看了看许洁,又看了看涂海涛,露出难为情的神色:“一般来说,心理治疗不同于其他治疗,如果有可能,最好是两个人面对面地聊比较好。”许洁笑着站了起来:“呵呵,罗医生下逐客令了,我正好出去透透气。”罗子涵也忙站起来:“许记者,多多包涵。”许洁走出办公室后,罗子涵说道:“涂警官,你对催眠治疗一直心存抵触,其实你是对这种治疗方法心存误解。你心里有疙瘩,只有通过催眠才能化解……”涂海涛抢过话来说道:“我不反对催眠,上次你给我催眠之后,我特地找了一些有关催眠的文章来看,的确,这不是巫术,是可以治病的。但是,在催眠之前,我们能不能先聊聊?”罗子涵惊奇地问道:“哦?聊什么?”“比如,你的男朋友或者老公,比如你的家庭,父母是做什么的?”罗子涵笑嘻嘻地问道:“罗警官怎么突然对我的身世感兴趣了呢?”涂海涛笑道:“医患之间也经常会擦出一些火花吧?”“哈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涂海涛若无其事地指了指罗子涵办公桌上的相框:“那是你老公?”罗子涵笑道:“我还没结婚呢,那是我哥哥。”“哦,大学教授?”涂海涛说道。“涂警官调查得倒很清楚啊!”“没有没有,”涂海涛笑道,“一门两虎将,都是心理学领域的泰斗,我们能不知道吗?”罗子涵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涂海涛又指着相框问道:“那是你母亲吧?”“那是你母亲吧?”罗子涵的神色黯然下来:“是。”“她是做什么的?”“医生。”“现在在哪里?”“去世了。”“对不起,对不起,”涂海涛说道,“你母亲是姓沈吧?”罗子涵冷笑两声:“哼哼,我母亲叫沈雯婷,人民医院的主任医生,“天价医疗案”的主谋。涂警官应该早就调查清楚了吧?为什么还要消遣人?”涂海涛说道:“罗医生您别生气。第一,我绝不是消遣你,我只是想证实一下;第二,你说令堂是天价医疗案的主谋,这我不奇#書*網收集整理能赞同,光凭她一个人,整出800万的医疗费来?打死我都不相信。”“哼哼,如果那些狗官这么想就好了。”“那些记者呢?”涂海涛微微笑着,但是延伸却是坚毅的,紧紧地盯着罗子涵。罗子涵疑惑地问道:“什么记者?”“你不觉得记者也该死吗?”“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如果记者不炒作,也许就不会爆出这件天价医疗案;如果记者不炒作,令堂就不会被栽赃开除,自然也不会自杀身亡。”罗子涵眼睛里噙满了泪珠:“你是怀疑我是杀害那些记者的凶手吗?”“没这意思,只是随便问问。”罗子涵恢复了平静,问道:“你还记得冷建国犯病时,不停地说有人要杀他吗?”涂海涛很奇怪,不知道罗子涵为什么突然扯到冷建国身上,便疑惑地问道:“记得,怎么了?”“那天晚上,冷建国莫明其妙地跑了出去,去了朱建文家,我一直奇怪,他到底去做什么了?在清醒状态下,有些事情他是想不起来的,因为对他来说,那件事情太可怕,他故意把它忘记了。只有进入他的潜意识,才能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刚才给他进行了催眠治疗,他说他听到有人密谋要杀掉朱建文。”涂海涛一听,马上坐直了身子,问道:“谁?”许洁走出罗子涵的办公室,站在清冽的寒风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雪中的康宁医院宁静安谧,她信步往雪地中走去,留下了一串脚印。远处病房里传出喧闹的声音,那些精神病患者又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了。她不由自主地往病房走去,趴在窗口向里张望,病人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在病房的角落里,她看到了冷建国的身影。他蹲在那里,手里拿着那张照片,像是拿着一个宝贝似的,捂得紧紧的,生怕被别人抢走。照片上的人似曾相识,但是由于离得远,许洁看不真切。这时,病房的门开了,两个护士走了进来,冲着病人们喊道:“吃糖果了,吃糖果了。”大伙哇哇叫着,兴奋地围拢在护士周围,取走了一粒粒药丸,在护士的监督下吞服了。最后盘子里还剩下一粒,护士环顾一圈,看到了冷建国便叫道:“冷建国,过来吃糖了。”冷建国猛然抬起头来,将照片塞到裤裆里,蹒跚着走到护士旁边,取了药,往嘴里一塞,一仰头准备吞进去。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窗户外的许洁,马上停止了吞咽,神情里充满了恐惧,浑身也跟着颤抖起来。护士厉声喝道:“看什么?快吃了!”冷建国伸出手,指着窗外的许洁,惊恐地说道:“她……她……”许洁被他的神情吓坏了,原来恐惧也是可以传染的。被冷建国凄厉的眼神注视着,她突然感到一丝寒意从内心深处冒了出来,并迅速地充满了每一根毛细血管。罗子涵顿了顿说道:“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面,精神病人的话不能全部当真的,所以冷建国指认的人,也许是冤枉的。”“这我知道,办案是要讲证据的。”“我说了之后,你不会以为我故意在栽赃陷害吧?”“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呢!我们欢迎每一个市民提供任何线索。”“冷建国说是许洁。”“许洁,”涂海涛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说这几天天天跟我在一起的记者许洁?”“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怎么可能?”罗子涵看着涂海涛不说话。冷建国的手指向一把刀子直直地指着许洁,惊恐地说着:“她……她……她是恶魔。”两个护士马上架住了冷建国,一人捏着他的嘴巴,一人往他嘴里灌了一杯水,然后掰着他的脑袋往后一仰,药丸便流进了冷建国体内。护士松手之后,冷建国还是惊恐地看着许洁,接着惊惶失措地扭转头,跑到墙角,拉起一床辈子蒙在头上,大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许洁感到脊梁发凉,浑身发麻,呆呆地站在窗前。有一次可怕的催眠涂海涛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敢相信天天跟他在一起的许洁竟然会是杀人凶手!难道她当初提出要跟随采访是别有用心?可是她没有时间作案啊?问题是,她也许有同党呢?既然怀疑罗子涵有同党,为什么就不能怀疑许洁呢?可是证据呢?作案动机呢?万一罗子涵就是凶手,故意布下了迷魂阵呢?涂海涛越来越糊涂,眼前的乱麻越来越多,越来越纷繁复杂了。这时候,老婆朱玉突然闯进脑海里来,她笑语吟吟地看着他,款款地向他走来。他已经好久没见到朱玉了,现在突然见到她,他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可是突然一个男子闯进他的脑海里,他手里拿着一把枪,一把抓住了朱玉,冰冷的枪管抵住了朱玉的头!涂海涛的右臂剧烈颤抖起来,带动着他的整个身体都哆嗦了!豆大的汗珠一粒粒从额头滚落下来。罗子涵看到涂海涛突然犯病,腾得站起来,问道:“涂警官,你怎么了?”涂海涛看着罗子涵,却说不出话来。罗子涵赶紧走到涂海涛跟前,命令道:“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涂海涛盯住了罗子涵的眼睛。罗子涵说道:“听着,你不要紧张,你这是一种心理焦虑。过去的事情,你必须勇敢地面对,这是解救你的唯一途径。”涂海涛坚持着点点头。罗子涵拿起一个小手电筒,拧开开关,照射着涂海涛,说道:“你的视线跟着手电筒移动,对……就这样……往左……向右……你做的很好……现在你感觉胳膊已经不颤抖了,浑身慢慢地放松下来……对,就是这样……你的眼睛也快要合起来了,全身的力气逐渐逐渐地消失、消失……你的心情变得轻松愉快。从现在开始,我从一数到十,当我数到十的时候,你的眼睛将再也睁不开了,你全身的气力会完全消失,你将完全进入催眠状态……”涂海涛面无表情地看着罗子涵,仿佛周围的一切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罗子涵数着数字,声音是那么柔和,仿佛摇篮曲:“一,二,三……八,九,十!好了,你现在已经完全进入催眠状态了。”罗子涵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满意地看着涂海涛,继续说道:“现在,你可以向我完全敞开你的心扉了……”许洁不知道自己在窗前站了多久,冷建国的眼神吓得她很想离开,但是她却挪不动脚步,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样。直到一个小护士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吓得叫了一声回过神来。小护士笑嘻嘻地说道:“许记者,怎么把你吓成这样?”许洁惊魂未定,指指冷建国问道:“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我们这里的病人稀奇古怪的举动多着呢,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许洁讪讪地笑笑,离开了窗户,向罗子涵的办公室走去。刚走到门口,涂海涛打开门,神情恍惚地走了出来,眼角处还挂着泪痕,许洁关切地问道:“涂警官,你怎么了?”涂海涛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罗子涵也走了出来,冲许洁说道:“许记者,对不住,让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没什么,”许洁笑道。罗子涵说:“你可以进来一下吗?我想单独跟你谈谈。”“可是涂警官他……”“放心,涂警官那么大的人了,还用你操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涂海涛说道:“我没什么,你们聊,我四处走走。”许洁犹豫着走进了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了。罗子涵说道:“许记者,请坐!”许洁坐下后问道:“涂警官到底怎么回事?”罗子涵沉吟了片刻问道:“涂警官跟你说起过他老婆的事吗?”“他老婆回娘家了啊!”“你相信吗?”“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认为他老婆已经死了?”“不是我认为,是涂海涛亲口说的。”“亲口说的?”“就在刚才,我又给他做了催眠,他说他老婆一年前死了。但是涂警官的自我意识非常强,他迅速地压抑了本我的冲动,当我把他唤醒的时候,他(奇*书*网-整*理*提*供)又忘记了老婆已经死了这回事。”“就是你上次说的自我否认?”“是,有些人会采用自我否认的方法,对一些事情进行选择性的遗忘,并且还会虚构记忆,像涂海涛,就虚构出老婆回娘家了的记忆。这时候,如果你问他老婆回娘家的情形,他也会绘声绘色地给你描述出来,但是这是不存在的。”许洁半信半疑地看着罗子涵。眼前这个女人是国内外知名的心理学教授,她不是神汉巫婆,她说的话也不会故意危言耸听。也许,涂海涛的老婆真的死了?罗子涵说道:“只有他意识到老婆已经死了,他的病才会好起来。”“那现在该怎么办?”“没有最好的办法。唯一可行的就是好好休息,最近这宗连环杀人案给他的压力很大,这是不利于他的康复的。”“这个我可管不了,”许洁微笑着说道。“如果有可能,多问问他老婆的事,也许会让他想起什么来。”“好吧,我试试看,”许洁站起身来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去了。”“好走,不送!”“再见!”许洁刚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罗子涵突然又说道:“对了,忘记一件事。在你们来之前,我给冷建国也做了催眠,他说他知道凶手是谁。”“他知道?”“是,他之前把这事给忘了,就像涂海涛一样。进入他的潜意识之后,他才想起来那件事。”“什么事?”“他说你是凶手。”许洁瞪大了眼睛看着罗子涵,冷建国惊惶失措的面孔又浮现在面前。她微微笑了笑说道:“无稽之谈。”说罢,打开办公室的门,迎着风走了出去。远处,涂海涛正站在病房的窗外,观察着那些精神病患者。心理学上的记忆重建涂海涛看得聚精会神,连许洁走到身边都没发觉。许洁小心翼翼地也往病房里看去,她生怕看到冷建国那煞人的眼神,还好冷建国已经恢复了平静,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照片。许洁说道:“涂警官,该走啦。”涂海涛回过神来,笑呵呵地说道:“外面的人看里面的人,觉得里面的全是精神病;里面的人看外面的,估计也会觉得外面的也全是精神病吧?”许洁奇怪地看着涂海涛,以为他的精神真的错乱了。涂海涛又是一笑:“开个玩笑,走啦!”在车上,涂海涛问:“罗子涵跟你说什么了?”许洁说道:“她提起你老婆了。”“这个疯子!”涂海涛说道,“你说精神病院的人是不是全是精神病,包括医生?大勇就跟我说过,看心理学的人基本上都有心理问题。”“这也太偏激了吧?”“曾子杀人的故事你听说过吧?”“这也太老土了吧?有人跟曾子的母亲说,曾子杀人了,曾子的母亲说不可能,第二个人跟她说你儿子杀人了,她还是不信。第三个人又跟她说,你儿子杀人啦,曾子的母亲终于相信了,以为自己儿子真的杀人了。”“其实这个故事还没有说全。后来曾子的母亲找到曾子,说你杀人了,曾子说没有;第二个人又跟曾子说你杀人了,曾子把那人骂了一顿;第三个人说你杀人了,他把那人打了一顿。后来,第一百个人跟曾子说你杀人了。你猜怎么着?”“他相信了?”“是,他相信了,他真的觉得自己杀人了。这就是罗子涵经常挂在嘴边的记忆重建。一百个人的证词,让曾子开始怀疑自己,于是虚构出一段杀人的经历来。”“你想说的是什么?”许洁疑惑地看着涂海涛。“罗子涵反反复复地说我老婆死了,说的次数多了,也许我就真的会相信我老婆死了。”“那还不好办?”许洁试探地问道,“把你老婆叫回来不就行了?”“哎,没办法啊,她在娘家有事。”“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一年不回来。”“她弟弟做服装生意,人手不够,她回去帮忙了。”“电话也不打一个?”“忙嘛!”到现在,许洁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涂海涛说的话是记忆重建,还是罗子涵在重建涂海涛的记忆?回到涂海涛家里,两个人又各煮了一包方便面吃。涂海涛说:“可惜我老婆不在,要不绝对请你吃顿大餐,她的厨艺那是顶呱呱的。”“打个电话给她让她回来嘛!”许洁继续试探。“算啦,她忙我也忙,等把这案子破了,我去接她。”“她走的时候,你有没有送她?”“当然要送啦,她这人吧,有时候也挺小性的,也许你们女人都这样吧。特别注意这些细节,比如你可以天天晚上加班不回家吃饭,但是结婚纪念日那天你一定得回来。她走的时候,也一样吵着要我送她,不送不行,我只好请了半天假。”“本来就应该这样嘛!”“你看,我没说错吧?女人都这样。不就回趟娘家吗?又不是生离死别!哎,拿你们没办法。”许洁仍然在涂海涛家留宿,睡的还是昨天的房间。经过那个神秘的房间时,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房间门口的地毯,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进到自己房间,随手把房门锁上了,跟一个单身男子同处一室,尽管知道对方是正人君子,但下意识里还是充满了戒心。东奔西跑一整天,许洁累得精疲力竭倒头就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客厅里一阵吵闹的声音,起初隐隐约约的,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大,许洁听得真切,是涂海涛和一个女人的声音。只听涂海涛说:“亲爱的,你总算回来了!”那女子的声音说道:“想我了吧?”“是啊,每日每夜都在想。”许洁恍然大悟,涂海涛的老婆回来了,原来她真的没有死!罗子涵在撒谎!她为什么要撒谎呢?难道是要掩盖什么?或者想摧残涂海涛的意志?难道她真的是凶手?许洁走下床,准备出去打个招呼,可是刚走到门口她又犹豫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算什么?如果朱玉小鸡肚肠的话,那岂不是要打翻了醋坛子?再或者脾气暴躁,岂不是要翻江倒海?正在许洁游移不定的时候,房门打开了!一个俊俏的面孔露出来,朱玉微笑着说道:“许大记者,这几天,多亏你照顾我们家这口子啊!”许洁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半天才说道:“没有啦!”朱玉转头向涂海涛问道:“你的胳膊怎么啦?”涂海涛疑惑地看着朱玉,说道:“没什么啊?”便说话,便抬起了两条胳膊给朱玉看。许洁吃惊地看着涂海涛的右臂,果然灵活如初,再也不是僵硬的了!看来罗子涵也有说对的地方,只要想起老婆的事,他的右臂自然会好。这么想着,突然朱玉的脸蛋一下子变成了罗子涵的脸,罗子涵得意地说道:“看,我说的没错吧?”许洁吃惊地看着罗子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再看看涂海涛,涂海涛竟然若无其事,而且还笑着说道:“罗医生,你说的话一点没错!”罗子涵的笑脸突然变得铁青,她指着许洁厉声说道:“她就是凶手!”涂海涛恶狠狠地看着许洁,眼睛里射出阴狠的光。许洁大声辩白:“不是我!”这时候,涂海涛不见了,罗子涵也不见了。李大勇、冯鑫、武林风、朱建文出现在她面前!每个人都铁青着脸!每个人都张大了嘴!每个人的嘴里都黑洞洞的深不见底!每个人的脑袋都耷拉着,喉咙汩汩地淌着鲜血。他们不说话,因为他们说不出话!他们直直地盯着许洁,盯得她浑身发凉!他们朝她一步步走来,而许洁却浑身无力,脚也抬不起来!……